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九岁庶女 作者:乱鸦 001 庶女之身   L市   “老大,你行不行啊?”胖子满脑门都是虚汗,再不动手这天都快亮了。   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懒懒散散地靠在橱窗前掐灭了一支烟,眯了眯眼睛,终于手腕一抬,视线落在了纤细手腕上戴着的那只表上。   那双眼睛狭长而慵懒,内蕴流光无限,漫不经心地一瞟,仿佛可以洞穿人的心思。   女人唇角一抬,黑色瞳眸里已经慢慢溢出越来越浓烈的笑意,就像一只阴险贪婪的孤狼见到了猎物一般。   见女人这个动作,胖子立即来了精神,兴奋了起来,老大每次开始行动时都会习惯性地看表,这个动作一出现,那就意味着老大终于要准备动手了。   今天要偷的是一颗叫做海洋之星的宝石,当年泰坦尼克号里的那颗海洋之星的的确确存在,现在就在他们唾手可得的地方。监控系统早在他们进来只之前就已经搞定了,这回他们倒是采用了相当先进的技术来保护这颗宝石,不过越有挑战性的事情,越能让商墨兴奋。   “老大,搞定了搞定了,你太神了!”胖子简直要被老大的酷劲给迷倒了,实在太让人兴奋了,那些高科技设备在老大手里简直就跟玩具一样,没两下就被老大搞定了,那种边工作边翘着唇的酷样,实在是太爷们了!   “拿到手了,快闪。”商墨把宝石往胖子手里一丢,两人准备撤离。   商墨干的虽然是偷盗的行业,不过她倒是业内最有原则的神盗了,除了那颗海洋之星,其他一概不取。   恐怕不到天亮他们来取宝石时,还不会发现宝石早就被偷了,这群蠢蛋,那些破科技能难得住老大吗?   胖子和商墨不紧不慢大摇大摆地离开大厦,丝毫无压力。   “老大,你怎么非等这个点儿才开始动手?”胖子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盗贼也要有盗贼的规矩,得找个自己看得顺眼的时间,动起手来也舒坦。”商墨笑眯眯地说着:“这就是你跟我的区别,所以你永远不能登上重金悬赏通缉榜的名单嘛。”   神盗跟小偷当然有区别。   胖子脸一黑,原来还有这等理论。   就在这时,大厦的火灾警报忽然响起来,商墨脸色一沉:“胖子,你刚才没给我捣什么乱吧。”   胖子挠了挠后脑勺:“没有啊,老大你在解程序,我闲着无聊什么都没干,就在旁边抽了根烟啊。”   “然后呢,烟掐灭了?”   胖子一脸迷茫:“不记得了,我就往地上一丢......”   商墨脸色一黑,这里都是精密仪器,一点火苗都能引爆整栋大厦。   砰的一声巨响,热浪袭来,暗夜里,整栋大厦瞬间发生爆炸,火光一片。   “靠!”这就是商墨最爷们的遗言了......   .......   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此地名为阴山关,陡峭险峻实在是个苦寒之地,这是瀚国最险峻的峰峦叠嶂之一,蜀道之难亦难不过阴山关万分之一。   山径曲折绵延,陡峰料峭幽深,松翠云绕,沟壑纵横。   幽幽转醒,商墨只觉浑身疼痛,四肢酸软无力,身上的被子单薄冷硬,刺骨的凉风飕飕钻入体内。   “七丫头?”慈爱的声音透着一股颤抖的惊喜与不可思议。   听到妇人惊喜的声音,原本已走到茅草屋门口的女孩顿时把背上捆着的柴火往地上一丢,激动地飞奔而来:“七小姐醒了?老天保佑,小姐福大命大!”   商墨微微挑眉,那妇人一身粗布麻衣婆子打扮,那年轻些的女孩梳着丫头髻,也是一身好不大哪去的衣服套在身上,再打量打量自己,此刻正趴在床上,身上似乎有无数道伤口,身子又小又弱,分明是个八九岁的孩童。   商墨轻轻叹了口气,很淡定地接受了自己穿越了的事实,她从火海中丧身,醒来又被冻得双唇发紫,真是冰火两重天,天上的众位大爷是存心折腾她是吧。   身体主人的记忆有些混乱不堪,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主人本身就不愿意去记起,不管怎么说,总好过一无所知的好。   穿越这种事,绝对不是凑巧,想怎么穿就怎么穿,这一点至少可以肯定,她和这个八九岁身体的主人有着莫大的渊源,商府七丫头,恰巧也叫商墨。那个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婆子是她的奶娘,唤锦姑,至于另外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丫头叫做暖云,至于其他的......   商墨对商府的记忆简直是一团乱麻,大概那些事对这个八九岁女娃来说是极痛苦的回忆,所以被刻意遗忘了吧,真是糟糕,看来她要废不少力气才能理清头绪。   “锦姑,我们在哪?”商墨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颇为好听,软软绵棉的,奶声奶气,看来她以前应该是个极其温顺的女娃,难怪......人善被人欺!   锦姑一愣,顿时哀恸地红了眼:“七丫头没事就好,暖云,快捎个口信给大夫人,求夫人派辆车给小姐,小姐不会死了,小姐可以回去了。”   “我们还回去干嘛?他们那样对小姐......”暖云脸色一沉,又是替自家懦弱可怜的小姐生气又是替她心疼的。   商墨脸上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但心里早已气不打一处来,人一生气果然就来了力气,原本酸软无力的四肢似乎也渐渐恢复了热量。   她们现在身处阴山关山脚下的一间破茅草屋里,她先是被狗咬伤,又被推落水里,加上平时本就像个丫头一样被使唤,身体虚弱,捞上来时就奄奄一息了,好个商老爷,尽管她是身份卑微的庶女,好歹是他的女儿,竟然连大夫都没给她请一个半个就断定她活不成了,还怕她死在府里晦气,硬生生赶到了苦寒的阴山关脚下。   死了往山里一丢倒也干净,连一块坟地都省了,商氏祖上乃开国功臣,如今虽有没落,但也是一大贵族,她的身份就这么低贱到连商氏族坟也不配入吗?若非锦姑与暖云不肯放弃她,她现在早死了!   也不对.....七丫头的确是死了,否则她现在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暖云,胡说什么,小姐到底是商家的小姐,哪有不回去的道理!”锦姑一声低喝,暖云也不敢再讲什么了。    “锦姑,我饿了。”商墨唇角挂着无所谓的浅笑,那双清朗的黑眸微微一眯,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神采,丝丝慵懒,却又丝丝惬意。   锦姑和暖云皆是一愣,莫非鬼门关里走一遭,可以让人越走越清明了吗?糊涂柔弱的七丫头何时有过像现在这样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从容随性了?   “哦..哦,好,我再把昨夜的饽饽给热一热。”锦姑回过神来,立即站起身,吩咐暖云道:“好生照看着七小姐。”   “明白了锦姑。”暖云乖巧地点了点头,还好她及时捡了不少的柴火回来,不然拿什么生火给小姐弄吃的啊。   见锦姑出去了,商墨这才慢悠悠地收敛起唇角的笑意,顿时趴在了草塌上装死,体虚,太虚了,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调养回来啊!   “小姐,你怎么好端端去惹二小姐的狼狗,那狗可凶了,瞧你被咬的。再说了,躲狗也不是这么一个躲法啊,怎么就失足落水里呢,小姐你不会游泳竟然也不知道喊救命,若不是家奴眼尖,你可就这么沉下去了。”见锦姑不在,暖云顿时什么也忍不住了,越说越难过,哭得跟泪人似的,嘴里一句一句数落商墨的不是。   商墨原本懒懒散散的小脸上顿时眉间一蹙,惹二小姐的狗?失足落水?没有呼救?   商墨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精芒,事实不尽然如此吧,被放狗咬,被踹入水,眼睁睁看着一个九岁大的小孩在水里扑腾求救却不捞她起来,最后倒好了,恐怕这件事连调查都不曾有过,就把她打发到这里等死了。   有这么委屈的吗?她商墨当了二十多年的神盗,从来就只有她让别人吃亏的份,她哪里有这么委屈过!生气,真是替这九岁小鬼生气。   “小姐,我们不回去了吧,回去也是被欺负被使唤。我们可以到阴山关外的小镇里住下,暖云可以多揽些活做,决计不会饿着小姐的。”暖云一脸期待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瘦弱不堪的商墨。   这么说她虽为庶女,在商府里竟连个稍微得宠点的下人都不如,时常吃不饱?   商墨挑了挑眉,唇角缓缓勾起:“等我的伤再好些,我们就回家,爹爹和嫡母他们一定会很‘期待’见到我的。”   看商墨笑眯眯地说着,语气轻松,甚至有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霸气,这让暖云受到惊吓吧,久久才愣愣点了点头,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商墨满意地微笑,既而小脸一跨,哎哟,疼死了!        002 好狗不挡道   自从商墨穿越来这后,这副备受摧残的身子竟然渐渐不药而愈了,暖云锦姑二人虽纳闷,但更多的欣喜让她们无暇去深究商墨在鬼门关走一遭后的变化。   商府没有派马车来接她回府,商墨一点也不意外,她就这样懒洋洋地躺在满载稻草的牛车上,牛逼轰轰地进了帝都。   一路上来往的行人皆目瞪口呆地盯着她们,然后鄙夷地议论开来,指指点点,哎,一看就知道是难民入城啊!   “小姐,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招摇了.......”暖云跟在牛车旁走着,把头埋得低低的,就怕别人看到她的脸,牛车向来只有粗鄙的村妇出行才坐的,她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赶着牛车进了满城贵胄的帝都,好丢脸......   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高高躺在草垛之上的商墨挑了挑眉,坐起身来,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对于别人的议论声完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反而一脸享受起来:“你不觉得我们回头率很高吗?”   帝都果然繁华,商家作为开国重臣之后,亦是权倾朝野,府邸自然威风凛凛,占据了如此繁华雍容的帝都一大块面积。   见那坐在牛车之上满脸睡意未褪的九岁女娃一身单薄衣裙,衣服虽旧,但可以看出原本的料子倒是极好,绝非寻常百姓可穿得上的。   “那不是......”好事之人话音未落,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已经证实了他们的想法。   牛车不偏不倚,正好横在了商府朱红大门外,守门的家奴原想破口大骂,却发现那草垛之上的九岁女娃正笑眯眯地从高处俯视着他们,她盘腿而坐,瘦弱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整张脸面黄肌瘦,很显然是营养不良所致,但那笑意满满着实让人一愣。   这不是那个孤苦伶仃备受欺负的七小姐嘛!   “怎么,我连自己家也不得回吗?”商墨挑了挑眉,那张发黄稚嫩的小脸竟是一副老沉的表情,声音还是那样软绵绵的,不知是不是错觉,以往的怯懦胆小竟然完全不见了!   “小姐回来了,怎么还不去禀报。”锦姑轻声低喝,就算小姐再怎么不受重视,奴才总归是女才,主子总归是主子,哪有奴才对主子完全尊卑部分的道理。   就在此时,威武的大门开了,此时商府外好事的百姓已经越围越多,早就听闻商府七小姐备受欺负,前些日子还被赶出城去等死了,谁能想到今天居然大摇大摆地赶着牛车回府了?   商墨完全一副无视众人奇异目光的表情,一手撑在草垛上,以极其拉风的姿势跳下地面,举手投足间皆带着女子少有的英气,爽快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我就不信了,那小贱种还能活着回来!”伴随着一声娇喝,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黄裳少女就在奴才们的前拥后呼下出现在了商府门口。   商墨双眼一眯,一抹转瞬即逝的寒光还是让向来对她极其不屑的商棋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神色淡定,浅笑自若的九岁小鬼,刚才自己怎么会被商墨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贱种给震慑住了呢?心里无端端地发起毛来,没错,是畏惧,莫名其妙地畏惧!   “二姐亲自迎接商墨回府,妹妹十分感动。”商墨奶声奶气地喊商棋二姐,天真无邪的童颜噙着笑容,让围观的百姓一阵唏嘘,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竟然如此命苦。   谁说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就一定比不上豪门贵族的少爷小姐?就是街上随便抓一个小儿,那日子过得也比商府这个九岁庶出的小姐好啊。   商棋微微一愣,本是畏惧,但这些奴才和低贱的平民都看着,哪能丢得起这脸?   商棋顿时又是一副趾高气扬的脸色,那张脸本就长得漂亮,打娘胎里所带的优越感让她看上去俨然一副刁蛮千金的样子无疑:“你这小贱种,谁是你姐姐,我不过出来看看究竟是胆大的奴才胡说乱造,还是你这小贱种人贱命也硬,果然没死成。”   商墨身旁的锦姑和暖云已经气得隐隐颤抖了,自家可怜的九岁小姐却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商墨懒得理她这个无理取闹的刁蛮千金,直接忽略商棋与她身后簇拥的奴才便要回府,谁知商棋怒容顿现,身边赫然出现了一只体格庞大凶神恶煞的黑毛狼狗来。   暖云二人脸色一变,立即跪地向二小姐讨饶道:“二小姐,您高抬贵手,七小姐上回被这畜牲咬得险些丢了命,这回可万万使不得啊!”   “哼,畜牲?我看七丫头在府里吃得还没你口中的畜牲好吧!闪电,给我撕了这几个商家败类!”二小姐乃嫡出之女,自然为所欲为无法无天惯了,在天子脚下,竟然敢放纵自己的畜牲伤人。   “好狗不挡道,让开!”商墨脸一沉,语气顿时严厉起来。   那种锐利得仿佛可以穿透人的寒光居然来自于那一双九岁庶女之眸,商墨脾气向来好,对什么事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只是极没有耐心,最烦和一个说不通道理的野蛮人浪费时间。   那一句好狗不挡道,谁知道骂的还包括了谁。   “你!”商棋也本只是想在气势上欺压这个命比石头硬的小贱种,谁知道那小鬼竟敢骂她是狗?商棋那张原本美艳的脸因为怒气而显得有些扭曲,脑门发热,竟然重重踹了那只叫闪电的狗一脚,命令道:“给我撕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种!”   “哎!”商墨无奈地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吐出两个字:“草包!”   商家二小姐竟然如此愚钝,生在这种豪门贵族,竟然能出这么一个头脑简单的草包,她为逞一时之快竟然当街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名声在外,这二小姐怕是毁了,商府的女儿嫁的自然都是帝王将相,不过这二小姐恐怕已经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了。   商老爷如此忽视她商墨,无非是因为她商墨生母乃低贱婢女,将来必然不可能为商家带来荣耀权势,只不过商棋虽为嫡女,就算失去利用价值,处境还是比她商墨好得多,真是让人不愉快。   那只狼狗跟它主人一个脾性,仗势欺人,凶猛地朝商墨一个身体羸弱瘦小的九岁小儿扑来,那狗的块头比商墨还大啊!   眼见着那个被吓傻了的一动不动的七小姐就要葬身犬口了,众多百姓脸色苍白,惊呼声顿起,更有胆小之人捂住了眼睛,不敢看即将发生的血腥一幕。   只见商墨双眸一沉,寒光乍现,竟从身后的牛车上抽出一把砍柴刀,身子从容自若地立在原地,一点也不躲闪扑来的狼狗,素手一劈......   滚烫腥臭的血液横飞,那只硕大的狼狗刚才还凶猛异常,霎时间就重重坠倒在商墨跟前,狗头被整个砍了下来,滚到了好远,吓得整个京都都倒抽一口冷气。   “你你......”商棋显然被商墨突如其来的狠辣吓得口不能言。   商墨冷哼一声,将刀往地上一丢:“好狗不挡道,让开!”   这一回,商家七丫头牛逼轰轰地打道回府了,杀狗儆猴,让人好半天缓不过劲来。 003 抱歉,出手太重   商墨缓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老毛病又犯了,一旦不耐烦起来,就是控制不住出手的力道,瞧这血腥的一幕......   “哎!”商墨无比懊恼地叹了口气,这只狼犬的品种还是极好的,她怎么就给杀了呢?   前世的自己干的虽然都是些偷盗的行当,但她也算盗界最温柔最有品的神盗了,怎么一来这异世,自己的耐性比以前更差了,脾气也变得更火爆了呢?   看来商府对这个可怜的庶女之身恶劣的所作所为的确是刺激到了她少有的正义感啊。   商墨身上的衣服虽旧,但好歹干净整洁,此刻却跟血人一样让人毛骨悚然,浑身上下泼满了狼犬身上喷出的粘稠血液,那张原本瘦得下巴尖尖的九岁小脸已经被血污染得面目全非了,此刻这个让人乍舌的七小姐又一言不发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那表情似乎极其苦恼的样子,众人只觉冷气飕飕,大气不敢喘一个。   就连平时趾高气扬的二小姐与只会附庸权贵的奴才们也都脸色苍白,霎时间对这个修罗一般狠辣果决的九岁小儿充满畏惧,商棋无暇去可惜被商墨一刀砍下脑袋的闪电,半张着的粉唇仍紧张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怎么会...怎么可能......”   “小姐?”好在暖云锦姑二人与重伤醒来后就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的七小姐相处了一个多月,早已对有如神力的七小姐见怪不怪了,只是小姐会在牛车里藏了把柴刀,不管是不是凑巧,不过真是万幸啊,老天保佑,可不要让可怜的七小姐再受什么伤了。   被暖云这么一叫,商墨才慢悠悠地收敛起那一脸懊恼的表情,已经反省完毕,商墨旁若无人地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血红的唇儿漫不经心地向上一挑:“锦姑,暖云,我们走。”   完全无视惊得目瞪口呆到现在还没缓过气来的众人,商墨大摇大摆地朝那威风凛凛的商府大门走去。   “哎哎哎,麻烦二姐让让。”商墨象征性地自我检讨过后,心情顿时变得极好,沾满血污的小手很无良地抓上二小姐的衣服,将她往旁边推了推,然后带着暖云与锦姑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府了,就连一干向来助纣为虐的奴才们也都纷纷让开道来,如避洪水猛兽般远离那个笑得一脸无邪的九岁小儿。   托商墨的福,锦姑和暖云十几年来可是头一回这么拉风,不管走到哪,身后都有那么一大群人大气不敢喘一个地为她们行注目礼。   “小姐,您真是酷极了!”暖云没走几步就装不下去了,顿时兴奋得只差沧海一声笑了:“您没瞧见,二小姐吓得整张脸都蔫了下去。”   “暖云!”锦姑本就是严肃之人,轻轻喝下了毛毛躁躁的暖云,她虽为七丫头的转变而欣喜,但过分的锋芒毕露并不是好事:“小姐,日后还是小心些。得罪二小姐事小,只是夫人与老爷那......”   “是是是,商墨知错了,锦姑教训得是。”商墨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讨好地向锦姑讨饶道:“锦姑你就别再念我了,我并非存心要杀鸡儆猴、锋芒毕露,比起给自己招惹麻烦,我还是相安无事的好。”   正笑容满面地贫嘴着,只见刚才还一脸兴奋的暖云顿时变了脸色,就连一向沉稳的锦姑也面色严肃起来,商墨微微皱眉,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偏着小脑袋看向正迎面朝他们而来的妇人。   好大的阵容,不过是在自家府邸,竟然也走哪都带着一大堆家奴簇拥,她知道二小姐像谁了,都是跟她母亲学的,朝商墨走来的正是嫡母大夫人汪氏。   “哟嗬!”商墨心中一阵悱腹,消息传得还真快,前方刚给商府嫡小姐下马威,后脚就来了撑腰的大佛兴师问罪来了。   “七丫头。”身后的锦姑低声提醒正懒洋洋打量大夫人的商墨。   商墨不动声色地收敛起眼中的精芒,那张胡乱擦过血污后的花猫小脸上顿时出现一抹温顺无邪的笑容,声音软绵绵的,极其乖巧好听,她朝大夫人行了个礼:“商墨见过母亲。”   只见那大夫人的的确确是个美艳绝伦的人物,一看便知是大权在握的夫人,那气场往那一站,就是不一样,出身名门,商府正室,又深得商老爷宠信,难怪会教出如此趾高气扬的嫡女,也难怪她小小商墨一介庶女会活生生被商家折腾死。   大夫人眉眼带笑,看上去倒是相当慈爱,还未等她与商墨说话,身后已经传来了商棋惊魂未定的哭声,一抹黄色飞奔而来,哭得梨花带雨地扑进大夫人怀里,身后是手忙脚乱追上的家奴。   “母亲,这小贱......”   商棋话未说完,眼角的余光便瞟见商墨似笑非笑促狭的目光。   商棋顿时打了个激灵,哆哆嗦嗦地改口,哭道:“七丫头砍死了我的闪电,母亲,您要替棋儿做主,棋儿要一命抵一命,拿这小贱...拿七丫头的命赔我闪电!”   语出惊人,就是锦姑也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与暖云二人连连磕头:“夫人,七小姐她......”   “好了,”大夫人的声音虽听着温柔,但显然威严已现,眉间一蹙,微有怒意:“商棋,你是商府二小姐,嫡出之女,理应知书达理,要这命要那命的,成何体统!”   商棋很显然没料到母亲非但不给她做主,居然会骂她,顿时愣住了,也忘了哭。   在一旁完全事不关己般眯眼看戏的商墨意味深长地挑起一抹慵懒的笑意,继续看戏!   果然,大夫人脸色一冷:“棋儿你身为姐姐,竟和妹妹一般计较,还要放狗欺负妹妹,本来就是你的错,竟还敢跟母亲撒哭起来,把二小姐带回房中,哪也不许去,好好反省!”   商墨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个“公正不阿”的大夫人,顿时有些了然,城府够深,这才是个不好对付的主,看来她商墨接下来的生活不会太无聊了。   “只是七丫头......”大夫人显然有些困惑:“一刀将狼犬劈死的,真的是你?”   这个唯唯诺诺,险些就命丧黄泉的小丫头哪来的这么大本事?   商墨微微挑眉,笑而不语,看那样子就是默认了。   “可惜了,闪电可是随同老爷征战多年的将犬,你二姐百般磨你爹爹,你爹爹才肯送给棋儿,就这么死了,老爷那可不好交代。”   “抱歉,一时没控制好,出手太重。”商墨貌似真诚地道歉,一脸天真,但那双温顺澄澈的双眸里分明透着一股不可逼视的冷意,让人心中莫名一惧。   拿商老爷出来压她,自己却贤妻良母哪个角色都不放过,见过令人反胃的,没见过这么令人反胃的,当了女表子还想立贞节牌坊!   商墨唇角一翘,心中不屑,就连跟大夫人装模作样都懒得装了,一股由骨子里生出的酷劲顿时让人产生光芒四射将九岁小儿包围其中的错觉。    004 阴沟里翻船   回商府好几天了,商墨未曾见过所谓的爹爹,嘴角一翘,商墨懒洋洋地靠在桂花树下的秋千木上随意晃荡着,她这身子果然极不受待见,险些殒命了,如今回来也不见得商大人关心这个庶出女儿一句半句,果然她是生是死他并不关心。   “小姐,您好厉害,您一回来就威风得让那些平日里就会仗势欺人的人都不敢招惹您了。”暖云一脸崇拜地在耳边聒噪着。   “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商墨满不在乎地说着,她这人向来懒,懒得先发制人,人不犯她,她自然不去招惹别人,她没功夫去揣测这个商府究竟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商战天不是个沉迷女色之人,手握瀚国大半兵权,出身又是开国功臣之后,府中也不过一妻两妾,子嗣一子七女,除了大夫人汪氏嫡出的三个女儿,庶出之女也不只她商墨一个,明争暗斗却都只是冲着这个九岁小儿而来,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七丫头,身子骨还没大好,夜凉也得多加件衣衫。”锦姑将衣衫往商墨肩上一披,语气夹杂着些责备,七小姐本就命苦,娘亲过世得又早,偏又不懂得爱惜自己。   夜风轻拂,入秋了连风都是微凉的,不过这点清凉跟她在阴山关所见识到的苦寒差远了,幽深的府邸里,忽然隐隐约约伴随着风声而来的,是一阵低沉萧肃、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的箫声。   商墨眯了眯眼睛,懒洋洋的小脸上顿时来了精神:“是谁在吹箫?”   “吹箫?有吗?”锦姑年纪大了,耳朵并不那么好使,自然没有察觉那缥缈似无的箫声。   暖云侧耳一听,好一会,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抹欣喜的笑容:“是大公子回来了!”   “哦?”商墨眼中闪过一道诡谲之色,大公子商岩,和她一母同胞的庶出之子,也是商战天唯一的儿子,娘亲地位虽卑贱,但肚子却比另两位夫人争气,只是既然是她商墨一母同胞的兄长,从本体的记忆中她所得到的信息却是——这么多年来,大哥虽不同其他姐姐一样害她,但从未看过她一眼。   “我去找大哥!”商墨笑眯眯地跳下秋千,还未等身后的锦姑与暖云反对,她已经一溜烟跑出了这个简陋的院落。   只留身后急急忙忙追出的暖云二人一脸焦急,却连自家小姐的影子都没抓到,真是纳闷了,小姐不仅性情大变,就连体格也比以前好太多。   “脱胎换骨。”锦姑脑中顿时跳出了这么一个词,喃喃自语:“小姐脱胎换骨了。”   ......   顺着缥缈的箫声摸索而去,那一身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小身影麻利地穿梭于诺大的商府之中,悠悠然然,那低沉呜呜的箫声听得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吹箫之人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夜色浓稠,只余清冷月华浅浅淡淡地倾泻在这个满目疮痍的荒凉旧院,落叶翻飞,草乱萧条,这里似乎是商府禁地,难怪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只见落叶纷飞间,一抹青色身影挺拔清瘦,如墨般的长发宽松束于脑后,他侧对着商墨所在的方向,清冷月华映照下,商墨隐约能看清那张线条柔和的侧脸,面如温玉,却比绝美女子更美上三分的男子。   “哟嗬。”商墨戏谑地低呼一声,粉嫩的唇缓缓上翘,这便是与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商岩了,她从记忆中所能搜罗到的关于商岩的信息并不多,只知道商岩毫无治军之才,却是个才华横溢的商人,不过身为商战天唯一的儿子,却不能继承父业......   商墨眯了眯眼睛,直觉告诉她,大哥是不是真的毫无治军之才,只是一介瘦弱书生,还不能那么果断地下定论。   “是谁!”箫声戛然而止,商岩背脊一颤,显然没料到这里居然有人敢来,一时太过愠怒,竟然引发了一阵低低的咳嗽。   “唉!”商墨恨铁不成钢地眯了眯眼睛:“竟是个病秧子!”   说着,商墨背着手,有模有样地从树影之后走了出来,脑袋一偏,颇有些人小鬼大地凑近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因阵阵轻咳,他俊瘦的脸上冒出了丝丝虚汗,真是病若西子胜三分,给了商墨一个好大惊喜,商府之中竟有如此出尘绝美的男子,还是她血亲兄长,惊艳,惊艳!   见是商墨,少年那张淡漠得过分的清眸中分明一颤,欣喜、疑惑、怜惜、厌恶,所有情绪都在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中走过一遍,精彩极了,但那双眼睛里所有的波澜最终都归于一种平静,只淡淡扫了商墨一眼:“七丫头,是你。”   商墨意味深长地将岩所有的情绪都收入眼底,却是越看越糊涂了,这个兄长分明因为她完好无损地回来而欣喜,分明因为她竟会出现在这而疑惑,分明因为懦弱可怜的她而怜惜,至于那抹厌恶,商墨抹了抹鼻尖,没明白!   “大哥,你身子不好吗?”商墨一脸天真无邪,想要伸出小手去扶那个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的少年。   谁知少年袖子一扫,避过商墨递过来的小手,似乎及其厌恶她的触碰,语气生硬:“夜深了,你该回去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什么你能来这里我不能来?”商墨满不在乎地收回手,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商墨与你一母同胞,乃是至亲,却被欺凌得险些连命都没了,大哥你从不关心我也就罢了,这么多年冷眼漠视,我不怨你,但我来看望娘亲,你也没有资格赶我吧。”   这是娘亲生前所住的地方,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大哥并非如传闻所言毫无治军之才,只是像他们这样娘亲不在,爹爹不重视的庶出之子,想在这样的豪门深府中平安无事长大,只能韬光养晦,依她看,大哥心中的抱负应该不小,否则也不会在这样无人的夜晚出现在娘亲生前所居院落,吹箫念怀,那箫声分明深藏恨意。   娘亲的死应该没那么简单,大哥的身体如此弱,一脸病态,一看便是病入膏肓,怪哉怪哉!   “没有人可以永远保护你,我可以保护你一次两次,但若你如此没用,连自己也保护不了,死了倒干净!”商岩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没错,这就是他既怜惜她又厌恶她的原因。   商墨隐约觉得事有蹊跷,她和大哥不过是两个没了娘亲,地位又卑微的庶子,即使大哥身为家中唯一的儿子,但毫无治军之才,又病体缠身,继承爹爹的爵位和手中兵权是完全不可能的事,这样的他们却还是躲不过这么多年的明害暗害,这里面大有文章啊。   “大哥,你又怎知商墨不是和大哥一样一直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只等将来有一天,将欠我们的尽数夺回呢!”商墨对很多事情还是没有头绪,只能说出这么模棱两可的话来,并不深谈。   那张瘦弱的小脸全无以往的懦弱卑微,此刻略显邪气的笑意在瘦小的脸上绽放开来,竟霸气夺目,商岩微微一震,似乎从未见过商墨身上有如此耀眼的光芒,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最后凝结成一抹欣喜:“我早该知道,娘亲绝对不会有你这么没用的女儿,我商岩绝对不会有你这么没用的妹妹!”   这才像他商岩的妹妹!   “大哥,给你!”商墨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果子给商岩,她的确是有意讨好这个大哥,不管别人再怎么险恶,他毕竟是与商墨血亲的大哥。   这一回商岩没有再扫开商墨的触碰,接过果子,微微一愣,见商墨那张光彩照人的清亮瞳仁里满是期待地看着他,这一回,他没有拒绝这个九年来未曾了解关心过的妹妹。   那果子才刚咬一口,令商墨猝不及防的事发生了,商岩脸色骤然发青,似乎痛苦极了,冷汗出了一身,这是中毒的迹象!   “大哥?”商墨一慌,完全没想到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中毒了呢?   “七丫头......”商岩一脸痛苦,但充斥那双眸子的却是对她的担忧,他用尽全力,在陷入昏迷前只丢给一头雾水的商墨两个字:“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   院落外一阵嘈杂,灯火阑珊,脚步声又急又乱。   “老爷,这夜都深了,什么事那么急着,非要今晚见大公子,他也才刚回来......”是大夫人虚伪的声音。   “听说七丫头刚刚进去了?”威严的声音让人心底一寒,果然不愧是带兵多年的商站天!   商墨脸色一黑,怎么这时候来,她不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吗!   阴沟里翻船了!    005 死性不改   “全部都给我让开!”商战天一把把一脸疑惑蹲在商岩身旁的商墨重重往旁边一甩,那张威严冷峻的眉眼阴沉得骇人,霎时间没有人敢向前一步,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就像一根火药引子,一旦点着,大祸临头!   商墨的身子本就是一个小孩,被行军打战多年的商战天这么一推,顿时踉踉跄跄往后跌,好在赶来的锦姑用身子托住了她,这要一摔,必然伤得不轻。   这个荒废了许多年的院落前所未有的热闹,商战天的出现,让这里顿时灯火通明起来,商岩中毒太深,又出事得极其突然,众人不敢随意将他挪动,太医院的太医十万火急地匆匆赶来,阵势摆开来,就是商战天也只能远远站着,不敢打扰太医的诊断。   看这一大伙人忧心忡忡,时不时探头探脑关心太医的诊脉,心急如焚却又生怕出个什么差池,商岩小命就不保,这场面,还挺像那么回事。   太医摇了摇头,那张老脸永远只有一个让人看不透的“没有表情”:“大公子这是中了毒,可下官行医多年,却诊不出这究竟中了何毒,探寻此毒并非不可能,只是需要时间。”   “需要多久?”大夫人满脸憔悴,好似那生死垂危的少年真是她心头肉似的。   太医轻叹了口气:“不眠不休也需十天半个月寻找解毒之法,可大公子中毒颇深,七日内未解,恐怕......”   “难道没有办法救岩儿了吗?”   老太医浑暗的眼睛瞬间一亮,但很快又暗了下去:“并非没有,传闻阴山关深处生有无双莲,可解百毒。只是传闻毕竟是传闻,况且阴山关......”   如此险峻之地,就是身经百战的大军都难以翻越,更何况寻常人。   “怎么会中毒了?”商战天眉头紧拧,待看清商岩手中握着的咬过半口的果子,脸色一沉:“这是什么!”   一直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商墨顿时回过神来,刚想踏前一步,锦姑却暗地里按下了她,商墨摇了摇头,推开锦姑的手,有心冲着他们兄妹俩来,今天就算不是这个果子,有心人也早安排好了一切好嫁祸她,躲是躲不去了,还不如认了。   “这果子是我给大哥吃的,有什么问题吗?”商墨稚嫩的童音在众人之中响起,瞬间成为焦点,只见这九岁小儿脸上虽带着困惑与愠怒,但坦荡平静:“爹爹莫不是怀疑商墨毒害血亲兄长?”   商战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下一秒就要暴怒大喝。   “七丫头?”大夫人忽然向商墨所在的方向几步上来,挡在了她面前,一副维护她的样子:“岩儿虽与七丫头疏远,母亲也知道你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心里对商家早有怨恨,但母亲相信七丫头尚且年幼,不至于做出这么歹毒的事来,快向你爹爹好生解释。”   “哼,和她娘亲一样歹毒,小小年纪你就!”商战天的脸因暴怒而扭曲,大喝出声:“来人,把这畜牲给我拿下,若大公子不醒,你就以死谢罪!”   “哼!”就连向来好脾气的商墨也因为是非不分的商战天而脸色沉了下来,她忽然小手一拽,那劲道竟然直接将大夫人的衣裙给扯了下来,露出细腻圆润的肌肤,大夫人惊声大叫,羞愧难当,院中家奴更是吓得立即跪倒在地,就怕最后落得眼珠子被挖出来的下场,商府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这片混乱中,商墨用了最无耻的一招——逃之夭夭!   她个头本来就小,加上身手灵敏,天色又暗,商府又一片混乱,逃出去是轻而易举的事,条子的枪杆子都搞不定她,就这些古代侍卫?哼,还入不了她商墨的眼!   就算那果子可疑,也得彻查一番再下定论,这商战天一代权将,竟然如此愚昧!商岩若就这么死了,那她就是有十张嘴也休想脱罪,惟今之计,只能救回商岩,这样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无双莲,阴山关。   商墨脸色一黑,她以为这辈子都不用回那个尿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了,没想到这回阴沟里翻船,她还得孤身一人深入险峻苦寒,还有野兽出没的阴山关,悲剧,悲剧!   ......   商墨的体格虽好,心里素质也够硬,但小孩毕竟是小孩,跟她以往的实力是没的比。   之前她还只是住在阴山关山脚罢了,这回却要进入阴山关深处,寻找也不知道长在哪里的无双莲,山路崎岖,峭岩沟壑,时不时还有野兽的吼声在深山中回荡,吓人不轻,这种鬼地方,果然一个人影也没有。   商墨走了一天两夜,此刻已是深夜,她衣裳褴褛,被绕岩而生的荆棘划出遍体鳞伤,加上饥寒交迫,这么长时间,饿了就只能挨着,渴了便就着冰冷的泉涧接几口水喝,并不算长的头发已经乱七八糟地随意垂着,比街上的乞儿还要落魄。   她已经算运气好了,至少没有正面碰上出没的野兽,不过照现在这样子,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无双莲,好几次都想直接躺着好好睡一觉,却又怕时间拖太长,大哥就这么死了,那多不合算。   不招惹她就算了,既然招惹她了,没理由让小人得道啊。   “无双莲到底在哪,该死的!”商墨那张小脸充满哀怨,就差仰天哀嚎了。   深夜萧索诡异,商墨忽然背部一僵,手里握着的偷偷摸摸从侍卫身上顺手牵羊走的刀一紧,警惕地转过身来,顿时倒抽口冷气,这么大一只熊,她还是头回近距离接触啊!   现在该怎么办?装死?   巨吼惊天动地,商墨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全身都是血,这血腥引来的野兽不只这一只,装死是没用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就在商墨决定豁出去了,小身子板还没冲出去,顿时一股清冷的气息袭来,脸上一暖,耳边风声呼啸,她顿时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脸贴着对方胸膛,耳边是强有力的心跳声与呼呼的风声。   好让人舒坦的气息!   一抹素白堪比天边那轮冷月的身影顿时如自由来去的风一般掠过,将地上准备把自己喂猛兽的小家伙往自己怀中一捞,脚尖轻踏,便又瞬间掠起,踏着野熊脑袋向上跃起,那身姿如仙谪降世,白衫磊落,挺拔修俊而纤尘不染,在这处处险峻的阴山关中行去自如,竟连一点尘土也不曾沾上他一袭白衣。   商墨的小嘴张成了一个蛋形,脏兮兮的童稚小脸上顿时绽放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死性不改地咧开嘴,惊呼:“惊艳!惊艳!”    006 他究竟是谁   阴山关的冷风像一把把利刃一样刮在脸上,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少年身上温暖的气息十分好闻,顿时让人如沐春风,再疲惫紧张的神经状态也因为触及到这个让人心驰神往的怀抱时,瞬间觉得无比踏实沉静。   到了一处地势平稳的山脊处,少年带着狼狈不堪的商墨稳稳落地,抱住她的手一松,环绕在商墨周身的温暖的气息瞬间撤离,少年背手而立,纤白身姿飘逸卓越。   “你没事吧?”   商墨微微一愣,那声音好听得不像话,淡淡的温度,平稳的语调,甚至有些疏离的口吻,但听在人的耳里就是觉得无比舒坦。   商墨默默咽了口唾沫,实在是惊艳,阴山关凶险峻峭,凡人所难以翻越,莫非这里面真的住着像他一样的神仙?   只是,神仙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救她的那人半张脸都被一个材质上好的银制面具给挡住了,露在外面的皮肤白皙细致,比她的皮肤还好,薄唇紧抿,黑眸深邃如潭,好似把满天星斗都揉碎在其间,堪称人间极品。   即使这张脸绝大部分都被冰冷的面具所掩盖,但商墨敢断定,面具下的这张脸,只会比她想象中更加绝俊,只是这仙谪一般不问人间烟火的淡漠疏远实在让商墨惊喜不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回过神来,商墨立即警惕地眯起眼睛,仰着小脑袋敌视地打量着救民恩人。   为美色所迷惑,这可不像是她商墨的作风。   “路过。”少年的回答言简意赅,见眼前的小家伙明显一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神情,少年也不在意,淡淡垂下眼帘,就连那双幽深黑眸里难得露出的一丝关切之意也消散了:“你没事就好。”   说罢,少年便要丢下商墨离开。   商墨微微挑眉,立即厚颜无耻地用脏兮兮的小手拽住了少年的袖摆:“我要找无双莲,救我兄长,若不尽快取得,兄长就活不成了,你帮帮我?”   少年微微一顿,指了指商墨身后那片深谷:“你很快便能找到。”   原来少年已将商墨带到了阴山关最幽深的峡谷处,还未有人能够到达这里,谷外野兽凶猛,地势险要,但谷内却是四季如春,人间仙境。   商墨顺着少年所指的方向望去,脸上一喜,这就是命啊,不遇到野兽,就不可能被搭救,不被搭救,她就到不了这里,到不了这里,那就取不到无双莲,取不到无双莲,那就没戏唱了。   “你怎么.....”商墨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半张着小嘴:“不..不见了?”   只一个转眼的功夫,那抹如仙谪降世的白色身影竟然消失在眼前,竟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好高深的功夫,就连她商墨这样精明的人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而且只一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失望,商墨小脸一垮,她对这个神秘人可是很感兴趣的,怎么就这么放走了呢。   他,究竟是谁?   “咦,小娃娃,你是怎么来此处的?”   苍老的声音将商墨的注意力给带了回来,商墨幽幽收回凝视着一片黑暗方向的目光,顺着声音的来源找去,只见一个高瘦的老者一身老农布衣,背上背着采药背篓,满头银丝,长须白髯,虽又瘦又老,但一看便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之人。   商墨眯了眯眼睛:“自然是用腿走来的。”   “哦?”老人脸上顿时冒出一股夸张的惊喜之色,立即上前几步,在商墨面前蹲下身来,正好视线可与商墨小小的身子齐高,与她平视着:“这一路上到处都是野兽,路也不好走,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一眨眼的功夫我就来了。”商墨没有说谎,她的确是一眨眼功夫就来这了,只是话只说一半罢了。   “小娃娃,你师承何处?”老人如获至宝地拉起商墨纤细的小手腕,然后立即奇怪地皱起了眉毛:“毫无内力,不像是习过武功。但骨骼奇佳,实在是世间少有的武学奇才。不如就从了老头,拜老头为师吧,老头保证你日后成为当世高手......”   “我要无双莲。”商墨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打断老人的话,她可没兴趣拜什么师傅。   老人一愣,然后立即讨好地捏住商墨的小脸蛋,半哄半骗地开始折腾这个小家伙:“老头可是世间人口中的绝世高手璇玑老人,多少人想拜老头为师,可惜却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老头行踪神秘,能被我碰上,是你这小丫头的福气......”   “我没兴趣。”商墨已经快要开始暴走了,她的耐性越来越差了:“我要无双莲!”   “无双莲只有一株,乃老夫精心培育多年,不如你拜我为师,为师赙赠无双莲?”老头绝对是古代推销第一人,还买一送一呢。   商墨是个极怕麻烦的人,并不想和老头扯上什么关系,那目光显然一点也不信任老头,只把他当大骗子了:“我没兴趣多个师傅自找麻烦,我只要无双莲,你把无双莲给我,想要什么尽管开口,除了拜师。”   “不行,我璇玑老人要么不要徒弟,既然你被我看上了,我就非要当你师傅不可。”   哟嗬,还无赖起来了。    007 变态的怪癖   那张脏兮兮的童颜上忽然凤眸一眯,精芒乍现,似乎有一把无形的利刃隐藏在这尊瘦弱慵懒的九岁小儿身体里,温柔的丝绸包裹着寒光四射的冷利之刃,一旦出鞘,必将惊摄世人。   璇玑老人微微一愣,然后更加如获至宝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只是再对上商墨那双被折腾得怒火暗蹿的小脸时,璇玑老人顿时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小丫头,你好好考虑考虑,拜我为师,否则就得不到无双莲......”   “那我不要了。”商墨抽了抽嘴角,帅气无比地转身就走,一点犹豫也没有。   “站住!”璇玑老人音量一提,有些急了,好不容易让他认可了这个小丫头,要她传承他的一身绝世武功,这都是命数,怎么能让她溜走了呢。   商墨重重叹了口气,眼见着天色就要转亮了,这一天又要被折腾过去了,她幽幽转过身,懒乏到了极点便成了现在这样目空一切不苟言笑的表情了,目光幽森森地落在璇玑老人身上,一言不发。   老人背脊一僵,浑身顿时一凉,什么叫作一山更有一山高,这小丫头就是他的克星。   “你不要无双莲不是白跑一趟了?”老人讨好地拦在商墨跟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看,叫我一声师傅,你也不吃亏,还可以得到无双莲......”   “我,说,了,没,兴,趣。”商墨一字一顿地说着,清澈的双眸暗藏汹涌寒光,粉嫩的小脸上不耐烦的神色越来越明显:“换一个条件。”   璇玑老人心下一喜,这么说来也不是没有办法降服小丫头,看来小丫头还是很稀罕无双莲的,老人转了转精明的眼珠子,捻了捻银白长髯:“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要得到无双莲可以,我要你为我偷一样东西,到手之后方可与老头交换无双莲。”   先施一招缓兵之计再说,他总有办法让小丫头想通,拜他为师。   话落,商墨双眸一眯,唇角悠悠上挑,那张狼狈不堪的小脸上这么一笑,阴险得让人汗毛乍起:“成交!”   这可得回归商墨的老本行了,什么奇珍异宝,在她商墨眼里弄到手就跟做碟小菜一样简单。   见商墨一口就应下了,璇玑老人咧嘴一笑,阴险劲儿一点也不逊色于商墨:“我要你盗的东西在皇宫。”   老头这是在故意刁难商墨,应下交换条件的是商墨本人,到头来做不到的话自然只能乖乖回来拜他为师了。   姜终究还是老的辣,璇玑老人眯眼哂笑,这丫头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不成,十个她加起来还活不够他这把年纪呢。   商墨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笑眯眯地对着老人阴险地笑了回去:“没问题。”   晴天霹雳!   老头笑容一僵,顿时就像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到一般,瞪大了眼睛,惊魂未定地蹲下身盯着从容不迫,浅笑阴黑的九岁小娃:“皇宫啊,我说的是皇宫。那里面守卫森严,进皇宫偷东西,被抓到了那就是砍头的罪啊,脑袋被砍下来,很痛的,咔嚓......”   商墨极其臭屁地挥了挥手,不以为然地勾起唇角:“老头,你不用危言耸听,就皇宫这破地方,只有我商墨不愿意去,还没有我去不了的!”   “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口气!”老头眉头一皱,沉思起来,原以为小丫头会知难而退,没想到那么猖狂,顿时,老头眉眼一亮,这回不怕不叫小鬼知难而退了!   “说吧,你要我盗什么。到底皇宫里什么宝贝肯让你用无双莲来换。”商墨脑袋一抬,极其狂妄自大。   “盗帝王贴身之物,如何?”老头坏笑地捻着长须,用眼角瞥了眼商墨的表情,然后颇为满意地冷不丁丢出两个字:“亵裤。”   商墨一愣,顿时小脸由晴转阴,又黑转红,这老头......   “猥琐!”商墨啐了一口唾沫,鄙视地白了奸笑连连的老家伙一眼,这是什么嗜好,放着大好的奇珍异宝不要,要她去偷皇帝的内裤!   这明显是在存心刁难她!   “怎么样,现在知难而退还来得及。”老头得意地冲着小脸通红的商墨挤眉弄眼,这老顽童此刻比谁都得意忘形:“拜师,偷亵裤,二选一。”   “偷!”商墨气急败坏地丢下一个字,向前走了几步,然后黑着脸转过头来看向璇玑老人:“带我下山。”   老头得意忘形的笑脸一僵,完全没料到这女娃娃竟然胆子大到这种程度,连皇帝的亵裤都敢偷,宁可去干这种下三滥的事也不要拜他为师,挫败,真是挫败!   ......   万里无云,清风和缓,如此好的天气,让人的心情也大好起来。   但瀚国帝都却不如人的心情那样平静,人潮熙熙攘攘,接踵磨肩,都凑在一起看热闹。   帝都的告示栏上到处贴满了通缉令,那被通缉之人正是定安候商大将军府上可怜的七小姐商墨,要捉拿这个九岁小娃的正是七小姐的生生父亲商战天。   “你说,那七小姐这些年过得命苦,全城百姓都心知肚明,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怎么会被重兵搜拿,连通缉告示都贴出来了,这不是要逼一个小孩走投无路,有家归不得吗!”   “哎,命苦的孩子,现在帝都是待不下去了,商大人这回是铁了心要逼一个小孩入绝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能躲哪去呢,还不是死路一条。”   “七小姐怎么会毒杀兄长呢,不信,我不信。”   “哎,谁知道七小姐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呢。你不知道,当天七小姐回府,徒手杀死了一只站起来比人还高的大狼犬呢!”   茶楼之上,一双慵懒带笑的眸子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拥挤的人群。   肤光胜雪,吹弹可破,粉唇黑眸,令人赏心悦目。   一袭白衣的小公子气质卓然,一看便知出身名门,他唇角噙着似有似无的浅笑,双眸流转间,精芒顿起。   那头在声势浩大地捉拿七小姐,这头商墨已经大摇大摆地在帝都喝茶看戏。   不过一个通缉令就让帝都的百姓沸腾起来了,接下来还有更令帝都沸腾炸开的事情要发生呢,瀚国这下可要热闹了。   商墨意味深长地抿了一口茶,笑得阴险又腹黑。    008 怪盗下拜帖    “听说了吗,你听说了吗?今早百官上朝,每个人的奏折里都夹了一样东西!”   “我听我爹说了,当时吓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可不是嘛,听说安定候商大人气得胡子都歪了,直嚷失职呢。”   望城楼里顿时沸腾起来,这是帝都名门公子小姐们最常来的地方,一般百姓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望城楼里的,望城楼的食物茶水比之寻常酒楼并无二异,最大的差别就是贵到让你吐血!为此这里反倒成了身份的象征,文人雅士纨绔子弟等附庸风雅之人都视此楼为谈笑论趣的佳地。   雅间内生得粉雕玉琢的俊俏小公子一听众多公子哥都在神神秘秘地谈论什么东西,立即来了精神,故作风度翩翩地迈着夸张的外八字,乳臭未干的奶娃娃偏偏摆出一幅老成的样子,实在逗趣。   商墨一袭白衣书生打扮,浓重的脂粉掩盖了原本的面黄肌瘦,看上去倒是粉雕玉琢,小胳膊小腿有模有样地踩着外八,扇着折扇,凑到一堆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堆中:“安定候手握帝都禁卫军虎头令,有他在,帝都一向规规矩矩,百姓安乐,有什么事能让这老家伙直嚷失职呢?”   清亮的童音桀骜而猖狂,竟然称安定候为老家伙,这些名门子弟皆是一顿,见说话的竟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各个神态异样:“还当是谁呢,一看便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鬼头,大瀚朝人人敬安定候三分,你这小鬼竟敢叫他老家伙,真是不要命了。”   他们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如宝玉雕刻而成的奶娃娃就是安定候家的七小姐,可惜了,再俊有什么用,脂粉呛人,油头粉面,就是长大了也成不了气候。   商墨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她这爹爹果真是权倾朝野啊。   “不过是一个老家伙,瞧给你们吓的,没点出息!”商墨目中无人地挑了挑眉,那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典型的一个二世祖。   她倒是不请自来,笑眯眯地接受众人的白眼,然后探头探脑一脸好奇地凑近他们:“到底什么事啊,现在帝都还有比安定候通缉自家女儿更加好玩的热闹可以凑吗?”   为首的锦衣绸缎油头粉面和商墨有的一拼的丞相之子雷震鄙夷地白了眼不知所谓的臭小子:“这事可大可小,今早百官上奏折,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怎么着?”商墨眨巴着眼睛,满脸好奇地追问。   油头粉面的雷震神秘兮兮地一笑,然后表情一变,就跟说书一样精彩:“每个人的奏折里居然都夹了张拜帖!我爹说,那拜帖上面的字实在是难看到了一定境界......”   这话一出,商墨就不乐意了,她辛辛苦苦写那么多封拜帖,容易吗,这群老东西,还管她字写得好不好看。   “上面写了什么?听说吓得文武百官当场跪地求皇上恕罪。”立即有人追问道。   “上面写着啊——”雷震故意卖了个关子,只见整个望城楼的人都仔细竖起了耳朵听这头的讲话,大气不敢喘一个,雷震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模仿道:“今夜本怪盗要前来盗皇帝内裤,落款——怪盗基德!”   “啊!”   话音刚落,整个望城楼倒吸了口冷气!   “什么是皇帝内裤?”有不知情的声音弱弱地发出。   “就是皇帝的亵裤啊!”雷震惊魂未定地一拍桌子:“你说百官是不是得当场吓得尿裤子!这怪盗真是怪,居然敢盗到皇宫去了,还敢盗帝王的......在这帝都,能把拜帖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百官奏折带进宫去,你说这怪盗得多神通广大!安定候当场气得胡子都歪了,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居然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怪人!”   “叫什么——怪盗基德!这名字也怪。你说这人盗就盗吧,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吗?居然下拜帖,这不是摆明了向大瀚帝王挑衅嘛,就怕今晚皇宫不戒备森严抓他似的。”   商墨阴险地笑了,她这也是一时灵光一闪,就借用了人家的名字了,说到底,穿越来这以后就看不了动漫的更新了。   “哎——”商墨想到这,悲剧地叹了口气。   讨论越来越激烈,无非分成三派,一派对这个行事乖张的怪盗充满敬仰,期待今夜怪盗如何在戒备森严的皇宫盗走皇帝内裤,一派则对怪盗嗤之以鼻,认为他不过是危言耸听,今夜必将落网,至于另外一派,则把持观望看好戏的态度了。   商墨笑眯眯地抽身退出人群,看来效果已经达到了,拜帖已经送出。她就担心皇帝看不到拜帖,故才准备了那么多份,让百官每人都带一份入宫。   她倒是好奇了,众人怎么没谈论瀚帝是什么反应呢?   只见一个白衣俊俏的小公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望城楼,唇角噙着嚣张无比的笑意,肌肤白里透红,粉嫩粉嫩地,无论走到哪都会引起过往的人停下侧目。   只是压根没有人将这个容光焕发的粉嫩小公子与那个正被通缉的面黄肌瘦可怜的七丫头联系到一起。    009 yan福不浅   子时的锣声刚敲过,今夜月黑风高,若不点灯,眼前就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这样的黑夜好像特意是为怪盗准备的,上半夜太过风平浪静,饶是再好奇的百姓也猜想那个拜帖中口出狂言的怪盗基德不会行动了,各自洗洗睡去,颇有些遗憾。   深秋的帝都冷风阵阵,更夫忍不住打了个抖,喝了口酒暖暖身,刚一仰头,一抹黑影就哧溜一下从头顶掠过,往皇宫的方向去了,更夫愣了愣,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一睁开眼,还是那个黑乎乎的天,转眼间就什么也没有了,哪里有什么影子。   “怪了!”更夫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收起酒囊继续打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商墨一身黑色夜行衣,衣服正好合身,她个子比同龄人要瘦小,找到一件合身的夜行劲装可不容易,此时她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幽深犀利,暗含丝丝慵懒的明眸,黑发高高束于脑后,身手干净利落,翻墙飞檐的身影敏捷迅速。   她没有什么高深内力,但硬功夫是实打实的牛逼,从前她可是按照特种兵的课程接受训练,虽然换了副瘦小的身子,但对付这些区区古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没两下子,她怎么可能荣登通缉榜第一页,全球通缉呢。不是那些条子太窝囊,实在是因为她的硬实力够牛,设备够硬。   天才与疯子往往只有一线之差,越牛逼哄哄的人越有怪癖,她商墨就是相当怪癖的神盗了,从前她就喜欢在每次行动前下拜帖,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让她得逞,她才会特别有成就感,不得不承认,她这一小贼之所以特别引起国际联邦的注意,就是因为这种挑衅的行径太过嚣张了。到了这里,她还是死性不改,是以今夜行动前才特意那么高调地下了拜帖。   她的身影已经逼近皇宫了,却仍然没有引起任何骚动,猫着腰落脚在皇宫金碧辉煌的瓦檐上。整个皇宫和往常一样异常寂静,只有守卫的侍卫偶尔交班巡逻从她眼皮底下经过,连一点异样也没有。   商墨星眼一眯,眼底隐隐泛起一丝疑惑,这是怎么回事?是皇帝没看到拜帖吗?按理说今夜皇宫应该是戒备森严,兵力比平常要强上数倍,就是商战天也不可能放心就这么让她这个怪盗基德这么轻松地出入皇宫啊?   是这个皇帝对自己太自信了,还是压根就没把她怪盗当一回事啊?   心里虽这么想着,但商墨一丝也不敢放松警惕,英雄往往不是败给强大的敌人,而是败给轻敌的自己,她可不敢排除大瀚帝王心机深沉,另有安排的可能,还是小心为上。   商墨不急不躁地猫腰等着,黑色的纤细身影在这夜色之中根本难以察觉,仿佛天人合一了一般,她极其有耐性地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精明的眼睛在不动声色地利用较高的地势摸清皇宫的路线,只待时机成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帝王寝宫,偷他内裤!   抬头看了看被阴云遮挡住的月亮,商墨习惯性地眯眼看向手腕处,这是她每次出手前习惯的小动作,可惜了,她忘了现在的自己并没有戴手表。   利用准备好的“金刚爪”,设备自然不能跟过去所用的那些先进产物相比,倒也马马虎虎,商墨三俩下借助工具悄无声息地沿着墙身稳稳滑落到地上,将帮助攀岩的工具重新别回腰间,商墨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在脑中构建了一张皇宫地形图,敏捷顺利地贴着边沿,避过巡逻的侍卫,手法高超地利用随身携带的迷药神不知鬼不觉地撂倒了守夜的太监宫女。   全程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不曾惊动任何一个人。   堪称完美。   大摇大摆地踏进帝王寝宫,商墨眯了眯眼睛,看向明黄帐内已经被她的迷烟放倒睡得死气沉沉的帝王,她嘴角一翘,贼兮兮地悱腹着,哟嗬,瀚帝倒是乖啊,没有忙着宠幸后宫美人,居然乖乖在自己的寝宫待着呢。   她的迷药成分独特,无色无味,堪称极品,药性发挥得又快又强,是以现在她才敢那么嚣张地踏入帝王寝宫,摸上龙床,不安分的细嫩指缝间正夹着准备作案的刀片,她不知道帝王的贴身之物都收在哪,与其浪费功夫整个皇宫地翻箱倒柜,不如直接从身上取下更利索。   龙帐一掀,淡淡好闻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商墨掀帐的手没来由地一抖,呼吸顿时沉重起来,就连嘴角都在隐隐颤抖......   惨绝人寰......惨绝人寰的俊啊!   她第一次用这么诡异的词来形容一个男人的英俊,薄薄的明黄里衫宽松半敞,露出逼人犯罪的俊膛,他的头发相当的黑,又黑又长,如丝如绸地披散在明黄的床榻上,果然帝王的营养就是比较好,那样墨黑的头发比女人的还好看!   他的睡容慵懒惬意,透着丝丝邪魅随性,狭长的凤眸闭成一条性感的线条,几乎要飞入云鬓,鼻梁俊挺,那唇型......   怪盗首次在这个异世出手,没想到就艳福不浅,商墨粉嫩的小脸上已经开始露出陶醉的神情了。   忽然,霎时回过神来的商墨重重摇了摇小脑袋,口中暗骂自己没出息!   大瀚的帝王居然是一个如此年轻的男子,俊绝......   “呸,打住!”商墨几乎要扇自己耳光了,她何时被美色迷惑住了,虽然这家伙此刻毫无威胁力地沉睡在榻上,格外的扰人心神,但她今夜的目的可不是来这赞美别人的,速速拿到他的......   商墨脸色刷地一红,暗暗轻咳了几声,终于缓过气来,指尖发力,夹着刀片的魔爪伸上绝俊男子的......    010 小yin贼   一只滚烫的大手忽然叩住了那只意图不轨的小手,商墨脑袋骤然一空,夹着刀片准备作案的小手已经被叩住了,那只大手灼烫得几乎要把她的小手给融化了。   没理由啊,被她的迷烟放倒,现在就是拿刀扎他都不可能有感觉的,怎么可能清醒过来?   明祁寒俊邪的脸上一脸睡意,但那双似潭墨黑的狭长眸底分明一片清明,他再也装不下去了,又是气又是好笑地立即伸手拽住了这小淫贼的手,浑身不自觉地起了相当大的反应,顿时滚烫起来,这小淫贼是要把手往哪伸?   商墨恼怒地瞪向忽然坐起身的家伙,只见他宽敞的明黄里衫此刻都不知道褪到哪里去了,若隐若现地将整个胸膛敞露了出来,黑发如墨,狭长的双眸微敛,他此刻边半撑着身子边似笑非笑地用那双蛊惑人心的凤眸睨着她。   “小淫贼,是个小鬼头啊——”该死的男人声线带着一股慵懒的磁性,语气颇为失望地啧啧了两声。   好在商墨黑布掩面,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有一双清澈见底却又深不可测的明眸露在外面,很不给面子地闪过一种叫做“无语”的神采,虽然已经刻意压低声音了,但说话时发出的居然还是软绵绵的稚嫩童音:“乖乖脱下内裤,我可饶你一命。”   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奶声奶气,商墨顿时无语地黑脸,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榻上穿着单薄里衫半撑着身子坐着的明祁寒双眸一眯,一股意味深长的笑意荡漾开来:“如今采花的小淫贼竟然可以是乳臭未干的奶娃娃了,小鬼,不是朕不肯脱,朕是怕你这小身子板吃不消。”   商墨暗暗呼了口气稳定自己情绪,他这话很有内涵啊,把她想成什么了......   她商墨真是一朵奇葩,不过这妖孽更是天下第一大奇葩,一个帝王,一个入室窃贼,两个人居然闲聊开来了!   商墨掩面黑布下的唇微微一挑,那双童真的双眸坏坏地露出一股笑意,好在她擅长近身搏斗与金蟾脱壳,说发难就发难,商墨手腕一转,锋利的刀片朝那只抓住她手腕的大手划去,那个懒懒怀笑的帝王被商墨突然的粗鲁吓得大手一松,往后逃不成,踩着自己的衣袍,踉踉跄跄跌坐在龙榻上。   明祁寒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胸口,故作惊魂未定:“好粗鲁的小淫贼,好险好险。”   商墨白眼一翻,她现在还真挺像小淫贼的,专攻人家的下身重点部位,因为心急,出手果断粗鲁,都追上龙榻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就在这几坪龙榻上猫抓老鼠起来。   “你跑什么啊,我又不对你怎么样!”商墨气急败坏,有本事跟她打啊,跑什么啊!   “小淫贼,哪有你追朕,朕还不躲的道理。”慵懒的声音隐隐透着一股戏谑。   商墨实在无语了,饶是她这么一个神盗,遇到这么一个既不开口喊侍卫来收拾她,又不肯乖乖就范,就会跑,一个劲跑,她也没辙了。   看上去似乎是她商墨在追着这个该死的瀚帝跑,不过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明明是人家瀚帝存心折腾商墨。   商墨实在忍无可忍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原先顾及着他是帝王,不敢让他伤着碰着,她不过是想盗点东西,还不想背上弑君伤君的罪名,故才不敢真发难,眼下再拖下去,就是他不喊皇宫的侍卫,他们也会惊动不少人。   想到这,商墨小手一用力,扯着明祁寒的衣袍,一个翻身擒拿手,小家伙力气虽小,但深谙利用人体结构弱点的道理,扣住明祁寒的关节,压制住他的穴道,另一只小手麻利地在他的下身一划,有没有伤到肉身她也懒得管了,又快又准地扯住帝王的亵裤往外一抽。   正想抽身而退,谁知那个原先笨手笨脚的帝王居然轻松地抽身离开她的禁锢,大手一捞,一黄一黑,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居然扭打到一起。   嘶啦一声,商墨只感觉背部一凉,不过她无暇去顾及那么多,只好用杀手锏了,指甲朝明祁寒身上粗鲁一扯,指缝间抹的药效便趁着伤口渗透进他的皮肤。   砰的一声,瀚帝这回终于被她撂倒了。   可惜了,原先她想神不知鬼不觉完成任务,没想到现在的结果是她在这个家伙身上开了不少口子。   不过东西到手了,撤退!   顺着原来的路线,她怎么进来的此刻就是怎么逃走了,全程仍然悄无声息到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   只是重新回到原来蹲点的地方,商墨这才有功夫注意到自己的后背出奇地凉,小手一探,商墨顿时欲哭无泪,小脸由晴转阴,瞬间变得通红。   她整个背部的衣服被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露出了她白皙红嫩的肌肤,而且......   她的小肚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个该死的皇帝给顺手牵羊走了,耻辱,太耻辱了,她堂堂怪盗居然栽在了他手中!   ......   帝王寝宫内。   那个慵懒俊邪的男子俊若天人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身下令人喷血的景观已经被薄薄的毯子勉强遮盖住了。   他微微挑眉,深不可测的黑眸闪过一丝慵懒危险的信息,宽袖一甩,手中便握着一方小小的小肚兜,明显是个小女娃的肚兜儿,他偷了她的小肚兜,那小鬼偷了他的......   “礼尚往来”,倒也公平。   这小淫贼,冒如此大的危险潜入皇宫,还真是是为了偷天子亵裤,怪盗怪盗,真令人失望,居然不打算顺手采个花吗?   男子性感的薄唇意味深长地翘起一抹令人心颤的弧度......   ------------------作者的话----------------   我真的忍了好几天没出来废话了==有木有人在看文啊...    011 绝世高手   隐于暗处,商墨黑色面巾下那双漂亮的明眸流光溢彩,里面的内容精彩极了,又是羞愧又是恼怒。   虽然她盗了人家的贴身之物的确很卑鄙,但是他堂堂大瀚帝王,居然偷她的贴身之物,他也光彩不到哪里去!   羞愧也没辙,好在她人生中第一次失手,前世的那些兄弟们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否则她真该羞到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抬头看了看清幽的月影,阴云散开后,此时的夜不如上半夜那般伸手不见五指了,商墨定了定神,正准备从几丈之高的宫墙上跃出,然后携着“赃物”逃之夭夭。   “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忽然一声历喝如雷贯耳,威武得让人心惊胆战,赶来的正是武功盖世手握重兵的安定候和他麾下的禁卫军,原本静谧的皇宫里顿时灯火通明起来,一口口弓箭在火光映照下的黑夜里对准了高高立于宫墙之上那抹纤细瘦小的黑色身影。   商墨眉头一皱,的确被安定候气势逼人的一声历喝吓了好大的一跳,她这爹爹还真是威风,商墨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来势汹汹的禁卫军,借着清冷的月华,她隐约能看清商战天幽深冷厉的星眸里沉淀着如豺狼虎豹一般危险的兽息,她双眼一眯,若无其事地含笑俯视着灯火通明森森发寒对着她的弓箭。   那样卓越逼人的气质着实让人一惊,角度原因,商战天看不清贼人相貌,只隐约看清贼人一身黑色夜行劲装,黑布掩面,那人个头瘦小,但无端端地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的卓傲,就像一只翱翔云端,笑看地上一群愚物的苍鹰,那双眼睛发出的目光似笑非笑,让人着实哑然一叹,心底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般,险些就要被惊艳到了。   那样风华卓越,似放未放的光芒,饶是他一个久经人世的一代家主,竟然也被这么一个瘦弱小贼给震慑到了。   商墨偏了偏脑袋,也不急着逃跑,她眉如柳,眼似琉璃,童稚的神情忽然取代了方才片刻的风华,她纳闷了,她这爹爹不是专程来抓怪盗的吗,怎么反倒和她大眼对小眼起来了,好半天不动手?   瞬时回过神来的商战天眉毛一拧,声音顿时沉了下来,大手一挥:“放箭!”   话音刚落,蓄势待发的弓箭就刷刷朝商墨而来,就像长眼了般,就是当世高手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商墨原是想逃走算了,不要闹事,但转念一想,她还必须试探试探爹爹实力的深浅,对于初入异世的她,必须摸清的事情还多着呢。   那一支支破风袭来的羽箭来势凶猛,但躲过这些玩样,商墨虽然不轻松,但也无大碍,只见宫墙之上的黑衣人身手敏捷,虽然偶露几下狼狈,众多飞来的弓箭还是未能碰到商墨丝毫,就是有几发打得太过准了,商墨也能堪堪躲过。   商战天虽年过四旬,但体格威武,伸手更是了得,久经杀场,浑身更是带着一股让人压抑的压迫感,他大手一挥,挥退了禁卫军的弓箭,也不下令让他的手下上去捉拿贼人,反倒亲自敦重踏地,跃向高处,掌风带着刚劲魁梧的气息袭向黑衣小贼,看来安定候是打算活捉这个胆敢进入皇宫偷盗,还敢出那样一封拜帖,摆明了是在挑衅皇室的怪盗。   苍劲凌厉的掌风袭击而来,商墨面色骤变,险险地躲过第一击,心下却已经发起毛了,她这回是拔到虎牙了,没想到她这爹爹如此厉害,果然不愧是手握重权的安定候,魁梧的身影向她这一瘦弱的小娃袭来,身上皆带着猛兽才有的凶猛之气,遭了,原只是想试探试探爹爹这潭水有多深,没想到根本就是水深似海!   她这回可算把自己玩上绝路了,现在根本是没有逃跑的机会,凝集所有精神才能勉强不被一掌拍死,若是逃跑,那就更无暇顾及身后的攻击了,必死无疑!   商墨虽然硬功夫实打实的过人,但她根本没有内力,也不懂武功,面对这么一个当世高手的爹爹,她简直就是小白兔跟猛虎对决,找死!   商战天原只把这小贼当作普通盗贼,但方才那小贼身上浑然天成的高贵雅致的翩然气质,让他反倒生起了兴趣,若能活捉后收为己用那是最好不过,就算不能,除了他也免日后成为威胁自己的祸害。   商墨心中哀嚎,死了死了,她的确是太小看古人了,没想到她还是栽给了自己的狂妄自负。   商战天此刻是要存心活捉她,如果他想杀她,此刻她估计早被拍成一滩肉泥了。   “啊!”失策,商墨还是被商战天一掌击重,整个人被打飞出去,眼见着就要摔到地上了。   忽然一股温暖的气息以疾风一样的速度掠来,腰间一暖,商墨瞬间被捞起,然后被一只温暖的手臂护在了怀里,下坠的趋势立即转变,她又重新被这个怀抱向上带去。   折枝,破风,与此同时,一股强劲的内力袭向商战天。   商战天被这突如其来的高深内力给震得霎时跌后好几步,好在本身也不弱,才没有被震落摔到地上。   “阁下是谁!”商战天心中一惊,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高手暗藏,光从刚才那一下攻击,他就辨别不出来人位置,可见暗中相助这小贼的高人功夫不在他之下,不,是太过高深,以至于他根本无法估计那高手究竟有多高深。   今夜真是长见识了!   一股淡淡熟悉的气息在暗夜中将她包围,那只揽住她的手臂稍稍用力,将她护在了怀里,商墨心底生起一股暖意,就是这股气息瞬间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宁。   青竹一样清新出尘的气质让商墨心中一阵惊叹,温暖的气息让商墨更是厚颜无耻地往那个救她的怀抱缩去,这种关头还不忘吃豆腐,实在令人无语。   ------------------------------   亲们五一快乐。    012 暖意顿生   待那白衣少年揽着瘦小的黑衣小贼落定,包括商战天这么一个武学高手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绝世高手,绝对是绝世高手!   身手飘逸如风,沉静内敛的光芒已然达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要不是那少年为了出手救黑衣小贼,恐怕商战天到现在都无法察觉出少年的存在,让商战天不可思议的是,达到这种造诣,就是个天才,少说也要年过半百,这已经算了不起的了,而眼前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少年啊,仅仅是一个少年!   他商战天完全探不出这少年的功夫有多深,那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他的实力已然在自己之上,而且还是深不可测!   放眼望去,能有如此精深武学的也只有五大世家,商氏便是五大世家之一,商战天作为商氏家主,对这世间有多少在自己之上的高手心里有数,但任凭他想破脑袋,五大宗族里也并不曾有这么一号人物!   连商战天都不敢贸然出手了,更不要提那些只能当炮灰的禁卫军了。   “你没事吧?”少年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就如他出尘淡漠的气质一样,但却出奇的好听,声线虽沉稳得过分,但让人听在耳里,却觉得温柔。   那关切的询问让商墨不由得心中一暖,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弥漫上心头,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商墨抬起头来,只见救她的少年此时身上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衫,就如神仙下世,夜风偶尔掠过,吹起他衣袂翻飞,那双又是关切又是心疼的深邃星眸就像一个漩涡,只一眼便被吸了进去,他的脸上覆了一层温润的面具,此刻这样一个惊羡世人风华卓越的少年怀里护着一个瘦小得只要一只手就能抱起的黑衣小鬼。   脑海中灵光一闪,商墨顿时有些欣喜,是他!   这可是他第二次救她了,第一次在阴山关猛兽口中将她救出,第二次又是在如此千钧一发的时刻,这可是两次惊艳到她了啊!   见怀中瘦弱的小家伙不说话,只抬起一双内容复杂的惊奇眸子盯在他脸上,少年眼中的担忧之色更深了:“你怎么了?”   商墨暗暗回过神来,她刚才挨的那一掌虽不轻,但也不至于太夸张,不过美少年当前,自然要开始装死了。   “哎哟......疼!”商墨捂着自己的胸口,整张小脸苍白如纸,那双长如羽扇的睫毛可怜兮兮地颤抖着,确实是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少年衣摆一拂,白袍外衫已退下,不等商墨反应过来,那件刚从他身上褪下的外衫已经覆在了商墨身上,然后他的手便贴在商墨背上,商墨也不知道少年在做什么,但只觉自己的身子顿时舒坦了许多,似乎有一股温暖的热流在她体内流走。   周身一暖,裹住自己的衣衫还带着少年身上温暖的温度,商墨这才又想起自己背后的衣服露出的一大块口子,顿时羞愧难当,难怪人家美少年要把衣服脱下来给她盖上。   “不要担心,没事的。”看商墨难看的脸色,少年以为商墨是在担心自己会死掉,温柔的声音淡淡地,想要安抚商墨。   毕竟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身子骨弱,吃不消商战天那一掌也是很正常的。   “嗯,我不怕。”商墨得寸进尺地用小胳膊勾住少年的脖子,软软的小身子还透着小孩特有的奶香,厚颜无耻地抱住了美少年,缩进他怀里:“可是我怕他,那个老家伙。”   商墨的眼角余光斜斜地扫了眼商战天,她隐约已经能猜到这个小少年应该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因为商战天居然就这么看着俊美少年与无耻小贼在他面前叙起“旧”来也没敢贸然再有什么动作。   “那就不看他。”话落,少年就这么揽着这个厚颜无耻的九岁小鬼纵身跃起,就和那日在阴山关中一样,少年的身手飘逸俊朗,简直就像踏着风行走一般。   真是奇葩了,今夜的情形说出去谁信?两个年龄加起来还没有商战天一半的神秘高手与狂妄怪盗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完全把数百禁卫军与当世高手商战天晾在了一边,更奇葩的是,商战天从头到尾没敢出一个声音打断,最后还目送两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下次不可再如此冒险。”少年的语气略带一丝责备。   神仙一样的少年分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不会为世间疾苦痛心半分,但此刻他的语气里竟然难得夹杂了些情绪,这个发现让商墨惊喜不已,虽是责备,但却莫名地让商墨觉得心生暖意。   “你是指我盗帝王贴身之物,还是指我蓄意招惹那老家伙?”商墨的身子此时已经好受多了,已经有功夫跟少年伶牙俐齿起来了。   “两样都不允许。”少年黑眸一敛,是真的关切。   商墨一愣,也不敢强词夺理了,满脸委屈地交待道:“还不是璇玑老人那老头不肯将无双莲无偿给我,为救兄长,商墨只好冒险。不过哥哥,你是如何知道我有危险?”   少年微微一顿,眼里已然恢复了以往的淡然无波,只简单吐出了两个字:“碰巧。”   商墨脸色一黑,又和上次一样,少年似乎很不乐意回答她这个问题。   轻叹口气,商墨再抬起头来,正要开口询问少年名讳,那张小脸顿时愣住了,然后好半会才差点气得要跳脚,怎么又和上次一眼,一转眼就没了影子,功夫好也不能这样,每次走时也不打个招呼。   商墨好生失望,这个神秘的绝世高手得她眼缘,两次出手相救,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关切不假,思及此,心下便感觉一股暖意油然而生。   伸手一摸仍然裹在自己身上的那件白色外衫,衣衫上还留有少年身上独有的出尘清淡的好闻气息,商墨双眸微微一眯,内蕴精彩无限,总有机会再见的!   眼下当务之急,她已经拖了太多天了,东西已到手,她得立即拿着它与璇玑老人交换无双莲,速速救回岩哥哥,然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商墨漂亮的眼中闪过危险的气息,阴险极了。   想陷害她,哼,这下她和商府上下结的怨可大了!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一件一件收拾!    013 姑娘我有靠山   次日,整个大瀚帝国再次沸腾了。   “怪盗居然生得这么一副模样!”围着悬赏榜上那张贼眉鼠眼的画像,百姓一阵唏嘘,听着怪盗名号,原以为也该是个风流倜傥之人,没想到啊......   “不过他还真只身潜入皇宫盗走了皇上贴身之物,就连安定候亲自带领的禁卫军都动不了他一根手指头,就这么让人溜了,怪盗怪盗,果然名不虚传。”怪盗长得虽贼眉鼠眼,但本事了得,对他充满崇拜的人还是不少。   “哧!皇上乃当朝天子,哪能容一个小贼亵渎,这分明就是挑衅,我倒要看看他能躲得了几日!”鄙夷之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就在这瀚都百姓人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个猖狂怪盗身上时,前日还成为舆论焦点的商府七丫头早就没人提起了。   听说那怪盗在与皇上交手时落了一样东西在皇上手里,众人皆猜测应该是怪盗的掩面之布被皇上扯了下来,因为那张怪盗的画像就是出自皇上之手,画得实在惟妙惟肖,贼眉鼠眼,满脸麻子,一看就是个中年滑头小贼的模样。   一身红袍的男子慵懒地斜靠在华美贵气的马车里,马车镶金嵌银,青铜饰物作雕饰,车身也是出自上好木制,就连那两匹马也都雄赳赳气昂昂,一看就知道车内之人身份高贵。   一身火红的少年凤眸狭长,皓齿雪白,面色白皙,黑发如绸,一只手优雅地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懒懒地掀开帘子的一角,露出那双意味深长的狭长深眸,狐狸一般懒散邪魅的眼睛一眯,声音低沉暗哑,却带着引人呼吸困难的磁性,似笑非笑地对车外冰冷得像石头一样的黑衣劲装男子道:“影,你说那小鬼是不是很有趣?”   被唤作影的黑衣男子冷峻森酷,听到车内之人略带慵懒的嗓音,冰冷的脸上这才隐约有了些表情:“公子,冒犯您的小贼,杀无赦。”   低低的笑声出自红衣少年,少年的心情看上去极好,笑起来时更是有本事妖冶到让天下男女神魂颠倒:“影,你可千万别杀她,那小鬼有趣着呢,杀了她,我可又要失了这难得送上门的乐趣。”   少年坏笑地勾起唇角,袖摆下的手正把玩着一方还散发着幽幽少女之香的小红肚兜儿,眯起的狭长眸子之中闪过意味深长的玩味之意,他把那小鬼画得那么丑,以那小鬼粗鲁的性子,一定不会感谢他替她引开威胁,此刻必然反倒恨得牙痒痒。   .......   璇玑老人一边纳闷这小鬼头哪来的本事竟然真的偷走了皇帝的亵裤,那皇帝还不宰了她啊?不过纳闷归纳闷,愿赌服输,璇玑老人还是亲自带着无双莲跟在小鬼头身后,替她救她那什么兄长。   商墨这小算盘打得相当精妙,一来,还得靠老头用无双莲医治岩哥哥,二来,她现在毕竟还在被商战天当作犯人捉拿,后面当然得跟个高手,她可不想还没救醒大哥,自己先玩完了。   商墨一出现在商府,预想之中的狂轰滥炸便来了。   “你这小贱种,还敢回来!”又是那个没大脑的二小姐商棋。   “七妹,你怎么能毒害大哥,让人好生失望!”三小姐商书虽不如二小姐暴躁,但一看就知道一个母亲生下的女儿,全都一肚子坏水,好不到哪去。   “去叫老爷!”大夫人恨商墨恨得牙痒痒,当日这死丫头让她众目睽睽之下出那么大的糗,自然不能饶她,碍于主母的脸面还是要装的,把老爷搬出来收拾她也是一样。   一众奴才婆子也都虎视眈眈地把这个没用的七小姐给围了起来,饿狼扑食一般。   “小丫头,你家中的迎客方式好特别。”璇玑老人一手捻长须,一手背于身后,仙风道骨,颇感兴趣地打量起这阵势了,几十年未出山,山下的风俗何时变得那么特别了?还拿着棍子棒子堵在门口迎自家小姐回府?   商墨大汗,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果不出所料,她人才刚出现在门口呢,瞧这阵势,非得把她打成肉泥不可。   放眼望去,也不见锦姑和暖云,商墨心中有些内疚,估计她们已经被她连累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也是,快让爹爹出来迎我。”商墨厚颜无耻地乖巧一笑,还真把自己当那么回事了。   “这畜牲还敢回来!”洪钟一般的声音威严厉喝,原本阵势浩大的一干家奴也顿时哆嗦着让开了条道,商战天从昨夜开始就因那怪盗心情烦闷,又因那神秘的高手突然出现而忧思重重,此刻这畜牲居然在这时候回来,正好往枪口上撞!   大夫人等人面上没有太大表示,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大公子就一口气拖在那了,这死丫头今天也必死无疑,倒是要看看,还有哪路神仙能救得了他们!   谁知商战天忽然就没了下文,他眉间一锁,有些警惕起来,同是高手,他自然能感觉出商墨身后的老者仙风道骨,老人周身平静豁达的仙气自然而生,一看就是一个世外高人。   “爹爹,老爷爷答应帮我们救大哥了!”商墨甜甜一笑,一脸童真地跳到璇玑老人身后,探出个脑袋兴奋地说着。   看来这老头的确不是在吹嘘,这一棋她还摆对了,商战天暂时不敢把她怎么样,开玩笑,姑娘我有靠山呢。    014 慢性毒药   屋内渐渐弥漫出一股让人安宁的熏香味,商岩的寝室简洁单调,倒和他本身淡泊的气质极像。床榻上清瘦的少年面容憔悴,安安静静地陷入了沉睡,若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尚在,他整个人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此次毒发,让原本清瘦的少年更加瘦薄得像一层纸。   如此白玉雕出一般好看的少年,此刻却残存着一口气拖着,就是一个陌生人看到了,也会不由得心底一揪,更何况商墨本能的记忆里始终将他看作血亲的兄长,这一看,简直让人心酸,如此翩翩俊少年,哪个心肠恶毒的人竟下得起毒手,她商墨绝不轻易放过!   一道道尖酸利剑一样的目光从背后刺向她,商墨恍若未觉,乖巧地站在璇玑老人身边给他打下手,璇玑老人将无双莲根部撵成粉末,用花瓣所出之汁稀释后浸泡成一小瓶色泽怪异的液体,此后以金针浸泡后再为商岩过穴,整个诊治过程商墨见所未见,只能暗自庆幸还好把璇玑老人给拐来亲自解毒了。   那些守在大哥屋外坐立不安的商战天等人,商墨不知道这些人安的是什么心,恐怕商府上下除商战天外,人人都盼着大哥就这么去了,倒是因为商战天对大哥的死活颇为上心,这些人才不得不装一装脸面。   商墨并未想太多,虽然他们这一房人向来不受待见,否则大哥也不会到了毒发了商战天才发现大哥被下毒,不过大哥毕竟是唯一的儿子,商战天对大哥生死上心也不奇怪。   不过商墨知道,她的好日子可是到头了,上至商战天与大夫人,下至那些狗腿的丫头婆子,没有一个人不在想着如何折磨她,她想不通,她商墨不过一个小小庶出之女,至于这么被人“重视”吗?   “老先生,我儿可还有救?”商战天低沉的声音透出的焦急并不假。   “小丫头,为了你,我可是把无双莲都贡献出来了。”璇玑老人收针净手,也没理商战天,献宝一样地朝商墨邀功道:“他从娘胎里便开始被下慢性毒药,毒性如此囤积了十六年,此次毒发就是天王老子也必死无疑,好在遇到了老头我......”   听到慢性毒药,商墨顿时脸一沉,脸上阴鹜的杀气前所未有,就连璇玑老人也顿住了,没敢往下说,好在商墨是背对着外面,没有多余的人看到她瞬间暴露出的杀气。   见商墨这副表情,璇玑老人倒也识趣,看来这个商府不简单,小丫头过得也不容易。   “无双莲虽是天下无双的解药,但也是不可多见的剧毒之物。待药性散尽之前,闲杂人等可别靠近这里,中了毒可没人能救,老头暂且告辞。”璇玑老人故意提高音量,说罢还不忘回头冲商墨眨了眨眼睛,小丫头,我璇玑老人说要让你拜我为师,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老头定当锲而不舍......   话落,仙风道骨的老者朗声大笑,从头到尾看也未看商战天这些凡夫俗子一眼,年虽迈,但身手轻盈,早已不见了踪影。   商墨大汗,没见过这么巴巴着强迫人当他徒弟的人。   “爹爹,母亲,你们要进来看看大哥吗?”商墨似笑非笑地朝那些各怀鬼胎的人甜甜一笑。   “不不不......”大夫人面色骤然铁青,立即摆手,被商战天一瞪,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轻咳了几声:“老先生说了,最近我们大家还是不要来打扰岩儿的好,七丫头,你多废点心照顾你大哥。”   商墨心中冷笑,脸上依旧面不改色地乖巧一笑:“母亲说得有理。”   贪生怕死之徒!   商墨的目光瞟向大夫人身后的众位姐姐身上,一见商墨看过来,人人都面色难看起来,就怕惹得自己一身臊。   二小姐嘴角一撇:“看我干什么!我才不想被连累,万一中毒了怎么办!”   商墨轻笑,什么叫物以类聚。   “老爷,您也别杵在这打扰岩儿休息,等岩儿好了,你再召他来见你不就好了。”大夫人挽着商战天的胳膊,面色古怪,就怕走晚了就中了无双莲的毒。   “嗯。你大哥就交给你了。”商战天脸色暗沉,生硬地答应下来。   没一会功夫,闲杂人等都走空了,商墨苦笑,可没见过这么令人反胃的“家人”,竟然从头到尾没有人追究过“慢性毒药”是怎么回事!   暂且不去想这些,这些人她迟早是要收拾的,只是她有太多疑问了,关于慢性毒药,还是得等大哥醒了,亲自问他才行。   院子里,只见商墨小胳膊小腿吃力地打着一桶水进屋,还没进屋,那桶水已经一路晃掉大半桶了,来来回回去了好几趟,她坐在商岩旁边,不时用小手拧干毛巾替他擦擦那张苍白的少年的脸。   “好俊的人。”商墨边忙活着,还边有空欣赏起少年来,虽然清瘦病态,不过俊就是俊,基因摆在那呢,真想不通,商战天那老家伙,怎么会生出大哥这么俊俏的儿子出来,真是男版西施,极品小受啊。   “小姐!”正在想入非非中,暖云喜极而泣地奔了进来。   随后跟进来的锦姑也憔悴了不少,暖云比原先更瘦了,想也知道,她逃之夭夭了,商府自然会拿她身边的人开刀。   “七丫头,你没事就好,担心死锦姑了。”锦姑上上下下把商墨检查了一番,确定安然无恙后才长松口气。   “你们怎么来了,别人都不敢靠近这呢。”商墨心中悬着的石头也放了下来,谢天谢地,虽然日子不好受,但她们俩都没事就好!   “别人怕死,我们才不怕。”暖云哼的一声,然后一见商墨,立即又是哭又是笑的:“小姐在这呢,我们不能丢下小姐一人。”   商墨心中一暖,世间再险恶,也总是会有那么几个人真心待你的,那就足够了。    015 低调一点   床榻上的少年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他身旁的小家伙正坐在床榻边上紧挨着的小凳子上,小家伙早已累得趴在少年的胸口呼呼大睡。   “锦姑,我去厨房讨了些吃的来,给小姐......”暖云兴致冲冲地提着食盒跑了进来,讨到这点吃的可不容易,还好今天负责厨房的老李心眼好,不像那些人......   倚在屋外做绣活的锦姑瞪了毛毛躁躁的暖云一眼,然后作了个禁声的手势,又用眼光扫了扫屋内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嘘。小姐好不容易才歇下,我们到院子里去,别在这吵到小姐和大公子。”   “哦......”暖云耷拉下脑袋,人已经被锦姑往外拉了。   锦姑回头看了眼昏黄的简陋寝室,苍老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这些年大公子与七丫头生分得很,相互之间不闻不问,如今看小姐那样尽心照顾大公子,夫人若在天有灵,一定也和她锦姑一样高兴的。   ......   屋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人气,这个冷冰冰的屋子前所未有的温暖。   无双莲的药效渐渐发挥了作用,商岩的呼吸越来越顺畅,不多时,他的眉间才微微一皱,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刚想微微动一动身子,却发现胸口处正趴着一个小脑袋,商墨伏在商岩身上睡得正舒坦,这几日下来,她可没这么舒坦地睡过一觉,眼睛一闭,才感觉累得不行。   粉嫩的小脸挨着少年的胸口,两只小手自然地也搭落在少年身上,呼吸平稳地吐着气,长长的睫毛有时会轻颤几下,然后嘟囔着小嘴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商岩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愣,继而渐渐被一股温柔取代,他小心翼翼地从被子下抽出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吵醒了她,他只觉得小丫头粉嫩的睡颜极其可爱,轻轻抚着商墨因营养不良而发黄的头发,少年眼中又渐渐弥漫出一抹浓烈的心疼,墨儿看上去累得不轻。   温暖的气息将她抱围,商墨睡得前所未有的安宁,睡梦中只感觉有人轻轻将她从小凳子上抱起,然后身上就盖上了暖暖的被子,身子一舒,更加舒服了。   不知睡了多久,商墨才感觉浑身神清气爽,她从床上坐起身来,懒懒散散打了个呵欠,眼角也溢出了些泪花,抬一只小手揉了揉眼睛,仍旧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外面的天色还未大亮,商墨刚睡醒,脑袋还有些混沌,愣愣地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抱到了床上,这个地方原本睡着大哥,可是此时却连大哥的影子也没看到。   商墨顿时打了个激灵,睡意也霎那间一扫而光清醒了过来,大哥人呢?   “七丫头,你醒了。”清朗好听的声音响起,带着丝丝宠腻。   商墨寻声望去,才发觉屋内摆设的桌案前,清隽若清风拂面的温润俊少年正坐在书桌前的椅榻上捧着书,见她醒来,这才放下书,微笑地看向她。   看他这样子,毒应该是解了,商墨长抒了口气,才暗骂自己刚醒来脑袋糊涂,这么大一个人在那都看不到,她立即跳下床榻,脸上瞬间绽放出一抹童真的笑容,灿烂无比,鞋子也不穿就急冲冲地栽进少年怀里,激动得上蹿下跳:“岩哥哥,你没事了?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   见小丫头如此兴奋的模样,商岩心中一暖,轻笑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小家伙,穿上鞋子,否则要着凉了。”   吮吸着少年身上淡淡的药香,商墨嘿嘿一笑,小手拽着商岩的手往床榻走,然后自觉地穿好自己的鞋子,这才挑唇一笑,眯了眯眼睛,一脸童稚,眸中却是精芒四射:“岩哥哥,你告诉我,是谁加害于你,商墨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七丫头,你是如何得到无双莲。”谁知商岩不答反问,除了无双莲,否则他身上的毒不可能就这么解了。   商墨精明地转了转眼珠子,正想糊弄过去,抬头的一瞬间却撞进少年清润睿智得仿佛可以洞穿人心的眸子,商墨心中顿时一滞,这样看似温柔却暗藏锋芒的眼睛,怎么感觉那么熟悉?   商岩看似温柔清润,甚至体弱多病,但那双眼睛却锋芒暗睿,在这样一双仿佛可以穿射你内心的眼睛面前,商墨重重地吞了口口水,竟感觉无所遁形,瞬间的严厉顿时让她选择放弃撒谎,只好老老实实地将璇玑老人与入宫盗“宝”的事交待了。   谁知少年听罢,竟重重叹了口气,温柔地抚了抚商墨的头,眼里尽是疼惜:“七丫头,岩哥哥知你绝非等闲,但如今还是收敛锋芒的好,岩哥哥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我不需要你为我报任何仇,我只希望你能安然无恙。”   商墨傻眼了,她正准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岩哥哥却要她低调一点?   也罢,若非岩哥哥提醒,她险些就忘了,自己的贴身之物还在那该死的皇帝手里,若让他查到她身上,那麻烦就大了,看来,最近她必须低调一点,躲过这风头再说。    016 小人得道(修)   早晨锦姑她们进来时,七丫头与大公子正坐着聊天,也不知道是说到了什么,只见七丫头笑得直往大公子怀里钻,嚷嚷着笑得肚子疼,大公子又是好气又是无奈地给七丫头揉了揉肚子,本还苍白的俊脸上也被逗出了一丝微红,一看便知道鬼灵精七丫头又说了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捉弄了大公子呢。   说也怪,从前七丫头性子怯懦,哪像如今这么风趣大胆,什么话都敢说,好几次都把暖云说得臊得跳脚,锦姑有些同情大公子了,摊上这么一个鬼丫头。   以前大公子与七丫头二人行同陌路,如今看上去七丫头可喜欢大公子喜欢得紧呢,大公子也极疼爱七丫头,七丫头又从一个让人操心的怯懦小姐变成了如今开朗的性子,就连身子骨也比以前好多了,老天保佑,锦姑在心中直念阿弥陀佛,雨过天晴了,雨过天晴了。   笑够了的商墨终于发现了傻站在门口直默念阿弥陀佛的锦姑,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锦姑,你来了怎么不跟我们说话,反倒跟那些看不见的东西说话。”   商岩的脸色也恢复了寻常,不愠不怒,温润如风,俊若天人,只是自小病体缠身,身上时常带着淡淡的药香味,身子清瘦修挺,他的目光若春天的风一般温柔,落在身旁笑眯眯的小家伙身上。   锦姑一听商墨把天上神佛叫作“东西”,顿时受到惊吓一般脸色一白:“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莫怪莫怪。”   瞧锦姑这一惊一乍的样子,逗得商墨没心没肺地哈哈笑了出来,扯了扯商岩的袖子,又软骨头一般往少年怀里钻:“岩哥哥,你信那些东西吗?我才不信呢,满天神佛能赐予的东西,商墨也能靠自己的手去争取,岩哥哥,你信我吗?”   商墨简直是厚颜无耻到一定境界了,她理所当然地把“用手去偷来”解释得如此光面堂皇,还笑得那么天真无邪。   商岩微笑,揉了揉商墨的脑袋:“岩哥哥信你。”   正在说笑中,暖云又一惊一乍地跑了进来,如临大祸一般喘着气:“老...老爷听说大公子...大公子醒了,让你们去前厅一起用..用食。”末了,暖云还不满地补充了一句:“大夫人和小姐们都在,人前所未有地齐。”   虽然只是小小一顿早餐,不过这阵势这么大,一看就知道鸿门宴,没好事。   “哎呀,不就吃饭吗,我可是第一次享受到这么好的待遇呢。”商墨面色轻松地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然后小手拉住商岩修长的手指:“岩哥哥,我们走吧。”   从她所拥有的记忆里看,她这个庶出的七女还是头回有机会与所谓的爹爹同桌吃饭呢。   商岩微微皱眉,那双仿佛目空一切,时刻深邃淡泊得如一潭无波深潭一般的眸子里竟一闪而过的寒冷,仅在瞬间便又消失无踪,他反手将商墨的小手紧紧握住,心中暗暗说到:“七丫头,岩哥哥会护你,不会让你再吃一点苦。”   商墨自然没有感觉到一丝异样,边走边跳,抬起头时看到的仍是商岩那双温柔如水的,漆黑如暗夜星辰的深眸。   她一脸童稚,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智慧与无所畏惧的光芒:“岩哥哥,你别担心,有商墨在,我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像以前一样向你下毒手的。”   说罢,商墨忽然垫起脚尖,小手搂住商岩的脖子,然后猝不及防地就叭叽一声亲在了少年白皙柔软的俊脸上,惊得跟在身后的锦姑暖云二人呆若木鸡,好半天没缓过气来。   少年亦是一愣,见商墨无邪地冲他展开一抹笑颜,这才微微一笑。   商墨理所当然地把这个体弱多病的神仙少年看成了需要保护的极品小受了,商墨邪恶地嘿嘿一笑,时不时吃吃神仙少年的豆腐,实乃人生一大乐事是也。   ......   进入正厅,只见商战天坐在上座。一身妖艳、风韵犹存的大夫人就坐在他旁边,下首便是除了已出嫁的大小姐商琴外,另外两位商墨嫡出的姐姐了。   见商墨与大公子一同进来,大夫人满脸虚假地堆上笑容:“岩儿,七丫头,你们来啦,快坐,来人,添两副碗筷。”   “切,还真是因祸得福,不然这小贱种哪有机会跟我们同坐一桌。大哥,你来,棋儿特意为你留了座。”商棋果然还是头脑简单的蠢蛋,三小姐商书只是微笑不语,这蠢蛋倒是什么时候都要凑凑热闹。   “住口。”商战天喝了一声,大夫人也暗自瞪了眼口无遮拦的二女儿,这才让嚣张的商棋一脸不快地闭上了嘴。   商战天呵倒是呵斥了一声,但也未见有责骂商棋的意思,扫了眼仍站着的商墨二人:“都坐吧。”   商墨一直默不作声,看那商棋对她岩哥哥倒是来劲,这蠢蛋,不仅做事没大脑,这么蠢的人,跟她商墨一样好色做什么。   商岩在与商战天正对着的下座坐了下来,商墨就屁颠屁颠挨着商岩坐了下来,正好隔在了商岩与二小姐中间,商墨若无其事地埋头吃桌上的食物,胃口好得很,完全无视右侧二小姐杀人的目光,更加完全无视商战天略微有些诧异与大夫人不满的目光,至于那三小姐,从头到尾也没有看她,目光都落在她岩哥哥身上了。   看来商府一家女儿都跟她一样好色,商墨悲崔地发现了这一事实。   这顿饭吃得意味深长,商墨不以为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七丫头。”   商战天严肃的声音传来,商墨心中一叹,就知道,来了!   “是,爹爹有什么话就说吧。”商墨放下碗筷,乖巧地一笑。   商战天微微蹙眉,他似乎对这个七女儿并不大了解,听府中上下的描述皆是无用之人,但与她这几番接触,看上去和传闻倒是有所出入:“既然岩儿没事了,毒害你大哥的事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但你擅自离家,闺中姑娘家不知羞耻在外浪荡这么多天,也怪你庶母死得早,没人管教你,丢我商氏子女的脸,从今天开始,我将你交给你母亲,让她好好管教管教你,不准忤逆你母亲,否则我亲自教训你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饭桌下,身旁的少年明显身形一顿,一股令人心惊胆颤的寒意袭来,商墨一愣,偏过头看向岩哥哥时,他已经一如往常清润如风,脸上依旧是那副不怒不愠淡雅至极的平静,商墨纳闷地摸了摸后脑勺,看来她最近是有些太累了,竟产生错觉了。   商战天话音一落,桌上除她之外的女人各个面露一股冷笑,母亲?商墨扫了眼对座所谓的“母亲”一眼,从前她们虽然百般折磨她,但她毕竟是商家女儿,不能名正言顺地拿她怎么着,每次都是暗地里使动作,如今倒好了,让那个女人来管教她,还要不要她活了!   “爹......”少年的嗓音平静如水,带着一股疏远淡漠之感。   “是,爹爹,商墨知道了。”商墨乖巧的应答声打断了商岩未说完的话。   商岩微微蹙眉,谁知身旁的小丫头软软的小手却暗自拽住了他的手,她冲他摇了摇头,一脸轻松自若的笑意。   商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岩哥哥,要低调一点嘛,嫡母管教女儿,天经地义,她会“好好”听话的。   -------------------------------------   有木有人给乱乱留个言神马的啊。。风中凌乱。。打滚。。    017 粪桶小鬼   自从那日“鸿门宴”之后,第二天安定候商战天就领了皇命匆匆离开,率安定军北上收拾蠢蠢欲动的北漠小部落,这种小事竟然派上了安定候亲自出马,实在是大材小用,商墨严重怀疑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皇帝看商战天不顺眼,有意找点事给他做。   商战天一走,大夫人汪氏作为当家主母,自然开始大刀阔斧地“理家”了,首件大事自然是要不负老爷所托,好好“管教”七丫头商墨。   天还没亮商墨就被冲进来的粗使婆子从床上架了出去,商墨一肚子起床气,恼怒道:“我是主子,你们是商家的婆子,谁准你们不经通传就闯进我的屋子,还敢对我动手!”   “主子?”两个人高马大的婆子架着瘦小的商墨,商墨恼怒地在半空中拳打脚踢挥舞着小胳膊小腿,但简直是以卵击石,两个婆子一听商墨的话,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像听到笑话一样哈哈大笑。   “那就‘请’七小姐跟婆子几个去见夫人吧。”其中一个婆子阴阳怪气地“请”道,语气听起来分明带着不屑和鄙夷。   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势力主!   商墨一听到“夫人”二字,糊里糊涂的脑袋顿时醒了,这下彻底打消睡意了,也不挣扎了,任由两个婆子架着她走,眼里渐渐恢复了清醒,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差点就忘了这回事了。   两个婆子见刚才还哇哇大叫的七丫头忽然安分下来,狐疑地面面相觑,就担心她使坏。   天还没亮呢!府里大多丫头婆子都还没起,就连锦姑和暖云也没能发现自家小姐已经被架出去了。   商墨撇了撇嘴,那女人的精神这么好,用不用半夜就把她拖出去,这么急着折腾她啊?   商墨严重睡眠不足,好不容易养回来的粉嫩气色也因为半夜被拖起来,整个人就跟蔫了的小白菜一样,黑着眼圈,虚火旺盛。   大夫人依旧一身艳丽华服装扮,吓得商墨立即打起了精神,心里暗骂,你姥姥的啊,一把年纪了,用得着每天都这么装嫩么?   商墨笔直地站着,哪里有要下跪晨谒的意思,把她架来的粗使婆子相互看了眼,忽然粗手叩住商墨的肩膀,用膝盖顶商墨的后膝,硬生生将她按到了地上,揶揄暗讽道:“七小姐,晨谒的规矩怎么忘了,身为名门小姐,虽是庶出,也不能忘了礼教。”   商墨脸色一黑,这仇她记下了,来日方长,这节骨眼为了不惹事端,被皇帝查到自己的头上,不得不低调一阵子,商墨不情不愿地问安道:“母亲早。”   大夫人掩嘴轻笑,虚伪地说着场面话:“从前是母亲对你太过疏忽了,疏于管教,既然老爷将你托付给我,母亲自然将你视若己出,好好教导你。”大夫人精神好得很,半夜不睡觉的,估计都在琢磨着怎么折腾商墨吧。   商墨抽了抽嘴角,黑着脸:“母亲说的是。”   “二丫头。”大夫人满意地弯起嘴角,笑意连连地唤了声。   在大夫人身旁坐着的正不断小鸡啄米打瞌睡的二小姐被这么一叫,忽然就醒了,还有些不满,正准备发火,待看清了跪在面前的商墨,顿时精神百倍起来,这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只见年方豆蔻的黄衫美貌少女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时不时阴毒地观察商墨的反应:“自古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七妹妹,你的庶母虽过世得早,但想当年也是风化绝伦的一个人物,姨娘的女儿自然不会逊色。巧了,专负责刷商府上下粪桶的张婆子前两天死了,这活一时找不到人接手,母亲和姐姐们想来想去,都觉得这正好是历练七妹妹的机会。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负责这份差事吧。”   商墨脸色平静,其实是刚睡醒脑袋不灵光,待反应过来时又很自然地延续她一惯作风,很淡定地接受了这一事实,乖巧地应了声:“是,商墨知道了,谢母亲与二姐姐的良苦用心。”   商棋一脸震惊,怎么可能,这小贱种的反应这么平静,一点也不让人痛快!   “小贱种,可不能让别人帮忙,一切都要你自己动手,如果让我们发现了谁帮你忙,我们就罚她们干更脏更下贱的活!”商棋激动地咋呼起来,“她们”指的自然就是小贱种身边那两个奶娘与丫头。   商墨轻叹了口气,这蠢蛋,就是装模作样也坚持不了几分钟,白痴。   商墨不是原先那个懦弱憋屈的商墨,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审时度势,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绝对不是光有激情没有大脑的热血派,现实跟幻想就是有明显的差距,人还是现实一点好,她年龄还小,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培植自己的势力和实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韬光养晦是一个必经的过程,谁也不可能一步登天,姑娘我暂且忍了!   不好意思,她商墨受的委屈越大,她的报复心理就越强。   这苦逼的日子......   。。。。。。   金碧辉煌的华美宫殿内,歌舞升平,美女如云,舞动的水袖时不时魅惑地朝上殿至高无上的人抚去,乐声美妙,天上人间。   龙袍松散半敞的俊绝少年慵懒地半躺着,一手支着脑袋,惬意地翘着二郎腿,墨黑的长发随意松散着,连一根发带也懒得束,狭长的凤眸含笑半敛,放荡不羁,令人神魂颠倒。   这就是大瀚朝举世闻名的荒唐帝王明祁寒了,这会居然直接把赶来上早朝的大臣全赶回家了,在这看美女看歌舞呢!这妖颜惑众的少年若是生在寻常诸侯家,定是个让一方百姓鸡飞狗跳的纨绔公子,如今他生在帝王家,坐的还是那张亮锃锃的龙椅,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纨绔!   就在此时,与这迤逦华丽的场面极不和谐的黑衣冷面劲装男子出现在了宫殿门口,明祁寒见这块冰山来了,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朝乐师舞姬挥了挥手,声音磁性好听得让人心神一振:“退下。”   众人顿时惶恐一团,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皇上,各个手脚麻利地低头退了出去,没一会功夫这个世界就清静了。   影向明祁寒走去,不像其他人一样跪拜行礼,在明祁寒身边恭敬地微微俯身,压低声音向他禀报。   明祁寒坐起了身子,听完影的禀报,那双狭长的眼睛一亮,然后玩味地勾起了唇角:“她答应了?没反抗?”   “是。”影顿了顿首,自始至终没变过表情,就像一块没有情绪的石头。   “这可不像那小淫贼的作风。”明祁寒眯了眯眼睛,那小淫贼狂妄得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被欺负,连刷粪桶这样下作的事都不反抗:“影,继续看着那小鬼,别让人把小淫贼给折腾出毛病了,好好保护她。”   “影领命,主子放心。”   ---------------作者的话-----------   囧==乱是笨蛋,现在才注意到亲送的钻石和花.谢谢浅唱和小草.    018 护你一生(上)   从大夫人那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商墨顿时傻眼了。动作这么快?那些也不知道是堆积了多久的粪桶,满满地塞满了她整个小院子啊!   恶臭味扑鼻而来,商墨脸色泛青,顿时捂着肚子吐了起来,要不要这么雷厉风行!前头刚吩咐了这事,后头就把这些东西全运来了!   “小姐......”暖云红着眼睛,一大早府中家奴就一车一车地把这些东西推来,任凭她们怎么问,就是没人回答半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欺人太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锦姑老泪纵横,再不济,七丫头也是个主子,怎么能任人这样羞辱?   大夫人派来的粗使婆子各个捏着鼻子,冷眼看着刚回来的商墨:“七小姐,这些都是你今天要干的活,刷完才能吃饭。”   锦姑与暖云一听,顿时脸色霎白,开什么玩笑,小姐年纪尚幼,哪能干得来这些重活。   “小姐,我和暖云来做这些活,我们手脚麻利,半天就能刷完了。”锦姑抹了抹眼泪,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些人这么折腾七丫头。   暖云一个劲点头,再脏再累,她们本来就是下人,受点苦不算什么,但小姐不能这么任人欺负。   “那可不行!”粗嘎的声音难听干瘪,其中一个婆子眉毛一横,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几个婆子:“你们俩也有自己的活要做,七小姐,我们都盯着呢,你们最好别想耍花样,到时候老奴几个冒犯了七小姐,面上也不好看不是?”   说着,几个婆子果然是干粗活的,力气比男人都大,架着暖云与锦姑就要往外拖,但那二人就是不从,两方几乎就要扭打起来了。   “好了,锦姑,暖云,你们放心吧,这点小事,难不倒我的。”稚嫩的童音带着就是成人也少有的镇定从容,终于从眼前的场面回过神来的商墨偏着小脑袋,乖巧地弯起眼睛呵呵一笑,还冲着二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小姐......”暖云与锦姑二人硬生生被拖了出去,大夫人派了人各自盯着这一房可怜的三个人,就是要把两个人从商墨身边支开,不让暖云锦姑有机会帮商墨。   商墨幽幽收敛起嘴角的笑意,脸色一沉,没好气地瞪了眼剩下一个还没走的老婆子:“你怎么不走?”   老婆子一脸不耐烦,把洗刷工具往商墨怀里一丢:“要不是运气不好,我怎么会在这又臭又脏的地方盯着你干活。少罗嗦,今晚还想睡觉的话,赶紧干活。”   说着,老婆子就嫌这里臭,嫌恶地捏了捏鼻子躲得远远地偷起懒来,谅这小丫头也玩不出什么花招,鬼才要傻傻地待在那里。   商墨苦笑地摇了摇头,这些活哪里是一天能干得完的,她们这是成心要折腾死她啊。   从身上撕下一大块布掩住口鼻,商墨袖子一挽,好在院内就有口井,打水不必跑太远,只是这活对于个头才到人腰间,又瘦又小的商墨来说,实在是相当具有挑战性,小胳膊小腿来来回回打了无数次桶,累得几乎整双腿和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坐在小凳子上,面对着堆积成山的粪桶,商墨只能暗自庆幸还好倒秽物的事不必她做,只是这臭味实在让人受不了,对商墨这个有洁癖的人来说,目光停在这些恶心的容器上,胃里顿时翻滚个不停。   仰天哀嚎,商墨硬着头皮又是冲又是刷的,整得自己浑身也是一片污秽,不知不觉间,便从早间干到了夜幕降下,这期间,连口水都没喝,更别提有人送点饭菜来了,暖云与锦姑的情况只怕也不比她好到哪去,否则这么晚了她们也不可能还回不来。   商墨哪里干过这些下作的活,自然手脚笨拙些,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天都黑了,她才干完一半不到的活。   枝头娑娑几下,商墨也没功夫去理会,一抹老者的身影便踏过树枝,刚靠近商墨所在的院子,璇玑老人当即被臭气熏得捏住了鼻子,脚下一滑,砰的一声跌了下来:“臭,好臭!”   商墨黑着脸扫了眼从空中跌下来的老人,反正他是世外高人,跌不出什么事,商墨懒得理他,收回视线继续干活。   璇玑老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扫了扫身上的灰尘,待看清了那个可怜的小家伙,璇玑老人一乐,刚想上前抱住小家伙,脚还没迈出去,又被臭气熏得退了回来,捏着鼻子怒骂道:“岂有此理,我璇玑老人的徒儿竟然在干这等粗活,徒儿,告诉师傅,是谁这么欺负你,师傅教训他去!”   商墨呵呵干笑了两声,这老头还真是不可理喻,她什么时候成他徒儿了?一口一个徒儿叫得还挺顺溜嘛。   见小丫头不理他,璇玑老人泄气了,讨好道:“我说徒儿,你怎么就不肯拜我为师呢,你看,你要是学了我的绝世武学,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人打飞了,还有谁敢欺负你?”   嘿这小丫头,难得她得他璇玑老人的眼缘,多少人求之不得要当他徒儿,这丫头怎么就对他不理不睬呢?   “老头,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靠武力解决的。用武功能够很快解决一个人,但是用这,却可以让一个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连根拔起。”商墨黑亮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狂妄的精明,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就不再多说了。   就比如商府这些人,她商墨虽没有武功,但凭她的硬功夫,若她想动手,这些人此刻还有可能完好无损地做着小人得道的美梦吗?   “不明白。”老人疑惑地看着这个小鬼头,然后无赖道:“你就拜我为师吧,多好玩!”   好玩......   商墨一脸黑线,这老顽童。先前她不愿意拜他为师,就是觉得这老头在吹嘘罢了,现在她不愿意拜他为师,纯粹是因为懒得拜了,学武这种事,若是学个皮毛,倒不如不学,若想学得精深,那就不是十年二十年能学得完的,商墨实在是不想滩这趟浑水。   忽然,头顶处风声一掠,商墨眉间一敛,暗骂自己竟然没有发现有人暗中窥视她,手中的刷子一丢,商墨小小的个子刷地一下站起来,目露凶光。   “走了。”璇玑老人满不在乎地抬头看了眼还在摇曳的树枝,挥了挥手:“徒儿你放心,那人暗中隐藏好久了,为师感受得出那人没有恶意,反倒像是在保护你的,否则为师早就把他拍下来丢出去了,也不知道是谁派来的。没想到我的乖徒儿还是快热饽饽嘛!”   老人越说越高兴,自己的徒儿受欢迎,他脸上也有光。   商墨白了傻乐的老顽童一眼,忽然,一抹狡诈的精明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璇玑老人顿时打了个寒颤,背后发毛,怎么感觉这小丫头在算计他?   “老爷爷。”商墨软绵绵的声音又好听又温顺,听得老人心里痒痒,好一阵舒坦,但老人不敢放松警惕,防备地看着这个态度忽然大转变的小丫头,这丫头鬼得很,危险,很危险!   商墨见老人这德性,顿时嘿嘿一笑:“老爷爷,您也说墨儿可怜了,这么多活今天也干不完了,不如您帮我吧?”   “哈哈,小丫头,月黑风高,早点休息。为师改天再来。”老头干笑了两声,被商墨吓得踉踉跄跄踏风而起,一转眼就溜得干净了。   商墨撇了撇嘴:“没义气。”   -----------作者的话-----------   亲们表担心..邪恶的商墨马上就要反击了.    019护你一生(下)   商墨瞪了眼璇玑老人逃走的方向,刚才还一口一个徒儿叫得亲热,这会一眨眼就跑了个没影了,真是没义气!   “七丫头,骂谁呢?”   忽然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出现在院子门口,商墨一惊,顿时就看到岩哥哥清隽温雅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天上的夜特别黑,那轮清月反而衬得特别明亮,岩哥哥今日穿了一身月白,白衫磊落,背着光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少年温柔清隽,好似下一秒就会乘风归去,潇洒得对尘世不留一丝眷念。   商墨揉了揉眼睛重新睁开,不能自己地陶醉起来,脱口而出道:“误落尘世啊!”   “七丫头?”商岩眉间紧拧,看着一身脏兮兮的小家伙,又看了眼整院子的狼藉与堆积如山的粪桶,当即心中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俊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满满的心疼,抬步就要朝商墨走来。   商墨忽然间就回过神来了,刚才真是饿得头昏眼花,神志不清了,见商岩那抹素白的身影要向她走来,商墨顿时一惊,展开手臂作阻拦的姿势:“不要过来,我很臭很脏的。”   商岩苦笑地摇了摇头,那抹纤白的身影完全没有听到商墨的话一般,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风中夹带着他身上独有的药香,一只温暖修长的手忽然就轻轻覆在了商墨脑后,温柔地将她揽入自己怀中,抱住了这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小丫头,低哑的声音带着浓厚的心疼:“你不臭也不脏。”   好温暖......   商墨心中动容,少年身上原是白衣翩然,纤尘不染,如今却被自己熏得又臭又脏了。   商墨抬起头,看到少年一如既往温柔的眼睛里忽闪着一股深沉的疼惜,商墨一愣,然后夸张地扯开一抹天真灿烂的笑容,反倒安慰少年道:“岩哥哥,我一点也不累,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就是臭了点,哎!”说着,商墨捏着鼻子,鼓着腮帮子,生气道:“岩哥哥,你也脏了,快回去洗洗,你再不走,我可要生气了。”   开什么玩笑,美少年当前,强烈激发起她商墨的保护欲了,怎么能让体弱多病的美少年待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即使吃苦,有人陪伴不是更好吗?”商岩微微弯起唇角,抬起一只手宠腻地拍了拍商墨的脑袋,完全无视商墨的话,便直接掠过她向前走去,弯腰捡起地上的刷子,在商墨原先坐着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白衣纤然,清瘦俊逸的少年从商墨身旁走过时,那双温柔的眼眸忽地一沉,仅在瞬间便又恢复寻常,温润如风。他心中更加暗暗笃定了誓言,但凡他所在意的人,他绝对不会让她再受委屈,即使要吃苦,他也不会让那小家伙独自承受。总有一天,那些伤害过七丫头的人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商岩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得商墨目瞪口呆,她眨巴眨巴着眼睛,愣愣地看着那个俊朗翩翩的白衣少年竟然坐在那洗起了粪桶,那样俊逸清雅的少年修长好看的手竟然触碰那么脏的水,一个出尘得仿佛是属于天上之人,一堆地上最污秽下作的东西,商墨只觉得这些该死的东西亵渎了她的岩哥哥!   这世上愿意同甘之人不少,但愿意与你共苦的能有几个?   商墨心中狠狠被暖流侵袭,动容地放柔了自己一向警惕精明的目光,整个人一颤,然后由衷地弯起了眼睛,大步跑过去扑向少年,小胳膊从少年身后搂住了少年的脖子,上窜下跳地抱住了少年。   商岩只觉得背部忽然跳上一团软软的东西,继而这个小家伙便扑了过来,用柔软的脸蛋抹蹭着少年的颈部,小胳膊小腿全都挂在了他身上。   商墨一脸帅气地眉毛一扬,稚嫩的童音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得瑟:“岩哥哥,你放心,我会护你一生的。”   商墨一直把商岩看作极品小受,此时更是激发了她的保护欲,若是少年知道商墨心里的这些想法,只怕会欲哭无泪,这小妮子,竟如此大言不惭地在一个男人面前说要保护他。   “好。”商岩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也不愿解释了,就顺着商墨的话去了,心中却在暗自补充道:“岩哥哥会护你,护你一生。”   ------------------作者的话-------------   求票票,求留言...然后..晚点就上个二更神马的,嘿嘿..    020 怎么都吐了呢(二更)   商岩离开院子时已经到了寅时了,商墨大大打了个呵欠,说她不是铁人自己都不信了,不吃不喝不睡,一转眼,天又快亮了。   懒洋洋地坐在树下看着将洗干净的粪桶一车一车运走的家奴,商墨正打算起身就着冷水泡个澡,洗掉一身污秽。   “慢着!”   粗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商墨眯了眯眼睛,歪着脑袋转过身,已经一脸天真地看向还欲找麻烦的老婆子:“莫非母亲还有什么吩咐?”   “七小姐果然是个聪慧的可人儿。”婆子皮笑肉不笑道:“明儿大小姐和大姑爷就要回家省亲了,七小姐也知道,大小姐出阁前待你最好,最喜欢吃七小姐做的糕点了,大小姐若是一回家就能吃到七小姐亲手做的糕点,一定很高兴不是?还麻烦七小姐劳苦一夜,相信七小姐不会拒绝的。”   得,这一夜又别想睡了。   原想低调了事,不过看这阵势,那老妖妇是不折腾死她不罢休,官总是爱逼民反,这不是逼她商墨暴露恶劣的本性吗,她还想多低调几天呢.   商末微微挑眉,一抹精光从眼中闪过,顿时睡意全消,兴奋地咧着嘴坏笑起来:“我一定不会让母亲和姐姐们失望的,老婆婆你也好好期待着吧。”   商墨反常的反应让老婆子狐疑地睨着这个看上去精神很好的女娃,却说不出到底怪在哪,哼哼了几声便走了。   ......   日上三竿时,商府里前所未有地热闹起来。   正堂里,一身艳丽的大夫人的确是风韵犹存,二小姐与三小姐此时也好好打扮了一番,各个春风得意。   “母亲!”已嫁作人妇的大小姐商琴规规矩矩地拜了个礼后,便携着夫君与母亲姐妹几人话起家常来。   大姑爷虽不算英俊潇洒,但也是仪表堂堂,身家底子厚,否则以汪氏这样的势力心眼,又怎么可能这么热情和蔼地对待女儿与女婿。   就在此时,一个丫头凑到大夫人耳边说了几句,大夫人立即挑唇就笑了:“琴儿,今天你可回来对了,你七妹妹可是一夜未睡,亲自做糕点等你回家呢。”   “那小贱种没死吗?”商琴虽已为人妇,但性子却与那个蠢蛋二小姐极像,她记得她出阁前,那小贱种可是已经被打发出去等死了:“她会那么好心。”   大夫人笑而不语,二小姐商棋已经抢过话来,一脸得意:“大姐,一会你看了就知道,这小贱种被我们折腾得,哈哈,上次死不成,这次迟早也是要死的!”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大姑爷张赫虽然不知底里,也不知道岳母与小姑子几个为什么一直针对一个小孩,不过商家乃世袭安定候,自己这岳母又是大权在握,附和就对了。只是张赫到底是读书人,还是有些谨慎:“如此怕不妥当,若是死了,岳父大人回头该追究,这可怎好。”   正在低头喝茶的三小姐商书慢条斯理地微笑道:“这回是爹爹让母亲管教七丫头。”   言下之意,她们可没对七丫头怎么样,就算出了事,也只能怪她自己身体不济,吃不消罢了。   众人说得开心,下人已经捧上了一盒糕点,笑道:“夫人,小姐,姑爷。这是夫人昨夜吩咐七小姐做的糕点。”   “嗯,退下吧。”大夫人挥了挥手,率先拿起一块放在口里:“没想到这丫头别的本事没有,糕点倒是做得精致。”   “只是味道有些奇怪,母亲,该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能有什么不妥,那丫头还敢做什么不成,还不怕我剥了她的皮。”   笑闹过后,那盒糕点很快被吃得所剩不多。   “母亲,把小贱种叫出来,让我们也见见。”大小姐戏说到,尖酸刻薄得很,惹得商棋也连连附和,看看那小贱种现在的狼狈样子,岂不是比任何事都大快人心?   “姐姐们找我?”   忽然一声稚嫩带笑的童音响起,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扑鼻而来,只见商墨一蹦一跳地不知从哪冒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献宝一样地乖巧一笑:“母亲,姐姐姐夫,糕点可好吃?”   “你......你这么臭,还敢出来!”商琴嫌恶地捏起鼻子,几个女人也都嫌恶地往后退了几步,离商墨远远的,就连故作镇定的大姑爷也不得不脸色泛白呕吐起来。   商墨一看这反应就不乐意了,一脸委屈地低下头,缴着手指:“母亲让商墨刷粪桶,商墨刚刷完粪桶,母亲就派人来命商墨为大姐姐夫准备糕点,商墨心想,耽搁了可不好,大姐以前最疼我了,所以连手都来不及洗,我可是一直忙活到天亮呢。”   商墨一本正经地说着,表情生动极了,天真地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和不解:“母亲,你们怎么了,胃不舒服吗?”   说着,商墨便殷勤地想上前去扶,那天真无邪的模样让人不禁怀疑,这个死丫头是不是故意恶心她们来了。   “你你你......”大夫人话未说完,就已经吐了起来了。   商墨眼神一亮,继而故作娇羞地掩住脸:“母亲,你们不要夸商墨,商墨会害羞的。”   这不是成心恶心她们吗!刚刷完粪桶就给她们做糕点,那她们吃的不就是......   偏偏人家那套说辞无懈可击,多乖巧多温顺啊,说她狡辩吧,谁能相信一个九岁大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心计,这事让她得逞了,还不能对她怎么样,人家摆出的就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你能说她是故意的吗!   大堂里吐成一片,唯独商墨歪着脑袋一脸无邪,添油加醋道:“姐姐,你们到底是怎么了,谁能告诉我一声啊?怎么都吐了呢.......”    021 宫宴邀请   “她把所有人唬得吐成一片?”慵懒的嗓音夹杂着一丝戏谑。   只见明祁寒一袭鎏金皇袍加身,脑后随意地束着墨黑的长发,狭长的凤眸轻轻一瞟,足以摄人心魂,他面前的桌案上是一叠叠堆积如山的奏折,明祁寒一只手慵懒地撑着头,另一只手执着沾上朱砂的批阅笔,目光漫不经心地一扫,几乎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下笔的字亦是苍劲有力。   听影禀报那小淫贼的事,明祁寒颇感兴趣地搁下笔,缓缓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影:“可有人为这事罚她?”   影摇了摇头,恭敬地禀报道:“没有。”   继而,影将商墨在府中一言一行如数禀报明祁寒,明祁寒一拍大腿,狭长的凤眸向上一挑,哈哈大笑起来,连连称奇,这小淫贼还真是只小狐狸,装无辜气死人的本事绝对一流。   “她果然是一点亏也不肯吃的小狐狸啊!”明祁寒双眼一眯,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有趣,着实有趣!”   话落,明祁寒的目光随意地在面前摊开的奏折上一扫,忽然眉毛一挑:“看来朕再不搭救搭救这小淫贼,她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想起那小家伙扑到自己身上偷东西时,全身瘦得咯得他难受,这小鬼脸皮倒是厚,什么都敢偷,一个小丫头竟然脸不红心不臊,不过一想起这小淫贼养不胖,那还得了!   明祁寒慵懒深邃的眼眸里精光顿现,就连他身旁这位一向不苟言笑的石头人都忍不住心底发憷,暗自为正在被主子算计的人默哀。   “北漠那些窝囊废真是没用!”明祁寒话锋一转,颇感无聊地摇了摇头:“既然敢觊觎我大瀚的疆土,怎么不卯足了劲来打呢,就这么退回去了,真无趣!”   他才把安定候那个老东西派去镇压北漠异动的部落,给那老小子找点事忙活,这下好了,商战天才刚被打发走没几天,大军还没到呢,北漠就望风而逃了,真是无趣!   明祁寒身后的影是个顶级暗位,不说话时,几乎可以完全被人忽略他的存在,不过就是一向没什么情绪的影,也不禁大汗。   “商战天什么时候抵达帝都。”明祁寒漫不经心地一问。   影顿了顿,估摸了一番,安定候半路折返,本就没走多远:“主子,快则两日后可抵达。”   “摆宫宴,安定候退敌有功,实乃大功,两日后宫中摆宴,为安定候接风洗尘。”明祁寒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一流,这打都没打呢,哪来的大功?   “是。”影颔首。   明祁寒唇角一挑,那双狐狸一般慵懒邪魅的狭长凤眸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补充道:“命安定候携家眷赴宴,听说安定候家七个女儿皆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一个可不能少。”    影大汗地摸了摸额头的冷汗:“是。”    这才是主子真正的目的吧?    ......    商府。    “啊嘁!”商墨大大打了个喷嚏,纳闷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是谁在背后骂她不成?    怎么感觉有不祥的预感.......   ---------------作者的话------------   话说...昨天乱乱更新得很勤快,二更啊,有木有!~打滚~耍赖~凌乱~   求票求留言求支持哦~    022 好好“打扮”   商墨这一闹,把大夫人直接气倒在床上了,众人一看到商墨便会想起那日的事,立即反胃狂吐,商墨心情大好,时不时“殷勤”地就在大夫人面前晃悠晃悠,不气死人不罢休。   这一折腾,反而让商墨闲了下来,每个人恨不得躲她躲得远远的,商琴等人更是连提都不想提起她,一提起这小贱种的名字,胃里立即开始翻滚起来。   “七丫头,您可别睡了,补眠也不是这个补法,肚子都空着呢。”锦姑捧着粥进来了,果不出所料,七丫头又倒下睡了。   “小姐好厉害,这损招都能想得出来。”守在一旁的暖云掩嘴偷笑,小姐这一损招,可是把大夫人和大小姐她们通通气病了,哪还有人有空来管她们啊。   锦姑瞪了眼嘿嘿偷笑的暖云:“就你话多。”   七丫头这一闹,的确让大夫人她们暂时没功夫去想方整她,但来日方长,老爷带军去漠北了,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回来,过几日大夫人的精神头儿养好了,一定会把这笔帐给算回来,一想到到时候自家小姐又要面临的事儿,她锦姑就心里发怵。   暖云被锦姑这么一瞪,也悻悻地闭上了嘴。   商墨这一房人,住的是商府最偏僻的地方,光照不好,位置不好,房屋又旧,住的甚至没有得宠一些的丫头下人好,吃穿用度更是比不上夫人身边的一个扫地丫头,别说大鱼大肉了,每天能不饿肚子算不错了,所以七丫头都九岁了,看上去还跟人七岁一般个头,生得又瘦小。   只是奇怪了,自从上次鬼门关走一遭回来,同样是这样的吃穿用度,从前的小姐面黄肌瘦,现在却能养得粉嫩回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脱胎换骨,一点也不假,小姐现在随便补个昏天暗地的觉,吃点粗茶淡饭,气色竟然比先前还好呢。   “七..七小姐在吗!有人吗!老奴有..有事!”   就在此时,无人问津的院子里忽然来了人,粗嘎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看样子是一个粗使婆子来了,还跑得那么急,连说话的气都不顺。   暖云惊吓地掩住嘴:“不会这么快就来了吧!”   “你照顾好小姐,我去看看。”锦姑也皱眉,心里忐忑不安。   那一叫,早就把商墨给吵醒了,商墨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然后颇恼怒地刷地一下坐了起来,大大打了个呵欠,小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锦姑,领人进来吧。”   “七丫头......”锦姑忧心忡忡地看着商墨。   见锦姑暖云二人皆是一副为她担忧的神情,商墨弯起唇露出一抹灿烂的笑颜,奶声奶气地安抚二人道:“不怕的,要是来找麻烦,大不了我再想个招,让她们再吐一吐,嘿嘿。”   看商墨嘿嘿贼笑的童颜,锦姑也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出去把人给领了进来。   ......   看到那婆子,正是那日冲进她房间把她架出去的二人之一。   “是母亲让老婆婆你来的么?我知道母亲和姐姐们很生气,商墨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看她们这几日身子不好,商墨心里也难受。”商墨有模有样地挤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来,温温绵绵的童音让人听着好像真的很无辜似的。   “七小姐真是贴心的可人儿!”老婆子忽然一改往日的冷嘲热讽,居然一脸讪笑点头哈腰起来:“老奴来这,可是给七小姐带好消息来了。”   “哦?有好消息?是母亲她们的身子好些了吗?”商墨狐疑地打量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老婆子,脸上却不露声色地摆出一副好奇宝宝的神奇,眨巴眨巴着眼睛。   那老婆子讨好地笑道:“这消息保准让小姐您高兴。老爷前头刚到家门,皇上的口谕便来了,说老爷退敌有功,要亲自在宫中摆宴替老爷接风洗尘呢,就今晚,还说要让夫人小姐们也赴宴,老奴特来知会七小姐一声,可要好生打扮,就怕今夜前头有人来请时,七小姐不知情,来不及打扮就这么去了可不好不是?”   说着,老婆子还特意殷勤地补充道:“老奴知道大夫人一定不会派人来提醒七小姐好好准备,这才偷偷溜来了。”   今夜各位小姐入宫,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一位麻雀飞枝头作了凤凰,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么会来七小姐这寒酸晦气的地儿,不过运气这码事,谁也说不好,万一这一位就中了呢......   旁边的锦姑暖云二人一听,顿时欣喜极了,老爷回来了,还要带七小姐去赴宫宴,这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起码小姐不用担心夫人那再找她麻烦了,老爷在家时,夫人她们总好歹会收敛一些的。   商墨却越听越郁闷,商战天前两天不是才刚走吗,怎么就回来了,就这几天的功夫居然还立大功了,还宫宴,那天下第一大淫贼这皇帝是怎么当的,用得着这么奢侈吗!   支退了老婆子,锦姑暖云二人围着商墨欣喜起来:“小姐,太好了太好了,皇宫啊,皇上亲自下的令,连小姐您都有份,老爷这回想不带上小姐都不行......”   “好什么啊!”商墨哀嚎一声,顿时欲哭无泪,小小身子忽然崩溃地在床上打起滚来,这莫名其妙的反应看得锦姑二人摸不着头脑。   她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虽然那日那该死的色皇帝没看到她的样貌,可这节骨眼,赴什么宴啊,外头通缉怪盗基德的风头还没下去呢,她这要是被认出来了,还有命活吗!她这神盗可是头回这么窝囊,哪有小偷不躲远远的,反倒跑人眼皮底下晃悠去,这不是找死吗!   忽然,前一秒正在哀嚎打滚的小家伙又刷地一下坐起身,视死如归地给自己打了一口气,仰起小脸相当有斗志地问道:“有脂粉吗,通通给我搜出来,有衣服吗,全部翻出来。”   “对对对,小姐是要好好打扮一番,我去找我去找。”暖云积极地连忙点头,到处翻箱倒柜起来。   “对,我要好好‘打扮打扮’。”商墨漂亮的眼睛一眯,忽然闪过一抹狡诘。   ......   一个时辰之后。   被商墨赶到屋外,说什么也不让插手的暖云与锦姑纳闷地面面相觑,这都一个时辰了,小姐在屋内自个捣腾着,还真无法让她们放心,小姐长那么大就没好好打扮过,自己能行吗?   “锦姑,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暖云也顿时没底起地看着锦姑,小姐能行吗?   “应该没事吧。”锦姑扯了扯嘴角,却比暖云更没底气,终于忍不住朝屋内喊道:“小姐,还是让我们帮你吧?”   “就好了就好了。”屋内传来小家伙欢快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就在暖云二人实在忍不住准备破门而入时,门哗地一下开了,继而钻出了一抹扎眼的绿色,浓郁呛人的脂粉味扑鼻而来,呛得二人连连咳嗽起来。   商墨献宝一般地跳了出来,得意地转悠着,扬着小脸等待别人的夸奖:“噔噔噔噔!好看吗?”   “小姐,你......”砰的一声,锦姑太受刺激,霎时晕了过去.......   “锦姑锦姑?”   这活宝,果然哪有她,哪就一定会出状况......    023 算哪根葱   只见商墨一身俗不可耐的亮绿色衣裙,大红上身,还真是把最红配绿给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境界,原本白净的小脸上竟然抹上了厚厚的胭脂,笑一笑时,还时不时有粉末漱漱往下掉,浑身呛人的脂粉味只要一靠近,就会让人喷嚏打个不停。比起那日油头粉面的小公子装束更加变本加厉了!   “小姐.....您.....您怎么了!”暖云一边手忙脚乱地扶着晕厥过去的锦姑,一边惊魂未定地瞪大了眼睛盯着商墨,生怕眼前的不是自家小姐,而是一个吃人的妖怪。   商墨尴尬地对着握拳的虎口轻咳两声,她只是想把自己丑化得面目全非一点,没想到把两个最亲近的人给吓得魂不着体:“暖云,你留下好好照顾锦姑,我要去赴宫宴了。”   说罢,商墨冲暖云眨了眨眼睛,吓得暖云打了个冷激灵,回过神时商墨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   前方大夫人与大小姐等人一看商战天忽然回来了,紧接着皇上口谕就下来了,接二连三的好消息让大夫人等人的病也瞬间好了,各个春风得意起来,各自关在房间里打扮了好几个时辰,商战天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妻女,各个姿色不凡,绫罗绸缎,心情也不禁大好起来。   商琴一身雍容端庄的少妇打扮,商棋一身娇俏嫩黄,商书粉裳俏丽,三人皆满面笑颜乖乖站好,甜甜道:“爹爹,母亲,我们走吧!”   一直默默无闻的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怯生生地站在三位姐姐身后,反倒显得像是人家的丫头似的。   大夫人看了看打扮好的三个女儿,又看了看姿色平平的三个庶女,满意地点头笑了,这才挽着商战天的手臂娇笑道:“老爷,连皇上都要亲自摆宴为您接风洗尘呢,您看,我们的女儿各个国色天香,满朝百官该羡慕老爷您了呢,时辰不早了,宫宴该开始了,我们快走吧。”   “是啊是啊,爹爹,我们快走吧!”   商战天点了点头,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这才问道:“七丫头呢,你没派人去叫她吗?”   大夫人面色一僵,她还没说话呢,商棋已经不满地骂了起来:“那小贱人,她哪有资格去这样的大场面,不是贻笑大方吗,爹爹,我们商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想起那小贱种,这还一肚子窝火呢!   商战天脸色一沉,商棋悻悻地闭上了嘴,大夫人干笑了两声:“老爷,七丫头怕是身子不舒服,就让她好生歇着吧。”   那小贱种?她怎么可能派人去通知那小贱种!   “嘻嘻。”大夫人话音刚落,清脆的笑声忽然响起,人还未至,劣质脂粉味就已经扑鼻而来了,只见一抹红绿相间的小身影已经蹦跶地冲了出来,生龙活虎,哪里像是不舒服的样子:“爹爹,你们找我吗?我这不是来了吗!”   待看清跳出来的人花红绿柳居然是商墨时,众人顿时嘴巴里就跟塞了鸡蛋似的,受到的惊吓不轻,几乎要晕厥过去:“你怎么....怎么......”   商战天脸色一沉:“是谁让你这副打扮!”   商墨原本一脸兴致勃勃,被商战天这么一喝斥,顿时无辜地蹙眉,装模作样地吸着鼻子:“不好看吗?商墨听说可以去皇宫吃好多好吃的,特意打扮了好久呢!”   “你......”商战天还是头回被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气得口不能言。   好不容易才让鼻子舒服些的商琴嗤笑地睨了眼商墨这身俗不可耐的打扮,嘲讽道:“小贱人,麻雀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就你这庸姿俗粉,做梦!”   “就是,你算哪根葱,竟然也想跟我们相提并论,一起去皇宫?”商棋逮着机会就添油加醋地嘲讽道。   一身粉裳的商书眼露不屑,却只是慢条斯理地掩嘴轻笑,并不言语。   对于三位姐姐的冷嘲热讽,商墨毫不在意,只是听到商棋那句“你算哪根葱”,商墨低头一看自己绿油油的一身,还真挺像根葱,顿时乐了,哈哈笑了起来:“像,还真像!”   商战天本就对商墨没有好印象,此时更是印象差了许多分,冷哼一声:“混帐!”   “老爷,别生气了,孩子还小,不懂事。”大夫人假惺惺地劝着,眼里却是相当的心机深沉:“宫宴,老爷只能去早不能去晚,若去晚了,人道是老爷自恃功高刻意怠慢,别的到时候落人口柄。七丫头不过一个小孩子,别人只当她爱玩爱闹,不会怎么样的,由着她去吧,我们该走了,马车都等着呢。”   大夫人此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可没打算给商墨时间让她换身衣服,洗掉脸上庸俗脂粉。   “是啊,母亲说得有理,爹爹,我们快走吧,商墨好饿哦!”商墨吧嗒吧嗒点着小脑袋,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摸摸自己的肚子,看上去如狼似虎。   ......   大瀚国力昌盛,百年基业早已成就一方不可动摇的霸主地位,是以如今的少年帝王虽年轻,祖宗基业在他手中却依然能稳如泰山。   今夜的皇宫格外金碧辉煌,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琢,宏伟奢靡得让人叹为观止。   承恩殿便是今夜宫宴举行之地,殿内上方有一尊汉白玉雕出的白龙,龙身上嵌了十二颗硕大的夜明珠,将整个承恩殿照得明晃如昼。   殿上方最尊贵的席位自然是皇上坐的,宴会还未开始,百官已经早早来了,今夜满朝文武皆着便服赴宴,商墨她们这一行人到时,宴会堪堪开始。   “恭喜安定候再立大功!”   “安定候家的千金果然各个如花似玉,好福气,好福气啊!”   寒暄客套没多久,太监尖锐的嗓音便响起:“皇上到。”   各位大臣各自入座,从头到尾都没人注意到绝对俗不可耐的商墨,如此甚好,正中她心意,商墨唇角一翘,十分自觉地收敛光芒,极力让所有人将她忽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话音刚落,只见殿内款款走来一抹艳丽的火红色,今夜明祁寒穿的也是随意,皇上不爱穿龙袍,这种荒唐事发生在明祁寒身上,众位大臣却是习以为常了,只见红衣少年入坐后,姿态慵懒地随意半靠着身子,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看着拜倒一片的众臣,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用那双仿佛可以洞穿人心的邪魅目光随意扫视着,似乎在找些什么。   明祁寒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看样子是刚睡醒便往这来了,他一手随意执着一尊白玉酒杯往嘴里送,目光含笑地扫视众人,迟迟没有喊平身,被这样精明懒邪的目光扫过,顿时让人忍不住打起寒战,汗流浃背,让大臣们都不得不暗暗骚动起来。   商墨也随着商战天等人安安份份地下跪行礼,把头埋得低低的,就怕被那个大淫贼逮个正着。这一跪就跪了老半天,也不见得皇上喊平身,商墨心中顿时问候了一通大淫贼的祖宗。   明祁寒慵懒的目光顿时一滞,似笑非笑地狭长眸子里一亮,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待看见了躲得远远的那个小家伙出人意料俗不可耐的红绿打扮,明祁寒眯了眯眼睛,隐约能看清小家伙脸上乱七八糟扑了一层夸张的东西。   “噗!”嘴里一口酒冷不丁喷了出来,明祁寒忍不住一拍大腿,哈哈笑了起来:“众..众卿平身吧,哈哈哈......”    024 一曲“惊”天(上)   “安定候果然是我大瀚之宝啊。”明祁寒朗声大笑,丝毫不吝啬夸奖之辞。   “哪里哪里,是皇上厚爱了,臣实在不敢当。”商战天应答得相当谨慎,虽然今夜的宫宴名义上专为他而设,但身处商氏世家一大家主的位置多年,他是个绝对小心的人,怎么可能因此得意忘形,自以为权可盖天,连皇帝都得来巴结他?   当今帝王虽年轻,但他的心计决不在他商战天之下,这个令他无法看穿的少年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商战天此刻和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年打交道,比和一大高手大战上三百回合还要累,就怕一个不小心就着了皇帝的道,自古高处不胜寒,商氏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一切当以谨慎的好。   明祁寒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宴席之上的官员已经开始连连附和开了,恭维之辞铺天盖地地砸向商战天。   “安定候可真是威名远播啊,人还未到,就把北漠那般小杂种吓得屁滚尿流。”   “哪里哪里,过誉过誉。”   “安定候何须如此谦逊。”   “哪里哪里......”   今夜的宫宴可谓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但各个皆各怀心思,恐怕今夜真正在享受这宴会的只有商墨一人。   不仅安定候携女眷赴宴,各家千金更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才来赴宴,整个承恩殿可是比烟花柳巷之地还要热闹,花红柳绿美人如云,姑娘小姐们从头上戴的到身上穿的,无一不一个比一个奢侈,一个比一个夸张。   商墨心情极好地撑着小脑袋,一边欣赏着在场的各府千金,一边毫不客气地开始对宴桌之上的美食开始横扫,这么好的美食,怎么没人把注意力放到这上面呢,大臣们在互相客套,这些闺中千金也在暗自较真,商墨一个打扮得俗不可耐的丑丫头自然被忽略了个干净,乐得商墨今夜的胃口大好。   座上之人乃当今天子,且不说他至高无上的地位与尚且悬设的后宫对天下女子有着致命的诱惑,光说明祁寒的那张蛊惑人心的俊邪之脸,就足以让今夜好好热闹一番了。   那双如星辰尽碎在其中的深眸含笑微敛,明祁寒漫不经心的目光随意扫过,明明未曾多停滞一秒,却让人产生他的眼里独独只容下自己的错觉。   “真是妖孽。”商墨一脸同情地摇了摇头,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们也不知道又有多少要栽在这大淫贼手中了。   “皇上看我了看我了!”李尚书家的千金浑身激动得隐隐颤抖,脸色羞红,几乎要喷出火来。   “李秀蓉,你想多了吧,皇上方才分明是在对我微笑,啊,你看,皇上看过来了看过来了!”   “我觉得我已经快不能呼吸了。”胆怯的小姑娘暗暗捂住心口,早已不知道自己信甚名谁了。   大夫人扫了眼只会埋头苦吃的商墨,鄙夷地挑唇一笑,再看自己的三个女儿,就连已经嫁人的大丫头都和二丫头一样加入了“皇上到底看了谁”的争论中,和别人吵得面红耳赤,好在今晚乐舞纷繁,否则也不知道要怎么贻笑大方了!   反观三丫头商书,脸色虽羞怯地涨红,却仍知书达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地饮水,果然三丫头的性子就是安定,不愧是大家风范,大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跟商战天请示,便自作主张地上前拜礼。   见安定候府中最有地位的大夫人忽然巧笑跪地,商战天眉头一皱,众人亦是不由自主地安静了几分,想看个究竟。   明祁寒挑了挑眉,然后轻笑道:“安定候,你家夫人这是在作何?”   “皇上,臣妇见皇上今日心情好,难得老爷今日与官场同僚共乐此宴,臣妇便生出了一个主意,特向皇上请示。”大夫人有条有理地应答道。   “哦?”明祁寒忽然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来朕听听。”   “是。”大夫人眼中溢出了笑意,商家三个小姐也能猜到自己的母亲要说些什么,顿时趾高气昂地开始用眼神向周围脸色越发难看的女人们示起威来,只听大夫人笑道:“我家三女儿书儿近来琴艺见长,不是臣妇自夸,书儿可是帝都公认的才女,若皇上不嫌弃,请我家书儿小奏一曲,为大家助兴如何?”   大夫人打了这个头,类似的请求竟然接二连三起来,跪倒了一片夫人,各个都巴不得把自己的女儿推销出去,能获得皇上亲睐,其中好处自是不必说了。   商战天微微蹙眉,却没有过多的表示,任由大夫人去了,宴上大多官员的反应也都与商战天类似。   今夜的宴会原是为安定候接风洗尘,如此看来,这意味倒像变了。   见这略有些混乱的场面,明祁寒却只是淡定自若地挑唇一笑,乐在其中:“众卿家的女儿可都是各个多才多艺啊,朕若允了此家否了彼家,厚此薄彼反倒不好,来人,摆琴,各位小姐若愿意,便各奏一曲,今夜琴技最好者,朕自当有赏。”   话落,已经有太监搬上了琴案,明祁寒宽袖一扫,太监得了皇上的意,竟将琴案摆在了靠皇上最近的地方,几乎就在皇上触手可及的下方啊,在场的众位女眷之中顿时传来倒吸口冷气的声音,一想到一会就要与皇上靠得如此近,抚琴给皇上听,每个人的心跳皆开始加速跳动起来。   商墨忽然来了兴致,也放下碗筷来笑眯眯地看着好戏。   第一个上场的便是刚才那个捂着胸口胆怯紧张的小姑娘,小姑娘看上去十四五岁,生得倒是清秀,穿得也比其他花蝴蝶们素净多了,商墨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算是其中最正常的女子了。   只见那小姑娘紧张地深吸了口气,在明祁寒身旁玉手抚上琴身,一个拨手,兴许是太过紧张,竟弹错了好多地方,座上的小姐们都暗自笑开了来,正在抚琴的小姑娘最后竟然抽噎起来,商墨摇了摇头,第一个,没戏了。   此后上场的姑娘们倒是一个比一个弹得好,明祁寒自始至终都那一副含笑点头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更喜欢哪一位的演奏。   到了商书,只见粉衣俏丽的商书安安静静地朝琴案走去,脸色微红,但比起其他上场的女子们,琴技确实高出许多,最大的优势在于她的沉稳和冷静,清越的琴音悠扬而出,果然不愧是帝都第一才女。    025 一曲“惊”天(中)   那只拨动琴弦的玉手袖摆拂香,琴是好琴,奏琴之人的亦是让人赏心悦目,琴声悠扬,时而如涓涓细流诉说少女的绵绵细语,时而如落花纷扰,将所有人引入百花深处,暗香浮动。   商书低眉微笑,红晕自始至终未从白皙的脸上褪下去,距离那个一身世俗的火红却显得世人无可比拟的高贵的帝王如此之近,那男子慵懒地一手撑着头,似漫不经心,又似在认真倾听,他时不时微笑地勾起唇角,那一瞬间几乎要把人都融化了,商书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少女满含羞怯地芳心暗许,让听的人也不由得醉了。在场争艳的少女们最初的敌视与愤慨最终也不得不化为失望和佩服,看来胜负已定。   就连那个一身庸俗,扑上厚厚脂粉,躲在一旁享受美食的小家伙也不由得半张着嘴,商墨双眼一眯,难以置信地抬起小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没想到啊,她这三姐还真不是空有其表。   “嗤,小贱种,现在你知道什么叫做天壤之别了吧,三妹是天上的凤凰,你顶多就在地上上钻来钻去的虫子。”商琴趾高气扬地嗤笑了一声,看这小贱种,把自己打扮得花红柳绿,还真以为就她这庸脂俗粉能有资格站在这里,简直是自不量力。   “三妹今日出尽了风头......”商棋跺了跺脚,虽然出风头的是自家姐妹,但显然还是吃味,一看那又丑又庸俗的小贱种,不快的心情竟然也去了几分,嘲讽道:“就算你把全大瀚的脂粉都扑到脸上,麻雀还是麻雀,也变不了凤凰。”   商墨心情好得很,又有美酒佳肴相伴,又有人为了讨好那大淫贼争相奏乐,心情能不好吗,嘿嘿一笑,商墨眨巴眨巴着那张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的小脸上明亮灵动的眼睛,也懒得跟这两个没有大脑的女人计较。   双眼一眯,商墨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又拍了拍吃得鼓鼓的肚皮,正打算继续把自己当透明人,越不起眼越好,该争该斗的,都继续,别理她......   商墨悄无声息地往后溜,为了多看几眼那个大淫贼,几乎所有人都离了席,眼巴巴地往前挨,后头空旷得很。   一曲奏罢,商书礼节周到地起身行礼,红着脸不敢抬头看那个俊邪得惊心动魄的少年:“商书献丑了。”   安静,出奇的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或是期待着皇上所说的“奖赏”是什么,或是暗暗心存侥幸,期待皇上并未看上安定候家的三小姐。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好听得蛊惑人心的声音响起,明祁寒似笑非笑地挑唇轻笑,嘴里夸得人天花乱坠,但目光却从始至终没有停留在低头行礼的粉衣少女身上,那双狭长的眼睛忽然一敛,精芒闪过,明祁寒暗自发笑,仿佛可以穿透一切的目光锁定那个鬼鬼祟祟往后溜的小家伙,他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商墨没来由地觉得背脊一僵,只见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少年帝王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慵懒的嗓音带着磁哑暗笑的意味:“今夜人人都为朕献上了一曲,怎么唯独那位姑娘没有一显才华呢?”   宴上顿时哗然,顺着明祁寒的视线,众人纷纷望去,商墨心中一跳,无数道目瞪口呆的视线或灼热或讶然或不屑,通通像扎得人浑身难受的针一样噼里啪啦嗖嗖飞来。   “那怎么行,她哪里会!”商棋受惊吓过度,竟然不自觉地喊出了声。   商战天面色一变,这七丫头未曾正经请过先生教过什么,别说抚琴了,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是啊皇上,七妹妹年纪还小,连字都识不全。”商书也是一震惊,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她这么做倒不是怕那小贱种出丑,她出丑倒没什么,败坏的可是商家的声誉,连带着她商书这一帝都第一才女也会跟着脸上无光。   明祁寒不动声色地含笑看着那个小家伙,连字都识不全?这小鬼的本事大着呢,连皇宫都敢溜进来,他明祁寒的贴身之物都敢偷,还真是令人好奇了,这小贼还有多少本事藏着掖着呢?   “皇上。”商战天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欲打消皇上要听七丫头抚琴的意思,却被明祁寒冷不丁地一个软钉子给碰了回来。   “朕从未被人拒绝过,今日莫非要大开眼界?”明祁寒装模作样地挑眉叹息,眼底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   “这......”商战天脸色一僵,只好话锋一转:“七丫头,你就试一试吧。”   商墨脸色一黑,僵硬地抽搐着嘴角,她真怀疑这个大淫贼是故意的,可是没理由啊,他又没见过她的真面目,况且她今日还打扮得如此夸张,没理由被认出身份。   众人见这个穿得大红大绿的小鬼粗俗得就像一个乡下丫头,脸上厚厚的脂粉实在让人无语凝噎,冷不丁打了个激灵,俗,俗不可耐,岂是一个俗字了得!安定候的小女儿竟然是如此姿色,虽然年纪还小,但一看就知道,就是长大了也不会有多大改变,只会越来越俗。   商墨干吞了口唾沫,突然间成为所有人的关注焦点,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重重叹了口气,商墨忽然大摇大摆地一蹦一跳跳了上去,一屁股就在明祁寒身旁的琴案前坐了下来,眨巴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不明物体良久。   众人先前虽然不屑,但看这小家伙的架势有模有样,也不禁暗自期待起来,或许真人不貌相,以往一鸣惊人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说不准这小丫头还真能弹出一曲佳音?   商书的脸色一沉,却也只能缓缓退了下去,面上依旧温婉娴淑,但目中早已满含讥诮,除非太阳明日打西边出来,否则那小贱种是不可能创造奇迹的,一个连字都不识的人,怎么会抚琴,更别提妄想堪比她帝都第一才女之名了。   商墨歪着脑袋,一言不发,也许久没有下手,只是有模有样地摆起姿势,看样子还真是煞有其事,动作竟然和刚才表演的商书颇为相似,看样子是在回想商书方才的演奏。   难不成这小鬼是在现学现卖不成?   明祁寒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竟也满是期待地凝视着离自己只一步之近的小家伙。   寂静,出奇的寂静!    026 一曲“惊”天(下)   商墨闭着眼睛侧着脑袋,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中,似乎在寻找感觉,被脂粉扑得一块白一块红的滑稽小脸上,时而蹙眉,时而舒展开来,那架势,完全是一个大师嘛!   众人心里更加确信了这个猜测,这几年九洲大陆上出现的足以吓破人胆的少年天才也不是没有,这些人在某些方面的天赋绝对不是常人能理解的,不可小看,不可小看!   就连一脸慵懒的明祁寒也不由得正了正色,一手执酒杯,无意识地往嘴里送,眼睛却是眨也不想眨,看这小淫贼的架势,莫非真要出一出重头戏?   装模作样的商墨完全不知情,自己那番心理挣扎在别人眼里反而成了智慧地沉思,把所有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豁出去了!   商墨漂亮的眼睛忽然一睁,身后玉龙柱身上镶嵌的十二颗硕大夜明珠的光芒从身后打来,将这个怪模怪样的小东西给笼罩在一层莫测圣洁的光晕中。   那双眼睛一睁,清亮如水的瞳仁仿佛着了一层强烈的吸力,看得人心头不由得一揪,只见那一身大红大绿的丑丫头悬在半空的手指微微一曲,整个人仿佛活了过来一般,那双即将要创造奇迹的小手缓缓下压,即将要碰到琴弦了,那个下落的瞬间仿佛被无限放慢了一般,整个宴上所有人都提了一口气,不敢随意呼出来,目光小心翼翼地跟着那双小手移动。   见小东西要下手了,明祁寒亦是精神一振,刚送入口的酒也忘了咽,视线集中在商墨细嫩的指尖。   嘎——   晴天霹雳的噪音!   忽然,那双聚满注意力的小手一挑琴弦,嘎的一声,粗嘎刺耳的一声噪音仿佛晴天霹雳。   商墨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立即跟屁股着了火一样咯噔一下跳了起来,然后尴尬地低头绞着手指头,羞涩无比:“不好意思啊,没学过——”   “噗。”这一回,被猛地一下刺激到的明祁寒直接把那一口酒给喷了出来,全部落到了那个装模作样了老半天,结果居然弹出一声噪音的小东西的脸上。   商墨本就挨着明祁寒旁边坐,加上个子又小,那一口酒不偏不倚全部喷到了她的脸上,商墨只感觉脸上一热,脸上厚厚的脂粉已经开始和上水更加一块白一块红地往下淌,惨不忍睹......   始料未及的众人顿时石化!近乎崩溃的宴席上忽然爆发出一阵谴责与唏嘘,各个几乎要风中凌乱,脑袋还在嗡嗡作响,完完全全被这丑丫头给耍了一遭!   “你......咳咳。”明祁寒原想哈哈大笑,却看到小家伙一脸黑气地怒瞪着他,小手拽着袖子,满脸怒气地去擦脸上斑斓的色彩,却是越擦越精彩,明祁寒被商墨瞪得莫名地摸了摸鼻梁,脸上却是憋得通红,想笑又险些憋出内伤。   好不容易缓和过来,明祁寒轻咳了几声,漆黑的狭长眸子微微一敛,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英俊的脸上挑起一抹无比赞赏的笑意:“果然是,一曲‘惊’天啊......”   明祁寒故意拉长了最后的尾音,意味深长地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语气却是充满戏谑,好像那些只听到一声噪音的人都是凡夫俗子,只有他这样的天子才能听得懂这是世界最美的声音似的。   商墨显然被明祁寒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唬得嘴角抽搐,正欲继续装模作样请个罪便撤下去,谁知那个一直懒懒倚靠在雕龙金椅上的绝色少年忽然站起了身,商墨微微皱眉,席上所有的女子却霎时因为明祁寒的举动就跟煮沸的水一样惊呼一声,各个倒抽了一口气,怦怦跳的心脏仿佛要跳到了嗓子眼。   商墨还没反应过来,那抹妖冶的火红已经靠近了她,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商墨一个猝不及防,已经被明祁寒重新按回了位子,他自己却顺势也坐了下来,一前一后地,一个俊得让见了的人都忍不住呼吸不正常的绝色少年挨着一个一脸斑斓像个小丑一样的鬼丫头坐了下来,那抹火红完全将商墨小小的身子给圈在了中间。   那股商墨曾经见识过的淡淡好闻的味道将她抱围,背部忽然靠上一睹热乎乎的“墙”,商墨背脊一僵,整个人不知所措起来,后有“围墙”,前有琴案,商墨不能打翻后面的那个该死的家伙,现在却是逃无可逃,整个大脑钝住了,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商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明祁寒一声揶揄的低笑,然后那双比自己大好多的手已经一边一只覆住了她的小手,带着她轻轻抚在温柔的琴弦之上,不成调的声音就在这一大一小的手中溢出,看得所有人都一片云里雾里的,不知道皇上和那丑丫头在做什么。   商墨原本满肚子郁闷,手也无意识地被带着在琴弦上轻抚,就在郁闷之时,几声简单但浑厚的音符就随着他们的手的拨动传出,商墨脑海中顿时灵光一闪,豁然开朗!整个脑袋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开始兴奋起来。   明祁寒见这小鬼头眼神发亮,兴奋地翘起了嘴唇,就知道这小东西天姿聪颖,学什么都惊人的快,这种一点就通的天赋绝对是世人一生难求的,他只随意带着这小东西抚出几个基本的音律,这小鬼就已经在这个过程中把握了所有的奥妙。   明祁寒挑唇轻笑,忽然就松开了手退离商墨身后,然后那抹火红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已经重新回到了椅上,一脸惬意,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身后将自己包围的热度一消失,商墨顿时感觉到自己就像一只挣破牢笼的凤凰,就要凌驾九霄的快感,就刚刚那几秒的接触,她竟然感觉自己和眼前这东西已经认识了好几年似的,指尖得到了点拨,行云流水地轻抚而过,顿时一波又一波激荡人心的美妙琴音流淌而出。   众人先是一愣,但心中却因这纯熟雅净的音色为之一振,很快,这一波惊讶还为适应,另一波惊喜又接踵而来,她弹的居然和刚才号称帝都第一才女的商府三小姐如出一辙!   不,不是如出一辙,曲是同一首,但感觉却是天壤之别,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刚才还一窍不通,怎么一眨眼却能有此惊世才华,所奏出的感觉根本不是凡夫俗子随随便便就能到达的造诣!   惊世,惊世,果然一曲惊天啊!   商墨完全沉浸于这突然而来的境界,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被这么一点拨,对付眼前这个碰都没碰过的东西,居然能如此随心驾驭,连她自己都沉浸在这不可思议的美妙琴音里了。   这东西玩起来原来很简单嘛!   看那小家伙得意的样子,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已经吓坏了他的这些好大臣们,明祁寒笑而不语,但赞赏之色已经浮上了那双高深莫测的瞳仁里,果然是“惊”煞满席,刚才那一下噪音是“惊吓”,现在却是“惊羡”满堂。   这小淫贼......   明祁寒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小东西果然孺子可教。    027 白吃亏了   商战天心下一片震撼,夫人是怎么待七丫头的,他心里清楚得很,怎么可能像培养大丫头她们一样教她这些本事?   就连一向没将这个又瘦又小的小贱种放在眼里的大夫人等人也不由得听得痴了,同一首曲子,这个死丫头竟抚得比书儿更好,怎么可能!   “好啊,这小贱人,原来她还干小偷的勾当!”对正在抚琴的商墨又是佩服又是嫉妒又是不屑的商琴终于回过神来,呸了一口,愤愤不平起来。   “一定是三妹在抚琴时让这小偷偷师了去,真是不知廉耻!”商棋目光恨恨地盯着竟然靠皇上那么近的小贱种,语气也是酸溜溜的。   商战天微微蹙眉,他一向知道大丫头她们不喜欢七丫头,没想到是如此口无遮拦,但转念一想,反倒把刚才心里的疑惑全都打消了,或许正如她们所说,是七丫头自己偷偷学了去的,脑袋倒是极灵光的一个丫头。   一直没有说话的商书温婉微笑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不得不喟然:“没想到七妹妹竟有如此才华,我这做姐姐的,倒真是枉坐了第一才女之名。”   一曲尽,那个一身花红柳绿的丑丫头惊喜地睁开了眼睛,灵动的漂亮眼睛竟然出奇的流光溢彩,众人完全还沉浸在刚才的天籁之律中,全场一片寂静。   商墨眨巴眨巴着眼睛,歪着小脑袋不解地看着没有反应的众人,小家伙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很不知廉耻地哈哈拍掌道:“大家别客气,鼓掌!”   商墨清脆的童音打破了夜的寂静,继而排山倒海的掌声接连响起,先是零零散散的几处掌声,最后竟成了满堂喝彩。   商墨装模作样地行了行礼,这才一脸羞怯地低着头:“小女子献丑了。”   看小家伙这么得意忘形的样子,明祁寒失笑地摇了摇头,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也慷慨地笑道:“安定候真是好福气啊,有这样让人惊叹的女儿,这小家伙才华横溢,深得朕心,听她琴音一曲,竟让朕舒心不少,黄金万两易得,知己一人难求啊!”   这评价高了,这个丑娃娃竟然成了皇上的知己,大臣虽惊讶,但却也并不觉得不妥,方才这小家伙的才华的确令人称羡,才八九岁的年纪,竟能有如此造诣,只怕宫里的这些自诩才高八斗的老琴师们今夜见了,胡子都要吓歪了。   商墨一脸天真地嘿嘿笑着,双眼却是一眯,相当警惕地暗自瞪着那只妖艳的狐狸,他有那么好心?   “皇上缪赞了,小女雕虫小技,在皇上面前献丑了,也望各位同僚莫怪才好。”商战天抱了抱拳,客气地谦言道。   “不过......”只见龙椅之上俊邪的少年微微蹙眉,声线慵懒,带着一丝忧心:“爱卿府上的女儿怎生得如此瘦小,朕的小知己才华横溢,心性讨喜,看这一身红衣绿裙,再看这张略施粉黛的小脸,真真是一代绝色佳人,只可惜瘦得令朕都心疼了。爱卿,你该不会就这么薄待朕的小知己吧,下次朕见到她,可要让她白白胖胖起来。”   明祁寒一本正经地说完这些话,整个宴席之上所有人尽乎要崩溃了,那张粉扑得厚得堪比城墙的脸还叫略施粉黛?粗俗的大红大绿衣裙竟然也叫绝色佳人?   商墨也是差点一个腿软就摔了下去,黑着脸嘴角抽搐,这个大淫贼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敢认第一,那全天下就没人敢认第二了!就连她商墨都自愧不如!   明祁寒似笑非笑地看着席上窃窃私语的大臣和脸色又红又白的佳人们,这些待字闺中的名门小姐们都被唬得又惊诧又不得不怀疑,难道皇上的喜好与别人不同?还是她们一直以为的美丑观完全错了?   商战天也是一下纳闷,却也不敢怠慢,恭敬道:“那是自然,劳皇上替小女忧心了,臣罪过。”   家眷席上的大夫人等人更是面色难看,这小贱人竟然得了皇上这一靠山,岂有此理!白白胖胖?莫非皇上要给她撑腰不成!   的确,商府七小姐是什么境遇,满城皆心知肚明,皇上又怎么会不知道,那番话显然是话里有话。   商墨虽然不知道这个大淫贼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如此一来,她的日子反倒好过了不少,背后有这么一座大靠山,不狐假虎威一番她都对不住自己。   商墨嘿嘿一笑,在众人惊魂未定之时,竟然又干了一件让人目瞪口呆的事,只见那个打扮得极其夸张,看了便令人忍不住反胃的小家伙猛地扑向了明祁寒怀里,色彩斑斓的小脸全部都往那个绝色少年身上蹭,童稚的声音带着惊喜,无邪得很:“皇帝哥哥,那商墨赢了对吗?”   商墨抬起脏兮兮的小脸,眨巴眨巴着眼睛纯洁无辜地看着明祁寒,咧着嘴笑开了来,那样夸张的笑容出现在那样夸张的小脸上,还真相当惊悚。   满席大臣又是一阵猛抽气,谁不知道,皇上最爱干净,一点脏都受不了,那小鬼居然...居然.......   明祁寒完全被商墨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了,这个小坏包竟然把她脸上色彩斑斓的颜色全部擦在了自己身上,明祁寒苦笑地耷拉下肩膀来,这个牛皮糖一样粘在自己身上的小坏包推也推不开,而且人家还天真无邪地冲你笑呢,他还真舍不得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把她给拎起来丢出去。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算计人无数的明祁寒今天居然被这个牙都还没长齐的小东西给唬得只能吃闷亏。   这小鬼,心眼真小,一点亏也不肯吃,有仇就一定得报回来。   “那是自然。”明祁寒相当“温柔”地冲这个无良的小坏包一笑,终于顺势从商墨的魔爪之下脱出身来,冲旁边的太监挥了挥手:“朕说过,今夜弹奏得最好的朕自有大赏,把赏赐给这小丫头。”   “是。”太监领了命,不一会便捧上一尊上好木料制成的精致小木盒,看那工艺无比精致的木盒,想必里面装的定然是尊贵至宝。   商墨嬉笑着接过宝盒,已经从明祁寒身上蹭干净许多的小脸也难得露出了原来的一丝粉嫩俏丽,只见明祁寒眯了眯眼睛,一丝坏笑闪过,竟满脸比小家伙还要更甚的期待:“小东西,快看看,可喜欢朕的赏赐?”   商墨狐疑地看了眼笑得相当阴险的明祁寒,心下顿时警惕了许多,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一看,众人还在好奇那盒中究竟是何宝贝时,没想到小丫头刷地一下又立即把盒子合上了,那速度就像闪电一般快,不知为何,看了皇上的赏赐以后,那小家伙的脸色竟然黑了许多,嘴角隐隐在颤抖。   商墨迅速连带着将小木盒往袖子一里一塞,立即拜谢那个心情看上去无比好的红衣少年:“谢皇上赏赐,商墨很喜欢,日后一定会好好‘回报’皇上厚礼。”   “哦?朕很是期待。”明祁寒缓缓勾起唇角,意味深长。   商墨黑着脸便退了下去,之后的山珍海味竟然也吃得索然无味起来,就连筵席如何散场的都了无印象。   那个该死的大淫贼居然送她一方红肚兜儿,而且那肚兜儿分明就是.......   商墨愤愤地想着,看来她还是小看了这个大淫贼,竟然早就知道她就是那日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的的大胆小贼。   商墨欲哭无泪,既然早就被他知道了,那前些日子她为了低调一点吃了那么多闷亏,干了那么多累活,还连累了她岩哥哥,这不是白吃亏了吗?    028 水深火热   大淫贼那一句“白白胖胖”果然起了作用,商墨这一房人的月例整整翻了一番上去,锦姑二人高兴得就差抱起商墨往空中抛了。   “太好了,我早就想把小姐屋子上头的旧瓦给翻新了,冬天眼见着就要到了,屋子上上下下都得补,可夫人那怎么也没有要拨几片铜板下来的意思,这下好了,今天一早,夫人可亲自派了贴身丫头如意姐姐送月例来的。”暖云在那数着钱,越数越高兴,这辈子还是头回有机会算着要把钱怎么花呢,别提多爽心了。   “冬天得添的暖炉也有着落了,噢,对了,还得给大公子和小姐添些新衣......”锦姑一边想着要添置的东西,一边吩咐暖云做记号记下,他们都不识字,只能画一些自己能看得懂的符号,省得回头把要添置的东西给忘了。   看着锦姑和暖云难得这么开心,商墨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晃悠着小脚,也笑眯眯地弯起了嘴,果然啊,钱这一字能难死一个英雄好汉啊。   自打宫宴里回来,第二天一早大夫人那就派人送月例来了,分量还比以往重了两倍,估计是商战天那亲自吩咐的,否则大夫人哪有那么好心?   “再过几天就是大公子生辰了,正巧可以赶上给大公子做一件冬衣......”锦姑忽然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着。   坐在小凳子上撑着脑袋的商墨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劲儿,眨巴着眼睛兴奋起来:“岩哥哥生辰,我要给岩哥哥准备份礼物,锦姑,给我些碎银,我们要去搜尽天下奇珍异宝咯。”   说风就是雨的商墨把正在认真记事情的锦姑吓了好大一跳,拍拍胸口哭笑不得地看着红扑扑着小脸咋咋呼呼的小祖宗:“七丫头,就这点钱能搜出什么奇珍异宝啊,您要这么出去可不行,回头让人认出了,传到夫人耳朵里,仔细又是一顿好受。”   商墨低头一看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既然锦姑这么说,商墨只好撇了撇嘴:“我是非得找点好东西送给我岩哥哥不可,这样出去不行么?那给我找件男孩子穿的衣服吧。”   见商墨这非出去不可的劲,锦姑也知道劝不动了,仔细想了想,一拍脑门:“有了,暖云,你去里屋最底下的箱子里找找,那里有几件大公子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哩,旧是旧了点,我都拾掇得干干净净收起来的。回头你就跟在小姐身边,看仔细咯,可一定要让小姐平平安安回来。”   “我知道啦锦姑,您可越来越会说了。”暖云嘿嘿一笑,在锦姑作势要打她之前就一溜烟跑开了,逗得商墨在一旁哈哈大笑,可不是吗,锦姑年纪越大,可一天比一天唠叨了。   .......   从后院溜出商府,拐出小巷子就是大瀚帝都的市井了,这一路极其顺利,也没遇到什么人。   商墨将头发清爽地束到脑后,身上穿着干干净净的素白锦衣,也不知道商墨这是什么嗜好,原本就粉嫩的肌肤外头非要扑上点脂粉才罢休,难得的出尘灵气也被自己给打扮得俗了,好在那双眼睛是扑不上脂粉的,只见灵动的双眸时而无邪地眨巴眨巴,时而笑眯眯地眯起来,粉嫩的唇总是向上翘着,大摇大摆地迈着夸张的外八步走出了小巷子。   若忽略这小家伙身上的脂粉气,光看那精致的五官,简直是一个粉雕玉琢出来的小人儿,再看那走路的姿势和高昂着的小脑袋,油头粉面又目中无人,活脱脱一个只会惹事的二世祖又来了,这不就是那日和雷震那些纨绔子弟一起在望城楼里打听怪盗事情的小公子嘛!   跟在小家伙身后,也是一身小少年打扮,只是个子比前头那个小鬼略高些的,就是暖云了,暖云欲哭无泪地跟在自家小姐身后,把头埋得低低的,每次跟在小姐身边,不是夸张地赶着牛车进城,就是把自己打扮得跟油头粉面的二世祖一样,别提多丢脸了。   刚拐出小巷子,商墨顿时傻眼了,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难受地揉着自己的鼻子,这满城怎么都是浓厚的脂粉味啊,是谁把脂粉当面粉了吗,整个街市上浓厚的脂粉味呛得路过的行人都接连喷嚏打个不停。   “天哪!”商墨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睁开,定睛一看,顿时大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整个帝都来来往往的年轻姑娘,甚至乳臭未干的奶娃娃和牙都掉了一口的老太太,各个大红大绿,浓妆艳抹,难怪无论走到哪,浓烈的脂粉味都呛得人直打喷嚏。   暖云捏着鼻子,小声埋怨道:“小姐,还不是因为您,听说宫宴上小姐您就这么打扮,深得皇上赞许,这两天整个帝都的女人都疯了一般,全部都这么打扮起来了,脂粉铺里的脂粉都被疯抢光了,连大红大绿的俗色布匹都卖光了,我看不只帝都这样,整个大瀚的女人的眼光都不正常了......”   商墨一听就乐了,捧腹哈哈大笑起来:“完了完了,我这不是罪孽深重吗!”   这不是害得大瀚朝的男人们都要长期生活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环境里吗,到哪都得面对浓妆艳抹的傻女人,这不是夜里睡觉都得发恶梦吗!   看商墨这一副无良大笑的样子,暖云也不得不替满城的人哀悼起来,自家小姐以前可没这么坏心的,老天莫怪莫怪。   -----------作者的话-----------   感谢haruharucn亲的钻钻哦,感谢各位亲的票票和支持,么么    029 撞破秘密(上)   在一连串的喷嚏中,商墨带着暖云溜进了望城楼,不进去不知道,一进去才不得不感叹,什么叫天堂地狱两重天,外头是百鬼夜行,望城楼里才是人间,没有鬼的人间啊!   一进入这里,空气也顿时清新了不少,商墨纳闷地眨巴眨巴着眼睛,退回去往望城楼外站定,抬头一看,顿时哈哈笑出了声:“好大的六个字——女子禁止入内!”   难怪!一进望城楼,清一色全是男人,没有大红大绿浓妆艳抹的女人在眼前晃荡的日子,原来是这么的幸福啊!   “两位小公子也是来避难的吧?”听到商墨清脆的笑声,店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今天望城楼的生意可出奇的好呢,也只有望城楼这样底气足的酒楼敢挂出“女子禁止入内”这样的牌子,酒菜照样贵得该遭天谴,客不但不少,反而比往常多了数倍。   与其被一夜脑残的女人们荼毒眼睛,倒不如大吐血一回躲到望城楼来买个清静。   “给小爷我找个位置。”   望城楼里的男人们正红着脖子横着眉毛骂宫宴上那个歪曲审美观的始作俑者,身为罪魁祸首的商墨不仅不感到愧疚,心情反而极好,啪地一下一打开折扇,笑眯眯地迈开外八步往里走。   “哟,对不住了小公子,一楼的客位满了,只有二楼雅间尚有几间空着的。”店小二狐疑地打量着一举一动皆豪爽贵气的小公子,一时也不敢小瞧了他的经济能力。   “什么!雅间,你抢钱呢!”暖云吓得当即脱口骂出来,立刻护住放在她身上的碎银子,目光坚定地瞪着商墨,以表坚决不让小姐呕这口烧钱的气的决心。   谁不知道望城楼别的没有,就一个字,贵!所以就算来了望城楼,大家也大多坐一楼的位置,二楼的雅间可都是不要命的贵!   “那对不住了,别的酒家多的事,还请二位爷移驾。”小二这下看出来了,原来是没钱的主啊。   “二楼,雅间。”商墨微微挑眉,财大气粗地随手丢了张银票给店小二,然后便目中无人地下巴一扬,大摇大摆地朝二楼走。   店小二一愣,脸色当即又变得谄媚起来:“二位爷雅间请!”   跟在商墨身后的暖云傻眼了,自家小姐哪来的银票,那银票面值少说也有一百两呢,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商墨嘿嘿一笑,打着马虎眼,刚刚作案后的小手却是一本正经地藏在袖子里,没想到那店小二身上还带着不少钱嘛。   ......   在雅间坐定,这里果然比一楼更加清静。   “小姐,我们来这做什么,不是要给大公子找生辰礼物吗?”暖云撅着小嘴,完全摸不通自家小姐在打哪门子主意呢。   商墨自然不能告诉暖云,就她们那点钱,买来的东西能有偷来的贵重吗,当务之急可是打发走暖云再说:“我忽然想给岩哥哥买双锦靴,但出门时忘了问锦姑尺码,要不我回去问问锦姑,暖云你在这等我。”   这事一直都是锦姑负责,暖云一个小丫头片子自然是不会知道岩哥哥该穿多大尺码。   暖云听商墨这么一说,顿时打了个激灵,畏畏缩缩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这间贵到吐血的雅间,还别说,做惯了穷人,忽然间要她一个人在这么烧钱的地方坐一会,浑身就跟虫子挠似的不自在,暖云当即拔腿就往门靠:“别,小姐,还是我回去问吧,您可别乱走,暖云很快就回来。”   话落,暖云拔腿就溜,就怕自家黑心的小姐又冷不丁想出什么怪主意。   商墨笑眯眯地看着带上门便跑的暖云,忽然身后一阵风钻了进来,被破开的窗户瞬间又合上了,陌生的气息袭来,商墨眉间一皱,慵懒含笑的眸子顿时锐利起来,看向动静响起之处。   一身墨黑,头发凌乱,身上也开了多处口子的少年看上去受了不轻的伤,他手上紧紧握着令人触目惊心的阴寒型武器,带着倒刺的软钩泛着幽幽森寒的光泽,少年浑身带着肃杀之气,凌乱的发尖下一双森寒幽紫的瞳仁带着凌厉的杀气。   商墨原本的凌厉也顿时慢慢掩盖下去了,只见一身白衣油头粉面的小家伙好奇地眨巴着眼睛,向前走了几步,在少年几步远的地方蹲了下来,歪着脑袋笑眯眯地勾起唇角打量着他。   乍一看到少年那双奇异森寒的紫色瞳仁,还有那一身说不出的阴寒气质,还真像刮来了一阵凉飕飕的风,让人不寒而栗,不过看那家伙如此杀气外泄的目光分明下一秒就要动手了,可等了半天,这家伙也没动手,一看就是只深受重伤没有杀伤力只会干瞪眼的纸老虎嘛!   商墨嘿嘿一笑,她可没否认过她一向厚颜无耻,欺负的就是他身受重伤,没准下一秒就会咽气呢,跟她动手?也得等这家伙有力气了再说,现在她这雅间可是在二楼呢,那么高,想来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躲到这来已经是憋足了最后一口气了。   “你不怕我?”少年眉间一皱,浑身打乱翻滚的真气险些就要震断他的全身经脉,少年强压下就要喷涌而出的腥甜血液,依旧充满敌视地瞪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衣,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好奇宝宝一样打量他的小鬼头。   “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商墨的声音听着稚嫩,但嚣张得很,说着,小家伙站起身,眯了眯眼睛,笑道:“别说你现在重伤在身,随便一个没有武功的奶娃娃都能一脚踩扁你,就是你的功力再长进一倍,小爷我照样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你了。”   商墨大言不惭地吹着牛,等这小子有本事站得起来再去猜她说的是大话还是真话吧。   少年却是微微一顿,怀疑地看着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但看那小鬼狂妄的气度与那一瞬间与年龄不符的凌厉,少年也不得不暗自忖度,莫非他真的是在自己之上的当世高手?   --------------作者的话-----------   亲们猜猜重伤的少年是谁~咯咯 030 撞破秘密(下)   “你这是什么兵器,好特别。”商墨挑眉,将小脸凑近浑身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少年,眼睛发光地盯着少年手上还粘染人血的阴寒兵器,光这一看就足够让人毛骨悚然了。   小家伙忽然凑近,少年不自在地往后躲了躲,浓烈的脂粉气就这么迎面扑来,但少年好歹是身负上层武学的高手,还是一眼便看穿了小家伙身上的灵动聪慧。   不见少年回答,商墨便大胆地伸出小手想要碰一碰那件奇怪的兵器,不料还未触及,少年忽然抬起一只手扣住了商墨的手腕,力气大得险些要把商墨细嫩的手腕给折断,他声音一沉,厉色道:“不想死就别乱动。”   “哦?我会怎么个死法?”商墨极其目中无人地咧嘴笑道,完全没被少年自以为的可怕凶恶吓到。   “哼,噬骨鞭你也敢打主意,小心我直接将你的手给卸下来。”少年哼了一声,语气虽不善,但显然没有将这个牙都还没长齐的小鬼头列入敌人范围之内。   就在此时,忽然无数道肃杀的气息袭来,墨发紫眸的少年脸色瞬间一沉,握住噬骨鞭的手一紧,浑身骤然冒出浓烈的杀气,眼见着就要拖着这副半死不活的身子冲出去一死搏杀了,忽然一只细嫩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唇,继而一副软软嫩嫩的小身子手脚并用地趴在了他身上,将他整个人按回地上:“嘘,不准轻举妄动。”   少年微微一顿,脸色刷地一下不自在地红了,只见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不再是刚才嬉皮笑脸的表情,小家伙的脸色出奇的严肃,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她细嫩的小身板触及他身上时,竟一点也不让人厌烦,反而莫名地有一股让人想亲近的气质。   终于讷讷地点了点头,少年屏息将自己惹人注意的气息藏了起来,作为高手,他可以发现其他高手的靠近,那些人自然也可以发觉身负重伤的他的气息,只是从刚才开始,他一直摸不清这小鬼的功力深厚,那只能说明,她要么没有功夫,要么就是功夫太过高深,远在他们之上。   商墨懒得管少年在想什么,确定了少年不会冲动之后,才起身,不动声色地将耳朵贴到墙上偷听。   就是刚才,隔壁雅间进去了好几个功夫高深的人,商墨当然不知道人家厉害不厉害,但看那少年的反应也可以猜得。   只听见隔壁门砰的一声被甩上,来人愤愤不平地一拍桌子,听声音,人还不少。   “哼,让那小子跑了!”   “宗主派出去的黑风七刹居然打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孩!”   “二哥,这也怪不得黑风七刹,就是我们兄弟几个也未必能抓得住齐晟那妖孽,他手中的噬骨鞭把七刹的骨头全部都碎成了末,手段毒得很!”   “我看他也跑不了多远,一日不除他,宗主便一日不舒心,我已经派人传书给宗主了,不要以为他逃入大瀚境内,我们就不能把他怎么样!宗主亲自动手,看他有没有本事活着离开!老三,你让长老们看好了,别让那小子有机会逃出城,躲得进来我要他逃不出去!”   “可是二哥...在瀚国动手......”   “怕什么!我们齐宗还能怕商明两宗吗!”   这一头的商墨听得眉头越皱越紧,这是非好像还挺大的啊,什么宗主,听上去很厉害,再看那半死不活的小子,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齐晟了。   眉头一挑,商墨冷不丁打开窗户,把酒杯用力一丢,煞有其事地看着天边的方向,奶声奶气地惊呼一声:“哇,好厉害的大哥哥,飞好快!”   果不其然,商墨话音刚落,隔壁雅间的窗户嗖嗖打开,好几道黑影都飞一样地追了出去。   商墨这才拍了拍手,严肃地走了回来,看着那个看得目瞪口呆的少年:“你就是那些坏人要置之死地的齐晟吧,他们现在虽然被引开了,但很快就会发现上当折回来,趁着这时间,你赶快走,你会给商家惹麻烦我不管,但我商墨可不想找麻烦。”   商墨一副不想惹麻烦上身的样子,很显然,以少年现在的状况,那些人很快就会折回来了,那点时间根本跑不掉。   “你是商宗的人?”齐晟阴冷的紫眸微微一跳,然后自顾自地盘腿坐在地上,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一副吃定商墨会帮他的样子:“既然你说你很厉害,那你一定会帮我。”   “哦?”商墨不以为然地歪着小脑袋,笑眯眯道:“我若想自然是有本事助你脱险,但我凭什么要帮你?”   “你认识商岩?”   岩哥哥?   商墨一听这个名字,嘴角的笑容顿时僵硬住了,目光一敛,犀利起来:“你想说什么。”   见小鬼这一副慎重的表情,齐晟便知道压对赌注了,看那样子,这小鬼对那个人相当上心,只见墨衣少年冷酷的嘴角一翘:“你可知这九洲大陆曾以楚齐商云明五大世家傲立于武学巅峰,其中以楚字宗门为首,整个九洲高手无一不觊觎楚宗武学,楚宗绝世武学,集大成者可万寿无疆。为了这一点,当年其余四大宗门联合对付楚宗,当年楚宗的宗主乃楚月如,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女人拥有如此绝世武学,可惜当年她怀有身孕,加之楚宗遭偷袭,就此灭门,就是如此,其余四宗依然没有得到秘籍。”   这个故事好听啊,商墨听得十分感兴趣,双眼都在发亮,只是听罢后,才不以为然地反问道:“那又如何,就因为听了你一个故事我就得帮你?”   “但所有人没有放在心上的是,楚宗虽遭灭门,但楚月如的儿子,楚宗唯一血脉却还活着,这个秘密,除了我,现在也只有商宗宗主商战天知道......”   齐晟心中更有了几分把握,看商墨的反应,她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你威胁我?”商墨双眼一眯,一抹极度的危险闪过,她还是头回被威胁,话已至此,她没有理由不知道齐晟口中的楚宗血脉是谁,商墨虽震惊,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就商战天那等人,哪能生出岩哥哥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   “你可知商岩,不,或许我该说是楚岩,你可知商战天这么多年是如何对待楚岩的?为了得到万寿无疆,楚岩乃楚宗血脉,商战天从楚岩幼时便以九九八十一组蛊毒集合的剧毒控制了他,如今只有商战天知道楚岩的情况还好,他虽下如此毒手,但却不敢要楚岩性命。你说,若各大宗门知道了楚岩的存在,后果如何?”   “商战天竟敢如此待我岩哥哥!”商墨目光一敛,怒不可遏,但随即双眼一眯,慢悠悠勾起了唇角:“不过,这倒是让我改变主意了,我可舍不得让你就这么死了,来,告诉我,那些坏人为什么要杀你?”   看这小鬼阴森森地怀笑,齐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脸色一红,别过脸去:“楚宗灭门后,以齐宗独大。父亲过世,我齐晟乃唯一继位的宗主,却被齐宗旁系给篡了位,为了杀我,他们一路追到了这!”   看少年沉痛地回忆着过往,商墨却很无良地哈哈大笑,跺着小脚:“你怎么那么没用啊,你不是很厉害吗?竟然连宗主之位都被篡走了,笨死了笨死了!”   “哼!”见被乳臭未干的小鬼嘲笑,少年冷哼一声,双眼几乎要喷火。   商墨笑够了,这才轻咳了几声一本正经道:“我今天愿意帮你,但你必须帮我做一件事。”   意料之中,就知道没那么便宜,少年冷哼一声,算是默许。   小家伙嘿嘿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但仅瞬间,小家伙脸色一沉,竟让大她好几岁的少年也冷不丁心下一惧:“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丰满羽翼夺回宗门,但在那之前,你要为我打垮商战天,将商字一族连根拔起,替岩哥哥出这口气!”   话落,齐晟不由得嘴角隐隐抽搐,这个小鬼好像忘记了,她自己也姓商吧......    031 你好,气死爹   望城楼二楼,忽然一抹黑影闪过,只留下摇曳的窗户颤颤巍巍着,雅间内再无墨衣少年的影子。   清徐晚风穿过大开的窗户拂进别致的雅间,没多久,那几个上了当的老家伙果然发现自己被耍了,砰的一下,整个窗户都被踢破了,五个满脸黑气的中年男人高矮胖瘦各不同,正是正在追杀齐晟的齐宗五尊,他们气势汹汹地踢了进来大喝一声:“把那小子给我叫出来!”   这么大的动静,整个望城楼都被惊动了,商墨嘴角一挑,眼里竟然泛出了笑意,天真无邪地歪着脑袋,看向这五个来算帐的老家伙,声音气定神闲,完全没有一丝惊慌,满脸无辜地嘿嘿笑道:“各位伯伯也看到了,这里只有我,不知道小爷我怎么得罪你们了,你们五个大人要合伙来欺负我一个小孩不成?”   五人皆是一愣,只见一个极其粉嫩的白衣小公子悠闲地眯起了眼睛,嘴角微微上翘着,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望城楼精致的小茶杯,的确只有他一人,不过刚才误导他们的可不就是这小孩!   雅间外头一窝蜂涌上了不少被惊动的人,但却没人敢进来,一看就知道,那五个人气势汹汹,都不是一般人,只可怜了那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也不知道一个小孩是怎么招惹到那些人的。   为首的中年男人留着山羊胡子,个子高瘦,正想开口,视线忽然落在商墨边上赫然躺着的让人一看就毛骨悚然的短鞭,鞭子上倒刺森冷,看似柔软,却比利剑更凶猛,瞬间穿透人体,粉碎骨头,这是极阴寒的武器,可不就是齐宗少主人齐晟惯用的!   男人青筋一跳,顿时杀气腾腾:“你是何人,竟敢管我们齐宗的事,噬骨鞭在你手中,你还敢抵赖!”   “这是我的,你们可别想抢。”商墨一听中年人提到噬骨鞭,顿时紧张起来,贼兮兮地紧紧握住噬骨鞭,可不就是一个小气的小鬼头模样。   “你......”和这小鬼根本说不通,完全在答非所问!   五人刚想干脆拿下这小鬼审问一番少主人去处,没想到脚才刚往前一迈,那小鬼立即跳了起来,哇哇大叫:“老小子好不要脸,欺负小孩子,呜呜!”   被商墨这么一骂,本就被耍了一通的五尊一肚子火气,一个出手,果然不愧是齐宗五尊,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个上蹿下跳的小鬼头给抓到了手,拎起商墨就往窗外掠出去。   商墨整个人被夹枕头一样被人轻而易举地拎在手上,气得小家伙粉嫩的脸上涨得通红,可怜兮兮地咬着下唇,但手里还是贼兮兮地藏着噬骨鞭,就怕被人抢走了,商墨在空中拳打脚踢,哇哇大哭,嗓门竟然出奇的大:“哇,老小子是强盗,打不过我爹爹就想挟持我,有本事你们把我放回地上,敢在大瀚动小爷我,你们不要命了,哇哇,欺负人!”   这小鬼头震耳欲聋的哭声顿时让路上的人越聚越多,都在指指点点五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   五尊被这小鬼突然的大哭和莫名其妙的话整得哭笑不得,这又是在大瀚境内,小鬼头竟然一句话戳中了重点!   听这小鬼的口气还挺猖狂,一时竟然也被商墨唬住了,这小鬼竟敢说他们五尊打不过他爹爹?哼,他爹爹算哪门子人物,五尊冷哼一声,将商墨带到街市地面上,松开了她。   商墨得了空档,连滚带爬地远离这五个怪物,坐在帝都街头就开始蹬腿大哭起来了:“哇哇,我爹爹可是安定候商战天,我爹爹很厉害,你们死定了,你们五个坏蛋!我皇帝哥哥最喜欢我了,你们今天这么欺负我,你们要被满门抄斩,哇哇!”   这小鬼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边哭边威胁人,果然是个典型的二世主,齐宗五尊面面相觑,欲哭无泪,他们本就忌惮这是大瀚的地盘,忌惮商明二宗,没想到这臭小鬼竟把这两宗都带上了,五人一时也不知要拿这小鬼头怎么办,周围好事的人还不断指指点点,实在令人头大。   商墨脸上哭得惨不忍睹,心里却在暗暗咒骂齐晟那个臭小子,为了转移这五个老小子的注意力,让他顺利脱身,她商墨今天的形象可是牺牲好大。   “哼,不要以为搬出商战天和明祁寒两块大山,你今天就可以安然无恙!”忽然一阵浑厚粗犷的声音骤然响起,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转眼间人已经掠过众人头顶,拎起那个小鬼就又踏着围观的人的肩膀离去,出手快得让人目瞪口呆。   五尊一愣,顿时面色一变,没想到宗主已经来大瀚了,也瞬间提气追了上去,面色讪讪,只怕宗主要治自己一个办事不利,不仅少主没抓到,还被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头耍得团团转。   商墨心中大骇,一眨眼自己就被拎出了大瀚城,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之地冷不丁就被扔了下来,疼得她龇牙咧嘴直叫:“该死的老头,你不怕我爹爹和皇帝哥哥吗!”   把商墨抓出来的正是齐宗宗主,看上去不过四五十,但刚才一连串的出手和他说话的口气来看,似乎一点都不把商战天放在眼里,难怪这样的人有贼心篡宗主之位,还要追杀齐晟。   “本宗主在处理家务事,他们没有资格管!把齐晟那小子交出来,我齐石碟可饶你狗命一条!”齐石碟冷笑,就算现在在大瀚商明二宗的地盘内,但他们齐宗独大多年,还会怕他们不成!   商墨气呼呼地用手背粗鲁地抹掉眼泪,站起身来,完全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待听见齐石碟狂妄的话,小家伙顿时一愣,好半天才忽然爆发出来似的,指着齐石碟就是一阵哈哈大笑:“什么?齐石碟?哈哈,你好啊,气死爹,你爹爹怎么那么想不开,给你起这么一个名字,哈哈!”   这小鬼口气猖狂,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目中无人得很,齐石碟面色一沉,下一秒几乎就要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鬼头的脖子拧下来。   刚刚追上来的齐宗五尊正好听到小鬼头的话,冷不丁脚下一个趔趄,脸上大汗,险些就要摔倒在地上,这小鬼....竟然叫宗主“气死爹”?    032 孟陵狂   城外荒野,数里之内不见人烟,背后青山高耸,眼前望去草木森森,六个脸色铁青的大人就这么与一个捧腹大笑、小脸通红的小家伙对峙着,这场面,说不清的喜感,商墨险些要应景唱出一句“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了,不过“不复返”的到底是她这个奶娃娃呢,还是对面那六个年过半百的世家宗门之人?那可就说不好了。   齐宗五尊面面相觑,脚底已经开始发虚了,自家宗主的脸色铁青,眼见着下一秒就会一掌拍掉那个小鬼头半条命,谁知那小鬼却还在不要命地挑衅宗主,冷气,冷气嗖嗖......   “今日我便代你爹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奶娃娃!”齐石碟面色一沉,强大的内力将宽大的袖摆都鼓吹得像一个球,厉掌抬起......   商墨唇角悠悠上挑,那双灵动的双眸微微一眯,渐渐泛出一抹让人汗毛顿起的精芒,藏在袖子下的小手正欲放出的小毒物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厉掌破风而出,袭向悠然站在原地的白衣小鬼,劲风拂面,商墨身后的发丝也跟着张牙舞爪起来,略长的衣摆攒动,在风中狂舞。   连齐宗五尊都紧张地抽了一口气,不忍心看即将要发生的一幕,那一掌宗主虽没有瞄准小鬼命脉,并只使了一层不到的力,但此时不要小鬼的命,不代表小鬼挨了这一掌后还有命活蹦乱跳,就在所有人以为齐石碟那一掌必然要打在小家伙身上之时......   一抹箫声在幽幽密林之处隐隐约约响起,低沉婉转,缠绵悱恻,但这箫声却不一般,硬生生从地面刮起一阵劲风,卷得泥土枯叶像长眼了一般朝齐石碟扑去,最终对上齐石碟挥出的一掌,两股力双双相撞于半空中,一下破开泥土,细泥四下洒开来,就像下了一场雨。   好精妙的身手,好精深的内力,这大瀚境内,除了商明二宗的人,不知还有谁敢管齐宗的闲事,齐石碟收手作罢,六人同时看向出手之人,欲探个究竟。   商墨也不禁仰首望去,只见苍翠的密林深处,高高的树影之间,一抹纤然挺立的白影着实醒目,商墨的目光忽然一凝,视线紧紧地锁住了那抹夺目的清冷身影。   林风猎猎,偶尔被卷起的落花也仅仅只够扑上他雪白的衣摆便狼狈地往下飘落,少年雪白的衣衫纤尘不染,微风卷得他袖摆飘逸,如白玉一般修长的手中缓缓垂下刚刚吹奏过的一尊玉箫。   低垂的眼眸淡漠地抬起,西垂的落日温暖的余晖企图穿透密林落在他身上,但翩然纤长的白衣少年周身淡疏的气质却让人心生憧憬,仿佛所有的温暖都不可企及他分毫,银月面具下,好看的唇型没有勾出一丝笑意,但他看上去依旧温雅翩然,却自有不怒而威的气质。   商墨不由得看痴了,就是他,这回要第三次救她了么?   商墨一直很纳闷,他为什么要救她,他究竟是谁?   白衣少年的视线终于向他们而来,那一瞬间,空气仿佛也凝滞不动,让人呼吸困难。   商墨的视线和他深幽的眸光相撞,心头顿时一下清明,商墨这才收敛起满是探究疑惑的目光,朝少年嘿嘿一笑,天真无邪得很。   “孟陵狂!”齐石碟双眼顿时豁然开朗地一亮,继而马上又沉了下去:“不知飘渺山庄如今要干涉我齐宗的家事要如何解释。”   “我飘渺山庄需要向何人解释?孟陵狂怎么不知?”清冷的声音虽语调平稳,但其中不可忽视的霸气足以让人惊叹,忽然白色的身影从高处跃起,翩然若谪仙降世,他向商墨而来,伸手一揽,温暖的气息瞬间将商墨包围,淡淡的幽香让人心情一阵舒坦,孟陵狂降商墨轻轻往怀里一带,很显然就是要插手管这事的意思了。   孟陵狂?飘渺山庄?   商墨对这个世界的事情知道得太有限了,但这两个名字却就在这一瞬间深深刻进了她的心底,听上去就很厉害啊!   商墨原本外露的精芒也识相地收敛起来,完全一副可怜兮兮弱势群体的形象树立起来了,栽进孟陵狂怀中便小人得道般朝齐石碟等人叫嚣起来了,就仗着有孟陵狂在,这小鬼越发张狂起来:“我又不认识你们,你们追着我就喊打喊杀,是家事么,是家事么,你们是我谁啊!呜呜,陵狂哥哥,他们欺负我!”   孟陵狂....商墨心中暗自品酌了一番,这个名字她喜欢,这个陵狂哥哥,她也喜欢!   ---------------作者的话---------------   今天有事,要出门了,更新不多,下次会多更点的.求收藏求票求留言求鼓励.   不好看么?唉.    033 缥缈山庄   商墨眯了眯眼睛,只觉得事态越发有趣起来,躲在清隽的少年怀里,看上去可怜兮兮地吸着鼻子,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却流露出一层满含深意的狡诘。   “陵狂哥哥,你帮我好好教训他们。”商墨装模作样地抽噎着,扯着孟陵狂不染纤尘的雪白衣摆就往自己脸上擦,典型的狐假虎威。   这样一个鬼灵精怎么可能被欺负?   孟陵狂也不由得好笑地摇了摇头,温润面具下如星辰般幽深的黑眸流露出一抹温柔的光泽,但那抹难得的柔光仅在转逝间便渐渐淡去,那双幽深的眼眸里已经再无一丝波澜,平静得就像一面清冷的寒潭:“若非我及时赶到,你受伤了该怎么办!”   淡漠平稳的声线,但却让商墨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哆嗦,抬起头时,撞进的却是孟陵狂清寒肃然的眸子,商墨心中一顿,竟然感到出奇地温暖起来,这是在关心她啊!   “陵狂哥哥,是我不好,那今日便饶了‘气死爹’吧,商墨不惹事了,我们走吧。”说着,商墨便很自然地将暖暖的小手拉住了孟陵狂的手,识相地乖巧咧开嘴笑了,眨巴着天真无辜的眼睛,实在让人怒也怒不起来。   “慢着!”一身黑色长袍,眉宇粗犷凌厉的齐石碟一捋长须,冷哼一声:“本宗主追拿本宗叛徒,这小鬼手里拿的是那叛徒的噬骨鞭,事关本宗大事,岂容你说带走就带走!飘渺山庄今日干涉我宗之事,莫非是想和我们五大宗门为敌不成?”   陵狂哥哥还没答应放过他呢,这老小子还倒不依不挠起来了。   商墨腮帮子一鼓,恶狠狠地瞪向那个好不要脸的糟老头,不说自己篡位还把人家当做叛徒,真是脸皮厚到一定境界了,不敢说自己与缥缈山庄,与她陵狂哥哥为敌就罢了,竟然把其他四宗也一起带上了,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嘛!   孟陵狂眸光一敛,面具下依旧是那张温润如风的俊俏轮廓,连表情都不曾变过半分,但那双幽深的黑眸却是一沉,清冷的声音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威严:“你在威胁我?”   就连躲在孟陵狂怀里的商墨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双眼一眯,若有所思地眨巴着眼睛,好威严的人,这样的清冷霸气,竟然与他如此温润翩然的气质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仅仅是一个少年啊,谁能想到,他一句话竟有如此让人不敢直视的气魄。   “宗主......”齐宗五尊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脸色也顿时难看起来。   飘渺山庄向来独来独往,从不干涉各大宗门之事,传闻缥缈山庄的主人孟陵狂音可杀人,身手高深莫测,这样不得不令各大宗门忌惮的人物,世上却并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神秘得就如他的山庄之名,飘渺无踪。若非今日他以箫音化解掌锋,他们也不会认出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竟就是缥缈山庄的孟陵狂!   真想不通,那个狡猾的小鬼头后有商明两宗作靠山就罢了,什么时候竟连跟缥缈山庄都能扯上关系了,让孟陵狂亲自出手救这小鬼头?   齐石碟暗自沉思一番,缥缈山庄的实力不可小觑,如今是敌是友尚未分明,当今局势如此微妙,各大宗门相互牵制,如若能将缥缈山庄收为己用......   齐石碟忽然眼前一亮,长声大笑道:“老夫怎么可能威胁庄主?但这小娃娃的确事关我宗大事,看来庄主今日是有心要护这娃娃了,不如你我按江湖规矩了结此事,若庄主吃老夫三掌依然安然无恙,从此老夫便不再为难这小娃娃,庄主自然可带走他。如若不然,缥缈山庄日后便与齐宗为盟,这小娃娃老夫同样不为难,如何?”   商墨一听,顿时毛都炸起来了,扯着孟陵狂的袖子气呼呼道:“陵狂哥哥,这老小子好不要脸,我们不跟他废话,把他打回乌龟壳里,省得让他活着气死他爹!”   商墨的小嘴毒得很,光从那日商战天对她陵狂哥哥如此忌惮不敢出手就知道,孟陵狂厉害着呢,虽然不知道齐石碟这老小子和商战天比起来,谁更厉害些,但话都说到这了,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老小子,她商墨的面子往哪搁啊!   “好。”孟陵狂轻轻拍了拍气得跳起来的商墨的脑袋,面色却是淡然地看着齐石碟,缓缓垂下眸子,淡淡地回了一个字,让人看不透他平静无波的深眸下任何情绪。    商墨一听,顿时傻眼了,拉着孟陵狂的手,不满地鼓起小嘴,气呼呼道:“陵狂哥哥,我们不跟他废话,为什么要他说什么就什么啊!”    孟陵狂心下苦笑,如今还不是正面对上各大宗门的时候,若非这小家伙今日惹事,他又怎么会现身将神秘莫测的缥缈山庄暴露在齐宗人面前呢,只是个中缘由,并不能说给小家伙听罢了。   “不要紧。”孟陵狂淡淡一笑,将商墨往安全的地方一放,衣袖一拂,长身覆手立于落叶飘零中,脸上是淡漠清寒的平静,竟有种给人绝世独立的错觉,让人不敢亵渎,就连齐石碟身后的五大长老都不由得看呆了,如此风度,真可谓此景只应天上有!   “那就得罪了。”齐石碟冷笑一声,强大的内劲再一次鼓起了宽大的袖子,这一回对上孟陵狂,可是用上了五分的力,就连地上的泥土也因这锋利的掌风向下凹出一个洞来,看得商墨一颗心都纠到一起了,大气不敢出一个,孟陵狂却依旧一动不动淡定地立于原地,只是面具下好看的薄唇竟然缓缓勾起了一抹弧度。   第一掌破风而出,飓风像离弦的箭一样逼向那个淡然而立的白衣少年,孟陵狂依旧覆手而立,另一只执着玉箫的手一扫袖摆,同样强劲的内息竟然轻而易举化解了攻势,从头到尾脚下连动都没动过一下!   商墨不由得惊呼出声,好厉害的陵狂哥哥!   齐石碟冷笑一声,这一回却是使出了七层力,同样被孟陵狂轻而易举化解。   众人不由得大骇,这样年纪轻轻的少年,武学造诣竟像个让人摸不清深浅的无底洞!   “陵狂哥哥好厉害!”商墨在一旁哈哈大笑,这靠山又大又稳啊!   齐石碟目光一敛,一股残忍的阴寒闪过,同样提气出掌,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一回,他的掌风竟是偏向那个上蹿下跳的奶娃娃,破风的声音穿透层层空气......     商墨却仍浑然未觉,这一变动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那一瞬间,仿佛时间也随着静止了,四周安静得只听得到呼吸的声音,破空而出的凌厉掌风已经逼向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儿.....   “该死!”孟陵狂瞳孔一缩,排山倒海的寒气从周身散发出来,那一瞬间,平静深邃的黑眸里竟第一次溢出一股愠怒杀气,白色身影瞬间提气而起,和那股强劲的掌风一样向商墨所在的方向去......    034 真实身份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商墨眉间一蹙,一抹凌厉的寒意从眼中一闪而过,正欲闪身避过突然转向她的袭击,忽然,一道罡风扫来,孟陵狂白色袖袍蓦地一挥,好霸道的凌厉之风扫得齐宗五尊连连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就连齐石碟也不由得暗自运气才没有狼狈地被震得往后退去。   就在这一瞬间,商墨只感觉一只手用力将她一揽,哧的一声,裂帛之声在耳畔响起,刚才那股险些伤到她的掌锋堪堪从身旁掠过,好险好险,孟陵狂又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她。   还未来得及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被拍成肉泥,一股血腥味却刺激到了商墨,商墨偏过脑袋一看,不由得面色一变,只见孟陵狂那只护住她的手臂上赫然划开了一条血痕,鲜血浸透白色的袖袍,就像一朵漾开的妖冶红花,越渗越多,看那样子,刚才堪堪从她身旁掠过的掌锋却伤到了孟陵狂的手臂,划出了一条好深的伤口。   “陵狂哥哥!”商墨声线一颤,紧张地抱住孟陵狂还在往外渗血的手臂,一脸的愧疚,心中早把齐晟那臭小子给问候了一通,他们齐家人一个比一个难缠!   孟陵狂眉间一皱,完全没有顾及到自己的伤口,只当商墨被刚才的情形吓坏了,一把将她小小的个子抱起,看也未看齐石碟等人,便提气跃起,穿过层层密林,几乎踏风而行,将商墨带离此地。   他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但那股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寒意却让人心头打颤,齐石碟等人竟然被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一个清冷的目光给震慑得向旁边退开来,不敢拦他去路,眼睁睁地看着一大一小两抹白影潇洒离去。   被孟陵狂抱在怀里一跃而起的商墨一门心思还在孟陵狂的伤口上,手忙脚乱地按压着伤口:“陵狂哥哥,你受伤了,我们先包扎一下吧。”   “不要紧。”孟陵狂低沉的声音温润如风,忽然抬手点在商墨的睡穴上,商墨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意识已经渐渐涣散了,两只小胳膊本能地抱住孟陵狂的脖子,视线越来越迷糊,小脑袋一垂,趴在孟陵狂的肩头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只感觉自己似乎正在云端,风从脸畔温柔地拂过,熟悉的气息和让她心神安定的温暖将她包围。   “没事了,七丫头......”温柔的声音低沉好听,轻轻地在耳畔响起,却又轻得仿佛被揉碎在风中,就像从未响起过似的......   .......   夜色静谧深沉,如淡墨入水轻轻漾开,如丝如绸拉开了夜的帷幕,月明星稀,淡黄的光晕悬挂在树影顶端,就像一幅刚刚完成的上乘水墨之作,景不迷人人自迷。   深山幽处,忽然豁然开朗,山水石涧,悠悠然然绕出一方世外桃源,一片水潭将一座楼阁从百花林中隔了出来,地势高耸,背后是一道瀑布飞流直下,在那里,几乎可以俯瞰整个缥缈之境。   纤长的白色身影卓越翩然,抱着那个呼呼大睡的小家伙顺着瀑布源头而上,直接停在了那座遗世独立的楼阁之中。   孟陵狂抱着商墨走进楼阁,将她轻轻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看着小家伙睡着了却并不安分的小脸,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眉间也紧紧地蹙起。   孟陵狂轻叹了口气,终于在床沿坐了下来,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在商墨白皙细嫩的小脸上,黑眸温柔,夹杂着一丝宠腻,语气似乎有些自责:“我又让你陷入危险了......”   这一抬手,扯动了手臂上的伤口,孟陵狂这才察觉到,那伤口竟还颇深,他的手有些凉,显然是流了太多的血,没想到只是小小一个伤口,连血都止不住。   月华透过窗上的薄纸,隐约穿透进来,只见清瘦纤然的白衣少年缓缓抬起一只手,将脸上的银月面具解下,露出一张略微有些苍白的俊脸,深邃淡漠的眸,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这张脸竟当真俊若天人,竟和商墨口中的岩哥哥如出一辙!   若说不一样的,商岩温柔儒雅,拜商战天所赐,身体状况却是羸弱残破,但孟陵狂淡漠清冷,自有不怒而威的气魄。   一个是体弱多病的俊少年,一个却是神秘莫测的飘渺山庄之主,谁能将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床上的小家伙翻了个身,眉宇间也渐渐舒展开来,睡得越发安稳。   简单缠过几圈伤口后,孟陵狂静静地坐在商墨身旁,几经调息,脸上才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这些年,这副身子果然已经经受太大的负荷。   “风华恭迎主子。”门外忽然响起柔美温和的声音,恭敬且沉稳。   孟陵狂黑眸一敛,已经重新带上的面具,袖袍一扫,门忽然缓缓打开了。   门外青裳飘逸,肤若凝脂,青丝如绸,身材纤瘦玲珑,眉如远黛,说她气质出众,但一颦一笑之中偏偏又生得娇媚动人,赵风华,果不愧是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出入风尘之地,却人比花娇,只是没有人能想到,这样一个风尘女子,竟是缥缈山庄之人。   赵风华此时俨然没有了平日的妖娆娇俏,恭敬地向那个卓然而立的白衣公子屈膝行礼,但那个始终冷漠疏离的男子却好似成了她心中难以企及的神,分明离主子那么近,但却永远无法捉摸主子的心思,他所有的温暖,都随着那冰冷的面具给隐藏起来了,让人心生崇敬与畏惧。   视线的余光一扫,赵风华看到主子的床榻上睡得相当可爱的小公子,也不禁低头轻轻一笑,继而恭敬地问道:“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若非有指示给下属,主子是不会回到缥缈山庄的。   孟陵狂覆手而立,走出楼阁,面对着水雾轻漫的飞湍瀑流,他挺立的身姿卓然俊逸,白衫当风,猎猎飞舞,看上去风姿闲雅云淡风轻,却又漠不可及,淡漠轻狂,只是白衫下的身子却绷得像一根弦,面具下的黑眸墨霭重重。   “齐宗的人出现了,你派人盯紧他们。”   “是。”赵风华颔首:“屋内的小公子,属下是否要派人保护他?”   孟陵狂微微一顿,袖摆一拂:“今夜你将她送回商府,去吧。”   “商府?”赵风华显然没料到那小公子竟是商府之人,愣了愣,终是领了命,朝屋内的小家伙走去。   --------------作者的话------------   有亲说目前人物分散,看得有点晕。   其实很简单,看到这,聪明的亲们应该能猜出,孟陵狂就是商岩(楚宗血脉),不过商墨还不知道就是了。   目前出现的人物:孟陵狂,明祁寒,还有只露了一面的齐晟。   至于齐石碟,商战天什么的,这些都是各大宗门的人,都是我们陵狂的仇人哦~    035 不如以身相许?   睡着的商墨隐约间觉得自己正置身于缱绻仙境之中,微风夹带着花的芬芳,每一寸空气都沁人心脾,耳朵里若有若无传来瀑流哗哗的声音。   小家伙轻轻地勾起唇角,眉宇间也渐渐舒展开来,正欲在梦中继续探究这个人间仙境,忽然脑中猛地灵光一闪,迷迷糊糊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那双琉璃般澄澈的眼睛忽然睁开,顿时感觉天地万物豁然开朗,浑身充满灵气,仿佛踏入了一层新的境界。   睡了一觉,竟然感觉容光焕发了似的。   一个翻身坐起来,商墨眨巴眨巴着暗夜星辰一般闪烁的眼睛,正欲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忽然门外不远处低低隐约的说话声吸引了商墨的注意,歪着脑袋略为一沉思,商墨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精明华泽闪过,她不露声色地轻手轻脚跳下床,光着脚丫子静悄悄地靠近。   人还未靠近,清幽的月华铺开在漫起的瀑布水雾,一道卓然俊逸的身影背对着她站着,风翻飞起他的衣袂,墨黑长发偶尔被风吹起,放肆张扬,清瘦的背影给人说不清的迷幻之感,好像是由月华水雾化身而成,再靠近一点就会忽然消失在你眼前似的。   视线还没从那道遗世独立、飘逸淡漠的白色身影身上完全挪开,一抹曼妙出尘的青衫女子忽然进入商墨的视线,那女子美得就跟九天仙女似的,商墨原本看不清那女子的样貌,就在此时,那女子忽然转过身来似乎要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商墨正想一睹芳容......   赵风华刚想去看一看那个被主子带回来正在睡觉的小公子,人还未完全转过身,那双媚惑世人的眼眸忽然一眯,看到那个躲在门后鬼鬼祟祟的小家伙,赵风华不由得噗嗤一声轻笑着勾起唇角,脚下却是一转,跃身而起。   商墨大呼一声失望,还没看到美人芳容呢!若不是青色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商墨还真得怀疑那女子是凭空消失了。   “鬼鬼祟祟躲在那,出来吧。”   孟陵狂面具下漆黑的深眸淡淡敛起方才的冷厉,目光微敛,早就察觉到了悄悄靠近却不出声的小东西,不由得好笑地摇了摇头,清越好听的声音带着丝丝宠腻。   见自己被发现了,商墨也不躲了,懒懒散散打了个呵欠,面不改色地揉着眼角,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钻了出来,这下仔细一看自己所处的环境,背后居然是一方巨大的瀑布,所处之地居然是高悬在碧湖中央,地势之高,险些让人以为自己正处在天上宫阙,吓得商墨顿时跳了起来,兴奋地揉着自己的眼睛:“我不是在做梦吧!”   看这小家伙一惊一乍的样子,孟陵狂轻笑地勾起唇角:“你不是在做梦,飘渺之境,可还喜欢?”   只见那俊逸的少年白衣磊落,沐浴在清幽月华下,就连那方冰冷的面具也显得温润许多,面具下深潭般的黑眸淡笑着看着她,商墨的视线忽然戛然而止在孟陵狂明显粗略包扎过但还渗出一点猩红的手臂,商墨眼中一沉,隐隐带怒,闷闷向孟陵狂走去:“那个气死爹的老家伙居然让陵狂哥哥受伤了,我决不饶他,下次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孟陵狂看着商墨一身正气的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这小东西,什么人都敢惹,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好在现在还懂得收敛分寸,若真有一身本事,还不得成混世魔王了?   “我决定了!”商墨忽然嘿嘿一笑,眼里闪过一抹狡诘,大义凛然地一拍胸口,目光坚定,闪闪发光:“陵狂哥哥为我受了伤,我也要好好保护陵狂哥哥,作为陵狂哥哥的贴身保镖,我决不让任何人对陵狂哥哥不利。”   “贴身保镖?”孟陵狂被商墨人小鬼大的样子唬得一愣,继而淡淡一笑,抬起一只手宠腻地揉了揉小鬼的脑袋:“我孟陵狂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今天你也累了,睡一觉,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去。”   说罢,少年收回手便要离去,商墨见状,忽然变身八爪鱼,抱住孟陵狂,大有你去哪我去哪的无赖劲,厚颜无耻光明正大地吃起豆腐来,脸上却挂着纯真无比的笑容:“陵狂哥哥,你不累吗?要不我们一起睡觉好了。”   一向性情云淡风轻的孟陵狂也被商墨脸不红气不喘的“调戏”给惹得脸色微红,身上的小家伙却像粘住了似的缠着他:“你...你是女孩子。”   商墨嘿嘿一笑,一本正经地眨巴着眼睛:“我说了我要做陵狂哥哥的贴身保镖,什么叫贴身,我要尽职尽责的!”   好好“贴身”保护。   孟陵狂清冷淡漠的性子让商墨莫名地心疼,不知为何,她就是喜欢亲近这个三番两次救她的少年,她觉得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熟悉的气息总是让她心安,此时看虽然温柔清隽却从来给人敬畏疏离之感的少年被自己逗得又是无奈又是紧张的,商墨清亮的眼底,隐隐泛起一丝深深的笑意,那是与这八九岁的年龄不符的温柔。   商墨这一调戏还调戏上瘾了,越发厚颜无耻起来,抱着孟陵狂死不放手:“陵狂哥哥,你看,你救我那么多次,我也无以为报,不然就以身相许好了?”   孟陵狂还是首次见到商墨这么令人“惊叹”的一面,一直以为七丫头从前懦弱是假,机灵聪慧是真,倒没想到这么“机灵”,这么“聪慧”。   商墨却不知收敛,越发口无遮拦起来:“还是陵狂哥哥觉得我还小,不然再等我长大一些好了?不过为了证明陵狂哥哥已经属于我,其他人不得靠近,我觉得我们还是先交换下定情信物好了......”   见孟陵狂张了张嘴,却又无言以对,商墨无良地哈哈大笑起来。   “哎......”孟陵狂轻叹了口气,还真是不知所措,只好再次抬手迅速点下小家伙的睡穴,总算止住了小家伙不饶人的小嘴。   “又来......”困意瞬间袭上,商墨瞬间无语,还来不及抗议,人已经软软蔫了下来,呼吸渐渐平稳......   孟陵狂伸手接住睡着的小商墨,将她轻轻地抱起,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小家伙.....”   声音充满宠腻。   “风华。”但仅瞬间,方才片刻温柔无措的少年仿佛不存在似的,声音已恢复一如既往的从容清冷。   “是,属下明白。”青衫女子掩嘴偷笑,不知刚才隐到何地了,这会又忽然出现,心里早就被刚才小活宝的一番话给逗得哈哈大笑,见孟陵狂面具下清冷的黑眸淡淡扫来一道冷漠的视线,赵风华这才面色一正,收敛起笑意,脸色却憋得微微发红,恭敬地从主子怀中接过那个古灵精怪的白衣小公子,跃身将商墨朝飘渺之境外而去。    036 伴君如伴虎   深蓝色天空隐隐泛起一层初阳的光晕,天还未大亮,离上早朝也还有一个多时辰。   但今夜明祁寒却莫名地感到郁闷烦躁,索性随意地披上一件外衫便从寝宫内走出,墨黑的长发只随意披散着,火红衣袍衣衫半敞,露出精瘦的麦色胸袒,说不出的邪魅惑人。   他慵懒的眼眸里毫无睡意,守夜的太监见皇上出来了,立即打起精神要跟上,明祁寒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抬起一只手,狭长的星眸深邃莫测,似笑非笑,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不必跟着朕。”   老太监立即低头后退:“是。更深露重,望皇上保重龙体。”   明祁寒一出来,两侧的树影忽地晃动,如影随形的黑甲暗卫已经悄无声息地跟上左右了。   漫天木棉絮像雪花一样飘落,身后是楼阁檐闾,眼前却是寂静空旷的密林深处,这里是宫中禁地,自然没有人会从这经过。   微风拂过,吹得懒懒倚树而立的红袍男子衣袍翻飞,明祁寒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慵懒的嗓音从喉间溢出:“看到朕如此烦闷,也不知出来让朕打打,解解闷。”   话音刚落,婆娑的树影晃动了几下,一道黑影一闪,恭敬地立在一身火红、慵懒倚站的男子身旁,影恭敬地低头,领了明祁寒的令,冷声命令道:“暗卫十三。”   这支精悍莫测的暗卫以编号署名,影就是这只暗卫的首领,命令一出,立即出现一道黑影,手中执剑,黑甲劲装出现在明祁寒与影面前。   只见明祁寒缓缓勾起唇角,忽然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红色的身影一晃,明祁寒已经从影腰间抽出佩剑,就像一团突然蹿起的火焰,速度快得惊人,暗卫十三面色一变,心中郁闷,他们哪敢跟皇上动手啊,出招也不是,不出招也不是。   很显然这会是一个打得不痛快,一个只避不敢出招。   明祁寒双眼一眯,危险的信息一闪而过,蓦地收势,暗为十三已经满头冷汗了,悻悻地低头请罪:“属下该死。”   “自己下去领三十鞭。”明祁寒懒懒开口,甚是不满,分明慵懒却威严十足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影:“你调教出的下属不是不经打,而是根本不敢跟朕打。”   “属下知罪。”影果然是一块没表情的石头,口里说知罪,脸上却面不改色。   明祁寒无语地一扯嘴角:“影,你来。若连你也畏畏缩缩,暗卫首领的也该换人了。”   影一顿,面无表情地扫了眼暗卫十三,十三知相地退了下去,影这才冲明祁寒微微俯身:“主子小心了。”   明祁寒一听,顿时朗声大笑,长剑当风,横扫破空,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出招凌厉,刀剑碰撞,不时火花四溅。   就在二人交手之时,忽然一道黑影冲忙地掠过树端赶来,此人便是明祁寒派出暗中保护商墨的暗卫,见自家首领正和主子交手,那名暗卫微微一愣,这才在一旁冲打得难舍难分的二人禀报齐石碟险些出手伤了商墨一事。   此话一出,原本已经占上风的明祁寒身手忽然一顿,一听到那小淫贼居然碰上齐宗的人,齐石碟居然还冲小淫贼这么一个奶娃娃出手,他的心头猛地被重击了一下似的,凌厉的招式竟然戛然而止。   始料未及的影面色一变,本就被明祁寒恐吓得不敢敷衍了事,所以也使出全力与之比试,谁知主子打到一半忽然就收招了,收得影措手不及,来不及将送出的招式收回,眼见着就要刺入主子心口,影呼吸一滞,想要收招已经来不及。   哧!   裂帛之声响起,好在影及时将剑端一偏,虽没酿成大祸,却还是从明祁寒手臂上擦过,剑侧锋芒竟然沾上了主子的血。   影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一白,立即跪地:“属下该死!”   明祁寒随意扫了眼手臂上的伤口,并不当回事,只是懒懒一抬手:“小伤,朕赐你无罪。”   说罢,明祁寒双眸一敛,狭长的双眸扫过一抹凌厉,声音也沉了下来,看向那名暗卫:“齐宗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底下为所欲为!可伤到那小鬼了?”   “属下没来得及出手,七小姐已经被飘渺山庄的孟陵狂救走了。”   孟陵狂?   明祁寒双眼一眯,一听就莫名地不是滋味了,这小淫贼本事还挺大,居然招惹齐石碟,看来他还瞎操心了,那小鬼有的是靠山!   “影,你亲自出马,给我看好那该死的小鬼头。齐宗那边,你派人盯紧,朕倒要看看他们想耍什么花样!”   明祁寒哼了一声,甩袖离去,影顿时愣住了,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精明从容的主子被气得脸冒黑气,就算齐石碟想做什么,主子也从没把他们当回事过,这回怎么忽然就像被点了火一样?   包括影在内,所有暗卫也都纳闷地摸不着头脑,果然主子的心思不是他们能揣测的啊。   明祁寒黑着脸回到寝宫,吓得老太监们见状各个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喘一个。   “皇上息怒,龙体要紧。”老太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谁说朕在发怒了。”明祁寒眉毛一挑,声音还是闷闷的,脸上却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慵懒,那小鬼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心了,到处捅娄子。   想到这,明祁寒忽然幽幽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半撑着脑袋,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养精蓄锐,往后的日子还精彩着呢。   见皇上转变得如此突然的心情,老太监顿时冷汗夹背,怎么感觉,又有人要倒霉了似的......   伴君如伴虎啊......    037 保护yu   商府。   阳光穿过纸糊的窗户,就像成心恶作剧的小孩,调皮地在商墨眼皮上跳跃着,刺亮的感觉让商墨极不舒服地皱起眉,抬起小手遮挡住眼睛,良久,慢慢适应了光线后她才不情愿地睁开了眼。   眼睛刚一睁开,商墨便看到逆着光站在她床榻旁的两道身影,她们的身子挡去了一大半阳光,刚才那道将她吵醒的光线正是从二人之间的缝隙钻进来的。   一大一小两个人正是锦姑和暖云,两个人像这样不声不响站在旁边盯着睡着的她多久了?   想想就觉得怪吓人的,商墨猛地打了个哆嗦,手脚并用地往后挪,睡意瞬间被打得烟消云散了,整个人清醒过来:“你...你们真是......我要被你们吓到了!”   “小姐,您不是说在望城楼等我,我回去一看,小姐不在了,他们都说你被坏人抓走了!”暖云顿时爆发出来,眼眶一红,噼哩啪啦往下掉眼泪。   “我和暖云没敢禀报夫人,大公子身子又不好,我们又不敢拿您不见了的事刺激到大公子,我和暖云在外面找了一宿,天亮了才回来。”锦姑的眼眶也是红红的,声音沙哑,看来的确是在外面找了她一宿。   “谁知道我们在外面担惊受怕,小姐您自己早就回来睡觉了!”暖云委屈地埋怨着商墨。   “七丫头,您这回实在是太不懂事了。”锦姑是真的紧张她,也正因此才会斥责她。   商墨一醒来,两人就噼哩啪啦一阵数落,商墨嘴角抽搐着,好半天才找着机会插嘴,连忙讨饶:“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求求你们了,好锦姑,好暖云,你们就饶了我吧,这都赶上紧箍咒了。”   “我去给您做点吃的。”锦姑抹了抹眼泪便往外走。   “我去帮忙。”暖云吸着鼻子便也往外走。   商墨头疼地按了按脑袋,看来暖云这丫头还在生她的气呢。   两人一走,商墨的耳根子终于清静了,窗外阳光明媚,今天天气很好,鸟儿的鸣叫声时不时此起彼伏地响起,还真像一支交响乐团在演奏。   商墨坐在床榻上,身上穿的还是昨日那套白色锦衣,一身小公子打扮,脚下那双鞋子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正是昨夜醒来时她直接光着脚丫跑了下来,那双鞋子想来也丢在那了吧。   一摸别在腰间的噬骨鞭,还在,好在没有被陵狂哥哥被没收了。   若非如此,她还真的要以为昨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只不过是一场梦呢。   陵狂哥哥......   商墨眯了眯眼睛,那个轻狂淡漠的白衣少年冰冷的面具下究竟是谁呢?他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陵狂哥哥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但她却对他的事一无所知。   这种被动的感觉,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就在此时,商墨清亮的黑眸中忽然精光一闪,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商墨一拍大腿,顿时有些兴奋起来。   她每次身陷险境都是孟陵狂出手相救,他对她所有的事情都那么了解,这回甚至连商府都是他将她送回来的,直觉告诉她,他一定知道她是谁,甚至......   他就在自己身边!   没错,就是那股熟悉感,但究竟是什么呢,商墨头疼地揪着自己的脑袋,终于哀嚎出声:“想不出来!”   “什么想不出来呢?”锦姑端了粥进来,见商墨正在拽着头发垂头散气,锦姑想了想,忽然笑道:“是在想大公子的生辰礼物吧,昨天也不知道你跑去哪玩了,把这事都抛到脑后,这下活该你发愁了吧。”   岩哥哥?   经锦姑这一提醒,商墨这才忽然想起齐晟那臭小子说的话,照他所说,岩哥哥乃楚宗血脉,一想到商战天竟给岩哥哥下了那么重的毒手,商墨脸色一沉,精芒顿现。   看来上次岩哥哥毒发,璇玑老人却说是自小就被人下在体内的慢性毒药发作,那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定是岩哥哥体内原本相互牵制的七七四十九组剧毒出现了什么差错,这才引发了上次毒发事件。   “我去找岩哥哥。”想到这,商墨不由得心里一阵抽疼,她岩哥哥是多么温柔清澈的美少年啊,商战天那老东西居然也下得了手!一想到岩哥哥这十几年来没日没夜地忍受体内剧毒的吞噬,商墨便感到不寒而栗。   ......   箫园,这是大公子所住的院子。   换下那件染血的白袍,手臂上的伤口也已经重新包扎过了,低低的轻咳声响起,屋内檀香轻漫,此时那个脸色微微发白,那双黑潭温柔如水的清隽儒雅的少年正是商府大公子。   屋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人还未到,欢快的童音已经响起:“岩哥哥,商墨来看你啦!”   楚岩双眸微敛,急忙放下袖子遮盖住手臂上刚刚处理完的伤口,门已经碰地一声被踢开了。   这冒失的小家伙,楚岩轻笑着摇了摇头,满眼宠腻。   “哎哟!”商墨跑得太急,直接一脚踢到门槛上,把门踹开了,疼得她抱着脚直跳,门一打开,幽幽药香已经迎面扑来,只见屋内正微笑着起身朝她走来的少年,身子清瘦单薄得令人生疼,英俊的脸上有些苍白,笑容一如既往温柔得令人如沐春风。   “七丫头,走路要看着点,踢疼了没有。”好听的声音清越得像山中清泉,缓缓流淌过她的耳际,沁人心脾。   商墨可怜巴巴地鼓着小嘴,如饿虎扑食一样朝楚岩扑过去,光明正大吃起豆腐来。   “岩哥哥,商墨真想你,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岩哥哥,商墨刚才听到你咳嗽了,你不舒服吗?”   每次看到楚岩,都能激发起商墨强烈的保护欲,西施也不如她岩哥哥惹人爱啊。   这小丫头一抱过来,直接就打在楚岩的伤口处,楚岩微微蹙眉,但仅瞬间便又脸色如常,脸上没有一丝端倪,商墨抬起头时,只撞进楚岩微笑的眼眸:“我没事,听说你在宫宴上表现得很好。”   商墨自然知道楚岩这是想岔开话题,不愿意谈自己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商墨弯起唇也跟着不露声色地笑了,心中却暗暗对自己说道,有朝一日,她一定会找到方法替岩哥哥清除体内所有的毒,她一定会好好保护岩哥哥,欠他们的,她商墨会一个一个讨回来!    038 恶人先告状   “在想什么?”楚岩轻轻一笑,只见商墨忽然就不说话,似乎在想些什么,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   商墨收起思绪,弯起眼睛冲楚岩笑了,两只小手握住楚岩落在她头顶的那只大手,刚想说话,商墨刚才还带笑的眉眼间忽然就皱了起来:“岩哥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说着,商墨便握着楚岩的手贴在自己粉嫩的小脸上,一股冰凉从掌心透过来,商墨忽地眯起眼睛,从里面放出了危险的光泽,此刻她收敛起脸上所有的嬉笑稚嫩,认真无比地看着楚岩:“岩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你身上所有的毒,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清除的。”   楚岩微微一愣,心中苦笑不已,这小鬼可是不只一次在他这么一个男人面前说要保护他了,况且那些毒已经在他体内十几年,若是那么容易摆脱商战天的控制,他又何须煞费苦心创立飘渺山庄。   “这些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咳咳......”楚岩眉间一皱,继而又是一阵低低的咳嗽声,一股腥添丝丝弥漫在喉咙口,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几分,素白袍子下单薄的身影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似的。   商墨一急,立刻手忙脚乱地讨好起来:“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   扶着楚岩在榻上坐下,商墨翻箱倒柜才找出一瓶上次璇玑老人留下的抑制痛楚的药丸,忙和了半天,看着床榻上呼吸渐渐平稳,五脏六腑揪心的疼痛终于暂时压制下去,这才缓缓露出一抹轻松之色的少年,商墨也暗暗长舒了口气,抹了抹额头急出的冷汗。   “岩哥哥,那我明天再来看你。”见岩哥哥睡着了没再理会她,商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撇了撇嘴,替楚岩掖了掖被角,闷声嘀咕了几句才不情愿地往外走去,轻手轻脚带上了门。   吱呀吱呀,门轻轻地被带上了。   床榻上的少年这才缓缓睁开双眸,漆黑如潭的眼睛里一片清明,清冷威严的双眸里没有平日的温柔,只有属于孟陵狂的清寒与冷漠,良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里已平静得如春风和煦的清潭,一如平日温润如风。   此刻他竟然并不希望七丫头太过聪明,或许从前的懦弱愚笨有懦弱愚笨的好,至少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卷入他的事情中,让她身陷险境。   .......   眼见着冬天就要来了,她一时半会对于替岩哥哥解毒的事毫无头绪,但岩哥哥体寒,冬天若是来了,岂不是不仅要承受五脏六腑的钻心之痛,还要承受寒气入体加剧疼痛?   走出箫园,商墨若有所思地走着,心不在焉。   “哎哟!你个小贱种!”凄厉刻薄的尖叫声夸张地响起,砰的一声,不明物体迎面撞了上来,又重重地往后跌去,商墨依旧稳如泰山地站着,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向撞上来的不明物体。   只见被商墨撞得摔倒在地上的正是商府二小姐商棋,看这一身嫩黄的样子,流云垂苏发髻端庄中又不失俏皮,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不可否认,大夫人这三个女儿都生了一副好皮囊,这一打扮,还真可勉强称赞一句国色天香。   可惜此刻二小姐的发髻已经被撞歪到一边,嫩黄群裳也被撕裂出好大一块,罪魁祸首正是一只脚踩在人家群摆,此刻仍在无辜地打量着摔得狼狈不堪的二小姐的商墨了。   “看什么看,你个小贱种,还不赶快把本小姐扶起来!”商棋瞪着那个傻愣在原地的小贱种,原本美丽的脸上早已气得脸色发黑,说出的话也是越发尖酸刻薄。   商墨白皙的小脸上早已憋得通红,连忙殷勤地上前扶人,嘴里却哈哈爆发出一阵无良的笑声:“二姐摔疼了没有?都怪商墨没好好看路,我一直以为好狗不挡道的,谁知道原来二姐比较特殊。”   “你!你个小贱种!”商棋一急,狠狠推了一把上前扶她的小贱种,谁知这一推,自己本来还没被扶起来,这会又重重一屁股跌了下来,脸色铁青,顿时也口无遮拦起来:“小贱种!你不要以为皇上夸你一句,就真的有靠山了,我告诉你,你在我们商府,连个下人都不是,只配洗粪桶......”   “怎么回事!”忽然一声怒喝响起,打断了二小姐的话。   商棋一惊,见是一脸威严的商战天,更加委屈地告起状来:“爹爹,她......”   “哇!”商墨被二小姐那么一推,也跌到了地上,刚想起来,却见商战天来了,这会索性不起了,蹬腿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抢先高声大哭:“爹爹,二姐说我只配洗粪桶,还说我是狗,还说上次没放狗咬死我,下次一定会让我连骨头都不剩。哇呜,爹爹,商墨不要死,商墨害怕!”   一旁的商棋整个人愣住了,哑口无言,顿时也忘了哭,这小贱种竟然哭得比她还大声!她居然面不改色地撒谎!   “爹爹,这小贱种居然恶人先告状!”商棋被商墨气得也不管什么顾忌了,一句小贱种就在商战天面前脱口而出。   “够了!”商战天沉着脸,喝断商棋未说完的话:“二丫头,孰是孰非你我心知肚明,从前就算了,如今你越发没规矩起来,什么话都骂得出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母亲是怎么教女儿的!”   这一骂,连大夫人都骂上了,商墨可怜兮兮地吸着鼻子,隐隐上翘的唇角却噙着一抹嚣张的笑意,还泛着水雾的大眼睛竟闪过一抹冷笑,肆无忌惮地看着被骂得目瞪口呆的商棋。   商棋像受了莫大的惊吓,竟然硬生生被那个八九岁的小贱种给震慑得整个了僵住了,脸色惨白,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039 谁比谁无知   “你来这做什么!”商战天呵斥了商棋一声,看了看都坐在地上的两个女儿,沉着脸挥了挥手:“都坐在地上做什么,都给我起来。”   一旁的商墨已经慢悠悠地爬起来了,悠闲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一脸无辜地张着水雾弥漫的无辜双眸,活像一只滴溜着眼睛的小狗,刚咬完别人还要哭可怜。   被呵斥的商棋显然惊魂未定,以前府中人是怎么对这个小贱种的,爹爹又不是不知道,从来都睁一眼闭一只眼,这回是怎么了,不就那天宫宴那小蹄子运气好,被皇上夸了两句,爹爹竟然就为了那个小蹄子骂她!   商棋这一摔是摔得货真价实,撑着手想起来,试了几次还是没起来,最后只好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回答商战天的话:“我...我听说大哥不舒服,想来..想来看看大哥。”   听商棋这一说,商墨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这条路通往箫园,商棋会打扮成这样走在这条路,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垂涎她岩哥哥的美色了,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让商棋摔得那么结实,下次想来看她的岩哥哥,先把自己的伤养好再说吧。   不过,商战天又为什么来这,商墨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待商战天视线扫来之时,看到的又是商墨眨巴着眼睛,还挂着眼泪的天真无邪的小脸了。   商战天看了眼可怜兮兮吸着鼻子的商墨,又看了眼仍坐在地上梨花带雨哭着的商棋,顿时皱了皱眉,眼中竟闪过一抹嫌恶,二丫头怎么说也比七丫头长了五六岁,不过被一个刚及自己腰间的小孩撞了一下,能摔多重,竟被大夫人娇惯成如此弱不经风。   正在此时,闻风急忙赶来的大夫人与三小姐商书也赶到了,只见大夫人汪氏看了看气氛奇怪的三个人,然后当即向还坐在地上的商棋而去,商棋哗地一下扑进大夫人怀里,直哭摔得起不来。   “老爷,你看二丫头都这样了,怎么只顾着骂她,姐妹吵架,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做姐姐的有错,看在二丫头都受伤了,老爷您也不派人送二丫头回屋,让大夫看看就算了,要骂孩子也不是这时候骂啊。”大夫人边说就边哭了,两母女居然抱头痛哭起来。   商书看了看抱头一起哭了的母亲与姐姐,又看了看那个躲在爹爹身后没有说话,但分明在隐隐含笑的商墨,商书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商战天看着一起哭起来的母女二人,顿时有些不耐烦起来:“你是怎么教女儿的,被一个孩子撞倒能有多严重,不要以为哭一哭就可以不追究责任了,我看你这个主母是已经不会当了,应该去佛堂念几天佛,让老太太好好教教你怎么理家,怎么管教孩子!”   “老爷......”大夫人顿时愣住了,这不过是孩子之间的事,这回竟然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了,老爷这是头回这么呵斥她啊,多大点的事,竟然牵连到会不会理家的问题上来了。   “七丫头,明天早朝随我去宫里,今天哪也别去了,回房里好好练琴,兴许皇上明天是想听听你的琴艺有没有长进,”顿了顿,似乎对那日商墨惊人的浓妆艳抹俗不可耐的打扮心有余悸,商战天又补充道:“不许再像那日胡乱打扮,成何体统!”   说罢,他又扫了眼四个妻女,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商战天一走,大夫人当即止了眼泪,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打了一下还埋在自己怀里大哭的商棋:“好了,你爹爹走了,在母亲面前也别装了,起来。”   “母亲,我是真的起不来......”商棋漂亮的脸上因疼痛而扭曲。   “母亲,还是派人把二姐抬回去好好给大夫瞧瞧吧。”商墨一脸“担忧”地说着,无比“愧疚”地低着头搅着衣角,清澈的双眸闪闪发光,这一摔,恐怕也得摔个尾骨骨裂吧,她刚刚可没手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这要耽误了诊治,多可怜啊。   大夫人这一看,也知道不是假的了,当即呵斥家奴将二小姐抬回去请大夫,这一头再看那个看似无辜的丫头片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欲找商墨麻烦,谁知三丫头却一把拦住了她:“母亲,姐妹吵闹,哪有不磕磕碰碰的道理,我看今日应当是二姐理亏,七妹妹也实属无心之失,母亲您快去看看二姐吧,七妹妹这就交给我吧。”   大夫人迟疑了一秒,见商书沉稳微笑地看着她,大夫人这才冷哼了一声,随着家奴一同将商棋送回房去。   见好戏也散场了,商墨百般无奈地大大打了个呵欠,刚才的委屈和愧疚早已经一扫而光了,懒懒地对商书挥了挥手便要走:“我看三姐也没什么事了,商墨就先回去了,爹爹让我回去练琴呢。”   说到这,商墨若有所思地微微挑眉,也不知那个大淫贼这一回又在打什么主意。   “七妹妹且慢,”商书慢条斯理地弯起唇轻笑,也不跟商墨装了,大有开门见山的阵势:“七妹妹是什么性子,三姐我这也算看明白了,今天二姐吃了苦头,也是应该的,我拦你并非要谈过去了的事,只是提醒你一件你或许想知道的事。”   “哦?”商墨眼睛一亮,勾起唇角轻笑道:“三姐且说,商墨听着呢。”   “七妹妹什么本事,你我姐妹到了这时候也应该心知肚明了,不过你放心,三姐这点秘密还是会帮你保守的。你我虽没有其他共同利益,但关心大哥的心思是一样的。你也知道,大哥的身子自小不好,每到岁冬体寒之症更是严重,今年冬天只怕比去年更冷。但我知道这世间有一宝贝,暖玉难求,佩戴在身上可调节体内气血,抵抗寒症,七妹妹若是在苦恼大哥的生辰,这倒是一件不错的礼物。”   听到宝贝,商墨的双眸当即闪过一抹精光,只是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慢悠悠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来三姐是知道如何才能得到暖玉了。”   商书淡笑:“暖玉世间只有一枚,当年东突大汗为与大瀚交好,便将此国宝赠与皇上,如今即将入冬了,想来皇上应当随身携带。听爹爹说,皇上要你明日入宫,正是一大好时机,七妹妹若有办法得到此宝,对大哥的病痛便是一大缓解,不过七妹妹要小心了,可别让人发现了,否则可是杀头的大罪,就是爹爹有心保你,只怕皮肉之苦也是难免的。”   “三姐可要替我保守秘密哦。”听商书这么一说,商墨幽幽眯起眼睛,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蹦跳着离去了,商书安的什么心眼,她能不清楚?不过情报倒是好情报,也未尝不可。   看着那个蹦跶着离去的小家伙,商书温柔漂亮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抹冷笑,这小贱种小聪明是有,但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无知小儿。 040 剔骨美人   次日一早,随着商战天入宫的商墨被安置在御花园一处亭宇等候,天还没亮她就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此刻更是哈欠连连,看来这皇帝还真不是谁都能做的,要让她日日天没亮就得起来上朝,那简直是一大酷刑。   好在耳根子倒还清静,除了站得远远完全可以被忽略的宫人,至少没有人跟在身边打扰她,商墨旁若无人地就横在了亭中石凳上补起回笼觉来。   不知不觉已近中午,明祁寒今日的心情甚好,下了朝便往御花园来,一身明黄龙袍穿在身上,凤眸狭长入鬓,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慵懒笑意,比之平日多了一分气宇轩昂,但内敛的慵懒气质倒是一丝不减。   只见不远处那个横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的小家伙正枕着自己的小胳膊睡着了,阳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让她睡得有些不舒坦了,眉间蹙了蹙,不满地想要翻个身。   明祁寒这下顿时哭笑不得起来,眼见着那小淫贼就要从石凳上翻下去了,他身后的影正欲提气冲上去相救,没想到自家主子却是悠闲地勾起了唇角,懒洋洋地抬起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影,不关你的事。”   “哎!”果不出所料,那个翻个身子便直接从石凳上翻下去,砰的一声摔到地上的小家伙哀嚎的声音传来。   明祁寒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心情大好,几个大步上前,就在商墨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一手搭在面前的石桌上随意撑着脑袋,眯起眼睛缓缓勾起唇角,居高临下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小鬼:“这地上睡得可还舒服?”   慵懒的嗓音分明夹杂着明显的笑意,商墨这下算是彻底清醒了,黑着脸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没好气道:“皇上真是好雅兴,看美人午睡可还赏心悦目?”   “美人?”明祁寒戏谑地打量着商墨这张厚到一定境界的皮囊,也大方地称赞起来:“这张美人午睡图果然别有一番滋味,朕自然赏心悦目。”   这小淫贼果然有吹牛皮面不改色的本事。   那双含笑邪肆的双眸一敛,不动声色地暗自从头到脚将商墨打量了一番,确定并无伤势,这才又恢复了一脸的惬意闲适,暗暗放下心来,这小东西居然大言不惭到在谁面前都敢充英雄,齐石碟没有伤到她,算她运气好。   商墨说话间,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已经上上下下在明祁寒身上打量了个遍,也不知这个大淫贼是不是将暖玉带在身上了。   “小鬼,你该不会又在打朕的主意吧。”明祁寒似笑非笑地看着明显心怀鬼胎的商墨:“上次偷朕的贴身之物,这一次想要什么?”   她这是有案底在身上了,明祁寒早就对她的本性心里有数,看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是容易,可想拍拍屁股逍遥法外那可就不容易了,商墨微微挑眉,精明地转了转眼珠子,索性开门见山了,一本正经地在明祁寒对面坐了下来开始谈判:“你有暖玉?”   “你喜欢这玩样?想要朕送给你?难得你第一次开口向朕要东西,朕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你。”   商墨狐疑地瞪着对面那只狐狸,他有那么好说话?   “不过......”明祁寒唇角上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中含笑,狭长的凤眼散发出两束深不可测的锋芒:“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的本事获得。”   果不其然!   商墨双眼一眯,散发出寒光让躲得远远的老太监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明祁寒却对这寒流完全免疫,嘴角仍旧噙着春天一般的微笑,发亮带笑的双眸里散发出的灿烂光辉与商墨阴森森的寒流对峙着,空气中仿佛顿时碰撞出精彩的刀光剑影、火光四射......   最终商墨撇了撇嘴垮下阵来,一变刚才的强盗姿态,瞬间变得春光灿烂天真无邪,眯着眼睛咧开小嘴露出一抹热情无比的笑容,连声音也甜甜的:“那皇帝哥哥,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把它送给商墨呢?”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影都冷不丁咽了口唾沫下去,只感觉头皮发麻。   明祁寒也是一愣,立刻垂下眼帘专注地端起茶连喝了好几口,这才平静下来受到惊吓的心情,继而勾起一抹让人胆战心惊的笑意:“听闻春江楼有位九洲大陆风流名士公认的绝世女子赵风华,人送绰号剔骨美人,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为如此才华横溢姿容绝色的女子所倾倒。但难就难在,赵风华一年只见一位有缘人,三日后正是天下风流才子名士皆慕名荟萃之日,愿得佳人心者千千万,但能虏获佳人芳心者却必须过五关斩六将。”   话说到这,商墨也明白了,大瀚果然国力强盛,若非如此,一个美人再美,能造成如此轰动的局面吗。   “怎么,不敢了?”明祁寒似笑非笑地调侃道:“你若能成功见到赵风华,朕便算你赢了,暖玉自然归你所有,这赌约,你现在退缩还来得及。”   商墨鄙夷地抽搐着嘴角,这大淫贼果然是大淫贼,对这种消息知道得一清二楚嘛。   “成交!”商墨爽快地应了下来,比魅力,她商墨不见得会输给这个大淫贼吧。   一旁的暗卫首领影不由得大汗,今日怎么感觉比下过一场暴风雨还要让人胆战心惊? 041 第一纨绔   风和日丽,秋高气爽,今日的热闹也够让商墨瞠目结舌了,真没想到,不过区区一个风尘女子,竟能引起这么轰动的场面,就连望城楼这样贵得吐血的酒楼都家家客满,可见一斑。   今日帝都就像一个磁铁,将文人骚客风流名士通通吸引来了,他们腰包里的银子自然也跟着被吸引过来,人潮攒动,接踵磨肩,也不知一块石头砸下来,能砸死几个王公贵族富甲绅士,难怪明祁寒那只狐狸笑得那么开心,整个大瀚可都得大赚一笔了。   站在铜镜前看着打扮完的自己,商墨眉毛一挑,自恋地啧啧了两声,镜中的人儿一身白衣小公子的装扮,最近也算托明祁寒的福,吃好睡好的商墨此时说不出的容光焕发,粉嫩俊俏。   玉簪束发,一双柳眉斜飞入鬓,顾盼神飞,肤若白瓷,齿若皓雪,带笑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动,一身白衣装模作样的小家伙随意往那儿一站,身上就仿佛度了一层流光,风采夺目。   无视家中那些恨她恨得牙痒痒的女人,商墨打着明祁寒的名号大摇大摆地出了门,那头骂明祁寒是只狐狸,这头自己却又是典型的狐假虎威。   扶水河位于瀚城以东,正处于繁华地段,商墨的马车早在老远的地方就被堵住了,别说是她了,就是今天皇上亲自来了,也得下车步行,什么叫作轰动,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轰动。   “人还真是多,我今早天没亮就赶来了,没想到这都能被挤在那么外面。”人群外围富家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满是可惜地抱怨着,得,今年肯定又和剔骨美人无缘了。   “你这算什么,我两个月前就派人来瀚城欲订下榻的客栈了,你猜怎么着,客满!我这两天都在城外马车上睡的呢!”   商墨有模有样地打开折扇,各种各样的对话从四面八方钻进她的耳朵,放眼望去,前面根本看不到任何风光,除了人的背影,还是人的背影,商墨挑眉,有那么夸张吗?   好在她今天只有一人孤军奋战,要是带着暖云,别说过五关斩六将见美人了,她今天恐怕连前面扶水是什么颜色都别想见到。   “哎呀,是谁那么不长眼!”   “你站就站,踩我干嘛!”   “对不住对不住,不知道是谁推了我一下,啊!”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本王也敢推倒,来人!”   顷刻间,整个人群发生一阵混乱,摔的摔倒的倒,就像一个巨浪从海中间劈开,向两边卷开似的,那个罪魁祸首已经顺顺利利从人群中央霸道地穿过,从人墙最外围突进到了扶水河畔。   “呼!”商墨猫着腰挤了出来,这才重见天日,大大了深吸了口气,眼界豁然开朗。   靠在扶水河畔那艘巨大的画舫就是春江楼了,只见整个画舫的面积算上去,比望城楼还大呢,画舫的甲板很平,上方居然是雕廊画栋,水雾轻漫,薄纱幔舞,楼内风光若影若现,实则却是什么也看不真切,说是风尘之地,却是一个女子也没出现在画舫外面,更没有接待各方豪杰的举动,高调地立在诺大的扶水河畔,反而好像神圣不可侵犯似的,这造势造得,绝对堪称一流。   商墨不得不暗自赞叹一声,难怪现在时辰还早,春江楼都还没什么动静呢,整个河畔都已经人满为患了,更有无数的人从水路而来,也是自觉地被隔在了一个大大的半圆之外,这个春江楼更加越发被衬托得醒目起来了。   此时春江楼忽然灯火齐刷刷地亮了起来,虽然是白天,但这些同时亮起来的灯火还是让人感到震撼,就像一个宣布盛会开始的信号,人潮瞬间沸腾起来。   一道隔着面纱,只露出含笑美目的妖娆倩影缓缓走出画舫,商墨双眼一眯,饶有兴趣地挑起唇来,姿色的确不凡,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剔骨美人了?   只见那道倩影只轻轻一抬手,商墨身后的人群又瞬间安静了下来,这世道,真是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商墨今日也算是大长见识了。   “感谢各位公子大人不远千里来此捧春江楼的场面,想来大家对玉娘也不算陌生了,奴家正是春江楼的鸨姆,按老规矩,今年我们的风华姑娘,只有各位公子之中其中一人能有机会见到,奴家这厢先谢过各位公子捧场了。”   说罢,又是一阵雷鸣掌声,商墨已经哑口无言了,这这这,这居然只是鸨姆!   “过五关斩六将,今日有缘一试的不知是哪位公子。”   鸨姆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回应顿时一波盖过一波。   “本公子出五百两!”   “五百两也拿得出手?笑话!本王出五万两!”   一阵哗然,但很快又有更嚣张的声音出来了。   “八万两!”   “大爷我出一百万两!”   商墨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合着想要试一试的还得先大放一把血啊,这钱就算出去了,也不代表出钱的人就能见到剔骨美人,就算钱打了水漂也只能自认不如人,春江楼啊春江楼,还开什么青楼啊,这多赚几笔,兜里的钱都可以赶上明祁寒的国库了。   “一千万两。”忽然一道稚嫩的童音响起,如平地惊雷,瞬间全场鸦雀无声,目光齐刷刷地欲找发话的人,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个一开口就是一千万两的人虽生得五官完美,灵气逼人,可他居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   “小鬼,你瞎凑什么热闹,还是回家喝奶吧!”忽然一道嚣张的声音响起,继而又是一阵哄笑,商墨偏着脑袋看过去,说话的正是那个戴金套银油头粉面的雷震!   雷震乃丞相独子,家财万贯,他老爹又位高权重,难怪说话敢如此嚣张,只见那小子挑衅地看着商墨,简直是用鼻孔在看人,说着,便又推推搡搡地被家奴簇拥而出,财大气粗地一扬下巴:“爷我出一千万两,小爷我正是大名鼎鼎的雷震,废话少说,快迎接爷我上船。”   商墨不紧不慢笑眯眯地勾起唇角,又是一声清脆的童音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黄金。”   一千万两黄金!   这可是历年春江楼的比试盛会以来第一次喊到这么吓人的数目!这家底得多有钱啊,那小公子是谁,竟然能出得起这个数目!   商墨语出惊人,就连刚才还无比嚣张的雷震都脚下一抖,然后哼了一口气,面色狰狞,手上却出着兰花指插着腰,娘声娘气地一把上前拽住商墨的衣领:“你活得不耐烦了?敢跟我雷大爷抢,一千万两黄金,你以为你家是国库啊,该上哪喝奶上哪去,在这瞎捣什么乱,你不知道爷我号称瀚都第一纨绔吗,没资本你也想玩纨绔,回去叫你娘给你换尿布吧你!”   商墨双眼一眯,顿时寒光一闪,目光幽幽地往下垂,落在拽着自己衣领的咸猪手上,不言不语。   这雷震不学无术财大气粗仗势欺人都是他的特长,整一个没本事就会嚣张,狗眼看人低的二世祖,居然还纨绔到引以为豪了,真是一个败类。   第一纨绔?   商墨唇角幽幽向上一挑,她商墨没自称纨绔,这白蠢货还敢在前面加一个“第一”起来了。    042 现在怕还来得及   就在此时,隐隐约约的琴音响起,婉转动听,缠绵悱恻,众人皆是一顿,纷纷侧目。   雷震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开来,拽着商墨衣领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开来,保持着那个动作悬在了半空中。   商墨幽幽眯起眼睛,琴音越来越近,只见春江楼后方,一艘缓缓而来的画舫越来越近,商墨忽地目光一凝,视线落在了忽然闯进众人视线的那艘画舫甲板上引人注意的身影。   甲板上安放着一个卧榻,榻上斜斜侧卧着一个一身火红的公子,水花被前进的船只推得溅起,腾起的白色水花被那抹火红映衬得,竟也跟着妖冶了几分。   那唇角带着慵懒惬意的笑意的男子一手支撑着脑袋,一只脚随意地屈起踩在榻上,另一只手则搭在膝盖之上,那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说不出的魅惑瑰丽。   他身侧环绕着的侍女各个生得清丽脱俗,一个正为他撑着罗伞,一个正半跪在他身旁捧着茶,一个轻轻地在他身侧摇曳着蒲团扇,一个则跪坐在船的前方轻袖羽衣抚着琴。   方才那琴音正是出自那侍女之手。   船上之人是那样悠然自在,完全无视商墨恶狠狠的目光。   商墨黑着脸瞪向如此高调而来的男人,明祁寒今日虽是易了容,但那样高调奢侈的作风,也就只有他这个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大纨绔才做得出来了。   从明祁寒的那艘船出现的那一瞬,时光仿佛也凝滞不前,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画中的碧湖,泛起圈圈涟漪,但周围仍然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环绕在他的身上。   船只缓缓靠岸了,众人才回过神来,刚才还侧卧在榻上的红衣男子眨眼间就已经从榻上跃起,只觉得红影一闪,已经上了岸。   “是谁说我家墨儿出不起这黄金一千万两?”慵懒磁性的嗓音带着三分认真七分调侃,顿时也让人分不清这人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待看清来人后,包括雷震在内的众人才顿时傻了眼一般,这人明明生了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丢在人群里也未必能被几个人注意到,刚才怎么会让他们产生耀眼夺目呼吸都要停滞的惊艳的错觉!   “这么说你是这小子的兄长了?”雷震的气焰重新被点燃了,鄙夷地用鼻子喷了一口气:“我看你还是带着你们家这个奶都还没断的小子回家去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论财力论家世论相貌,你们哪点比得过我雷大爷了,还不快滚!”   商墨无语地叹了口气,还真别说,这只雷老虎还真是踩错尾巴了,明祁寒那只老狐狸还真就样样在他之上,一只手就能捏死他了。   “寒哥哥,今天弟弟我被欺负了,他笑我出不起这钱,你说什么也得支持弟弟我赢回这口气。”商墨天真无邪地嘿嘿一笑,立即生龙活虎起来,拉着明祁寒这一大靠山就开始耀武扬威起来。   “那是自然,墨儿,钱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好好用你的实力教训教训某些口出狂言的人。”明祁寒慢悠悠地挑唇一笑,这小鬼精明得很,刚才敢那么嚣张喊出一千万两黄金,早就在打他的主意了,她商墨的确没有这么多钱,可他明祁寒身后还真就有那么一座国库了。   “两位爷今日也别为此事伤了和气,今儿我玉娘就代风华姑娘做了这个主了,两位一同上船吧,究竟二位爷最后谁能见到风华姑娘,可就各凭本事了。”鸨母掩嘴轻笑,春江楼已经缓缓放下了阶梯搭在了岸上,两侧粉红丝绸迎风飘舞,似乎是在迎接今日大出血的主登船。   雷震趾高气扬地瞪了商墨和明祁寒一眼,便率着身后一干家奴率先上了船,商墨微微挑眉,也不紧不慢地与明祁寒一起紧随其后。   “你跟着我干嘛!”商墨边走边瞪着与她一同进入春江楼的明祁寒,以及他身旁走哪跟哪侍候他的侍女。   明祁寒漫不经心地摊了摊手,一脸懒散惬意:“怎么,打我主意时还一口一个寒哥哥,这下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离我太近让小爷我很不舒服,带着你的侍女,有多远滚多远。”商墨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身旁的侍女一个比一个香,也不知道这家伙这是什么嗜好。   “我可记得墨儿你身上的脂粉味可不必别人轻多少。”明祁寒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促狭的目光泛着深不可测的笑意。   虽这么说着,明祁寒还是懒懒地挥了一挥手,一干侍女皆行了个礼纷纷退了下去。   转眼间已经进入了春江楼第一层,只见诺大一个大厅,多余的人没有,只有一方硕大的赌桌摆在了中间,桌面上所有的玩法应有尽有,刷刷刷一声,一层四面八方的墙面通通向外面放倒,一层顿时成了一个四面镂空的空间,岸上之人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形。   想来那位剔骨美人应该是在春江楼最顶层了,看来还真只有过五关斩六将,才能一步一步往上登。   “第一关,赌的是运气,二位公子可准备好了?”玉娘眉眼带笑,风情万种。   商墨却是高高翘起唇角,双眼顿时放射出两束狂妄无比的光芒,一脚往椅子上一踩,口气嚣张,典型的一个地痞流氓二世祖:“臭小子,你运气不好,遇到小爷我当你的对手。小心一会输得连裤子都得脱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小爷我可放你一马。”    043 气死人不偿命   一个小屁孩居然敢口出狂言,雷震自己也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争强好胜,被商墨这么一激,立即火冒三丈起来,狠狠一拍桌子红着脸:“谁脱裤子还不一定,你小子别后悔!”   “我不仅要你输得脱裤子,我还要你爹爹你爷爷全部输得连上茅厕都用不起纸!”商墨整一个小煞星,掐着腰扬着下巴,一点亏也不肯吃。   “我要你爹爹你爷爷你全家都输得落花流水!”雷震气得险些要冲上来抓住那个臭小鬼暴揍一顿。   看小家伙那趾高气扬的样子,明祁寒在一旁几乎要笑破了肚子,这一人一句没完没了下去,还指不定那个小东西能讲出什么出格的话来,轻咳了几声,明祁寒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赌桌上见真章吧。”   “哼!”雷震气得实在不想多跟那个口无遮拦的臭小鬼废话,视线往自己身后簇拥的家奴一扫:“白水仙,给少爷我好好教训教训他,别丢我雷家的脸!否则要你狗命!”   “小的定不辱命。”温温吞吞的男声响起,继而一个身穿灰布长袍,面色腊黄瘦小的中年男人低着头站到了赌桌的一端,看上去唯唯诺诺,连头也不敢抬。   商墨好奇地歪着脑袋一看:“咦?原来孙儿你是怕了爷爷我了,不敢亲自上场。”   “你!”雷震恶狠狠瞪向那个一脸笑意的混蛋小子,脸色通红:“谁说不能代劳了,春江楼都没意见,你罗嗦什么!有意见就给我滚回家去!”   “没意见没意见。”商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眯眯地在赌桌另一端坐了下来,啪地一声打开折扇,故作潇洒地扇了几下:“既然如此,免得让人说小爷我欺负了你们,就赌最简单的比大小吧。”   “就赌大小!”对面脸色蜡黄的中年男人手握摇骰子,发黄呆滞的双眼里竟然顿时有了神采起来,双眼放光地盯着那几颗骰子,刚才的懦弱胆小一扫而光,一跟赌字沾边,所有的贪婪和阴险都暴露无余,就连说话都有了底气了:“我白水仙赌遍天下无敌手,对面的小公子,今日你可输定了,未免人说我以大欺小,你先。”   说罢,白水仙手里的骰子就从桌面上力道十足地朝商墨而来。   商墨小手一按,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被丢过来的骰子,笑眯眯地勾起唇角。   白水仙狠话一放,倒是相当有气势,雷震挤眉弄眼地嘲弄道:“怎么样臭小子,现在开口叫声爷爷,我就放了你,白水仙从来没有输过,就凭你?还是回去喝奶吧!”   画舫内所有的一举一动每一句对话,岸上水泄不通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白水仙名号一出,窃窃私语顿时轰炸开来,冷气横抽。   商墨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睛,看来这个白水仙的名号还有那么几分可信度,应该不是吹出来的。   只见那个生得粉雕玉琢的白衣小公子忽然就往椅子上一站,手握骰子,动作娴熟地转动起骰子盅来,骰子盅在他手里可谓是游龙潜水,手法精彩无比,惊讶得众人顿时不可思议地禁了声,才多大点的小孩,竟然有如此娴熟的手法!   随着骰子开始晃动,对桌的白水仙耳朵一动,顿时聚精会神起来,一派赌神风范,难不成点数还能靠听出来的不成?   商墨微微挑眉,手中边游刃有余地晃动着骰子,脸上的表情却是精彩无比,童稚的声音满是好奇地响起:“莫非你真能听出大小?果然不愧是紫水仙,幸会幸会。”   “看来你的记性不大好,记住了,我叫白水仙,我不想再说第二次!”白水仙原本枯黄呆滞的双眼精光四射,与先前如行尸走肉似的那人判若两人,听商墨这么一说,脸色顿时一沉,不悦起来,这一生气,竟然漏听了一个点,白水仙脸色一变,忽然闪过一抹慌张。   商墨的唇边忽然出现一抹邪气无比的弧度,小脑袋却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稚嫩的嗓音满是天真无辜:“知道了,红水仙。”   “赌就赌,不要妄想靠这些小伎俩分我的心。”白水仙的鼻头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整个人就像一根紧绷的弦,神情越发紧张起来。   “绿水仙,你怎么流汗了,很热么?”商墨关切无比地眨巴着眼睛,手上的劲道却是越发凌厉起来,这一头却歪着脑袋圣母玛利亚的慈悲表情看向懒懒坐在自己身后看好戏的明祁寒:“寒哥哥,蓝水仙看上去很紧张,难道他赌不赢我,雷震那个龟孙子真的会要他的命吗?”   明祁寒已经暗暗笑得险些就要背过气了,哪有功夫陪商墨做戏,这小东西可真是惹不起啊。   啪的一声,骰子盖在了桌面上,商墨眉眼带笑,那双眼睛里闪过的却是相当凌厉的光芒:“黑水仙,现在到你了,你猜是大还是小?”   天地之间瞬间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号称无赌不赢的神手白水仙身上,只待他口中说出的那一个字是大还是小。   商墨也不急,悠然自得地眯起眼睛,好言好语安慰道:“白水仙,你别紧张,小爷我也不急,哎呀,怎么流那么多汗了,莫不是体虚?那可得好好补一补,我听说这个时候吃点人参是最好的了,哦,对了,你知道城东那边有一个王婆卖人参吗?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像记错了,她卖的好像是西瓜.....”   明祁寒笑得整个肩膀都在颤抖,就差没上前把他那个祸害人不偿命的小东西给打包带回去了,这小东西这一回总算是喊对人的名字了,可又开始没完没了的罗嗦起来,要再多留一会,这不是成心不把人气到吐血不罢休吗。   对面的白水仙忽然浑身颤抖双脚发虚,整张脸先是苍白再是涨红,忽然又慢慢地苍白了下来,噗地一声,绚丽的红色喷泉一般喷射了出来,就坐在正对面的商墨说时迟那时快,折扇啪地一开往脸前一挡,这下好了,那一面可算红花盛开了......   砰地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   白水仙抽搐了几下,竟然不再动了。   商墨无比同情地摇了摇头,纵然白水仙是赌场高手,不过性命却是提在雷震那厮手里,输了小命不保,只能非赢不可,整个人自然紧绷得像一根弦,被商墨这个无赖一撩拨,那个弦一断,整个人可算是土崩瓦解了......   胜负以分,商墨眼前的骰子盅连开都还没开就赢了,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屁孩竟然活活把人赌场高手给气死了? 044 风雨暗涌   雷震整个人呆滞在原地,眨眼间,一千万两黄金就这么没了?一想到回去以后还不被老爹打死,雷震整个人就感觉天旋地转起来。   “看来胜负已分,请雷公子明年再来,玉娘不送了。”鸨母掩唇轻笑,光看小公子方才赌桌上娴熟的手法和刚劲潇洒的风姿便知道,这是惹不得的主,这头话说的是不送雷震了,但那缓缓放下的架到岸上的阶梯显然已下逐客令。   商墨两只小手托着下巴,眨巴眨巴着眼睛天真无邪地挑唇微笑。   “哼!”雷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所有的面子今天通通一次性丢光了,哼的一声,不情不愿地带着他的那些狗腿子离开春江楼。   “看什么看,都给爷让开!”雷震铁青着脸骂骂咧咧着,那些狗仗人势的家奴已经横着脸在前方开起路来。   看着雷震灰溜溜地埋着头撤离,岸上霎时间一阵欢呼,口哨声调侃声络绎不绝,这个嚣张跋扈的小霸王今天总算碰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比霸道无赖劲,那个八九岁大的小公子可一点也不逊色,欺负惯人的家伙今天总算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耍得脸色铁青,可谓是大快人心!   商墨幽幽收回目光,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这才有些挑衅地回头看向明祁寒,笑眯眯道:“怎么样,寒哥哥?照这趋势看,这回你割爱是割定了。”   “看来小墨想要的宝贝,的确是有本事得到手,输给你,我也输得心甘情愿啊。”明祁寒似笑非笑地凤眼一挑,一抹慵懒邪气的弧度浮上唇角,他漫不经心地摊了摊手,相当大方地顺着商墨的话夸奖起来。   “请公子上楼。”一旁的玉娘往身侧一让,冲着不远处那座通往春江楼上层的阶梯做了个请的姿势,那阶梯旋转而上,设计精巧,每一阶都雕有截然不同的精致图案,串联起来似乎在说一个有关风花雪月的故事,可谓是独具匠心,相当别致。   商墨唇角一扬,大摇大摆地从椅子上起身,正要往上走,就在此时,一道白如皓雪,快如疾风的影子从天空高出俯冲而下,惊得岸上的人一阵哗然,就在人们以为那道影子就要俯冲进水里时,它忽然又借风转变了方向,飞翔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悠悠然然拍着翅膀从窗口飞进了那艘停靠在岸边的硕大无比的画舫。   人们这才看清,那抹闪电一样快的影子,竟然是一只通体雪白,优雅高傲的玉鹰。   商墨也被这一变动吸引得停下了脚步,只见一只体态高傲的鸟儿从窗口钻了进来,扑腾着翅膀便朝一身火红,坐姿慵懒的明祁寒飞去,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咦?”商墨眼睛一亮,通常只有发现宝贝时,她才会有这样的神情:“好漂亮的小鸟。”   一听商墨叫它小鸟,那只傲慢的玉鹰似乎不乐意了,嚣张地扑腾了几下,充满敌意地冲着那个双眼放光打它主意的小娃娃鸣叫了几声。   明祁寒却出人意料地收敛起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商墨心中一紧,也感觉气氛不对:“怎么了?”   明祁寒没有理商墨,原本慵懒斜靠在椅子上的身子也稍微正了正,一只手落在了玉鹰的脖子上,原本不安分的鸟儿总算安分了下来,从玉鹰颈部所挂的小竹筒中取下纸条一看,只见明祁寒凤眸忽然一凝,脸色居然瞬间沉了下来,他面色一变,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气从周身弥漫而出。   商墨暗暗吞了口唾沫,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成天一副玩世不恭的家伙这么严肃的神情,周身散发出的阴冷寒气顿时让人喉咙口一紧,说不出话来。   “喂,到底什么事啊?”   “影,送商墨回去。”明祁寒没有理商墨,他忽然袖摆一拂站起身来。   话音刚落,一道悄无声息的影子就刷地一下立在了商墨身后,吓了商墨好大一跳,真是见鬼了。   “是,主子。”影低声领命,常年黑布掩面,不苟言笑,声线毫无起伏,就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凭什么啊!”商墨眉间一皱,非常不乐意,她商墨可不是随便别人摆布的人,他让她来她就来,让她走她就走,凭什么啊。   商墨这一叫,明祁寒身形一顿,皱了皱眉,却仍然十分有耐性地回过身来看着那个让人头疼的小东西:“别闹脾气,听话。”   商墨这下傻眼了,被明祁寒突如其来的这句口气相当古怪的话给吓得哑口无言,这家伙突然严肃起来,还真让人心底一虚,可是....听话....这是什么口气,他们谁跟谁啊!   见商墨这会没有再唱反调了,明祁寒这才缓缓勾起唇角,恢复了以往的漫不经心,只是那双精锐的凤眸却依旧犀利无比,暗藏锋芒,目光忽地扫了眼影,似乎是一个下命令的信号,转眼间火红的身影往船外破出,转眼间便没了踪影。   “请。”影面无表情地低头,说的虽然是“请”,但那口气分明是没的商量。   商墨脸色一黑,此时她对什么剔骨美人倒是没什么兴趣了,也罢,走就走吧。   ......   画舫顶层。   青衣女子墨发如水,白皙的肌肤仿佛吹弹可破,一颦一笑,一眉一眼,皆人间不可方物,那抹纤细高挑的女子身影半倚靠在窗旁,借画舫独特的设计与地势,将画舫内外皆看得一清二楚。   赵风华兴味地弯起了红唇,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见到了那小公子,更没想到,他今日的表现还真是相当出人意料呢。   忽然一抹红影一跃而出上了岸,很快便从她视线内消失,赵风华收敛起风尘女子的妩媚与婀娜,目光一滞,瞬间一抹警惕就浮上了美目。   很显然那是一个高手,没想到那人进入春江楼时,竟然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看来此人隐藏得极好,定然不是一个普通人。   忽然一阵清风迎面,清冷淡漠的气息忽现,赵风华身形一顿,一抹恭敬浮上眉梢,青色身影立即站正,转过身来屈膝跪地,低眉行礼:“风华恭迎主子。”   “嗯。”淡淡漠然的声音响起,只见一抹淡陌的纤白覆手而立,银月面具下,那双深邃冷峻的眼睛如星辰尽碎,就像一个充满吸力的无底洞,让人不敢对上,只怕一对上就会迷失进去,找不到出口,他白衫磊落,犹如天之仙谪,不沾染一丝人间气息,冰冷得散发着疏远的寒气。   主子亲自来,莫非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作者的话---------------   哎,最近有掉收的现象啊,垂头散气。。。有亲在看文么,求票求留言~    045 金蝉脱壳   “主子......”赵风华低眉,暗自冥思了好一番,照道理,她这春江楼可谓是建立了一流的情报收集系统,手下的人个个称之为千里眼顺风耳也不为过,但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收到任何对主子不利的消息,不知主子此番前来是为了......   “各大宗门正往瀚城来,魔门也在其中。”孟陵狂的话言简意赅,他温润清徐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疏离,平稳的声音太过悦耳,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波澜不惊,让人从来无法从他太过沉稳温润的嗓音中探究他丝毫的情绪。   孟陵狂深邃的黑眸仿佛目空一切,除了深邃,再无一丝痕迹可寻,就像一汪敦厚的深海,任凭你投掷多大一块石头,它也不会给你任何回应。   月白纤长的身影掠过跪在地上的赵风华往沿江的窗口处覆手而立,经过她身边时,只感觉一缕清寒陌离的清香伴随着风从耳际掠过,皓雪白月,皆不及他温雅却轻狂的性子万分之一。   孟陵狂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那个跪在地上美得出尘,不可方物的青衫女子,甚至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要让赵风华起来的意思,淡淡的声音落地,似乎不夹杂一丝情绪。   但他话音刚落,赵风华美丽动人的白皙脸庞上却刷地一下露出惶恐的惨白,当即低头,连头也不敢抬:“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她赵风华自以为是主子最得力的猎鹰,但凡这个九州大陆上有一点风吹草动,绝不会逃过她的眼睛,但这次她只知上回齐石碟带着他的人出现在了瀚国境内,却不知其他各宗甚至魔门中人也在朝这个方向而来,这是她这辈子犯过的最大的失误!   “该罚的,你也必须承受。”孟陵狂面具下漆黑的眸子微敛,宽大的袖摆忽然一扫,一股凌厉的罡风扫了出去,跪在地上的赵风华闷哼了一声,却是动也不敢动,猩红的血液从嘴角缓缓流淌而下,落在青色罗裳上,绽放开妖冶的猩红,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孟陵狂缓缓垂下眼帘,冰冷的面具无法透露任何表情,他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投射而出,落在那一片盈盈碧波之上,声音依旧温润清雅,却听不出丝毫波澜:“起来吧。”   得到赦令,赵风华这才捂着翻滚的胸口,踉跄地起身,冒着细密冷汗的苍白美丽的脸上依旧不敢有丝毫放松:“谢主子手下留情。”   “各宗突然皆往瀚城而来,只怕是楚岩的存在已经暴露了。”孟陵狂淡淡说着,漆黑的眸子却是一沉,一股足以让人胆战心惊的霸气与唯我独尊的轻狂像绚丽的星辰暗藏锋芒。   赵风华垂眉,面色更是凝重了几分,她自然知道楚岩就是主子的另一个身份,但人人都知道商府大公子体弱多病,要么不在府中,要么就从未走出过商府,见过他的人极少,不可能遭人起疑,更不可能暴露了身份,况且于利益分析,商战天也不可能会泄露商岩就是楚宗血脉这一秘密,其他各宗又是如何知道的?   “依属下看,各宗这次行踪虽做得极为隐秘,但商战天与明祁寒应该也收到这个消息了。到时若是他们各宗内各自为敌倒也还好,只怕最后是站在了同一个阵线。属下立即传书召集缥缈山庄四大公子,定当誓死为主子而战。”   “缥缈山庄无需介入。”淡淡的声音落地,却是极有威严。   “主子的意思是......”赵风华不解,却又不敢有丝毫异议。   孟陵狂淡淡叹了口气,想到那个粉扑扑的小脸上成日挂着童稚却灵气逼人的笑容的精明的小东西,那双冷漠清寒的眸子竟难得显露一丝温柔:“缥缈山庄的力量还不到时候暴露,楚岩此次必遭不测。”   “主子的意思是......”金蝉脱壳!赵风华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只怕商墨小公子会难过,不知会为主子做出什么意气用事的事儿来。”   赵风华是个聪明人,光从那日主子如何待那小公子的便可看出商墨于主子的重要性,况且以她的眼力,那小家伙的本事定然大着呢,非寻常人家的孩童可比。   “无论发生任何事,不准她轻举妄动。”孟陵狂沉声命令,语气不可置疑,霸道清冷。   想来她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楚岩的事,以七丫头的性子,她对楚岩的事太过上心了,他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各宗此时来,倒也正好。   “属下领命。”赵风华捂着胸口,脸色苍白,连说话的气息都极为紊乱,可见刚才主子若是没有手下留情,她早就不可能还有气说话了。   赵风华暗自运气调息,体内翻滚的血气忽然拼命往上涌来,一个气息不稳,被反弹得硬是踉跄了几步。   孟陵狂微微敛眉,抬起一只手扶住了险些往下栽倒的赵风华,淡淡说道:“好好疗伤吧。”   好在主子及时托了她一把,否则她赵风华这么一个第一美人可要当场栽倒在地上了,还未来得及说话,赵风华便感到一道略带寒气的目光从那碧波之上直往他们所在之地而来。   此时孟陵狂显然也察觉到了那道愤愤带怒的目光,黑眸淡淡随之扫去,待看清那道目光的主人之时,他那双淡漠深沉的眸子忽地一凝,但很快便又淡淡掠去,依旧波澜不惊,不露声色。   ......   画舫一层。   商墨一脸纳闷地从画舫之内走出,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影是个功力深厚的暗卫,洞察力灵敏,原本面无表情跟在商墨身后的影上忽然一下警惕,只觉得刚才一阵深不可测的绵长内息的存在,虽然只有那一下的感受,但也只需刚才那一下,他就足以判断在这附近有除了他以外的高手存在,并且只怕实力比起他来只高不弱。   身后的影脚步一滞,浑身散发出浓烈的警惕,商墨虽无法察觉别人是否有内力,但出于职业习惯,她对周遭的气场极为敏感,身后那块石头忽然的严肃警惕也证实了她的敏锐,商墨脚下也是一停,凭着感觉便抬起脑袋,目光漫无目的地一扫。   并无发现任何异常,就在她要收回视线之时,商墨的目光忽然一个停滞,只见高高的画舫楼阁之处,倚窗的地方,隐约可看见一道清瘦挺拔的白色身影与出尘惊羡的青衣女子比肩而立着。   那男子浑身是说不出的俊逸潇洒,淡漠轻狂,那女子是无法形容的美艳动人,身姿曼妙,两人比肩而立着,仿佛是停留在画中的人儿,多么的令人赏心悦目,看上去是多么的般配。   但那男子的身形她再熟悉不过了,商墨心中原本闪过一丝欣喜,是陵狂哥哥,但陵狂哥哥身旁发如墨绸,眉如远岱的女子又是谁?   就在此时,陵狂哥哥与那美丽的女子的目光同时向她而来,两方的视线在半空中一撞,兴高采烈瞬间被淡漠清寒碰撞得骤然降温,只见陵狂哥哥漆黑的眼中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冰冷漠然得看不出一丝情绪,就连目光都清寒得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商墨脸色忽地一沉,原本带着欣喜,闪烁如星辰的漂亮双眸也忽地一暗,隐隐跳跃着满是委屈的寒意,整张小脸瞬间暗了下来,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心中十分气愤。   不爽,很不爽!不顺眼,看得极其不顺眼!    046 你怕不怕(上)   地面忽然诡异地发生隐隐的震动,碧波江水也跟着出现了一圈圈奇怪的涟漪,就连空气似乎也在进行着隐隐的震动,让人的耳膜阵阵发疼。   “不好,大家快跑阿!”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话还未落,空气震动的声音越来越强烈,让人头皮发麻,忽然天地之间遮天蔽日,蝗虫漫天席卷而来,一切都仿发生在一瞬间,就像一道电闪雷鸣,天旋地转。   “食人蝗!”有人惊恐地大喊出声,转瞬间一片混乱,人人抱头鼠窜,就像黄沙弥漫,谁也看不见谁,只有一望无际的黄色,蝗虫的突袭太过诡异,龙卷风一样肆虐横扫,让人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商墨皱起眉来,袖中刷地一下滑出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眸如寒星,出手竟然又快又准,想都没想就劈了出去,靠近她的蝗虫不知被削成了多少截,好在蝗虫漫天,数量惊人的可怕,谁也看不见谁,否则若是让人看到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如此可怕利落的身手,还不得吓得人大跌眼镜。   商墨这才刚出声,忽然漫天的食人蝗就像长眼了一样有目的地朝商墨而来。   “哇靠,那还不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商墨大汗,被这莫名其妙的势头逼得连粗口都冒了出来,一想到没完没了的食人蝗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她包围在中间啃噬,那还得了。   真是纳闷了,这批食人蝗显然是受到了操纵,可是她商墨能得罪谁啊,有谁能有本事操纵这些异域的毒物,还要置她一个无害纯良的小娃娃于死地?   忽然一道罡风扫来打退了第一波扑上来的食人蝗,清冷熟悉的气息袭来,商墨眸中一转,当即双眼一亮,手上却是不露声色地将匕首往袖中一收,拔腿要往后跑,嘴里大呼着:“陵狂哥哥救命啊!”   刚转过身来,她已经一头栽进了一个带着暖暖温度的怀抱,孟陵狂袖摆一扫,已经一只手将商墨护在了怀里,面具下那双清冷的双眸泛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寒意,一言不发,转眼间就已经踏风而起,周身散发着凌厉的杀气,外放的真气形成一个保护层,将企图靠近的食人蝗远远地就削成了两半。   那道忽然掠过来的白色身影势不可挡,真气充满凌厉的杀招,直到他靠近时影才自觉来人深不可测,何止功夫在他之上,他简直不及那人万分之一,正欲誓死一拼,出人意料的,那道冲他们而来的白色身影并没有出手对他们不利,但却瞬间将商墨给带走了,出手快得让人根本无法看清。   “大胆!”影正欲提气去救商墨,忽然一阵淡淡清香靠近,影面色一沉,一道青色倩影已经将他拦住了。   “你是追不上我家公子的,看哪呢,你的对手是我。”轻笑声响起,赵风华已经拦在了他面前。   ......   忽然被揽入了这个让人心神安定的怀抱,风从耳边呼呼而过,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那日孟陵狂带着她踏风而行一般,眨眼间已经出了几里之外。   翩然落定,商墨这才找着机会开口。   “陵狂哥哥,是谁要找我麻烦?”商墨眨巴着眼镜,她是个聪明人,刚才那阵势,显然是有人操纵了那些毒物,目标就是她呢。   “不会有人敢找你麻烦。”孟陵狂低下头看着躲在他怀里的小家伙,淡淡一笑,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隐隐流露出一抹难得的温柔。   即使有,来得了,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此时,周遭参差不齐的气息暗涌,孟陵狂双眸一敛,眸中的温度竟然瞬间沉了下来,修长俊逸的身影笔挺地立着,他的唇角忽然抬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寒光乍现:“既然跟到这了,出来!”   忽然五道枯瘦的身影刷刷现身,竟是五个长相奇特的老者,各个枯瘦如材,佝偻着背,长得奇丑无比,恐怖得体无完肤,身穿异域服饰,蜡黄的老脸上生着泛着奇异绿光的三角眼,各个手中都执着泛着嗜血冷光的铁链作兵器,乍一看,身上居然还缠绕着吐着信子的青蛇,翘着尾巴的毒蝎,毛茸茸的黑蜘蛛等各种恶心的毒物。   “你是谁,为何坏我五毒长老的好事。”尖细的声音刺入耳膜:“把那小娃娃给我交出来,可饶你不死。”   “哎哟,这么俊的少年,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   “那个小娃娃今天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怪就只怪她与商岩甚为亲密,没有她,怎么能逼那个躲了那么多年,差点就骗过我们的狡猾小子就范呢。”   “放心,小娃娃,到爷爷这,爷爷会好好疼你的。哈哈哈哈......”   尖锐阴绵的笑声响起,周围温度骤然降温了般,毛骨悚然。   商墨猛地打了个激灵,好..难听......   孟陵狂沉静的目光一扫,浑身的霸气狂妄瞬间如万丈光芒般放射而出,淡漠的冰冷面具下,只淡淡吐出了两个字,声线平稳得,就像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找死。”    047 你怕不怕(下)   “找死?”佝偻着背的老毒物双眼放光,相互之间使了个眼色,顿时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高高的颧骨,蜡黄的牙,满面地褶皱,这一笑起来就更加恐怖了:“真是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我五毒长老就教教你们什么叫做山外有山!”   缠绕在身上毒蛇嘶嘶地吐着兴奋的红信子,话音刚落,五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忽然执着阴冷的武器摆开阵来,尖锐的笑声听得人头疼欲裂。   只见那个长身而立的白衣少年却仍然不为所动地站着,温润面具下薄薄的唇不带任何情绪地抿着,黑如深潭的双眸淡如止水,却隐隐跳动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寒光,傍晚的寒风吹过,卷起衣袂翻飞。   如玉如水,如冰如风,淡漠的面容下,那双眼睛太过冷静沉着,白衣翩翩,温润得理应是个谪仙,但此时在凛冽寒风之中平静得太过分的少年却犹如一个地狱修罗,他手中没有任何兵器,但那庞大的杀意便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五道出手毒辣的身影忽然如离弦的箭一样朝那个太过狂妄自负的少年攻来,孟陵狂脸色一沉,周身散发着涔涔寒意,他缓缓垂下了眼帘,腰际中的玉箫已经到了他手中,通体玉润的长箫在手中打了个潇洒无比的转,继而已经竖于他的唇边。   低沉的箫声如山水的婉转,呜呜咽咽,带着肃杀的寒气,转瞬间又忽然势如破竹,高亢得仿佛千军万马横扫而来,这能杀人的箫音顷刻间仿佛洞开了地狱的大门,上演血淋淋的精彩一幕!   站在孟陵狂身旁的商墨受到他周身外放的真气保护,并不知道这箫音的利害,但眼前的景象也已经够传神了,只见那五个眼见着就要从四面八方围攻住他们的家伙,就在箫声响起的刹那,顷刻间就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全都像疯了一样丢掉了手中的兵器,惨叫声凄厉震耳,各个全身青筋暴起,尖锐的指甲竟然狠狠嵌入自己的脑袋,硬生生拉出一道道血痕来。   箫音骤变,如泰山崩顶,又像凭空中有无数道看不见的铁丝穿透人的心脏,只要稍微一用力,那铁丝就会将心脏捏成肉沫一般,五毒长老的眼珠子早已暴起,好像下一秒就会爆裂而出,痛苦无比地在地上打着滚,各个面像恐怖。   “孟...孟......”音可杀人孟陵狂!五毒长老的全身青筋在颤动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瞬间,五脏六腑一刻间成肉沫,血管突地一下通通爆裂,鲜血喷涌而出,全身就像被打了无数个洞一样,血雨漫天!   死相凄惨无比,商墨先是目瞪口呆地傻在了原地,几乎连呼吸都困难,她抬起头,目光凝视着孟陵狂那张英俊冷漠的侧脸,久久没有说话,这样风姿卓越,翩然若仙的少年,此刻却比任何一个肃杀的地狱阎罗还要冷酷,还要霸道,她终于知道孟陵狂之所以叫孟陵狂,是绝对有原因的了......   箫声戛然而止,孟陵狂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四周令人作呕的残肢断臂,他清寒的双眸里森冷的杀意才渐渐退去,最终归于如止水的平静,不起一丝波澜。   觊觎楚宗万寿无疆之上层武学的人数不胜数,不知这五个老毒物又是哪一方势力的人。但他们万不该打商墨的主意!   龙有逆鳞,他们既然触碰到他的逆鳞,便只有......   死路一条!   终于敛去了眼中所有的杀意,他低头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边没有说话的商墨,心中一疼,一抹复杂的东西在他眼中转瞬即逝,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温柔,却又生硬得像是在害怕什么:“你......怕我吗?”   这才是真正的他,冷酷狠辣,杀人如麻,她....怕不怕他?   商墨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哪里是恐惧害怕,简直是崇拜啊!如果不是怕吓坏她的陵狂哥哥,她早就一把扑过去了,偶像,真的是偶像啊!   这哪里有人会是他的对手,和她陵狂哥哥作对,简直是想找死嘛!   商墨看上去没有任何表现,但内心早已翻滚开天了,冷静,一定要冷静,否则陵狂哥哥会把她当怪物的!   见商墨没有回答,孟陵狂深邃的黑眸里渐渐黯淡下去,脸上却是淡淡一笑:“没事了,走吧。”   “陵狂哥哥,你永远不会像对他们这样对待商墨对吗?”商墨终于稳定住激动的情绪了,此刻脸上却是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眼睛眨巴眨巴着期待的光芒。   孟陵狂顿了顿,好听的声音温润如风:“嗯。”   得到满意的答案,商墨大大咧咧地钻进孟陵狂的怀里抱住了他,稚嫩的童音流露出无限的崇拜与喜爱:“我不怕!”   我不怕....坚定的三个字!   他笑了,眼里流露的笑意就像撕裂的朝阳一般绚丽,卓然闪耀,与之相比,全世界都在一瞬间失了色,那笑容好看得让人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停滞起来。   商墨看得入了迷,久久地无法言语......    048 四大公子   “无痕来迟,拜见公子。”只见一个僧人模样的光头和尚正使轻功而来,径直就往孟陵狂跟前一跪,温温吞吞慢条斯理的声音响起,打扰了商墨的好事,商墨不情愿地暂停吃豆腐的行径,从孟陵狂怀里钻了出来,眯着眼睛一看,顿时兴味地弯起了唇角,嘿嘿笑道:“好俊俏的小和尚。”   只见来人年纪不大,一身素净的布衣袈裟的和尚打扮,皮肤白嫩,五官俊俏,他静静看了眼孟陵狂身后可怕的尸横遍野,脸上却除了淡定还是淡定,哪有一丝同情,无痕面无表情地抬起一只手掌:“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商墨汗颜,她以为她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如来跟前大有比她更无耻的家伙啊,这俊俏和尚嘴里说着我佛慈悲,脸上哪里有半分同情......   与此同时,两个不同方向各自刮来一阵行色匆匆的风。   “无情拜见公子。”   “无双拜见公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他们跟前又多了两个同样淡定地扫了眼现场的尸横遍野,又很淡定地收回目光,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跪在孟陵狂面前的男子。   商墨这下算是反应过来了,当日从缥缈山庄离开,她就有意无意地打听关于各大宗门的信息,顺带着也听了不少关于缥缈山庄的事。   孟陵狂座下四大公子,听闻一个比一个生得俊,身手更是高深莫测,行踪诡异。刚才见到的那一位和尚无痕便是四大公子之一,后来的两位,叫做无情的男子一身妖艳的紫色长袍,生得一张桃花眼,邪魅放荡,四大公子之中最会沾花惹草的就是他了,这家伙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叫“无情”这个名字,真是够无耻的了。至于另外一个穿这水蓝色,生得粉嫩俊俏的极品正太无双,商墨由衷地感到欣慰,几乎要泪流满面了,这里面最正常的也就是这个让人母性大发的正太无双公子了。   “嗯,起来吧。”孟陵狂淡淡地说着,三人得了令便纷纷起身。   看这三人皆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来这一路上是飞一般地赶来,商墨眯了眯眼睛,从明祁寒收到那封传书就急急忙忙离开,再到这五个莫名其妙攻击她的老毒物,再到陵狂哥哥座下四大公子其中三人都到齐了,很明显,再明显不过了,有大事要发生啊!   “咦,我听说飘渺山庄有四大公子,和尚无痕,正太无双,花蝴蝶无情,还有一个堪称四大公子之首的无月公子怎么没看见?”商墨天真无邪地眨巴着眼睛,扯了扯孟陵狂的袖子,贼兮兮地问道:“陵狂哥哥,我听说无月是四大公子里最俊俏的一个,真的吗?”   充满童稚的声音奶声奶气地,那三个这才注意到自家公子怀里居然还躲着这么一个小东西,但商墨话音刚落,三人顿时风中凌乱了。   和尚无痕依旧故我淡定地竖起手掌:“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穿着一身水蓝色长袍,生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皮肤比女人还要白嫩的无双可算是三人之中年纪最轻的了,此时正一脸无辜地认真思考着这个闻所未闻的词:“正太?”   最为崩溃的要属眉眼带桃花,长了一张一看就知道有毒的祸害脸的无情,他顿时被气得跳脚:“花蝴蝶?你居然说我是花蝴蝶!小鬼头,你不知道我无情多么的专情,最看不惯留恋花丛之中的花蝴蝶了,你这么说我,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来来来,到哥哥这来,哥哥让你好好了解了解真实情况。”   商墨大汗,嘴角抽搐了几下,无赖地抱住了孟陵狂,无比严肃地义正言辞起来:“陵狂哥哥,你可要离他们远一点。”   这四大公子,一个比一个无耻,要带坏了她的陵狂哥哥该怎么办?   孟陵狂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只好宠腻地抚了抚商墨的脑袋,没有说话。   四大公子每一个人都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也不知被小墨如此狠狠鄙视,算不算他的罪过......   一听那小鬼头居然叫自家公子“陵狂哥哥”,刚才还惊魂未定的三人顿时更加崩溃了,现在是什么状况,他们不过才离开多久,就凭空冒出这个小鬼头,看上去还跟公子很熟!   “难道公子好的是这一口?”花蝴蝶无情纳闷地摸了摸下巴,一脸的可惜,哎,看来他的魔爪是不能伸到这个粉嫩的小鬼头那了,公子的人,借他一百个胆也不敢动啊。   “真的吗真的吗?”小正太一听,顿时吓了好大一跳,泪眼汪汪起来。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公子不避讳世俗的眼光,属下佩服佩服,阿弥陀佛......”   商墨干抽着嘴角,抬起头时,看到的只是孟陵狂那副温润的面具,无法看清面具下的陵狂哥哥此时究竟是什么表情。   “你们竟然欺负起商墨小公子了,不怕主子罚你们吗?”带笑的声音响起,一抹青色的身影进入了商墨的视线,来人风姿卓越,俊朗带笑,肤色亦是白皙得过分。   那人落定,恭敬地行礼道:“无月来迟了,主子恕罪。”   “无月,你也知道公子的事?你也太不厚道了吧,竟也不告诉兄弟几个一声。”花蝴蝶无情不满地抱怨开来。   “就是就是。”无双猛地点头,实在是正太到让商墨气血上涌险些控制不住的地步了啊。   “阿弥陀佛......”   那个身穿青衣的俊俏男子虽是男装打扮,但眼尖的商墨一眼就认出她来了:“是你!”   传闻中四大公子之首,让商墨无限期待的无月公子,居然就是第一美人赵风华,女人,是女人啊,商墨顿时欲哭无泪,果然一个比一个无耻啊......   “是我,没想到小墨也会往风尘之地跑,年纪还小,这样纵欲过度可不好噢......”无月戏谑地冲商墨眨了眨眼睛。   “他去你的春江楼了?”花蝴蝶无情夸张地指着颤抖的食指,无比痛心地批评商墨道:“小鬼,你跟了我们家公子,怎么还那么.....那么.....你好意思叫我花蝴蝶吗?”   “这样不好,阿弥陀佛.....”   哄笑声响起,这四个家伙每一个都拿她取乐呢,商墨黑着脸,忽然一抹狡猾从那双水灵的大眼睛中闪过。   商墨重重叹了口气,扯着孟陵狂的袖角,红着脸可怜兮兮地告状道:“陵狂哥哥,他们欺负我,罚他们,罚他们。”   四人顿时无语,卑鄙啊.......   “把这里收拾了。”看着这个红着脸直往他怀里钻的小家伙,孟陵狂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得的笑意,但声音依旧淡淡的,不怒不愠,却威严十足。   看着自家主子将那个卑鄙的小鬼带走了,只留下寒风瑟瑟中面面相觑的四个俊俏的公子,一阵哀嚎顿起:“公子,你护短!”   此时商墨正把脸埋在孟陵狂怀里偷笑着,早已离开了数丈之外,往那座神秘的飘渺之境的方向而去。   看着眼前一地的残肢断臂,血喷满地,死相奇惨的五具尸体,还附带了很多早已飞溅成肉末的毒物,恶臭扑面,四大公子认命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他们堂堂缥缈山庄四大公子,今天却要沦落到清理尸体啊......    049 只羡鸳鸯不羡仙   越过毒障,跨过沟壑峭壁,这是商墨第一次清醒着进入缥缈之境,不得不让商墨大呼惊险,没想到飘渺之境竟藏在比阴山关还要险峻的幽山深处,恐怕就连神仙也难以活着走进飘渺之境。境外所设的各种阵法环环相扣,一不小心就可以把人困死在里面,估计胆敢闯缥缈山庄的人,还没见到飘渺二字怎么写就已经可以去见阎王了。   难怪人称缥缈山庄最为神秘,行踪不定,高深莫测。   飘渺山庄虽然名为山庄,实际上却是一个人间仙境,夕阳还没完全落下,傍晚的火烧云把整个天空都染得火红,绚烂无比。   商墨的小手被孟陵狂牵着,一大一小两道白色的身影并行在这片美得让商墨惊叹的人间仙境里,只见小家伙时不时扬起脑袋兴奋地对少年说着什么,光晕勾勒出少年略显清冷的侧脸轮廓,面具下,只见他的唇角弯着淡淡的弧度,噙着宠腻。   脚踩着软软的草地之上,周围盛开着她见所未见的花,若非孟陵狂牵着她,商墨这小胳膊小腿很可能就淹没在比她还要高的花丛里,耳际有清越的鸟鸣声伴随着蝴蝶震动翅膀的声音,幽幽泉流隐隐约约发出沁人心脾的乐声,时不时有生得比凤凰还要美丽的鸟儿在他们头顶来回飞舞着,欢快亲昵地向他们衔来爽口的果子。   商墨简直震惊了,拉着孟陵狂的手就不安分地上蹿下跳起来:“陵狂哥哥,这里好漂亮!”   看着这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孟陵狂深邃的眼眸中淡淡流淌过一抹笑意,平日让人望而生畏的生冷面具,在今日看来却柔和了许多。   “这里是......”商墨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眯了眯眼睛,看向眼前忽然出现的洞口,莽藤缠绕,掩去了入口,入口处竖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上可以看出是前人用剑刻下的几个潇洒翩逸的字,只有一句话,但却让商墨莫名地驻足了良久,呆呆地看着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字眼。   不羡鸳鸯不羡仙......   好个不羡鸳鸯不羡仙!   “这是娘亲临终前留下的字迹,写完这句话,她便与爹同寝,长眠于此处。”孟陵狂的声音依旧平静淡漠得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那双略微有些冰冷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那几个字上面,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   商墨微微一愣,握着孟陵狂的那只小手紧了紧,弯起唇抬起头冲他笑道:“生也同寝,死也同穴,不羡鸳鸯不羡仙,陵狂哥哥,他们好让人羡慕。”   正说着,生性见到宝贝就会双眼放光的商墨职业病犯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瞬时一亮,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了掩在莽藤后面,嵌入石壁里发出温润光泽的东西,走近一看,商墨不得不傻眼了,玉箫啊,相当眼熟的玉箫,和陵狂哥哥所用的那一支简直是一模一样,它怎么会嵌在石头里呢?   是谁做到的?太不可思议了!   见商墨一副双眼放光就差流口水的模样,孟陵狂好笑地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忽然袖摆一扫,他一掌打在了厚实的岩壁之上,那面岩壁几乎动也未动,但那支深深嵌入岩壁之中,几乎与之融为一体的玉箫却长了眼睛一般飞了出来,落在孟陵狂手中。   “上邪是一对箫的名字,它们的主人曾是现在长眠于里面的两人,上邪同音,可奏天籁之音,也可成绝世之杀。”   听明白了,商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陵狂哥哥所执的就是上邪其中一支箫,有朝一日,若是两箫各自找到了主人,就如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那两位前辈一样,可以音为杀,并成绝世之杀。   想到这,商墨就不乐意了,那将来站在陵狂哥哥身旁拥有另一支箫的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陵狂哥哥,我喜欢它,可以送给我吗?”商墨嘿嘿笑着,厚颜无耻地眨巴眨巴着眼睛,拽着孟陵狂的袖子,双眼无限放光。   看着这个满脸期待看着自己的小家伙,孟陵狂好笑地翘起了唇角,这小东西还是老样子,看到宝贝就双眼放光,她虽不知索要此箫的含义,不过这小家伙就是有本事让你无法开口拒绝。   也罢,上邪永远也不可能有合奏的一天,主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   就在四大公子惹得满身腥味,血污满身地回来时,看到地正是自家公子将上邪交给那个小鬼头手中的一幕。   “公...公子.....”花蝴蝶无情当即吓得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状况?公子把那东西给了这个小鬼?开什么玩笑!苍天啊,难道公子真的好这一口?   “不可以不可以,怎么办怎么办?”正太无双泪眼汪汪地咬着嘴唇。   “阿弥陀佛,压压惊......”和尚无痕侧过身去,不断默念着阿弥陀佛。   只有赵风华一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里全无慌张,反而充满调侃的笑意道:“好啊,我们四个忙得蓬头垢面,惹得一身血腥味,商墨小公子却在这向主子讨要了宝贝去。”   从孟陵狂手里接过那支温润的玉箫,她拥有的正是和陵狂哥哥一模一样的玉箫,商墨愣了愣,她自然知道其中的涵义,不动声色地敛起了眼里温柔的笑意,商墨嘴角一咧,全然一副得到糖果的小孩模样,嘿嘿笑着,冲着正各自风中凌乱的四大公子炫耀般地挑了挑眉,然后夸张地捏住自己的鼻子便往孟陵狂怀里钻:“陵狂哥哥,他们臭死了,你快让他们把自己洗干净了再出来,不然会吓坏小孩的。”   商墨话音刚落,四人顿时无语地抽搐着嘴角,吓坏小孩......   别说他们无耻,其实登峰造极的大有人在!   -------------作者的话---------   偶尔出来勒索一下票票和留言神马的。   据说。。在不久的未来几天,有一个超级牛逼的转折点在蓄势待发。。商墨。。牛逼到天怒人怨的一幕要来了--给点动力撒。。不然没激情啊。。(顶锅盖逃走~)    050 该演戏了   天还未黑,此时天空中忽然绽放出一道火花,就那么一下便转瞬即逝了。   正在夸张地一副幽怨样子的无情忽然脸色一正,无双那张看似单纯的娃娃脸也忽地一敛,寒光乍现,就连和尚无痕也瞬时止住了“阿弥陀佛”。   这微妙的变化让一旁的商墨幽幽敛起脸上的笑容,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   孟陵狂淡淡看了眼天际扫过的那抹红光,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微风中,他淡淡然而立着,竟让人产生寒意弥漫的错觉。   “无月,送墨儿回去。”孟陵狂的视线落在赵风华身上。   “属下明白。”此时赵风华也没有了方才的戏谑轻笑,神情同其他三人一样严肃无比。   商墨没有说话,只是乖巧地弯起唇角一笑,任由赵风华带她离开缥缈山庄。   直到二人彻底离开了缥缈山庄境内,孟陵狂淡漠的眼眸才微微一敛,清冷的声音带着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严:“出来吧。”   “是。”渐渐暗沉的天色下,一道黑影这才从暗处走出,来人正是白日在春江楼接待商墨的鸨儿玉娘,此刻一身夜行衣打扮,没有了白天所见到的娇媚,她态度恭敬地在孟陵狂跟前跪了下来:“主子,春江楼收到情报,各大宗门的人已经进入瀚城,现在正往安定候府上去。”   “嗯。”孟陵狂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冷风拂过,他白色的衣袍肆虐鼓动着,落英纷飞,却没有一朵花瓣敢落在他的身上,此刻的孟陵狂宛如来自地狱的阎罗,此刻眼里的温度仿佛降到了零点,一个目光就可以将你冻结,简单的一个字,却寒彻到了极点。   “公子?”无双目光坚定地看着孟陵狂,只待公子一个令下,他们今夜就可血洗自投罗网的老家伙们。   谁料孟陵狂忽然袖摆一扫,嘴角却是一个清冷无比的淡笑:“该演戏了。”   “呃?”无情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   ......   月华清寒,深秋的夜格外寒冷。   商墨正打算穿过后巷直接溜进商府,忽然一阵低低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商墨顿时警惕起来,藏在袖中的匕首正欲落入掌心,那道戏谑的笑声更加嚣张了:“小淫贼,你让我一阵好等。”   慵懒的声音充满幽怨,忽然一道火红的身影从头顶高处的树杈之中往下一挑,明祁寒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眼神懒散惺忪。   “你来干什么。”商墨脸色一黑,不露声色地将匕首送了回去,恶狠狠白了一眼闲了没事在这装神弄鬼的家伙。   “小淫贼,你这可就好没道理了啊,女孩子要温柔一点,别动不动就瞪我啊。”明祁寒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对商墨的恶劣态度早已习以为常了,那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他唇角挂着慵懒的笑容,眼里却是带着一股严肃无比的寒意。   直到此刻见到这个小淫贼完好无损地回来了,眼里的寒意才渐渐慢慢消逝,重新流露出平日的漫不经心。   “我还小,不需要温柔。”商墨抽了抽嘴角,没好气地瞪了回去,说这话时脸不红气不喘,脸皮厚到了极点。   明祁寒眉毛一挑,笑意更浓烈了,好像商墨的脸色越是难看,他的心情就越是无比美好。   “愿赌服输,给你。”明祁寒懒懒地一甩手,忽然什么东西被丢了出来,砸向商墨。   商墨手忙脚乱地接住这个毫无预兆就被丢过来的东西,刚一落入掌心,忽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走遍全身,让人身心舒畅无比,商墨眯了眯眼睛,看向被自己接住在手心的东西。   只见她的小手之中正躺着一块通体血红的方形玉佩,再简单不过的玉佩了,没有经过任何雕饰,但只要一接触到肌肤,就让人产生全身血液都在加快流通,浑身开始温暖起来的感觉。   “这是?”商墨忽然眼睛一亮:“暖玉!”   看这小鬼头一副欣喜的样子,明祁寒深不可测的狭长眼眸中顿时闪过一抹笑意,唇角的弧度也不自觉地越发深邃起来,他漫不经心地一摊手:“你想要的,我一定会给你。”   “你不会有什么阴谋吧?”商墨心中虽高兴,但凡是和这只狐狸沾边的事,都得警惕一些。   看那小淫贼草木皆兵的样子,明祁寒哭笑不得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至于吗,来而不往非君子,他不就是在这小鬼入寝宫行窃之时以牙还牙捉弄了她一番,就认准了他不怀好意......    051 我记住了!   商墨缓缓歪过脑袋,上上下下满是狐疑地将明祁寒打量了一遍,把明祁寒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飘飘忽忽地瞥开视线。   继而她的眼里渐渐出现一抹零星的光芒,光芒就如无边无际的夜幕中忽然亮起的启明星,慢慢的,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最后绽放出一抹灿烂无比的光辉,唇角忽地一翘,眼睛已经弯成了一个月牙型。   “哈哈,我去送给岩哥哥!”清脆的笑声响起,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已经一拔腿欢快地撇下身后那个被盯得浑身起疙瘩的红衣少年,哧溜一下头也不回地就往巷子中跑去。   深秋的寒风瑟瑟吹过,卷起少年红色长袍攒动着,如同夜色中一道灼热燃烧的火焰。   明祁寒性感的薄唇隐隐抽搐着,脸色阴森森地黑了下来,风萧萧兮易水寒......   就在此时,那个炙热得如同一团火焰的俊邪少年忽然眉间一皱,那双透着丝丝邪魅随性狭长的凤眸瞬间眯成了一条线,一抹寒光闪过,他的面色猛然一变,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脸色忽然冷得可怕:“该死!”   话音未落,衣摆在风中扫过,红色的身影已经一跃而起,朝商墨的方向疾速追去。   ......   从明祁寒那获得暖玉,商墨的心情出奇的好,几乎是飞奔着要往楚岩的箫园跑去,急着到她岩哥哥那献宝去。   一路上出奇的安静,这条路本就少有人来,倒也不奇怪,商墨喘着气撑在墙上,面前正是一道推开就可以进入院子里的木门。   正要推门而入,商墨脸上的笑容忽然就僵住了,刚刚伸出去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整个箫园出奇的寂寥,昏暗一片,肃杀的气氛仿佛一道链锁扼住了人的咽喉,让人不能呼吸。   向来感官敏锐的商墨整个人犹如遭到了雷击——危险,强敌!   数十道黑影赫然出现在高处的屋顶上,气氛如绷紧的弦,杀气四溢,就连唯一一点月光也被乌云遮住了,死一样的清冷.......   “商战天,你这是与我们各宗门为敌,你以为你把楚宗遗脉藏起来,瞒得了一时,就可以瞒一世吗!”说话的正是齐宗宗主齐石碟。   “哼,我商战天会怕你们?违背约定擅入瀚国境内,你们也光彩不到哪去!”商战天冷哼一声,魁梧威严的老脸上闪过一丝狠意。   “说到不光彩,商宗主可是独占鳌头。”带笑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他看上去似乎是今天神情最轻松的人了,说话时嘴角正带着戏谑的笑意,但那双鹰鹜一般犀利的眼睛分明泛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这数十人面孔生疏,除了商战天和齐宗的几人,商墨一个也不认识,他们之间此刻正处于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会刮起血雨腥风,但偏偏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对峙着,谁也不敢轻易出手。   “受故人所托,你们今日要想从我这带走岩儿,休想!”商战天一手执剑,另一只手正扣在少年的肩膀之上,只要稍稍一用力,他就会催发少年身上根种了十几年的毒,就是他们抢去了,最多也只能抢到一俱尸体,想从楚月茹的儿子这得到万寿无疆的上层武学的机密?休想!   只见众人之中,唯有商战天手中那个衣袂翩飞,宛如净水白莲的清隽少年自始至终脸色都出奇的平静,面对生死,少年平静得让这些几十岁的老江湖都不得不暗叹佩服。   商墨心中一滞,就像被人狠狠戳中了死穴,天昏地暗,顿时感觉不能呼吸起来,那个脸色苍白,清瘦得让人心疼的少年正是岩哥哥!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楚岩淡淡朝她所在的方向看来,似乎在看她,似乎又不是,少年苍白的面容上漾起淡雅温和的笑意,清俊容颜上的笑容太过朦胧,他温柔的眼眸中太过平静,无所畏惧,无所牵挂,只是看到她时,眼里似乎闪过了一抹商墨看不懂的东西,是不忍,还是心疼?   忽然一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罡风从漆黑的暗夜中扫来,所有人都是一个震惊,仿佛到了世界末日一样变了脸色,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商战天顿时呼吸不稳,下意识地宁可玉石俱焚,也不能让楚宗的机密落入其他任何一个宗门手中。   当年各宗都是丧尽天良,手段狠毒地将楚宗逼上了绝路,在这里,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任何一个除了自己的人得到了楚宗的机密,那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   眼睁睁看着商战天手中一个运气,毒针入穴,彻底打乱了十几年的相互牵制,楚岩体内的剧毒顿时就像脱缰的野马,攻向五脏六腑奇经八脉,要致他于死地。   “该死的老家伙,你疯了!”   “住手!”   “你想做什么,你个老疯子!”   无数道近乎崩溃的声音同时响起,但却不及商战天的手快。   “不!”商墨眼冒血丝,第一次像这样疯了一样要冲出去,把那些害她岩哥哥的人一个一个千刀万剐!   忽然一只手狠狠扣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死死堵住了她要发出声音的嘴,蛮横的力道阻止了要冲出去的商墨,商墨怒极,袖中的匕首已经落入掌心,红了眼地要见人砍人见鬼杀鬼摆脱阻止她冲上去救她岩哥哥的桎梏。   “哎......”一声轻叹在她身后响起,明祁寒无奈地封住了商墨的穴道,这才阻止了拼命挣扎的小家伙。   忽然被点住了穴道,商墨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声音也发不出,她双眼通红,眼睁睁看着那个温柔清隽,像暖暖的风一样无比美好的少年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他英俊的面容上因为痛苦而筋脉突起,他纤尘不染的白衣上顿时绽开了鲜红的穴莲,生机和光彩在他体内缓缓流失......   那一幕,触目惊心!   商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双眼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最后只留下让人胆战心惊的寒光,势不可挡,冷得可怕......   她的脸色渐渐归为平静,冷眼仔细看着出现在今夜逼死她岩哥哥的每一张脸,每一个人。   “哎......”明祁寒无奈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商墨的眼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小淫贼,你别这样。”   商墨的平静让明祁寒不安,这小鬼好歹哭一哭才能让他放心啊,但现在,除了让人恐惧的寒意,这小鬼身上再无其他,如锋芒出鞘,逼出了她所有的凌厉。   商墨唇角一翘,是一股前所未有的邪气与狂妄,她以为她能保护好岩哥哥,到现在才知道,她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   那些人,她都记住了!   她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什么高远志向,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但这一回,他们碰到了她的死穴,她会一个一个,加倍讨回来!   ------------------作者的话---------------   是的,商墨要去学武了.是的,商墨要开始变态了.是的,商墨...好可怕.....    052 拜师   阴山关。   山径幽深曲折,沟壑纵横,仿佛无数蛟龙游戏其间,霸气而苍茫。   绝壁悬崖之上,寒风凛冽,林风猎猎,商墨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衣服,鞋子也跑丢了一只,身上本就单薄的衣服也不知何时被割开了许多道口子,好在从明祁寒那得到的暖玉贴在身上,为她输送源源不断的热量,反而不觉阴山关的寒冷了。   走到这里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再也走不动了,精疲力尽的商墨低低喘着气,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前与脸颊上,整张小脸也脏得要命。   璇玑老人住在阴山关深处,但具体在哪她并不知道,这么大一个阴山关,也只有够执著的人才有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勇气,大海捞针最可怕的不是那个过程,而是竭尽全力却仍然没有捞到那枚针的结果。   “臭老头,你给我出来!”商墨竭尽全力地大喊出声,顿时林海骚乱,乱鸦飞蹿,百雀惊枝,气急败坏的声音撞到险峻岩壁,四面八方传回回音阵阵,连绵起伏,不绝于耳。   商墨呼了一口气,然后便盘腿坐在悬崖边上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日渐西斜,林海中翅膀拍打着枝叶的声音簌簌,飞蹿而上仿佛要直冲上疯狂卷舒的天边红霞之上,好个乱鸦揉碎艳阳天的黄昏景色。   不多时,从对面深山之中便出现了一抹道骨仙风的老者身影踏风而来,踩岩直上,不多时便在商墨所在悬崖这头落定。   “老爷爷,你终于来了。”正闭目养神的商墨唇角一翘,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有一阵子不见了,璇玑老人依旧白须长髯,面色红光,鹤发童颜,好一派山中仙人模样。   一见是商墨这个小丫头,璇玑老人先是一喜,转瞬间又满是哀怨地揉着自己的耳朵,蹲下身来与商墨对视着,满脸怕了她似的讨好道:“小祖宗,整个阴山关就像千万人齐喊‘臭老头’一样,老头子我就是聋了也不敢不立刻飞来见你啊。”   商墨眉毛一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若非如此,她大费周章来到这个地方做什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璇玑老人正说着,忽然觉察不对,脸色正了正,就连胡子也跟着一翘:“丫头,莫非你想通了?要拜老头子为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老头子,老头子替你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去,竟敢连我璇玑老人的宝贝徒儿也敢欺负,这些龟孙子活得不耐烦了!”   第一次看到成天老不正经但脾气却是极好的老头居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还骂出了“龟孙子”这样的话,商墨微微一愣,继而缓缓垂下了眼帘,盘着腿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脸色古怪:“我跟你也不熟,你干嘛非要做我师父不可。”   璇玑老人一听,哈哈笑出了声:“谁说你这丫头跟老头子我不熟,老头我活了百来岁,不会看错。能被老头子我撞见,这哪里是什么偶然,就是老天爷把你这丫头送到老头子我跟前,天注定,天注定,哈哈!不过话说回来,是谁欺负你了?我还以为还要软磨硬泡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让你这小丫头乖乖拜师.......”   璇玑老人越说越郁闷,他这段时间可是关起门来狠狠钻研了一番,威逼利诱软磨硬泡准备了几十种方案,小丫头这么早就开窍了,那他不是白浪费这份心思了,都还没一个个试过去呢!   商墨嘴角隐隐抽搐着,没好气地瞪了眼璇玑老人:“那你还愿不愿意收我为徒了?不乐意我走了。”   丫头这小嘴依然硬得很,不过一看商墨鼓着腮帮子红着脸瞪着自己,别提多可爱了,璇玑老人当即抓着商墨的小手,比她还兴奋:“走走走,别浪费时间了,我要把毕生所学传授于你,丫头,你就是一个天才,也只有你才能得我真传。”   这丫头虽然嘴硬,脾气也不大好,但他看得出,和这世间口蜜腹剑的白眼狼不同,这丫头若肯接受你了,就会打心眼里把你当亲爷爷看。   “别浪费时间?喂喂喂!”商墨黑着脸,被璇玑老人连拉带扯的一路上跌跌撞撞,这老头健步如飞,可她现在已经精疲力尽到多走一步都废力,他是不是兴奋过头了......   “当然得快点,老头子也一百多岁了,时间浪费不得,万一老头子活到头了但你还没把老头的本事全学去怎么办?”璇玑老人火急火燎地说着,恨不得一下子就让商墨全学会了他毕生武学。   商墨一顿,被璇玑老人拽在手里的小手一颤,沉默着别开脸去。   商墨那微妙的反应却是逃不过璇玑老人的眼睛,老人暗暗点了点头,眼里绽放开一抹慈祥的笑意,他早说了,这孩子值得他厚着脸皮费尽心机也要拐入师门。   ......   身后,群峰连绵,云雾缭绕,烟雨弥漫。   璇玑老人负手而立,那道骨仙风,尽是潇洒脱俗的气质,银白长须在风中摆动,他眼含笑意,一个劲地点头。   不远处,商墨郑重地奉茶磕头:“师父。”   这一声师父听得无比悦耳,璇玑老人接过商墨奉的茶,笑意都飞上了眉毛:“徒儿啊,学武辛苦,你怕不怕?”   “怕?”商墨嚣张无比地挑眉:“我还没学会这个字怎么写。”   老人一听,更乐了:“好好好!这才像我璇玑老人的徒儿,好徒儿!以你的资质,不出几年便可大有所成,为师敢称天下第二,没人敢称天下第一,好徒儿,你可是跟对了人了!”   商墨笑眯眯地附和着,冷汗早已嗖嗖滑下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璇玑老人这么自恋的?   不出几年?   商墨眯了眯眼睛,锋芒毕露!   璇玑老人将她视为天才,却只是远远低估了她的本事......    053 要下山了   腊月寒霜,凌厉的寒风如利刃一般,每一下都割得人生疼,阴山关一如既往的寒冷,四季如斯。   又是一年寒冬,记得来的时候也是像这样的冬天,转眼已经过去五年。   悬崖峭壁还是一样惊险得让人望而生畏,冷冷寒风还是刺骨凌厉,枯枝断木,昏鸦残日,一切都还和来时一模一样,但变的是......   悬崖之上,一道纤白的背影傲立其上,如墨如绸的青丝已经越长越长,像泼墨一般垂散下来,她的衣袂被劲风吹得啪啪作响,挺直的背脊却如悬崖上的青松一般,稳如泰山,不为疾风所动。   当年那个刚到人腰际的小女娃如今已经出落得身姿越发曼妙,白衣加身,面对云霭茫茫,风卷起她丝绸般美得令人窒息的长发,就如仙女踩在云端悠然恣意地俯瞰人间灯火一般。   山中度一日,世上已千年,这几年她沉迷于武学的精深奥妙,早已不知阴山关外是何景象。   商墨不言不语地不知在这站了多久,一双明眸盯着远方看不到边际的纵横险峻的峭壁。   “墨儿,好吧,师父向你道歉还不行,你就跟师父说说话吧。”商墨身后的不远处,一身藏青长袍的璇玑老人依旧硬朗仙风,满头的白发倒是越发银白了,身前的银白长髯也越来越长了。   璇玑老人一脸幽怨地向那个久久而立不言不语的少女讨饶道,阴山关中本就只有他和墨儿二人,墨儿已经两天不理他了,没想到他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要被活活郁闷死......   当年这小家伙拜他为师时才九岁,如今已经出落成十四岁豆蔻年华青涩叆叇的小姑娘了,眼见着明年就要及笄成为大人了,也不知道还能留她在身边多久,为此璇玑老人这几年是越来越草木皆兵,一看不到商墨就会幽怨好几天,商墨只要一不说话,璇玑老人就很有危机感。   不过这一回也不能怪他惹毛了墨儿吧,墨儿不是天才,绝对不是,说她是天才那是他老眼昏花了,墨儿简直就是一大变态啊!   想他璇玑老人一百来岁的人了,才有如今造诣,虽然也与他毫无保留倾囊相授有关,但墨儿还是逃脱不了变态这一大帽子,她才多大啊,才十四岁啊!这才几年啊,才五年啊!   墨儿绝对是为了武学而生的,她有极高的灵敏性,很多时候他才刚开始点拨她,这孩子居然自己就顺藤摸瓜惊人觉悟,甚至很多时候得到的收获连他这个做师父的都出乎意料,即使遇到困惑,她也总能无意中自得点拨,他都没有表现的机会,这让他这个做师父的很没面子啊......   璇玑老人越想越觉得幽怨,一个人光有聪慧和奇佳骨骼还不足以成为当世高手,重点是墨儿俨然就是一个废寝忘食的武痴了,他要再不把璇玑决最后几重秘籍藏起来,按墨儿的个性,非得把自己累出什么毛病不可。   就算急于求成也不是这么个急法,正值发育的年纪,她还要不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了,所以总结就是,他把璇玑决藏起来完全是为她好嘛!   商墨悠悠收回视线,才发现璇玑老人正一脸憋屈地喋喋不休着,商墨嘴角一抽,看来她又要开始哄这老头了......   “师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清润的声音宛如天籁,竟融化了簌簌寒风。   璇玑老人见商墨终于说话了,当即一喜,逮着机会就语重心长起来:“墨儿,璇玑决乃我毕生武学精华,为师还是年少时,就已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但纵然是为师,也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练就璇玑决,如今你小小年纪却已经练到了璇玑决八重,就是世间也没那么轻易碰到对手了,师父不让你现在就急于学成九重之后,自有师父的道理,你可理解?”   商墨默了默,点了点头:“我并非急于求成,也不是怪师父,只是......”   商墨双眼一眯,看向陡峭险峻的峭壁,唇角一翘,霎时间一抹令人胆战心惊的猖狂与骄傲蔓延开来:“是时候让该入地狱的人发噩梦了。”   要下山?   璇玑老人面色一变,几十倍的哀怨回到了脸上:“墨儿,要不,我们开始修习第九重吧,你看,现在下山,好多老虎的,我们墨儿是小绵羊......”   商墨好笑地看着正做着“垂死挣扎”的说服的老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好戏一般任由老人继续喋喋不休着。   只见素衣墨发的年轻少女悠然地翘着唇角,傲挺的鼻梁,莹润的唇,精雕而出一般完美的脸部轮廓,这张白皙的脸庞绝美得让人挪不开视线,青涩,却又有一分让人无法忽视的从容与锐利,从骨子里就绽放出夺目的轻狂,这么一个嚣张狂妄的人,居然狂得让人讨厌不起来。   她唇角带笑,但如星辰般光华内敛的眸子却流露出我意已决的坚定。   璇玑老人自觉没趣,看墨儿这样子,就知道十匹马也拉不回来了,只好苦口婆心道:“墨儿,师父知道你一向不给师父面子,劝了也白劝,但人心险恶,你一定要听师父一句劝......”   商墨挑了挑眉,这回决定给这个可爱的老人留足十分面子:“徒儿知道了,徒儿一定会记住师父的劝谏,凡事谨慎小心,绝对会保护好自己的。”   “为师是想让你下山以后出手要轻一些,我会不会放了一只小老虎出山,造成人间伤残,水深火热......”璇玑老人弱弱地说着,到最后就没声了......   丫头此刻光瞪着他就怪让人害怕了,罪过罪过啊,他璇玑老人不是故意要把她教成这么危险的.......   ------------------作者的话-----------------   次回预告:惊现阎罗   期待商墨发威的童鞋可以期待一下下一章噢,另外。。商战天童鞋神马的要倒霉了,先替他们默哀一下。。。   这周票票很给力啊,还有送花花钻钻的童鞋,谢谢你们哦。   哈哈,乐歪歪,谢谢亲们,你们真可爱!   正经事:嗯,小小活动一下,针对前三个看完本书后留下长评的亲,乱乱一律给100潇湘币做奖励哦(只针对前三个出现的长评是这个奖励哦,目前已经有一个了,还有俩名额。。当然这个活动不影响乱乱平时看到激动的评就奖励BB什么的~),非VIP的小读者可以试一试,赚点BB万一遇到别的好看的文也可以买几章看,哈哈。(囧,我也不知道我在干嘛。。亲们表鄙视我。。就是。。心血来潮。。嘎嘎)   然后...再过一阵子,等情节展开了,考虑要不要领养一下什么的...囧..到时再说吧,亲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先考虑考虑要把谁带回家吧...    054 惊现阎罗   是日,天朗气清,不知道这样的好天气是不是为迎商墨出山而设。   出了阴山关,商墨慢慢悠悠地驾着马往瀚城所在的方向走,一路上走走停停,那速度已经慢到一定境界了,完全是在游山玩水嘛!   马是好马,疾风的鼻孔哼哼地吐着气,一身黑色光亮可鉴,走路时高高地昂着首,还极其轻蔑惬意地眯着眼睛,健硕的体格一看就知道是一匹自由自在生活在深山中,心高气傲极难驯服的好马。   那嚣张劲儿,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一定好不到哪去了。正所谓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马。   果不其然,那个几乎是仰着面枕着手臂躺在马背上的少女正悠闲自得地翘着二郎腿,手中并未握缰绳,只是任由寂风慢悠悠地走着。   少女一身白色长裙在和煦的微风中款款飘逸,阳光透过驰道上方婆娑的树叶,找着缝隙便穿透而下,懒洋洋地洒在了那个眼睛微眯,唇角微翘的少女白皙的脸上,星眸生波,琼鼻樱唇,身形娉婷如柳,墨色长发因她躺着,正随意地顺着疾风健硕的肌理表面倾泻开来。   美不胜收。   以这样看似极慢的速度,走到瀚城时居然还未到黄昏,果然不愧是寂风,步调虽慢悠悠的,但速度却与想象中截然相反。   进入瀚城了,宽阔齐整的帝都呈现比过去更加繁荣昌盛的景象,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两旁商铺林立,极是热闹。   商墨依旧随着疾风在瀚城的街道上缓缓而行着,所过之处,无数人竟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回头看刚刚从自己身旁经过的一人一马。   倾城之姿,绝色之容,超凡脱俗的气质,这样的女子......见所未见!   全然不顾路人惊奇的目光,商墨悠悠勾起唇角,直到疾风嚣张地嘶叫了一声停了下来,商墨这才懒洋洋地坐起身,双眼微眯,安定候府!   大门口站岗的家奴一见府邸门前居然停下了这么一个美不胜收的女子,不,是仙子,肤若凝脂,眉眼带笑,绝色....绝色.....   门口的家奴突然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眼前的少女了,眼见着少女下了马,白裙款款,步履轻盈飘逸地向他们走来,瞬间只让人感觉周遭都空气被抽光了一般,呼吸困难,心跳频率紊乱,就连站都站不稳了。   就在此时,商府大门哗地一下打开了,被簇拥而出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女子,挽着少妇发髻,穿着锦裙华服,身后阵势浩大地跟着丫头奴才,脸上挂着颇为春风得意的笑容,少妇正巧笑嫣然地对身旁的男人娇笑着。   商墨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没想到商棋最后竟然指给了雷震那斯,一个蠢蛋配一个白痴,还真是绝配。   显然感受到了一旁兴味的目光,商棋忽然停了下来,随着商棋的停下,她身旁的雷震与身后浩浩荡荡的一干家奴也跟着停了下来,很显然,除了商棋以外,所有人见到那个白衣纤尘不染,唇红眸明,青丝如绸的少女皆是一愣,本能地开始替这个娇弱的少女担心起来,他们夫人可是除了名的悍妇呢。   商棋毕竟是女人,雷震那斯认不出商墨倒情有可原,但商棋却是越看越觉得眼熟,忽然,灵光闪过,商棋顿时食指指着一直漫不经心等着她说话的女子:“你你你....你是那个小贱种!”   商墨双眼一眯,顿时一抹寒光闪过,但她依然好心好意地提醒道:“不想死就快滚。”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小年纪就跟着男人跑了的淫娃荡(和谐)妇,你还有脸回来?我看你是被哪个野男人给抛弃了吧,这才想起娘家来。你以为我们商府会让你这个败坏门风的贱人回来吗?”商棋满脸趾高气昂,比起年少时更加变本加厉了。   商墨微微挑眉,轻蔑的目光斜睨了商棋一眼,极其不屑地忽略她,从她身旁走过。   清香靠近,商棋当即怒从中来,想也没想地忽然向雷震腰间的佩剑伸出手去,“嚓”的一声,拔剑出鞘,美丽的脸上居然目露凶光,狠狠地向商墨劈去。   “不要啊,夫人!”   眼见着那道寒光就要劈向毫无防备的美如仙子的少女,就在此时,让所有人倒抽口凉气的事情发生了......   身后冷剑出鞘的声音响起,商墨忽然步履一滞,目光一敛,泛着嗜血杀气的寒光在那双漂亮的明眸中顿现,整个人竟然凌厉得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杀气震慑得说不出话来之时,那少女居然硬生生地仅用两根修长的玉指便夹住了力道劲猛劈向她的冷剑,她看起来明明没有用任何力气,但商棋的整个手臂却开始发麻,冷剑好像是砍到了冷硬无比的石头上似的,动弹不得。   杀气!   足以让任何人寒战心惊的杀气!   转瞬间,商棋居然已经如此靠近商墨,她那张透着绝对的冷酷与阴沉的脸忽然在商棋眼前放大,还未容得人反应,一抹妖异的冷笑已经在那双黑色的眼眸中闪过。   所有人都僵住了!   商棋眼里的恐惧已经尽数呈现在了那双眼睛里,下一秒,血肉被撕破的声音响起,商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艰难地低下头看去......   只见一只削葱一般纤长白皙的玉手此刻已经笔直地插入了她的心口,心脏一疼,商墨居然掏出了她还在跳跃的鲜活心脏......   嗤!就在她眼前,让她亲眼看着,那颗跳动的心脏在那只残忍的玉手中被捏成了肉末,血花四溅!鲜红的鲜血从商墨那只手的指缝间汩汩流出.......   “你......”   身体轰然坠地,前一刻还挥剑砍人的商棋,此刻居然一动不动了!   这这这这...这简直是地狱来的阎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无法流通,刚才还为这个白裙飘逸的少女担心的众人,此刻通通跟见了鬼一样手忙脚乱地往后退,就连雷震那斯亲眼看到自己的老婆被人掏心而死,居然没有冲上前拼命,反倒贪生怕死地比谁躲得都快,只剩下商棋孤零零的一具尸体横在路中间。   商墨缓缓收敛起眼中令人胆战心惊的妖冶戾气,手指夹着那柄剑被她满是唾弃地往地上一丢,更让人三魂吓掉七魄的事发生了!   她居然旁若无人地舔了舔沾满粘稠血液的血手,嚣张,狂妄,不是人,她绝对不是人,她是疯子,对,一定是疯子!   ---------------作者的话----------   嗯嗯,昨天今天两天收到了很多长评和精彩的评论,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很认真地把大家给乱的留言看了好几遍,真的很感动,谢谢大家~   PS:囧,有没有亲是未成年啊,罪过..有点血腥..不要模仿哦~    055 想怎么死   商墨漫不经心地将沾满血污的手尽数在自己洁白的衣裙上擦了擦,视线扫到横在路中央的那句尸体,微微挑眉,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一个地看着她。   只见商墨忽然向商棋的尸体迈进了一步,前脚才刚抬起来,那些早已吓得面色铁青的人们已经纷纷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往后躲:“你你你...你想干嘛!”   商墨没好气地白了眼这些贪生怕死之徒,依旧我行我素地踏出另一只脚,蹲下身,纤细的玉手覆上商棋死不瞑目的眼睛,轻轻地为她合上了。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刚刚还吓得双腿打哆嗦跌坐在地上的雷震等人一怔,莫名其妙地看着分明前一秒毫无人性地掏心杀人的女魔头,下一秒却又成了双目流转间自然而然散发出淡淡的温柔,举手投足间皆是圣洁不可侵犯的仙子的少女。   “千万别瞪着我,我怕鬼。”商墨幽幽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可那一脸气定神闲得淡定模样,哪里像一个怕鬼的人?   她自己就比鬼还可怕好不好!   忽然一股威严之气在身后的方向慢慢朝自己靠近,商墨双眸一眯,一股笑意已经弥漫开来。   来人正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安定侯商战天!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声尖叫声响起,大夫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横在地上满身是血,俨然早已断气的女子,竟然是自己今日刚刚回门的二女儿,忽然一口气上不来,大夫人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商战天看了眼血腥的现场,又看了眼昏倒过去的夫人,冷厉的眉间皱起,脸色一沉:“把夫人和小姐抬回去。”   “是。”毕竟是跟着商战天的下人,见识比之一般家奴要广,看到这令人作呕的场面,面色虽然铁青,却还能坚持住没有直接脚软下去。   很快商棋的尸体便被抬走了,雷震等人更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刷刷刷全往商战天脚下爬去,声音还吓得带颤:“这个妖女,杀杀杀...杀了她!”   “不知姑娘与我商府有何深仇大恨,竟不分就理就杀害了无辜的小女。”   从一出来,商战天就已经暗发内劲试探那个此刻正背对着自己的姑娘,没想到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想来是那些内劲早已被她尽数化解了,他竟然试探不出深浅,高手,绝对是高手!   商战天不愧是一代宗主,在这种关头,他居然还可以顾全大局,把杀女之怒给完全压制下去,对商墨说话的口气依旧谨慎三分。   有何深仇大恨?   商墨站起身,面不改色地迎着商战天凌厉的目光对了回去,她唇角隐隐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待商战天看清了她的脸,那张严肃威严的宽脸顷刻间面色一变:“你是?”   商战天变了脸色并非是因为认出了商墨,只是那白衣姑娘转过身时,他看到的居然是如此一张年轻青涩的少女的脸,那分明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啊,刚才那探不出深浅的高手,真的就是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   开什么玩笑!   他商战天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如此天才存在,如今他这一辈子,居然一遇就遇到了两个!   多年前那个年轻的少年已然让他现在仍不敢轻易松懈,成日寝食难安,现在是什么状况,这是盛产天才的时代还是盛产变态的时代!   “爹爹这就不认识我了?”商墨眼含讥诮,幽幽勾起唇角,眸光却出奇的凌厉,让人寒到了骨髓!   “你是......”商战天愣了愣,面色刹那间比狗屎还难看:“七丫头!”   商墨笑而不语,这样惊恐的神情,真是让人心情愉悦啊。   见商墨默认了,商战天顿时脸色一沉:“你为何要杀你姐姐。”   “姐姐?”商墨满脸无辜地做出惊讶状:“你可以杀我哥哥,我为什么不能杀姐姐?”   况且......   当年她斩杀狼犬,如今,不过斩杀了另外一只畜牲罢了。   年少时胡作非为,可说她无知,她姑且不算幼年时她们是如何视她商墨性命为草芥的,但如今,她已嫁作人妇,既然敢持剑杀人,就要做好死于他人手的准备,自作孽,与人无忧。   商墨那一句话简直是惊骇,商战天面色一僵:“岩儿乃吾长子,爹怎么会杀害你大哥,即使当年你错看到什么,眼见未必为实,你年幼,对世事并不了解,爹不怪你,既然回来了,把误会解开就好......”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我岩哥哥还活着?”商墨慢悠悠地说着,语气满是嘲讽。   商战天一怔,脸色更加难看了,语气却是更生硬地说着:“你也知道,岩儿自小身子不好,你当年看到的那一幕,正是你大哥病发之时,尽管爹爹已全力救治,但......”   “哼!”商墨霎时间收敛起脸上所有的笑意,冷哼一声,比出鞘的利剑还要冷厉的锋芒顿现。   商战天未说完的话也不由自主地戛然而止,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被这个自己从来不放在眼里的女儿凌厉骇人的姿态给震慑到。   “你不信爹爹的话?”他此刻浑身都是僵硬着。   “信,怎么不信。”商墨嗜血的眼眸依旧流露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厉,语气平静得不带任何笑意,讽刺意味赫然昭彰:“您都好意思撒谎了,我能好意思不信吗。”   “你......”   “你想怎么死。”风吹起商墨飘舞的青丝,她一身素白,素白之上醒目的红色污渍仿若在宣告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凌厉寒气的少女,是多么的嗜血,她语气狂妄,丝毫不将商战天放在眼里,好像下一秒,这个风姿卓越的倾城少女,便会化身成一团吃人的火焰。   -----------------作者的话-----------   囧,有亲说上一章开始小墨墨太血腥了...好吧..其实是乱乱个人恶趣味..囧之   大家表担心,小墨墨还是以前的小墨墨,文文不会走惊悚路线的..还是走温馨轻松风格,安心,安心,安心..(这两章..大家就当刮台风了吧..压压惊压压惊),不过,就如我简介所说,商墨会越来越强的。   PS:关于商墨杀商棋和这么天真地找商战天麻烦之事,我只说一句,商墨不是个为逞一时之快就不经大脑做事的人,后面会解释她的精明用意,嘿嘿,卖关子先。    056 一场好戏   商墨虽面色温和,但双眸却不带一丝暖意。   天地间安静得仿佛只听得到风将衣摆吹得啪啪作响的声音,商墨不急不躁,极有耐心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面色难看的“爹爹”,不言不语。   就是这种安静的压力,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显然没有一丝转变情形的余地,各种各样的情绪通通在商战天的脸上精彩地走过了一遍,终于,他僵硬的脸部肌肉渐渐地放松了下来,那一瞬间所有的虚伪都通通没有必要了,那张威严的老脸终于一沉,继而像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似的大笑出声:“你未免也太天真了!撕破脸,对你有什么好处?老夫千万禁军在手,驰骋疆场数十年,想和我动手?你还不够资格!”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有人惊恐得蹲在地上吐了起来,有人当即拽着自家孩子离开这是非之地,有人面色铁青却依然坚持看着热闹,人生百态,何其精彩。   多年前,就在这商府门口上演了一出女娃素手斩狼犬,今天,同样是这个地方,昔日的女娃居然惨无人道到向自己的姐姐伸出毒手,现在居然还妄想要安定候的命?   泯灭人性,泯灭人性啊!   凉风飕飕,气氛出奇的诡异,就在所有人以为那个倾城倾国却狠辣残酷的绝色女子就要发难了,谁知那少女听罢,反倒不怒,极其淡定地点了点头:“也是,爹爹身为一代宗主,又是威风凛凛的安定候,断不能输得这么狼狈。今日你痛失爱女,心情不佳,我商墨自然没有趁人之危的道理,三日后,瀚城练兵场,生死对决,商墨恭候您的大驾。”   “哼,你这是找死!”商战天拂袖冷哼,一股阴毒的狠辣从那双冷沉的眼中闪过,既然她活不耐烦了,那他便成全她吧!   商墨却是对商战天眼里闪过的那一丝阴谋寒光视而不见,她看上去心情似乎极好,幽幽勾起唇角,旁若无人地转过身去向早已等得不耐烦地疾风走去,一个潇洒的翻身上马,一声清脆的喝马声响起,果不愧是疾风,忽如一阵狂风肆虐,那匹通体黑亮的骏马就载着那个风姿卓越的白衣少女飞奔而出。   风掀起她的衣袂,何其唯美,令人一时竟看得失了神,空气中还有少女被风肆虐抚过后留下的幽幽清香,但那一人一马早已消失在瀚城街道的尽头。   ......   御书房。   窗户大开着,窗外的那株梅花树已经开得无比好看,一点一点粉嫩的殷红点缀在枝干上,一簇一簇的,生机勃发。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那片簇红的花海仿佛漾起波浪,带着寒梅余香的花瓣一片片都只有指甲盖大小,许是风太过劲烈了,竟瞬间酿造了一场花雨,摇摇曳曳,点点殷红时而被风卷起,时而恣意飘落泥土.......   寒梅带香,离开枝头的花瓣透过大开的窗户,无声地落在了男子明黄的衣襟上,刹那芳华。   墨黑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他面前依旧是堆叠如山的奏折,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仿佛只是随意地在摊开的奏折上一扫,朱砂笔已经在上面落下了苍劲有力,潇洒无比的字迹。   男子身上的明黄锦袍上是金丝绣成的腾龙,张牙舞爪的,显示出帝王的威严与至尊,他一手慵懒地撑着脑袋,一手执着朱砂笔,脸上的神情是那样漫不经心,仿佛面前的那些都不是什么奏折,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一幕何其熟悉,但不同的是,比起五年前,如今这个男子更加挺拔,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有如刀削般完美,俊挺的鼻梁下方依旧是性感到无以增减半分的薄唇,那双狭长的凤眼越发深沉,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主子。”影的声音在这安静得过分的空间里响起,反而显得有些突兀:“商墨小姐回来了。”   沾着朱砂的笔尖忽然一顿,一点刺眼的暗红滴落在字迹工整的纸面上,缓缓向四周弥漫开去,最后似泛成了一朵还残留余香的花瓣。   明祁寒缓缓眯起了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没有人能猜透他此刻在想什么,那张略带慵懒却又让人没来由忌惮的英俊脸庞上,深不可测。   见明祁寒没有说话,影便知他是要他继续说下去,想他堂堂暗卫首领,这几年唯一的差事居然就只有一个——打听一个小鬼头的行踪!想起来就憋屈。   尽管如此,影还是把今日商墨在商府门口所有过激的行为通通复述了一遍,末了,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不赞同地说道:“虽然商墨小姐已今非昔比,但年少毕竟是年少,为逞一时之快冲动行事,根本不了解宗门身后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关系,妄自轻敌,未免太过天真!如此意气用事出手杀了商府二小姐,难道是生怕别人不她她视为一个将来非除不可的障碍......”   影对商墨的行为十分不能理解,这简直就是一个空有本事没有大脑,只会意气用事逞一时之快,不足以成大事的无知小儿罢了!   明祁寒轻轻放下笔,目光漫不经心地扫向身旁的影:“影,这几年你的话变多了。”   慵懒磁性的嗓音依旧足以让世间女子听得心头酥麻,但影却不自觉地面色一变,不怒而威是一种境界,像主子这样的,又是另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境界了:“属下多嘴了。”   明祁寒却是慢悠悠地勾起唇角,他的视线扫向窗外的落花纷飞。   一回来就用这么血腥的手段对付一个根本不成气候的女人,就这样公然直接地向商战天约战三天后,究竟是太过狂妄的幼稚行径,还是另有目的?   这只小狐狸可不是个会为逞一时之快就不用大脑做事的人。   忽然,明祁寒笑了,心情似乎出奇的好,邪魅双眸里竟然闪烁着无比期待的光芒:“这丫头越来越精明了......”   影大骇,一脸黑线,却又不敢反驳自家主子的话,这哪里精明了,简直傻到家了。   明祁寒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浓烈,唇角高高的翘起,然后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似乎不打算继续看奏折了:“好好期待三天后的对决吧,这小狐狸可是为我们准备了一场好戏。”    057 谁覆谁灭(上)   “那是个生了一双血红色眼睛的女魔头,她手上的指甲比狼牙还锋利,那一天,天上刮起了飓风......”   “据说那个女魔头早已是活了一百多岁的老妖怪,靠吃人心来维持年轻的容颜,没有人看过她真正的样子,凡是看到的,都被她掏心而死......”   “她长了一对会吸人血的獠牙......”   天上分明是晴空万里,但一谈起这个话题,顿时让人感觉凉风飕飕,整个练兵场都被禁卫军重重包围,就像一道无可攀跃的围墙,将练兵场与外界隔绝了起来,早就对今天这场生死决杀期待已久的百姓通通被拦在了外面,就算进不去,人们却仍然不愿意就这么离开。   场外水泄不通,好事百姓各个翘首企盼,那个长了獠牙活了一百多岁的女魔头何时出现.......   光天化日之下,商墨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下得了手,用的手段还是极其残忍,各式各样的版本就像台风过境一样顷刻间在整个大瀚都传开了,还越演越烈,被渲染得更加变本加厉了!   谁不愿意见到安定候手刃妖孽?谁不愿意见识见识那恐怖的地狱阎罗究竟有多么让人畏惧?战无不胜的安定候与闻所未闻的女阎罗对决,那场面光想想就足以让人热血沸腾!   可惜,这些将他们通通困在练兵场外的禁卫军真是有够让人讨厌的!   练兵场内,看台上来自各大宗门与举足轻重的修武之人早已坐定,此乃武学盛事,岂有错过之理?那个小丫头竟然敢挑战商宗宗主,且不说他还是大瀚威风凛凛的安定候,没有一张底牌,他们小小一个商字世家又怎么可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位列几大宗门之一,作为商宗宗主,自然不可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物打乱各大宗门维持了几十年的相互牵制的格局,今日,她必是有去无回!   他们也很好奇,这个能让商战天亲自出马的年轻人,究竟有多大本事!   整个练兵场上,商战天已经早早就来了,他身穿黑色战袍,手持缠龙长枪,脸色冷峻地坐在椅子上,威风凛凛,脸庞轮廓依旧坚毅,身躯挺直,就像一座巍峨不动的大山。   天上的日头已经渐渐爬到头顶了,眼见着就要逼近午时,明祁寒这才气定神闲地在奴才的簇拥之下姗姗来迟,他唇角噙着隐隐约约的笑意,狭长的凤眸眯起意味深长的流光,他径直往看台上最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身子慵懒地斜靠着,一手撑着脑袋,嗓音颇感兴趣的响起:“噢——,看来朕还没有来迟。”   在座的各宗高手早已在烈日下等候了一个上午了,脸色越渐发黑,此刻明祁寒惬意慵懒的声音响起,竟然极具刺激性。   “皇上好雅兴,看来对这场比试还挺上心。”说话的正是目前最为鼎盛的齐宗宗主齐石碟。   “有好戏自然不能错过,齐世伯不也枉视约定,擅入我大瀚疆界,如今还出现在我明宗眼前好端端坐着?看来这决战的吸引力还真不小,朕甚为期待......”明祁寒似笑非笑地勾起薄唇,声音懒懒惬意,漫不经心地说着。   此话一出,齐石碟当即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明祁寒那臭小子,若非明宗乃皇室之姓,以他们明宗的本事,又怎么可能有资格位列五大宗门之一,那番话说得随意,却是暗藏锋芒,竟敢拿几十年前的宗门约定来给他脸色看!当年各宗定下互不侵犯,不入瀚国疆界之时,这小毛头还没投胎呢!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接近天空正中央了,所有有辈分的大人物竟然活活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给耍了,让他们硬生生坐在这等了她一上午,好大的排场,好个目中无人的后生晚辈!   场外拥挤的百姓也越等越躁动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安定候早就来了,那个传闻中的女魔头却迟迟未到!   “我看是传言言过其实了吧,那个小丫头保准吓得溜没影了。”   “也是,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根本不需要多厉害,安定候可不比没有功夫的商二小姐,我看她是怕了安定候了,孬种!”   “今天应该不会来了吧?”   就在所有人挨挨挤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时......   忽然众人只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踩过,还没回过神来,一股带着余香的劲风已经在头顶掠过,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了好几秒。   待人们回过神来时,只见一道纤瘦飘逸的白色身影竟然在人群头顶上方潇洒掠过。   白衣潇洒,黑发飞扬!   “哗!”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齐刷刷响起,所有人都看得眼睛发直了!   就在万众瞩目之时,练兵场里,人还未到,一道清脆好听,宛如天籁的声音响起:“商墨前来赴约!”   沸腾,随着那道飘逸若仙子初降的女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整个世界仿佛都顷刻间沸腾起来了!   ------------作者的话-------------   通了两天宵,今天状态不对,更得有点少,见谅.    058 谁覆谁灭(下)   待那白衣少女悠然落定,柳眉明眸,白纱掩面,众人看不清她的容颜,但光光这卓越的风姿便足以让人一眼便挪不开视线,倾城倾国,绝世无双啊!   伴随着她的落定,双眸流转间,分明带笑,却给人排山倒海的压迫之感。   所有人都惊得瞠目结舌,没有错,那股强烈的压迫感就是从这个肤光胜雪出尘若仙的少女身上散发出的。   如锋芒出鞘,让人不可直视。   商战天脸色一沉,威严的目光如猛虎出山,他缓缓站起身,手握长枪,黑色战袍威风凛凛,他目露寒光,袖袍一挥,整个空旷的练兵场上顿时出现百将列阵,呼声震天。   商墨缓缓挑起眉毛,静静地看着列阵待命出现在她和商战天中间的百名大将,唇角一翘,一抹讥诮的弧度缓缓弥漫开来:“莫非爹爹是要让你的将士们替商墨热热身?”   “当年我商战天在百万大军之中可取敌将首级,汝既是我儿,当有此魄力。欲与我交手,先过了我麾下百名大将再说。”商战天横眉冷对,说这话时,果然有几分霸气。   商墨幽幽挑眉,那双黑白分明的明眸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妖冶,让人不由得心头一畏:“也罢,今日便让尔等输得心服口服!”   清脆的嗓音刚刚落定,练兵场上顿时风卷沙涌,霎时间寒风呼啸,黄沙漫天,遮天蔽日尚不可形容,好像正是为了响应那个狂妄放肆的女子,证明她的所言并不虚。   看台之上,所有人神色平静,不苟言笑,今日场上无论谁输谁赢,那猖狂的少女是生是死,本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事,自然更无担忧可说。   比起这些神色平静的各宗之人,唯独刚才还懒懒散散斜靠着身子的明祁寒忽然稍稍坐正了身子,眉间微微蹙起,竟是一丝惋惜与担忧。   “主子,商墨小姐不至于连他们都打不过。”见明祁寒难得露出一丝忧色,他身后的影微微一顿,低声道。   “可惜了,可惜!”仿若没有听到影说的话,明祁寒故自幽幽轻叹着,他是担忧商墨这小淫贼一会出手太重了,这些大将可都是大瀚的精良,一想起一会要损失惨重,明祁寒能不面含忧色吗,可惜了,损失大了.......   ......   就在众将蓄势待发之时,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孤身立于漫漫黄沙之中与他们对峙的女子非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相当气定神闲!此刻她居然还旁若无人地从袖间掏出一快绸布慢悠悠地包裹住了锋利的剑尖。   “你这是在干什么!”众将诧异不已,却又不敢掉以轻心,天知道这个女魔头在耍什么把戏。   漂亮地打完一个结,商墨献宝似地秀了秀被绸布包括住剑尖的长剑,笑眯眯道:“你们都是国之栋梁,保家卫国的大将,我怕伤了你们。”   好...好猖狂的口气!   好嚣张的人!   商墨这一席话,顿时逗得正悠闲看戏的明祁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小东西,不仅习得一身武学,就连气死人的本事也越发长进了,有趣,相当有趣!   此刻包括商战天在内的众将脸色都齐刷刷地黑了,这小毛头,竟然敢如此口出狂言!怕伤了他们?她这是丝毫不把这只精锐的虎狼之师放在眼里啊!   “哼,一会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你这是在找死。本将秦海,我且先会一会你!”百名大将之中走出一名虎背熊腰吹胡子瞪眼的将士,自报姓名之后,便向商墨邀战。   “我商墨从来不滥杀无辜,今日对你们,定会手下留情的,别害怕,一起上吧。”商墨慷慨无比地说着,一脸正义凛然的笑意。   一个一个打,多没意思。   从不滥杀无辜?   她商墨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从不滥杀无辜?好无耻的人!居然有人可以厚颜无耻到这个境界,说话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她要是不滥杀无辜,那那个杀死亲姐的女魔头是谁,难道是鬼啊?   “哼!”商墨这下子的狂妄倒是激发起了众将无限的斗志,既然她这么说了,那便成全她,让她死得痛快!   风沙越发猖狂了,在漫天黄沙之中,几乎谁也看不清谁,场上就如一片混沌。   此时此刻,众将列阵,出手并无一丝顾忌,如雷电闪,几乎毫无缝隙可破,别说百将皆乃万里挑一的精锐,就是光这生生不息的车轮战,商墨这一个口出狂言的小丫头也只有死路一条!   攻守相错,阵法精妙,果然不愧是大瀚第一虎狼之师,难怪有人说,大瀚只需百将齐发,可敌万万之军。   商墨悠悠勾起唇角,霎时间,眸光一敛,寒光顿现!   一道冷光闪过,气势如虹的身影已经飞闪而出,刀光剑影,招招刁钻,直逼要害,就如一阵烈风穿梭而过,片刻间寒光迎面,还未等人反应过来,那道光束已经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好快,快到完全看不清她是何时出手的!   毫无缝隙可钻的攻势完全被化解了,而且还被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给打得溃不成军!   是惊悚,就像看到死神一样的惊悚!   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待风沙落定,那道纤瘦窈窕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众人眼前了,不...不见了?   待众人回过神来,皆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她居然..居然在短短时间内完全把百将耍得团团转,轻松无比地从练兵场的一端来到了练兵场的另一端,这一路上,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好...好惊人的爆发力!   “商战天,热身完毕,到你了。”商墨一手覆在身后,一手执剑直指商战天,此时的她出奇的锋芒四射,光芒万丈,就像一个,降生的女阎王!   商战天一愣,一股杀意闪过,他忽然仰天长笑,目光充满不屑与毒辣:“好个不请自入的瓮中人,七丫头,你既能打败我麾下百名大将,看来你值得本宗主为你专门备此杀招,今天你来得了可未必出得去,七丫头,可莫怪爹爹狠心。”   话落,霎时间乌云密布,寒风大作。   顷刻间,六十七道黑影像鬼影一样从地底破土钻出!   “星天阁六十七刹!”明祁寒面色一变,看台上所有人皆是惊人地面色骤变。   他居然,出动了商宗绝杀,星天阁六十七刹!   星天阁六十七刹,商宗绝杀,这就是商宗能够位列五大宗门的原因了。   六十七刹乃不死之身,商宗门下培育最多的就是杀人的工具,这些六十七刹各个不死不倒,你就是砍下他的脑袋,他们也能继续与你战斗,更何况这六十七刹各个身手绝顶,阵法精妙,就是现在他们任何一个人入了六十七刹的阵,也没有生还的机会。   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就算是从来不问世事的璇玑老人,就算是天下第一宗楚宗的宗主尚在人世,只要他们入了六十七刹的阵,那也是死路一条。   六十七刹同心,神佛可诛!   此时商墨就一个人,无论她再怎么厉害,今天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059 商宗易主(上)   看台之上,明祁寒宽大的袖摆之下早已青筋暴起,哗地一下,那道红色身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墨黑的长发逆风狂舞,眼见着就要从高高的看台之上飞冲下来。   六十七刹虽无敌,却不能助商宗成为天下第一大宗,因为他们有着致命的弱点,一次只可诛杀一人,若是他出手帮助小淫贼,哼,今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主子,不可!”见自家主子就要出手,影当即宁犯死罪之险也要拦住自家主子:“这是商宗的家务事,主子万不可出手护短。主子万不可出手!”   影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明祁寒从未在所有人面前出过手,各宗只道是明宗以皇室宗姓之名才位列五大宗门,但武学上毫无威慑力,为此才掩人耳目避过这些老狐狸算计,让他们自相针对忌讳去。断不能在今日为了一个女子暴露了自己啊!   明祁寒黑着脸,暗自用力甩开影:“朕今日就是护短,怎么了!谁敢废话一句,朕砍他脑袋!”   同在看台之上的齐石碟等人见影被甩开,只当是他不敢对自家主子动用内力,故才轻易被一个没有什么实力的臭小子甩开罢了。   看来明宗这小毛头也不成气候,典型的天下第一大纨绔。   难以察觉的笑意闪过各宗之人脸上。   大雨瓢泼,天色阴沉。   被六十七刹牢牢困在中间的商墨察觉到看台上的动静,抬首望去,恰恰看到明祁寒正满脸黑气地瞪着她,眼看着就要冲出来了。   商墨忽然弯起眼睛,淡定自若的笑意,狂妄无比,却如一剂放心良药,让明祁寒愣是一怔,却仍然被迫在商墨的眼力威胁下重新放松下来,坐回椅子上,虽脸有困惑,但仍然对商墨深信不疑。   这小淫贼既然这么看着他了,那说明就算是让乾坤颠倒,她商墨也有办法做到!   ......   凉风瑟瑟,萧索之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败,必败无疑!   今日这场生死决杀已经毫无悬念了,商战天连星天阁六十七刹都用出来了,就是神仙也不可能在今日这场实力悬殊的绝杀中颠覆局势。   六十七道黑影将那道寒风中依旧飘逸潇洒的少女困在了中间,只待商战天一声令下,诛杀!   “这招太过狠毒了。”商墨的脸上却不露丝毫慌张,精睿锋芒的双眸慢悠悠地抬起,缓缓扫视着四面八方如没有生命却依旧在行动的黑甲鬼刹。   “七丫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今日我对你狠毒,也休怪他人,全是你自取灭亡!”森冷的笑意出现在商战天的脸上,仰天长笑,气势可迫。   “我是说你对他们太过狠毒了。”商墨笑眯眯地勾起唇角,悠悠然然无比淡定地把玩着手中的长剑,刀光剑影,潇洒无比:“六十七刹虽是不死不灭,却是以寿命作为代价,你这是逆天而行,为一己私利不惜牺牲下属,我真是替众位感到悲哀,哎,真可怜。”   看商墨那一副哀怨叹息的假惺惺模样,商战天脸色一僵,冷哼一声:“这些把戏,还是留着到阎王那去耍吧!”   顷刻间,雷鸣轰闪,一道亮光破开天际,大雨倾盆。   商战天大手抬起,神情冷峻,丝毫没有一丝不忍,气势逼人的冷喝声宛如有山崩地裂之威:“动手!”   安静   出奇的安静!   天地间只有大雨鞭笞在沙面的声音。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预料之中的厮杀并未出现,六十七刹对商战天的命令完全置若罔闻,那个笔直傲立着的白衣少女面含微笑,静静地站着,仿佛早就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无比气定神闲,狂傲嚣张。   一切似乎早就把握在她的股掌之间,颠倒乾坤,有何不可。   “怎....怎么可能......”整整愣了好久,商战天霎时间颓然跌坐在地上,这一次,才是真的山崩地裂:“你....不可能,不可能!”   商墨双眼一眯,大雨中烟雾迷漫,如置身雾霭之上,而她,身姿卓越,悠然淡定,惊煞世人。   “爹爹,您年纪也大了,好好怡养天年吧。”商墨微笑着,从语气到神情,都仿佛她真的是有多么敬爱她这位“爹爹”似的。   霎时间,她目光一敛,寒光四射,清脆好听的声音此刻竟然威严无比:“六十七刹,好好款待爹爹!出手轻些,留他性命。”   “是!”   响应声堪比天雷,响彻震天!   这场乾坤颠覆,可怕,太可怕了!完全始料未及,那个尚未到及笄之年的少女,是如何做到的!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060 商宗易主(下)   商战天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会作茧自缚,六十七刹倒戈得他措手不及,今日他的确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商宗门下星天阁六十七刹的杀伤力,可惜,竟是由他亲自对阵,惨败收尾。   一世心血,尽毁于一旦!   坐倒在地上再无力起身的商战天,此刻满身血污,衣裳尽碎,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落魄得连给路边的老乞儿都不如,完全不复昔日的威风凛凛   一双黑缎锦靴缓缓向他走来,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商战天茫然地盯着那双锦靴,他的双眼空洞落魄,仿佛在一刻间便苍老了数十岁,那张颓败的脸艰难地缓缓抬起,终于对上了少女年轻带笑的明眸。   “不可能...不可能......”一夕间乾坤倒转,不过区区一个无知小儿,怎么可能有本事做到让他商战天一败涂地!   此时商墨就站在他的面前,如雪肌肤白皙光洁,纤瘦飘逸的身影笔直高傲,寒风偶尔吹得她洁白的衣袂啪啪作响,她的双眸狡诘地闪烁着灿烂的光辉,就那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昔日为所欲为威风凛凛的安定侯。   她的身后,是六十七道坚挺笔直,冷肃阴酷的黑甲罗刹,他们无不恭敬地立于这个年轻的白衫少女身后,就像一座无声的巨盾,发出不可直视的银光,而他们所仰视的那位年轻的少女,此刻周身竟笼罩着无与伦比的光芒,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威严与魄力。   就如当日她只身一人一马将他们六十七刹通通击溃,当时她没有杀他们,只说跟随她,或是与她为敌,成为她的家人,或是成为她的敌人,二选一,就这么简单。   家人,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他们,他们一直以为他们仅仅是杀人的工具,血是炙热的,但他们却是冰凉的,直到那一刻,他们才第一次发现,原来体内涌出的热血,名为信仰,对生命燃起的信仰,而这些,都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少女给与他们的。   他们信奉实力,同时,也信奉信仰。   “爹爹,您年纪大了,往后,便安心接受墨儿的奉养吧。”商墨唇角带笑,但那笑意却并没有走到她的眼底。   商战天瞪大了眼睛,那双无神又空洞的眼睛,此刻看着她倾城绝色的容颜,她明明在笑,可是他却已经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排山倒海的恐惧。   下一秒,那只白皙纤细的玉手竟然已经覆在了商战天的头顶,她面无表情,没有鄙夷,没有唾弃,也没有报仇雪恨的痛快,仅仅是那么平静的神情,手心运气,废其毕生武功!   “你......”   商战天顿时间眼球充血,瞪得大大的,几乎下一秒就要爆裂出来,剧烈的疼痛仿佛千万支针尖扎入全身经脉,青筋暴起,痛不欲生!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一直忽视的废物,居然有一天可以彻底地将他推入地狱!她不是人,她简直就是一只没有人性的野兽,她居然废他毕生武学,这无异于比干脆了断地杀了他还要毒辣!   无法防抗,完全无法反抗,此刻的她,爆发出惊人的压迫力,他商战天竟然也只能任由她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尽废他的武功!   “为什么...为什么.....你我有何深仇大恨,你...你.......”商战天忽然像发疯了一样仰天长啸,他此刻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不说他是疯子,还真没人信。   “有何深仇大恨?”商墨微微挑眉,她的目光幽幽飘到了很远,漫无边际,没有焦距,害她岩哥哥,他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收起掌,商墨这才缓缓收回视线,唇角是一抹冷酷到了极致的寒意,她居高临下俯视着商战天,口气却是出奇的温柔,甚至听上去心情相当的愉悦:“爹爹,颐养天年的老人是不需要拥有这么精深的功力的,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否则家里有一只随时会咬伤主人的恶狼,我可不敢养着。不过这下好了,您也是到了该好好接受奉养,然后了此残生的时候了。”   说着,商墨忽然俯下身来,在商战天耳旁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白衣少女究竟在商战天耳边说了些什么,但商战天却是当即难以置信地浑身颤抖起来,下一秒,竟然吐血而出!   商墨微微皱眉,却没有杀他,居然还为他点了几处穴道疏通血脉,继而她袖摆一拂,已背过身去再未回头看他,只淡淡吩咐了句:“六十七刹,带爹爹回府,请个大夫好生医治,我要他——长命百岁。”   “是。”   说罢,她这才缓缓舒了口气,似乎是完成了什么重大的使命,直到这一刻,她才有机会轻轻喘息一口,但下一秒,她已又是刚才那个咄咄逼人,气势迫人的冷酷之人,她手中的剑忽然寒光一扫,锋利的剑尖直指向看台的方向。   从看台的一侧慢慢地扫到了另一侧,剑尖指过每一个人,直到视线所及之处,是那个刚才的满脸冒黑气,直到现在才恢复了平日的慵懒与惬意,好整以暇挑了挑狭长的凤眸睨着她的明祁寒,商墨这才微微一顿,顿时一扫而光刚才的冷峻与寒酷,她高高地翘起了唇角,满含笑意地瞪了回去:“从今以后,商宗易主,我商墨便是一宗之主!”   我商墨便是一宗之主!   这一声响亮清脆的声音气势逼人,仿佛在宣告一个毋庸置疑的真理!    061 鸡犬升天   昨天下过一场大雨,天气居然慢慢暖和起来,看来这个冬天也是时候过去了。   床榻上,商墨滚着被子卷成了一团,天还没亮,以她在阴山关上时的生活习惯,现在早就起来习武了,许是昨天太累了,今天居然愣是起不来。   门吱呀被推开了,锦姑捧了一碗粥走了进来,她身后的暖云手忙脚乱地捧着一大叠折得有棱有角一丝不苟的衣裙华裳,那高度已经完全把她的脸都挡住了,也不知道是命了多少手巧的姑娘婆子连夜赶出来的。   “哎,怎么还在睡,今天可是七丫头....哦不,可是我们好主子第一天坐上家主之位呢。”锦姑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粥放在桌上,挽了挽袖子,终于三下五除二把捆得跟粽子一样的被褥扯开,硬是把商墨从床榻上扶坐起来。   商墨整个人就像一只没有脊椎的软体动物,歪着脑袋,把全身重力都靠在锦姑扶着她的手上,继续睡......   “这么多年不见,小姐心里头一点都不记挂着我们,枉我们五年来日日夜夜吃不好睡不得,担心小姐,念着小姐,这下好了,小姐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没跟我们说过一句话倒头就睡,我想啊,小姐一定是太累了,明儿我一定要起个大早来看小姐,结果小姐还是不愿意看看我们,呜呜......”暖云将东西往床榻上一安置,顿时开始狂轰滥炸起来。   什么时候暖云这丫头也变得这么啰嗦了,一定是被锦姑带坏的......   商墨实在是怕了暖云边哭边在她身边加大音量絮絮叨叨,终于败下阵来,强力逼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见商墨醒了,虽然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不过好歹终于睁开眼睛了,暖云与锦姑二人一看,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怎么还和小孩似的,眼见着就要及笄了,赖床的毛病还改不了。”   商墨双眼迷茫,显然还没睡饱,迷迷糊糊地看着自己跟前的锦姑与暖玉,没想到区区五年,她们居然变化那么大,锦姑虽才四十出头,但两鬓已斑,脸上也多出了不少皱纹,岁月催人老啊,若是不是锦姑在这,她还真认不出她旁边的就是暖云了,完全女大十八变!   “嘿嘿......”商墨咧着嘴就憨笑起来。   这哪里像是现在满城百姓张口就谈,见人就议论的惊世女子,他们都说那女子有如神助,刚一出现,当即就绽放出万丈光芒,顷刻间日月不可比拟,她倾城之姿,谈笑间,锋芒毕露,她白纱掩面,没有人见过她的容颜,但只是见到她那双仿佛可以洞穿人心的眼睛,就让人呼吸停滞,胆战心惊。   再看现在的商墨,睡眼惺忪,一脸可爱到了极致的憨笑,实在是,实在是......   “这才是我们的小姐。”锦姑满是欣慰地笑了出来,管他什么锋芒毕露,残忍还是绝色,反正她就是她们从小看到大的好小姐!   “啊!来不及来不及了!”暖云忽然惊声一呼,今天商宗上下可是要向商墨小姐请安的,拜见新宗主可是今天头等大事,否则她们也不会命人连夜赶制出这么多华服来,一定要挑一件最能沾显小姐高贵威严的衣服来!   于是呼,下一秒,商墨就已经完全由锦姑架着,她全程都闭着眼睛继续睡,任由二人在她身上捣腾着。   二人仔细地替商墨将如丝如绸太过美丽的长发挽了个柳云髻,既可凸显她的端庄与高贵,同时又不显得与她十四五岁的年纪不相适应,玲珑金凤,环佩璎珞,夸张得贵气外泄的首饰一样一样往商墨身上加,套上紫菱金丝绸裁剪而成的衣裙,百蝶穿花珍珠簪斜别于髻侧,略施粉黛,美不胜收。   商墨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依旧睡眼惺忪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整整愣了三秒钟,顷刻间,商墨立即就清醒了,看着铜镜中柳眉纤细,眉目清冷,威严端庄的自己,光是头上就不知道拖着多重的装饰,今天她是要大婚吗?   “小...小姐,您干嘛......”暖云忽然无比心疼地咋咋呼呼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商墨将他们好不容易全送到她头上的金饰玉钗等物通通卸了下来,又将身上厚重的华服随意一脱,套上了一件轻便的淡色素裙,然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舒了口气:“这下舒服了......”   “小姐,呜呜.......”   眼见着暖云又要开闸放泪水了,一旁的锦姑也只好无奈地替商墨开脱道:“其实现在这样也不错,简约大方,依旧威严又不失优雅,时候差不多了,大家都等着拜见您了。”   “嗯。”商墨点了点头,然后冲可怜兮兮吸着鼻子的暖云嘿嘿一笑,算是安抚了她受伤的心灵。   .......   商墨刚走出别院,便见一路上,两侧形形色色的管事下人皆屏气立着,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但凡是她走过的地方,就是大老远处正在洒水扫地的家奴也都各个立即停下手里的活,低头恭敬地立着。   “宗主!”每踏出一步,商府上下恭敬的喊声便响彻苍穹。   尽管所有人都没有目睹她是如何凭借一人之力就力挽狂澜,但当日她是如何轻而易举地就让二小姐一命呜呼是他们众所皆知的,他们绝对相信,她有这个本事取代商战天,成为商宗宗主,也只有足够狠辣又强势的她,才能带领商宗成为天下第一大宗。   商墨目光平静淡然,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当然,这时候也绝对没有人敢抬头探究他们年轻的新家主的脸。   人们对她的敬畏,绝对比对商战天更甚。   缓缓走至商府正厅,侧立在大厅两侧的,都是她见所未见的人,想来都是在商宗有辈分的人,当商墨的目光漫不经心地瞟到站在大厅正中央,正是她的好“母亲”与众姐妹们,只见冷着脸对她不屑一顾的大夫人与大小姐商琴见到商墨来了,当即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倒是三小姐商书低眉顺眼,温婉地淡笑着,看不出情绪。   商墨忽然幽幽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往上位上一坐,一脸诚恳无辜的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大夫人身上:“母亲和姐姐们起得可真早,难怪脸色那么难看,睡不饱果然不行。”   “你爹爹尚在,凭什么由你掌权。”大夫人双眼充血,满含恨意地盯着上坐上满脸微笑的商墨。   杀女之仇犹在,况且这小贱种有什么资格踩在她的头顶!   商墨却是若有所思,居然对大夫人的话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气定神闲地慢悠悠说着:“爹爹将家业交给我,这意味着什么相信母亲与各位姐姐心里有数。你们尽管放心,商宗有朝一日地位卓然,你们也会跟着鸡犬升天.......”   商墨话音刚落,在场的女人,尤其是往日风光无限的大夫人,瞬间脸黑了......   什么叫把家业交给她?只要眼睛还在,是人都知道她这是明显的强取豪夺,无耻,居然有人可以无耻到这一地步,睁眼说瞎话都不带眨眼!   --------------作者的话---------------   据说陵狂哥哥快出来了吧...   PS,20号(星期一)要出门,没法更新,请假一天,很抱歉噢.21号开始正常更新    062 妖孽齐晟   这一场易主换天,来得突然,却也已成定局。   商墨大张旗鼓地请了一整屋的大夫轮番为早已成废人的商战天诊脉,好吃好喝供养着,还放话要他舒舒坦坦地活到长命百岁。   谁不知道商墨幼年时在商府遭遇到的是什么样的境况,从嫡母众姐妹到商府的下人,哪个不是对她嗤之以鼻,虽身为主子,生活得却比一个最下等的婢奴还艰难。这一回翻身做主,所有人都擦亮眼睛等着看他们的下场。   谁知七姑娘非但没有在今日早晨宗门上下拜见新宗主之时为难出口便是恶言的大夫人汪氏,还下令一切吃穿用度照旧。   商墨这一番大度,完全把所有人唬得云里雾里,即使宗门之中还有人压根不服商墨的,但也没有一个敢明目张胆地站到大夫人这一边。   她才十四岁,居然就手段强硬地废了自己爹爹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让商宗最重要的王牌六十七刹临阵为她倒戈,美其名曰颐养天年,分明就是借口逼位,就算现在好吃好喝供养着商府中人,没有要追究从前发生过的事的意思,但这跟先打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糖吃有什么两样?   危险,这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危险人物,谁知道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商宗上下虽各有心思,但表面上居然出奇统一地对商墨的宗主之名一致认可,认主归顺。   这一闹,前两天满城上下还在谈论丧心病狂的女魔头是如何手刃亲姐的,如今居然转眼间大风逆流,把商墨捧上天去了,好一个巾帼女子,所向披靡,最难得是拥有一颗比神仙还慈悲的心地。   人果然都是信奉实力的动物,只要你够强,魔鬼也能把你夸成神。   ……   寒梅已经凋零,在百花齐放的春天,它们悄无声息地淡去了颜色。   碧水映皑月,袅袅烟波起,商墨站在商府位置最偏僻却也是视角最广阔的楼阁西侧,青丝飞扬,素衣轻飘,她自然上翘的唇角看似在笑,但那笑意才刚刚蔓延开来就又消失在弧度的尽头了。   她神色平静地望着一池碧水倒影着天空中格外明朗的清月,月华落在她的身上,将她身后的影子拉长,背影挺立,身姿曼妙,气质凛然,英姿飒爽。   忽然一抹悄无声息的身影落在商墨身旁,随之而来的,是那道身影的主人特有的寒肃阴冷,突如其来的气息出现在自己身边,商墨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似笑非笑地勾深了唇角的弧度。   “你为什么不杀光他们,养着干什么,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说话的声音有点冷,不过情绪却是很明显,这种别扭的性格最是可爱了。   “死了倒是一种解脱,我为什么要手下留情?”商墨坏笑着挑眉,侧过脸来看向身旁的男子,男子一身黑袍,体格高大,嗯,是很高,比五年前见到时高出了不少,也健硕了不少,和他站在一起,商墨显得相当渺小,男子黑色的长发干净利落的束起,他冷峻的脸庞上,那双奇异森寒的紫色瞳仁比以前更加让人望而生畏了:“你怎么来了。”   商墨无良地眯起眼睛坏笑着,杀了?哪那么便宜?她只偶尔慈悲一次而已。   来日方长……   齐晟眉头一皱,最看不惯商墨明明阴险得很,笑起来时却很无害的嘴脸了:“哼,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这女人当年是怎么对他的?他就不该脑袋被门夹了,招惹上这个女魔头,当年声称只有他一人知道商岩既是楚岩这一事,的确是他骗她,但那也是权宜之计,为了让她帮他躲过一劫撒的谎,谁知道那些糟老头后来居然逼死了楚岩,这女人非说是他泄露了秘密,违反了约定,穷追猛打喊打喊杀地对他用尽各种折磨人的手段,要不是他生命力顽强,早就被她逼疯了。   当年对付他时可是有多大的狠劲,这回居然大发慈悲没有杀商战天,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见齐晟黑着脸,语气不善,商墨便知这家伙又在记仇当年的事了,他还得多谢当年她武艺不精,只是让他断了几次肋骨,挨了几刀,吃了几次泥巴,摔了几次悬崖而已,她也没要他命啊。   商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好意思,没死成。下次再来替我收尸吧。”   “你!”齐晟紫色的瞳仁一瞪,平日杀气逼人的冷峻脸上居然被气得涨红:“你敢死!”   “齐晟,给你一年的时间为我建立起一支足以超越六十七刹的雇佣军,能办到吗。”话锋一转,商墨忽然目光一敛,语气也没有了刚才的随意。   商墨了解齐晟,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年,现在让他一年之内完成,并非难事。   齐晟微微一顿,谈到正事的时候,目光出奇的严肃,神色恭敬:“是,主子。”   商墨满意地勾起唇角:“商宗仍然大有心怀鬼胎欲与他宗勾结的败类,今夜就辛苦你清理门户了,动作轻些。”   “嗯。”齐晟目光一敛,点了点头,摇曳的紫瞳散发出异常森寒的光芒,杀气灼灼,果然不愧是手握噬骨鞭,齐宗不惜下血本追杀不舍的武学妖孽。   的确恐怖,和商墨倒是物以类聚。   商墨漫不经心地抬眸望向天边那轮清月,勾唇轻笑,腰间的玉箫越发润泽,她的指尖轻轻触上冰凉的箫声,五年不见陵狂哥哥,不知他可好。   想要知道岩哥哥的坟冢究竟在何处,恐怕还得麻烦陵狂哥哥门下的四大公子之一无月的春江楼了。   商墨忽然提气而起,身姿翩然,轻如薄云。   “你要去哪?”齐晟脸一黑,眉间皱起,他实在摸不透这女人在想什么。   “见故人。”清越的笑声依旧在耳边,那道飘逸的身姿早已消失在寂静的夜里。       063 玉棺中人   月华尽流离,寒水诉颠沛,隐幽处,云烟暮霭间,飘渺之境,漠漠轻寒。   寒冷的地砖表层弥漫起的雾气冻得人疼入骨髓,深山尽幽处,鸟兽都难以接近这里,这里冷得刺骨,地宫掩埋在地底深处,曲折的阶梯慢慢地延伸而下,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微弱的光亮勉强可照明黑暗中的石阶,越往下走越森寒。   安静的空间里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与脚步声。   地宫最底层,一具仿佛是由寒冰雕刻而成白玉棺安静地横放在中央,四周同样由润玉所制的两层台阶托起,一进入这里,硕大的夜明珠发出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泽的光,让人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这样的光线。   赵风华早已来到地宫,听到身后有动静,便知道是其他三人也来了。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玉棺中人的容貌隐约可见。   发如青丝,丰姿卓然,萧疏轩举,湛然若神,他静静地躺在玉棺之中,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两只干净修长的手叠在腹部上放,一支通体温润的玉箫也静静地被握在手中,淡漠温润的脸上依旧戴着那抹他们从未见过主子摘下的面具,气质凛然清寒,但即使是此刻如同睡着了一般,嘴角依旧是不变温润的淡笑,每每看见还是会令人迷惑。   “主子已经沉睡五年了。”赵风华的声音很温柔,却满含深深的无奈与落寞。   “当初就不该让公子兵行险招!”无情愤恨地低声埋怨,看着玉棺之中不为任何所动的公子,眼神却是由原来的愤恨慢慢地变为与赵风华一样的落寞:“若早知如此,当初就是冒着违背公子命令的罪名,我也会阻止公子回去,现在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阿弥陀佛。”无痕依旧是那一身布衣袈裟,神色沉稳,比起无情倒是冷静不少:“公子幼年蛊毒深种,逼商战天置公子于死地,正是公子彻底摆脱蛊毒控制的机会。”   此刻孟陵狂虽沉睡了五年,但体内真气却从未一刻停止在周身行走,这一招他是拿性命作赌,若赢了,待他醒来的一刻,蛊毒不但不再成为制衡他的枷锁,相反地,彼时,他定然脱胎换骨,步入新的境界。   武学越是高深之人,想要踏入新的境界,就越是艰难。   “可是万一公子醒不来……”无双一身浅蓝色衣袍,话还没说完,水汪汪的大眼睛已经湿润了,鼻头一红,拳头握紧。   “商墨回来了。”赵风华轻叹了口气,眉头紧蹙:“主子下过令,此事绝不能让商墨知道。不要让她靠近飘渺之境。”   “无月,我们来……”被赵风华这么一提醒,无情这才尴尬地摸了摸鼻梁,险些忘了他们三人来这找她的目的:“我们来是想告诉你,那小子已经来了。”   “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忽然一声咆哮,三人皆满头大汗,惊恐万分地看着号称天下第一美人,一向温柔轻语的赵风华翻脸咆哮,三个人顿时矮了一大截。   无双还挂着泪珠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悻悻看着突然化身恐怖夜叉的赵风华,和尚无痕早已习惯性地默念“阿弥陀佛”压惊去了。   “你们三个……”赵风华气急败坏地瞪着满脸无辜的三人,丢下一句“气死我了”就立即转身匆匆离开地宫。   直到赵风华离开了,三人才面面相觑地松了口气。   商墨刚一靠近缥缈山庄,他们就察觉到了来人内力之绵长,功力之深厚,就连飘渺境外的阵法都被她轻而易举过了,眼见着就要进入飘渺之境了,他们可不想去面对那个混世魔王,既不能告诉她公子沉睡不醒之事,又不能和她大打出手,这种事,还是交给无月去伤脑筋好……   ……   幽影疏,菡萏落,潇潇紫竹纷飞乱。   飘渺境外的阵法果然精深,若非幼年时陵狂哥哥带她来过,商墨还真没把握能破阵而入。   眼见着就要走出乱林阵了,忽然一抹青色身影破空而出,似乎匆匆赶来不久,又似乎早已在这等候她多时,见她出来了,那抹身影当即如凭空冒出似的,拦住了去路。   商墨一席白裙翩然,一抬眼,只见一个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剑眉英气之中带着柔气,五官无比精致,一身青色长衫男装打扮的“男子”已然站在了她的面前,商墨轻轻挑起粉唇,轻笑出声:“好个雌雄莫辨的俊俏书生,无月公子,或者我该称你为风华姑娘更贴切些。好久不见。”   无月,陵狂哥哥座下四大公子之一,雌雄莫辨,也不知道这词是夸人的还是损人的,从商墨嘴里说出来,却是那样的无害。   不比商墨立刻就认出了她,赵风华愣愣地看了商墨良久,才不由得暗自赞叹恍然大悟地认出了眼前气质出众,从容中已经显露其霸气锋芒的少女居然就是当年才到人腰际,躲在主子身后笑话他们四大公子一身臭味,要赶他们去洗澡的小商墨。   “好久不见。”赵风华弯起唇微笑,额头早已暗自冒冷汗了,主子的事,断不能让她知道,主子重伤失去意识之前,说的唯一一句话便是——瞒墨儿,护周全。   “陵狂哥哥让你在这等我的吗?”商墨笑眯眯地覆手在后,大步向前走:“走吧,我想陵狂哥哥了。”   “等一下。”赵风华一急,当下面色古怪地拦在了商墨面前。   “嗯?”商墨乖乖停了下来,缓缓眯起眼睛,慵懒带笑中暗藏锋芒。   “姑娘虽与我家主子是旧交,但飘渺山庄非姑娘擅闯之地,主子若想见姑娘,自会与姑娘想见。”   “你的意思是陵狂哥哥不愿见我?”商墨面色一沉,一抹危险的笑意已经浮上了唇角,霸道又犀利:“无月,我若执意要进去,你也未必拦得了我。”   “姑娘是要将你的处事方法也一并用在主子这里吗?”赵风华皱眉,她还真很担心商墨要跟她动手:“若你执意如此,只能说,主子是看错你了。”   商墨目光一敛,寒风吹起她的衣袂翻飞,青丝逆风狂舞,那一刻的魄力,说不出的震撼人心。   陵狂哥哥是如何待她的,她一直铭记在心,她强硬的手段可以对任何人使用,唯独不能对陵狂哥哥如此。   “哼。”商墨冷哼一声,生着闷气转身便走:“陵狂哥哥一日不愿意见我,我便一日不会踏入飘渺之境,你尽管放心!”   看着商墨气呼呼地便转身离开,赵风华如释重负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主子这也是,为了墨儿好啊,他只是不想让她伤心罢了……   ------题外话------   亲们不用担心,陵狂哥哥木有死。木有死…木有死…(亲们不要揍我啊啊,乱乱顶着头盔逃跑。)    064 拾得遗箫   生着闷气离开飘渺山庄,商墨隐隐察觉哪里不对劲,却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陵狂哥哥为什么不愿意见她?   是因为她太狠了,陵狂哥哥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她吗?   “可我有我想保护的人,我不稀罕权利,也不稀罕斗争,可他们一旦动了我最珍视的人,我就一定不会就此罢休,这样…不对么?”   商墨一手轻轻抚着疾风的脑袋,疾风像是听懂了主人的话,引颈长嘶了声,用脑袋亲昵地蹭着商墨细嫩温暖的手。   手心一痒,商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疾风,我肚子饿了。”   疾风黑溜溜的眼睛一转,商墨一个大笑,翻身上马,疾风长啸了一声飞奔而出,速度果真有如疾风,更深露重,夹杂着水气的风扑面而来,无比清爽。   眨眼间,疾风便带着商墨在一家名为一品轩的酒楼前停了下来,说来也怪,商墨对五年前贵得吐血却依旧独占鳌头的望城楼还记忆犹新,一晃五年过去了,竟出了这家风头渐盛过望城楼的一品轩,也不知它背后的东家到底是谁。   “你说你是一匹马,怎么对哪有好吃的这么有研究?”商墨打趣地拍了拍疾风健硕的背:“去吧,别走远了。”   疾风抬着鼻孔哼哼地吐了几口气,转过身来便自由地驰骋而去,走之前还不忘用尾巴偷袭扫过商墨的脸,商墨横眉瞪眼,疾风嘶嘶长啸,早已在恶作剧后识相地撒腿跑了。   “没想到能让你商墨吃哑巴亏的,居然是一匹马。”戏谑的轻笑声低低在身后响起。   商墨微微挑眉,转过身来,便撞进一双略带邪气与慵懒的黝深黑眸,狭长,邪魅,不乏潇洒与恣意。   “是你!”商墨眨了眨眼睛,继而爽朗地笑出了声,除去那日在练兵场远远地打过一个照面,这次倒可算是时隔五年后两人再一次见面,变化居然都大到令人惊讶,偏偏又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明祁寒依旧是那张足以让天下女子困惑的脸,人说女子倾城倾国并不为过,不过这一回,商墨却忍不住用这个词来形容明祁寒,凤眸狭长,鼻梁英挺,薄唇性感,比起五年前的少年,如今的他生得更加英俊挺拔,脸如刀削,棱角分明,饶是这样,却依旧拥有让人一不小心就如被漩涡吸入进去的神秘吸引力。   不过看在商墨眼里,最让她惊讶的,并不是明祁寒的外表,而是他恣意带笑的瞳仁下经过日夜沉淀而下的锋芒暗涌,深不可测。   “没想到年幼时是小淫贼,长大了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成了大淫贼了。”明祁寒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双手懒懒环胸,眯了眯眼睛微微俯下身来与商墨对视着:“女儿家这么盯着一个男人,你怎么也不知道害臊?”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商墨幽幽说着,面不改色,潇洒地挑唇一笑,大步朝一品轩里走。   明祁寒就这么不请自来地在商墨对面坐下,商墨却也没说什么便随他去了,两人不期而遇,既不过问对方想做什么,也不谈起过去五年都发生了些什么。   酒菜齐上,这里无论是掌柜还是店小二,各个都行事稳重,酒菜价格也不贵,看他们进来时,竟然十分训练有素地暗自打量着他们的身份,商墨脸上虽无表现,但这种不寻常的细节却没能逃过她的眼睛,看得出,能进入这里的客人都不是寻常百姓。   说它是酒楼,倒不如说,更像一个收集信息的场所。   “这里的主人不是你吧。”商墨给自己倒了杯酒,看似随意地与明祁寒闲聊着。   明祁寒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答非所问:“你看上去闷闷不乐,只是那匹马捉弄了你便如此?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这里的主人也不是我。”商墨笑呵呵地说着。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自说自话,看似牛头不对马嘴,不过话已挑名,一品轩很有问题,想来明祁寒会出现在这,也是别有深意吧。   “你要是想要这样的酒楼,我送你十家!不过,税收你可得照缴。”   “喂,你也太黑了吧,这不是明摆着让我替你赚钱,你坐享渔人之福?做梦!”   “我还没说你废了安定候武功,损我一员大将。如此大的损失,你该如何作赔?不如…我勉勉强强,允许你以身相许好了。”   商墨连喝了好几杯酒,被明祁寒这句突如其来的戏谑之话逗得险些呛到喷出来,商墨恶狠狠瞪着一脸慵懒笑意看着她的明祁寒,明祁寒却对商墨阴险的目光完全免疫,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回以更灿烂的笑容。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忽然又各自放声大笑,酒杯相碰,一饮而尽。   偶尔讽刺几句,不时也聊聊孙子兵法,治国之道,志同道合之时,酒杯见底,分歧上来之时,要多犀利有多犀利,当真是把酒言欢,快意潇洒。   酒过几盏,商墨醉意微上,素手将面前的酒瓶往前一推,一摸腰间,然后嘿嘿一笑:“没带钱。”   明祁寒似笑非笑地摸了摸鼻梁,两人对视一笑,同时刷刷站起来,面不改色地镇定往外走,一个堂堂帝王,一个商宗宗主,两个人居然都敢空着荷包就坐下来大吃大喝,还真是厚颜无耻,互不逊色啊。   还没走出一品轩,顿时刷刷刷,两人同时被一品轩的带刀打手团团围住了,店小二笑眯眯地从打手身后走出,对二位客官道:“两位,你们已被包围了,还是莫做吃霸王餐这等事的好,敢问府上何处,小的命人上府取钱,二位自可安然离去。”   “被包围了?”明祁寒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笑出了声,有趣,真是有趣,他还是头回听到自己竟然被人威胁了?   商墨慢悠悠地挑唇一笑,看了眼正无良大笑的明祁寒,两人眼中皆光芒一闪,贵气逼人的气质让四周的打手不由得一下警惕,面面相觑,神情凝重,看来这两人是要动手了。   霎时间,两人气势凛然,完全目中无人,随意地才一抬手,竟让四周的人顿时神经紧绷起来,气场十分强大,只怕下一秒便又是刀光剑影了。   商墨与明祁寒对视一眼,皆昭然若揭,忽然之间,两道霸道危险的目光一扫,竟然无端端让人害怕得连退好几步,眼看着就要出手了,让所有人傻眼的事发生了……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前一秒还装腔作势,气势逼人,下一秒居然从眼前一闪,逃…逃跑了……   不知道是跑了多久,直到四周已是城外荒林,两人才停了下来,商墨低低喘着气,一看明祁寒也正扶着树干轻喘着,商墨哈哈笑出了声,大汗淋漓,逃跑也别有趣味。   “一品轩的事,你还得多加留意。”商墨缓了口气后,因酒意上来,脸色微红,只怕是早些回去的好,说罢,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往回走。   直到商墨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了,明祁寒这才缓缓勾起唇角,忽然,他目光一敛,颇有些疑惑,上前几步俯下身拾起地上遗落的玉箫,通体温润,月华下,它的色泽也显得格外温和,箫身还带着它主人身上暖暖的温度。   明祁寒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支玉箫,良久,终于缓缓将它收入袖中。       065 夜半箫声   春雨方歇,略带轻寒。   商墨蹙了蹙眉,在榻上翻了个身,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先是一阵刚睡醒的迷茫,但很快便转为清醒了,没想到宿醉醒来,居然已经是第二日夜里了。   这几日她搬到了商府西侧的君子园居住,这里自然成了府中人不可随意靠近的禁地,能出入这里的,也就是锦姑暖云等几个可信得过的亲信了,就连大夫人等人也都被商墨变相软禁了,因此倒是落得耳根清静,商墨并不打算因为离开阴山关了便荒废还未大成的武学。   摇了摇宿醉后有些沉重的脑袋,商墨顺手披上一件紫貂披风下了床塌,走出屋子,人往廊上一站,微凉的风迎面扑来,清爽无比,竟让人霎时间清醒了不少。   “你醒了。”冰凉彻骨的声音略带埋怨。   商墨闻声望去,在黑夜里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还是可以看清环着手靠在门侧的男子,他的头微微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听这声音,看上去倒是相当疲倦。   黑色衣袍上早已因为露水而沾湿,看样子因该是一动不动地站了一夜,齐晟很高大,他最擅长收敛气息,加上天色又暗,若非他出声,还真难让人发觉黑暗之中竟站着一个人。   商墨偏过头看向刚刚抬起头看着她,紫色瞳眸因为彻夜未睡而带着血丝的齐晟,不禁诧异道:“你该不会在这站了一夜吧?”   商墨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齐晟当即冷哼了声,脸色有些别扭地偏过头去:“你从来不喝酒。”   也是,至少齐晟认识商墨的这几年来,她的生活习惯一直很好,滴酒不沾。这回居然毫无警惕地睡了一天一夜,她不是说她还有心愿未了,居然还这么有闲情逸致放纵自己。   被齐晟这么一说,商墨也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若有事禀报,你大可以叫醒我,不用在外面守一整夜吧。”   “这些不用你管,我自有分寸,保证你的安全是属下的责任。”   齐晟嘴里说的是属下,不过口气可酷得很,反倒是商墨悻悻地干笑了两声。   “你让我办的事,我已办妥,商宗门下心怀不轨的七十人尽数剿灭,抛尸乱葬岗。另外,商宗确有人跟齐宗勾结,一品轩幕后东家正是齐宗,你要警惕。”齐晟懒得理会商墨,清冷的声音有条不紊地一件一件禀报着。   商墨一听正事,目光一敛,神情略微有些严肃:“不过一天时间便解决那么多事情,辛苦你了,果然不愧是齐晟你。”   “嗯……”齐晟嘴角一抽,神色有些别扭,这个女人居然也懂得夸人。   “你怎么样。”顿了顿,齐晟话锋一转,转而问道。   商墨最近应该在烦恼璇玑决第九重之事,也不知道最近是否有所突破。   商墨一手环胸,一手抵在下巴处,蹙眉,若有所思道:“我已练就璇玑决第八重的顶峰,可惜,冲破第九重遇到的瓶颈,我还是毫无头绪。”   “这种事急不得。”齐晟嘴里虽然是安慰的话,不过从他脸上很明显看出,早就被商墨气得脸色发黑了。   虽然对于习武之人都很清楚,很多时候欲步入新的境界是强求不得的,往往靠的是一瞬间的豁然开朗,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机遇,不过商墨压根没有认真烦恼过这个问题好不好!   磐月如馨溶溶若霜,冬天虽然已经过去,但这初春的夜还是格外寂静清寒,冷风瑟缩,商墨现在穿得有些单薄了。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箫声打破了夜的沉静,那声音低沉婉转,清越悠长。   商墨心头一动,这音质,这浑厚清润的声音,能奏出这样绕梁不绝的天外之音的……   这突如其来的箫声忽然吸引了商墨的注意力,商墨面色恍然一变,脸上是毫无掩饰的激动神情,她的目光猛地向上一抬,上邪,是上邪的声音……   莫非是陵狂哥哥?   ------题外话------   今天肚子不舒服,女孩们你们懂的,就是亲戚作祟——。所以很抱歉今天更新有点少。    066 心之所爱   高高的红墙内,一株株梅树已经凋零,枯枝尽头,残香犹在。   月上帘钩,晚风袭人,红墙瓦壁之上,明祁寒随意地将帝袍披在身上,一只脚弓起,姿态慵懒地坐在屋瓦之上,月华倾洒在他的身上,让人产生仿佛沐浴于悠悠月泉之中,他的身形挺拔修长,萧疏轩举,墨黑的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从身上半敞的还未穿戴整齐的衣裳可以看得出,应该是刚刚从榻上起身,也不知是在这坐了多久。   暗香隐月,夜凉如水,夜风拂过,低沉婉转的箫音如水般倾泻而出,说不清道不明的余韵悠长,那双狭长的凤眸低垂着,隐隐枯梅暗香浮动。   忽然一道黑影落在他身旁,箫声戛然而止,明祁寒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那只执着玉箫的手缓缓垂下,没有说话。   “主子,一品轩幕后东家,确为齐石碟……”   听闻及此,明祁寒狭长的眸子忽然一敛,暗藏锋芒。   影压低声音,在明祁寒耳边低声禀报了些什么,只见明祁寒宽大袖摆下的拳头忽然一紧,一股让人胆战心惊的寒芒从那双似乎带笑却让人不敢直视的深眸中溢出。   “影,朕不想再退让了。”明祁寒慵懒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幽幽响起,夹带着让人又畏又着迷的磁性,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却是那么的轻松,就像在谈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皇上?”这是影第一次这么叫明祁寒,唤他主子,因为他并非以大瀚臣民的身份伴随主子左右,他只是将主子视为明宗之主敬仰服从着,如今这么唤明祁寒,似乎是在提醒他,他不仅是明宗宗主,更是一国之君。   主子韬光养晦多年,避其锋芒,从不与他们正面交锋,各大宗门也一直认为明宗只是因为皇室之姓而位列各大宗门之一,在这个对武学的信仰远远高过对皇权的敬畏的世界里,明宗不足为惧,故才一直没有将锋头转向对付明宗。   此番齐石碟联合其他宗门于此的目的,是因为商宗易主,而那年轻的女子是那样的锋芒毕露,这让他们感到了威胁,必须将此威胁扼杀在摇篮里才可罢休,难道主子要为了一个女人而卷入宗门之争吗?   “他们太为所欲为了。”明祁寒双眼微眯,那是让人无法看透的深不可测:“朕乃大瀚帝王,明宗宗主,岂容他们在朕的大瀚疆土里如此放肆!况且……他们要对付的是小淫贼,莫非你是要朕袖手旁观不成?”   危险,很危险的气息!   “若是主子的心之所爱……”影背脊一僵,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但却又越想越觉得不可能,转念一想,若非如此,主子又为何要为了一个女人而露锋芒?   “心之所爱?”听到这四个新鲜的字眼,明祁寒眼前一亮,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眼眸里忽然闪过一抹异常的光芒,缓缓启口道:“有何不可。”   ……   商府。   那突然响起的箫声让商墨心头一振,正想提气追寻而去,忽然回廊里响起了急冲冲的脚步声,人还未到,暖云丫头的声音就已经到了。   “好烫好烫……”暖云手捧着不知是热过多少遍的醒酒汤,小姐醉过去以后是怎么叫也叫不醒,又担心她醒了头该疼了,冬天虽然是过去了,但俗话说得好,春寒料峭,春天可不比冬天暖和多少,大意不得,为了让小姐醒来随时喝得到还热乎的汤,这醒酒汤她也不知道热过多少遍了呢。   听到脚步声,商墨身后的齐晟忽然目光一敛,黑影一闪,转瞬间就没了踪影,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这里似的。   商墨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忽然抬起头就看到商墨居然已经起来了,还穿得那么少站在外面吹风,暖云一急,加快了脚步迎了上来,语气极其不满地数落道:“小姐,您还真当您是铜墙铁臂呢,出来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   耳边的箫音极其飘渺,若隐若现,暖云没有内力,自然是听不见这声音,商墨却是脸色焦急地看了看黑漆漆的天际,又看了看还在唠唠叨叨数落个不停的暖云,脸上又是急又是无奈地苦笑道:“暖云,我的好暖云,我现在有要事要办,回来再好好听你教训好吗?”   看商墨如此着急的样子,暖云一脸纳闷,但还是满是关心地拽着商墨的袖子,以正言辞道:“不行,那也得先把醒酒汤喝了。”   商墨无奈地瞪了暖云丫头一眼,这丫头还真是被她宠坏了,极其干脆地一口饮尽,商墨这才总算从暖云手中得到大赦,顿时提气跃起,速度快得惊人,一眨眼功夫,那抹纤细飘逸的白色身影就已经从眼前消失了。   “小姐在急什么?”暖云纳闷地挠了挠脑袋,小姐刚才那一下,就像九天仙女飞起来了似的,看得她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碗,暖云这才夸张地惊呼出声:“小姐也不怕烫!”   刚刚居然一口就喝光了!       067 温柔目光   上邪所奏之音,虽然她只听陵狂哥哥奏过一次,但她绝对不会听错,只有上邪才能发出这样动人心魄的声音。   思及此,商墨下意识地一摸腰间。   就在此时,那抹像风一样又快又飘逸的纤瘦身影忽然脚步一迟钝,停了下来,耳边箫音也忽然戛然而止了,商墨触及到腰间的手也同一时间摸了个空。   心头猛地一跳,商墨一向淡定从容的脸上居然流露出难得的慌张,没。没了?   她是什么时候把陵狂哥哥赠予她的上邪丢了的?   许是刚才喝的醒酒汤还没发挥作用,不仅上邪丢了,现在连她追寻的声音也都消失无踪了,这个夜里只剩下无尽的寂静与微寒的冷风,劲头上来,商墨越想越头疼,怎么感觉如此不顺心!   “宗主。”黑甲身影忽然一闪,来到了商墨身旁,那抹黑影为了追上商墨似乎还废了不少的劲,气息还未平缓下来,人已经恭敬地单膝跪下行礼,黑甲掩面,只露出一双冰冷得不似人类的眼睛,但就是那样一双毫无人之温暖的眼睛里此刻是毫不掩饰的恭敬与忠诚。   被这么一唤,商墨瞬间收敛神情,微微蹙眉,平静从容的声音响起:“你是六十七刹的统领血刹。”   不是疑问句,而是一句肯定句。   那名黑甲男子忽然背脊一顿,平静冰冷的目光颤了颤,没想到她居然记得他,记得他们六十七刹的名字,她是一个说话算话的宗主,不仅仅将他们视为杀人的工具,而是将他们当成一个人看待,视之为家人,这是她当初给他们的承诺。   “难道我说错了?”不见血刹回答,商墨略有些郁闷地挑了挑眉。   “属下有事禀报。”好不容易压制下激动的心情,血刹恢复了原来的冷寂:“属下遵宗主令,暗中监视商府中人。汪明月暗中勾结齐石碟等人欲对宗主您不利,他们此刻正在一品轩商议此事。”   汪明月,大夫人汪氏,没想到为了除掉她商墨,她不惜出卖商宗,和他们勾结。   真是无知妇人。   商墨忽然挑唇冷笑,那笑容里尽是不屑,她该说大夫人傻呢,还是该说她天真?她以为她商墨真的放松警惕,任她为所欲为吗?宁可拿商宗当作肥肉巴巴地捧到齐石碟等人面前,求他们联合替她杀了她商墨?   这不是嫌自己处境太安全了,逼她商墨找她麻烦嘛!   “宗主?”   “我且去会一会他们。”商墨漫不经心地说着,那眼里的放肆张狂,是丝毫不将大夫人与齐宗的人放在眼里。   “六十七刹一品轩外随时待命。”血刹低声说着,见商墨没有反对,便抱拳行礼,身形一闪,消失在黑夜里。   商墨缓缓勾起唇角,她虽未突破璇玑决第九重,但还不至于畏惧他人,况且齐石碟那个老东西,没有万无一失,他还不会傻到现在就跟她撕破脸。   ……   一品轩。   烛火向上跳蹿着,纵使如此,这个房间里的光线还是有些昏暗。   “齐石碟,怎么样,你考虑好了没。只要你们齐宗愿意帮我铲除掉商墨那个小贱种,事成之后,商宗立即向你们俯首称臣,我们的一切都是宗主您的。”大夫人依旧穿得一如既往的妩媚,但即便如此,眼角的皱纹还是出卖了她已不再年轻的事实,阴狠的目光与毒辣的声音,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狰狞。   齐宗五位长老各自找了张椅子坐着,看好戏一般的神情看着这个面目狰狞的婆娘。齐石碟正坐在方桌前手执白棋,而他对面正坐着一个半撑着脑袋手执黑棋与之对弈的男子,光线太暗,完全看不清两人的表情。   那男子一直是一副笑而不语的姿态,听完汪大夫人的话,齐石碟倒是哈哈笑了出来,这一笑,脸上的胡子还跟着抖动起来。   “你笑什么!”大夫人眉头一拧,阴狠更甚:“是你说那小贱种迟早成为威胁人的祸害,你也很想除她不是吗!”   “我是笑夫人你真是慧眼识人,算盘打得妙啊,”齐石碟放下棋子,站起身,像看笑话一般看着汪明月:“夫人乃商宗当家主母,我听说那丫头虽然坐上了宗主之位,但并没有动手找你麻烦,好吃好喝供着,夫人你依旧是当家主母,怎么就舍得把自己的宗门出卖了?”   “哼,你废话少说,这笔买卖,谁也不吃亏,你替我杀了那贱人,商宗的一切就是你的,你干不干!”   果然是狗急了还会跳墙。   “看在夫人娘家与我齐宗也算有交情的份上,这笔买卖……”齐石碟双眼一瞪,阴狠毒辣顿现:“老夫接下了!”   “真的接下了?”齐石碟话音刚落,清脆的笑声忽然突兀地响起,窗外树影婆娑,狂风大作。   大夫人当即面如土色,齐石碟身后的五位长老也当即警惕地站起来拔出武器,就连齐石碟也忍不住皱了皱眉,整个空间里,唯独那个刚才与齐石碟对弈的男子依旧笑而不语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反应。   “谁,是谁!”第一个受不了这股沉默的压迫感的人就是大夫人汪氏了,她尖声厉叫:“你给我出来,不要装神弄鬼了,我不怕你!你给我出来!”   看着这个疯女人,齐石碟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抹厌恶。   “嘻嘻。”嬉笑声再一次响起,这一笑,再一次像雪花落在绷紧的弦上一般,就是轻得如雪,此刻也足够让紧绷的弦直接绷裂。   气氛越来越紧绷,除了大夫人,没有人有心思说话,各个都满脸戒备地盯着黑暗的四周,企图通过声音辨别出来人的位置。   “世伯,您当真应下了母亲的请求?”那声音忽然由虚无缥缈辨别不出位置变得实在了。   众人眉头一拧,齐刷刷的目光警惕地闻声望去,只见此时房间正门被缓缓拉开了,一抹白裙翩然,墨发如绸的少女身影十分从容地出现在了视线里,她淡笑着走了进来,面色平静得并无异常。   “原来是新任宗主七小姐啊,怎么有空莅临我一品轩?各宗门早在几十年前就立约互不侵犯,老夫又怎么可能违背约定要对七小姐不利呢?玩笑话,都是玩笑话,当不得真。”齐石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商墨。   商墨面上是不动声色的微笑,心中却是早已不屑地冷哼了声,几十年前的约定?若非她知道各大宗门联手违背约定,以卑鄙的手段灭了当年的楚宗这些丑事,她还当真要被齐石碟给唬弄过去了呢!   “人都说狗嘴里吐不出人话,我看也不尽然嘛。”商墨嘿嘿笑着,表情颇为顽皮:“今天一看,真是惊奇到我了,狗嘴里居然能说出人话耶!”   “你!”齐石碟鼻孔一胀,眼珠子一瞪,气得恨不得抬手直接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给拍飞!   “哎,齐世伯可千万别动怒。”忽然一股带笑的声音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响起,正是那个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过话的陌生男子,他忽然站起身,笑着拦住了齐石碟刚要抬起来的手:“对小姑娘可要温柔一点。”   说话的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男子布衣长衫,嘴角正带着戏谑的笑意,但那双鹰鹜一般犀利的眼睛分明泛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一见到这个男子,商墨覆在背后的袖子下的拳头忽然一紧,她认得他,每一张脸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当年害她岩哥哥,这个人也有份!   “想必阁下就是云宗宗主云清吧?”商墨冷笑地翘起唇角:“果然蛇鼠一窝啊。”   那名唤作云清的男子不怒反笑:“小姑娘牙尖嘴利,难道不怕祸从口出?哥哥我虽然脾气好,可万一被惹恼了,可说不准一会是会帮你拦住齐世伯,还是给你雪上加霜哦。”   “出卖宗门这笔账,我还没跟母亲算呢。”商墨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大夫人,吓得大夫人当即身子一颤,商墨似笑非笑地收回视线:“又怎么好意思比世伯和这位大哥先去见阎王呢?”   “看来今天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齐石碟忽然冷笑出生,面目狰狞,今天不杀这个小妖女,这妖女也照样对他们怀恨在心了,看来今日她是……   不死,也得死!   说时迟,那时快,齐石碟此时宽大的袖袍已经被周身真气给吹得鼓起来了,气运于掌,而那个始终面目带笑的年轻男子云清早已经大有旁观看戏的姿态似笑非笑地退到了一旁,那一掌带着十足的杀气,完全是以杀人为目的,掌风破风而出,凌厉地袭向商墨。   商墨面不改色,依旧气定神闲地站着,就在此时,她双眸一敛,寒芒顿现,刚想要提气躲过,反击以致命的攻击,但令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体内忽然间气脉倒流,刚刚聚积起来的内劲倾刻间居然被乱窜的气脉打乱,心头一刺,喉头一甜,居然使不出内力!   中毒!   商墨猛然间面色一变,是中毒了,她如此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中毒?   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醒酒汤……暖云!   两个可怕的字眼忽然蹿上商墨的脑海,怎么可能!暖云怎么可能害她!   见商墨的异样,云清阴鹜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唇角更是不自觉地高高勾起。   商墨心中一沉,她根本没想到,一向精明的她居然会在今天着了别人的道,若死,还真是死得窝囊!她怎么好意思去地府见她的岩哥哥!   正当这千钧一发之际,窗户忽然被破开,一道刺眼的白影蓦地破窗而入,长袍一扫,罡风横入,那道白影仅在瞬间便与齐石碟那一掌对上了,霎时间,真气四荡!   何止齐石碟,就连云清和商墨在内,所有人都心下一骇,好强大的气场,好醇厚的内息,好惊人的…身手!   待齐石碟回过神时,他整个人竟然已经硬生生被震得往后飞了去,好在及时运气自保,只是重重地撞到了身后的墙面而没有被打飞出去。   商墨心中狠狠漏跳了一拍,神色大震,是谁!   白衣胜雪,斗笠下,一双深邃如星辰闪耀,温柔如流水清泉的清明眸子,悄悄停在了商墨的身上…… 068 商墨很紧张   商墨捂住自己的心口,略微发黑的血缓缓从她嘴角淌出,刚刚那道突然闯入的罡风堪堪波及到她,顷刻间吹得她发如青丝,张狂飞扬,身上衣裙嘶嘶出了几处裂口,震得她踉踉跄跄地往后跌了好几步。   好厉害的掌风!   不知道该说那白衣人出手时拿捏的分寸恰到好处,还是该说她商墨今天运气好,站得比较远,否则此刻身上中了毒无法发出内力自保的商墨若是像齐石碟一样被他波及到,今天非没命了不可!   见商墨闷哼了声往后连退了几步,回头的一瞬间,那白衣人斗笠下的面纱顿时掀起了一角,虽只是一瞬间,但刚刚那一秒留恋地扫向商墨的温柔眸光,如惊鸿一瞥!   商墨也不禁心头震惊,继而神色更加凝重了,来人是谁,是敌是友,今日又为何要帮她,什么目的?   看商墨不说话的样子,那白衣人静静地凝望着她,他身材修长,气质清冷,俊如天仙,头戴斗笠,白纱掩面,面纱下似乎又另有乾坤,出手的套路又让人捉摸不出门道,根本——不知他是何方神圣!   被震飞的齐石碟面露警惕之色,脸色更是铁青古怪:“你…你是何人!”   好在及时以真气护体没有被白衣人伤到的云清不露声色地站在一旁,那双鹰婺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破窗而入的白衣人,又看了看捂着心口低喘着气的那个被人称作女魔头的少女,他眼含阴狠杀机。   白衣人与商墨却恍若未闻似的,他淡淡然立着,一言不发地静静看着商墨,似留恋,似不舍,似担忧,看不到他的脸,谁也无法说清,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似乎不是为了伤她而来。   商墨目光警惕地盯着白衣人,似乎想从他身上探究出什么,但很可惜,一无所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刻的伤势影响了她的思考能力,现在她的脑袋有些混沌。   一见自家宗主被突如其来的白衣人一掌震得整个人狠狠撞到了墙上,齐宗五位长老不由得心头骇然,眼露惶恐,脸色一沉,他们霎时间形如鬼魅,展开暴风雨般不知死活的攻势,但那白衣人却仍然看着商墨的方向,完全不在意身后的情形,恍若未觉!   商墨面色一变,这些老小子,背后伤人,卑鄙!   眼见着五长老的利剑就要刺入白衣人体内了,忽然寒光一扫,那白衣人目光一敛,是不屑,那双淡漠冷彻的眼眸里瞬间闪过的,是不屑!   他冷哼了一声,忽然袖摆一挥,五长老霎时间面色大变,但攻势已经出来,收招是来不及了,一股比刚才还要凌厉的罡风像千万根利剑一样直逼向五位长老,率先攻击他的五长老更像撞上了一堵龙卷风一样,霎时间被震得利剑寸寸尽断,他的运气没有齐石碟好,这一回是直接被重重反弹了回去,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被打飞出一品轩,直接撞飞到外面去了。   其余四位长老大骇,刚刚放出的攻势也不敢继续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你究竟是谁!”齐石碟怒不可遏,近几年,的确不曾耳闻这世间还有这样厉害的人物!   “敢问阁下是?”相较于齐石碟的怒不可遏,云清则显得冷静许多,声音依旧是带笑随意,眸光深不可测,暗藏阴冷。   白衣人淡淡扫了眼齐石碟等人,那目光……虽然隔着面纱,但任谁也感应得出来,是不屑一顾!是目中无人!   “哼!”一声清冷淡漠的冷哼验证了他们的想法,果然是根本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似乎更不屑跟他们说话。   白衣人没有说话,对齐石碟和云清的问话更是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他回过身来,眸光深深地落在商墨身上,但这一次,也仅仅是看了她一眼,依旧什么话也没说,袖摆一拂,一步一步淡定从容地往大门方向走。   那身影从容淡漠,仿佛只是天上神仙一时兴起从云端上降临,现在失了兴趣,又来去如风,毫无挂念。   但他的步伐并不快,似乎在刻意等着什么。   商墨眉头依旧皱着,但聪明如她,立即就反应过来白衣人的用意,他这是要领她从这里安然走出去。   大约沉思了一两秒,商墨在脑中迅速地权衡利弊了一番,还是闷声不吭地隔着有段距离地跟在白衣人身后往外走。   这是什么情况?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简直是目中无人,我们宗主问你话呢,哼,放肆!”其余四位长老脸色一沉,冷哼出声,握着武器的手一紧,要展开新一轮攻击。   “住手!”一声震耳欲聋的厉喝声响起,齐石碟黑着脸,脸色不比四位长老好看到哪去,握紧的拳头正嘎吱嘎吱作响,整个人笼罩在一层阴暗森冷的气场之下,今天他虽脸上无光,但不能轻举妄动:“不要追了,他今天是有意出手帮那丫头!”   “看来世伯的处境越来越棘手了呢。”云清一脸暧昧地轻笑着,这一句话说得好啊,好像这些事都和他没关系似的,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今天那白衣人虽然一言不发,但这不是明摆着有他在,他们休想动那丫头的气势吗!   ……   跟在白衣人身后,商墨依旧保持着警惕,两人皆一言不发静默地走着,直到步入一条有些潮湿的深巷中,四周寂静无声。   “你是谁。”犀利冷肃的声音响起,商墨的喉咙口还弥漫着血丝,此时声音有些沙哑。   脚下一滞,前方的白色身影停了下来,他背对着商墨,斗笠下,是一双噙着担忧的明亮眸光。   与此同时,四周刷刷刷的黑影遁出,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白衣人与商墨团团包围。   是六十七刹。   “宗主,您中毒了!”血刹恭敬地低声唤道,待看到商墨古怪的脸色时,霎时间目露森冷杀意,冰凉的目光就像一把利剑一样落在那凭空冒出的白衣人身上。   血刹这话一出,六十七刹的气氛当即紧张起来,杀气聚拢,一触即发。   中毒?   胆敢伤害宗主者,杀无赦!   见自己被数十道凛冽的杀气团团包围着,白衣人清寒的目光淡淡一扫,寒风簌簌,衣袍被吹得翻飞作响,他笔挺立着,背脊挺立,就像一座不倒的青山,气质清冷,犹如天仙,此刻他居然轻轻地勾起了唇角,清明的眼睛里竟噙着丝丝温润笑意。   “你,究竟是谁。”商墨眉头一皱,冷冷抬起一只手,示意六十七刹不准轻举妄动。   她原本白皙透粉的漂亮脸色此刻越来越铁青发黑,很明显是与身上莫名其妙中的毒有关,这毒诡异得很,没有发挥药效时,以她的身手,居然浑然未觉,直到发挥作用时,来得又跟一阵风一样快,霎时间就逼得她气脉倒流,锁住她的内力,当她发现时,居然已经是措手不及。   看商墨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那白衣人竟然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口气,语气转瞬间变得威严骇然:“不知轻重缓急。”   商墨背脊一僵,这嗓音,似曾相识,但她却又不敢轻易下定论。   被这么一训斥,商墨舌头也是一僵,居然哑口无言。   额头上冒出丝丝冷汗,商墨脚下一虚,闷哼一声一边膝盖撑地跌坐了下来,见商墨这个情形,那还了得,六十七杀机愈演愈烈,步法一变,阵已摆出。   只有让别人吃亏的份的小狐狸,居然也有一天会栽了别人的道,中了毒还浑然不知,商墨气得直牙痒痒,这笔账,她定然要好好算个清楚,是嫌世界太美好,生活太幸福,寿命太长,空气太好,天不敢收命,地不敢勾魂,才敢来惹她这个女阎王的吧!   “云罗散,若不替你们宗主解毒,轻则内力尽被吞噬,武功全废,重则性命之忧。”平静的语调缓缓说着,似乎并不担心她身上的毒解不了。   看来他有办法替她解毒,这番话很有作用,六十七刹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还是像脚被硬生生钉在原地一样,身形一僵,不敢动手。   “若不想害她,让开!”依旧是清冷平缓的嗓音,但这一回,威严冷酷,那魄力,让人不禁胆战心惊!   “不准插手,撤退。”商墨低低喘着气,冷汗从额头往下一落,滴入了她的眼睛里,顿了顿,似乎是在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意识,斩钉截铁地抛出四个字:“这是命令。”   “宗主……”六十七刹的目光齐刷刷担忧地落在那个瘦弱的少女身上,若非身负令人惊叹的绝顶武学,与身俱来无与伦比的冷静睿智与光芒万丈令人臣服的气魄,此刻看来,她终究是个瘦弱的少女罢了。   “撤退。”血刹皱了皱眉,最终还是遵从商墨的命令,冷声吐出两个字。   虽满心担忧,但宗主和首领都这么说了,六十七还是暗暗压制下冷冽的杀机,收息撤退,眨眼间,便了无踪影,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两人似的。   “你真是……”白衣人的语气满是心疼与无可奈何,暗哑的声音轻声吐出这三个字,但最终还是通通化为了一声轻叹。   尽在不言中……   商墨也缓缓松开了紧绷的神经,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往一旁栽去,恍惚间,只觉得一股温暖的气息靠近她,将她栽倒的身子稳稳接住,包裹住她的,是那股让她心情安宁,沁人心脾的温柔气息,不自觉地,商墨眉间的紧锁也渐渐松弛开来,唇角是一抹浅浅的弧度。   ……   看着怀里呼吸沉重,脸色难看,沉沉睡去的人儿,那白衣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拢了拢她额前被汗湿的碎发,当指尖触及到她温热柔嫩的肌肤时,他的指尖竟然不自觉地一顿,最终还是缩了回来。   斗笠下,是一双明朗如人间四月天的温暖眸光,丝丝宠腻,丝丝心疼,丝丝无可言喻的深邃夹杂在那一双深潭黑眸中。   迅速点了她几处穴道,暂时压制住她体内混乱的气脉,他小心翼翼地用臂弯托着她,另一只手正源源不断地为她体内输送温和的内力,调和她翻滚的气血。   许是身子感觉舒服了许多,商墨迷迷糊糊地哼哼了几声,眉间一拧,又慢慢地松展开来,安静的时候,完全不像平日里一张嘴就足够让人气到吐血的小龙虾那般张牙舞爪了。   缓缓收掌,斗笠下,男子眉间一皱,低低地轻咳了几声,脸色霎然苍白,低喘着气,似乎想要让自己的气息平缓下来。   “公子?”忽然一声带着焦急的声音响起,赶来的布衣和尚一看便是风尘仆仆,急急忙忙追来的,此时一见自家公子气息紊乱地低喘着气,他的怀里还抱着已经完全昏睡过去的家伙,这一看就了然了,公子不仅出手救了她,刚刚还不顾自己的身子状况给她输送内力。   “公子!”这一下和刚才的语调就完全不一样了,一向戒嗔戒怒的和尚此刻这一声居然是极其的不满与愠怒。   公子昏睡了五年,如今醒来,必然是又步入了一层新的境界,就是往后各宗联手也未必能是公子的对手,但他才刚刚苏醒,就算恢复真气也需要时间,现在不仅亲自动手,还要救那丫头,公子这是不要命了吗!   “走吧。”他淡淡的两个字让和尚顿时感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灌下来,公子开口,他也是敢怒不敢言啊……   “阿弥陀佛……”无可奈何地念了一句,无痕上前从公子怀里接过了昏睡中的商墨。   斗笠下男子那张俊绝淡漠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依旧是那顶冰凉的银月面具,只是隐约可以看清,他额头上滑下的冰凉冷汗,低低的轻咳出卖了他此时令人担忧的身体状况。   “公子回去以后一定要泡属下所说的药澡。”   “嗯。”   “短期内,公子切忌再轻易运用真气了,在真气完全恢复之前,绝对不行!”   “嗯。”   “公子……”   “嗯。”   淡淡的一声声回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明明是出于关心才一直喋喋不休的和尚无痕抽了抽嘴角,识趣地不再说下去了。   ……   瑞脑消金兽,幽幽檀香从金兽口中弥漫而出,好闻的味道让人身心放松,一觉好眠。   眼珠流转,睫毛轻颤,商墨缓缓睁开眼睛,默然环顾光线略微有些幽暗的屋子,脑袋一阵混沌,用力支起身子,她怔怔地扫过雅致的小屋。   此时商墨只感觉全身疼得很,不知道是被人扎了多少针,放了多少血,唯一好受一些的就是,自己体内的毒的确是完完全全解了。   稍一运气,原先那种被压制住的不快之感已经荡然无存了。   这是哪儿?救她的人是谁?有何目的?那一瞬闪过她脑海的奇怪念头是什么?怎么不记得了……   整理好衣裳,拢了拢有些零乱的长发,套上锦靴,商墨便起身走到门口,推开了门。   “姑娘,您醒了。”门的两侧各自站了一名垂首低眉,没有过多表情的青衫女子,就连与商墨说话时,语气也是淡淡然的。   商墨蹙了蹙眉,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主子才教得出这样不苟言笑的下属,要是她身边都是这样平静淡然没有过多情绪的丫头属下,还不得把她闷死!   这一点她自认还是做得相当不错的,想想齐晟他们,动不动就被她气得跳脚的个性,多可爱。   “这是哪?”想了想,被影响情绪的商墨最终只问出了简单的三个字。   “随意居。”两位婢女异口同声地回答,语气依旧是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随意居?名字倒是好听,但她并未听过这个名号。   正当商墨疑惑之时,两位婢女仍然还是异口同声地开口,吓得商墨骇了一大跳,这两人莫非是一人异体不成?一举一动都一模一样。   “公子吩咐,姑娘若不愿意就此离开,就请随奴婢来。”   商墨满腹狐疑地颔了颔首,她们口中的公子是谁?竟如此了解她的个性,的确,她是没打算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从这里离开了。   沉默地跟在两个女子身后走着,商墨依旧保持着警惕,时不时用余光环视四周,粉窗兰牖,林花春红,雅致,相当雅致。   两位女子停下来时,她已经来到了一扇厚重的木玄门前,两名女子依旧一左一右地站定,从两侧拉开了门,躬身低首:“姑娘请。”   门一打开,入眼便是一鼎金猊大熏炉,水汽弥漫,视线模糊,袅袅生烟,还有阵阵药香味萦绕鼻间,哗啦哗啦的水声让商墨不由得面色一红。   视线几经婉转,她也看得出,那里是一方还向上冒着蒸腾水汽的凝脂温泉,听这声音,里面似乎有人……。   身后厚重的门又缓缓关上了,最后完全闭紧,商墨呼吸一滞,竟然随着那一声门关上的声音而心头漏跳了一拍。   气氛有些尴尬,一向厚颜无耻的商墨此刻竟然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也不敢开口,也不敢到处乱看,心中一片疑惑,现在是什么状况?       069 陵狂哥哥   哗哗的流水声此时成了这个静谧的空间里唯一的声音,水雾缭绕。   伴随着水声的方向,商墨侧首而望,这一看不由得让她瞪大了双眼,一个男子从诺大的温泉潭水旁若无人地迈出,此时正背对着她,一直悄无声息垂首立于温泉潭水旁的两个侍女习以为常地将白袍覆在了他的身上……   和守在外面的那两个侍女一样,她们一个比一个面无表情,自始至终都恭敬地低着头,没有任何情绪。   那人仿佛完全无视在场的商墨似的,就连那两个侍女都非等闲之辈,商墨不由得大骇,是自己太大意了?还是就连他身边的侍女都高深到让她刚才根本没有发现她们的存在?   以商墨的本事,那两个侍女自然与她没的比,若是在平常,发现她们是轻而易举的事,只能说她从一进入这里开始就输了,这么令人血脉喷张的场景,她能保持冷静吗?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在一品轩出手救下商墨的白衣人,窸窣的穿衣声在这静得分外诡异的房内格外清晰,从商墨的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身姿挺拔地站立着,展开了双臂,任由两个侍女为他整理衣衫,他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侍女正拿着干布轻轻地为他擦拭残留的水珠。   商墨微微蹙眉,这待遇她还是头一遭,这是第一个胆敢把她晾在一边看他被侍候的人!   待那男子淡淡抬起一只手,那两个侍女立即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恭敬地俯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个空间。   “你,究竟是谁!”商墨虽然脾气好,但耐性却有待提高,此刻她星眸锐利,身上的狂傲气势缓缓上扬,云罗毒已解,自然不再受任何桎梏。    那白衣人似乎对商墨越发集中的真气毫不在意,此时他已是一身白衣胜雪,飘逸脱尘地站在她的面前,垂在肩上的发丝还未干透,凌乱地散落,张狂潇洒的气质更是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商墨眉头一皱,以她素来嚣张的个性,最讨厌这种被人耍得团团转的被动局面了,凌厉的气息凝于指尖,许是感受到商墨动气了,那白衣人不由得摇头轻笑,袖摆一挥,已经重新戴上了白纱掩面的斗笠,转过身来看向商墨:“我不会害你。”   商墨眯了眯眼睛,此时两人皆是一身白衣,伴随着弥漫蒸腾的水雾,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商墨不得不暗自承认,一品轩他那惊鸿一现已经是堪作天人,此时再一看,飘逸出尘,神仙难比啊……   扬眉轻笑,商墨狡诘的眼眸里忽然绽放出一抹让人不得不警惕的精明,就连那个让商墨都不得不惊叹的白衣男子也不由得身子略微绷紧。   果不其然,下一秒,商墨已经整个人脚尖离地直逼向白衣男子,她青丝带香,羽衣翻飞,眉眼带笑,待那男子刚欲躲闪,商墨忽然来了个起承转合变了方向,身姿轻盈,绕到了他的身后,踏着温泉潭水之上,鞋尖沾湿,速度之快,会让人以为这是个站在水面上翩翩起舞的仙女。   的确是翩翩然如仙如幻,裙摆飞扬,翻身跃起,在半空中那道动人身姿又翻旋了数圈,翩然下落,踏于水面,裙摆浸湿,但那纤柔腻舞,绰约多姿,让人看得入了迷,怀疑自己是否正在云端看仙子曼妙舞姿。   金猊檀香阵阵扑鼻,他的眼眸里是一抹越发温柔的目光,那双眼睛深邃得让人不禁迷惑深陷,仿佛足以将任何人吸入进去,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商墨翩然起舞一举一动,每一秒也不愿意错过,好像就想要借此,将她深深印刻在他的眼中。   商墨勾了勾唇角,笑意更深,衣袂飞扬中,她的双眸顷刻间绽放出无与伦比的自信,脚下一转,那双纤细修长的玉手趁机袭向了男子的斗笠。   这小东西,还是老样子。   他的嘴角缓缓荡漾起一抹苦笑,足尖轻点,往后掠去,手掌以温柔的推送化解商墨凌厉的攻势,谁知商墨似乎料定了他不敢伤她,得寸进尺地步步紧逼,他无可奈何地轻笑叹息,只好一手覆上她的腰间,借力带着商墨在半空中翻转了几圈,待安然落地后,才迅速抽身向后退了好几步。   看他之前从容潇洒的身手,此刻竟然被商墨逼出了几分退避三舍的狼狈,逗得商墨都乐了,收势停了下来,故作不满地气呼呼双手插腰鼓着腮帮子:“你躲什么啊!我是洪水猛兽吗!怎么说姑娘我也生得国色天香,一表人才。”   果然,这丫头夸起自己时,还是那样面不改色。   “好了好了,丫头,我打不过你还不行。”他笑了,手中一扬,头顶上的那白纱斗笠已经去了。   那话语间满是宠腻,商墨自然知道刚才他处处让她,生怕出手伤了她,故才处处退避,被她逼得狼狈“逃窜”,现在这一句打不过她,自然也是让着她罢了。   打从商墨眼里绽放出狡诘笑意的那一刻,想必她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商墨面含笑意,看着斗笠摘掉后露出的那一双深邃温润的眼眸,隐隐含笑,他的气质依旧清冷淡漠得让人望而生畏,但她商墨却从来没有畏过他半分,因为每每她所看到的,都是陵狂哥哥最温暖的一面。   五年不见,怪不得商墨初见他时没有认出他,陵狂哥哥比之以前更加挺拔修长了,他面上依旧是那顶冰冷的银月面具,虽然从未见过陵狂哥哥的真面目,但商墨知道,面具下的那张脸,只会比她想象中更加令人惊叹。   商墨张开双臂,飞舞一般地奔向孟陵狂,一头栽进了孟陵狂怀中,她声音带笑:“陵狂哥哥,五年没见,商墨想你!”   商墨的个性一向如此,不如寻常女子温顺贤淑,她口无遮拦,性情爽朗,自然也不像其他姑娘家扭捏羞涩,说这些话时,竟然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倒是孟陵狂身形微微一顿,然后淡笑着弯起了唇,轻轻拍了拍商墨的脑袋,视线悠然飘远,似乎有些惊讶,有些迷茫,更有些感慨:“竟过了这么多年了……”   的确,眼前的商墨已经不再是当年眨着眼睛到处捣蛋的古灵精怪了,此时的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即使她再怎么自称倾城倾国也不为过啊。   五年了吗?   没想到竟过去五年了……   再醒来时,一切竟然都已经不复当年,他想要她无忧无虑如寻常人家的女子一般长大,然后会遇上值得一生青睐的良人,平平凡凡但幸福平安地生活着,万没有想到,她竟选择了另一条路,这样的生活,可是她所希望的?   “陵狂哥哥,你怎么了?”见孟陵狂深邃的眼眸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商墨微微挑眉,为什么,她似乎看到了陵狂哥哥眼里的心疼,无奈,还有…愧疚?   “心中有仇恨,会成为你无法摆脱的梦魇,找不到出路,越陷越深,最后只余痛苦,你可知道?”   暗哑好听的嗓音淡淡然透着一股担忧,商墨一愣,继而缓缓勾起了唇角:“陵狂哥哥,我心里想保护最重要的人的愿望,你或许不懂,它现在已成了我做每一件事的目标。我后悔自己的诺言没有实现,所以现在……”   说着,商墨目光一敛,刹那间光芒四射:“那些害我成为失信之人的家伙,都得付出代价!”   她曾说过要护岩哥哥一生,但当时的她太过弱小,没能实现这个诺言,自此以后她知道,唯有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心中所在乎的人,才能不再让这样的遗憾发生。   “咦?陵狂哥哥,为何你的手如此冰凉?”商墨忽然发觉这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就连自己的衣摆也沾染了药味,这才察觉那温泉水潭之中浸泡了药材,陵狂哥哥此时的手又如此冰凉,莫非是昨夜未了救她而受了伤?   孟陵狂一顿,继而轻轻一笑,不露声色地压制下体内略为有些混乱的真气:“不碍事。”   若是让无痕知道了,恐怕又得生一通闷气了,无痕千叮咛万嘱咐刚刚苏醒恢复真气需要时日,昨夜轻易动手,已经是在冒险了,万不可在完全恢复前再轻易运用内力了。   刚刚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不由分说地便向他出手,孟陵狂无奈地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怕商墨察觉出端倪,徒担忧罢了。   “你如何中了毒,昨日那情形,若非我赶到得及时,你可知后果的严重?”孟陵狂话锋一转,眉间忽然皱起,眼眸中虽依旧是温柔与担忧,但商墨从语气里听出了陵狂哥哥此刻很严肃,由不得她打马虎眼混过去。   “这个……”商墨尴尬地摸了摸鼻梁,经孟陵狂这么一提醒,商墨渐渐脸色一沉,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的确,这事她不可掉以轻心,若非陵狂哥哥出手相救,她昨日大有可能命丧黄泉。   是谁给她下的毒?   商墨身边戒备森严,况且她也非等闲,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中招,没有别的解释,唯有那碗醒酒汤,暖云……   寒光一扫,商墨眉间一拧,她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若真是暖云,即使是暖云,招惹她的下场,只有一个……   “哎——”商墨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看这样子,她定然心中有数了。       070 惹恼了我(重要)   “公子,山脚下的那人还在哪,守了一夜一动不动,一步也不肯离去。”   就在此时,木玄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嗯。”孟陵狂淡淡应了声,目光深深地落在商墨身上,见商墨一脸疑惑的神情,面具下的薄唇轻轻地弯起:“你该回去了。”   商墨点了点头,心中也大约了然了。   随着侍女身后走出这里,商墨没有回头,但她也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凝视着她的背影,静默地看着她的目光,缓缓勾起唇角,这份默契好像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达。   离开了随意居,山脚下,一道穿着黑色风衣的冷酷身影闯入她的视线,风沙卷起他的衣摆,但那人也好像一块石头一样屹立在荒野山道上一动不动,目光冰冷,毫无情绪地矗立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商墨微微挑眉,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又是这样我行我素。   “奴婢恭送姑娘到此,姑娘一路小心。”又是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说着,话落,待商墨再回头时,那两个青衣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了。   商墨也不以为意,三步并着两步踏上两边的灌木,直接掠过了最后的山道,翩翩然落地于那辆横在山脚行道上的马车前,马儿时不时低头钻入山道旁嚼着野草,那个站立在马车旁一动不动的黑袍男子正是齐晟。   齐晟深知事情的轻重缓急,为商墨解毒才是昨天那种情形下的首要大事,故未同六十七刹一同现身阻挠那白衣人将商墨带走,一路紧随,又在山脚下站了一整夜,等的人自然就是商墨。   看他身上的黑袍已经被这荒郊野岭的露水浸湿便知,这家伙又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了一夜。   “唉,你怎么又这样站了一夜,既然来了,也该派人告诉我,若非陵…救我那位公子的下属告诉我你在这等,万一我心情好,决定在这里多住几日怎么办?”商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齐晟行事就是我行我素,若肯听她半句劝,也可少吃点苦头。   “那我就等你几日。”齐晟冷冷说着,见商墨总算完好无损地回来了,那双诡异的紫色瞳仁里才渐渐隐退了一丝丝森冷,只是口气一如既往地冷酷。   “算了,跟你也说不通。”商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齐晟的脾气可是比她还大的。   “说不通就上车,哪那么多话。”齐晟脸色铁青,口气也充满了不耐烦,手一抬,将马车前的帐帘掀开,语气不善:“进去。”   看了看这马车,又看了看齐晟不大好看的脸色,商墨顿感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手覆在身后,一手玩味地指指点点:“马车?齐晟,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商墨吗?我何时娇弱到需要你驾着马车来接我了。”   “女人就该有个女人的样子,少废话,你上不上!”齐晟就是再好的脾气,在商墨这种不时好歹的人身边也会被气得什么好脾气都没了的。   她就是再厉害,也是个女子,还真把自己当神了?如果她是神,又怎么会栽了别人的道中毒?真是不知好歹该死的女人!   见齐晟黑着脸咆哮了,商墨咳咳咳清了清嗓子,识时务地别再这种小事上和这块倔石头较真了。   轻松地往马车上一跳,齐晟这人倒是细心,许是担心商墨身上还有其他的伤,瓶瓶罐罐倒是在车上放了不少,脚下铺着保暖的白虎裘毯,点着让人心神安宁的金猊檀香,商墨懒洋洋地竖起一只手臂支撑着脑袋便躺了下来。   商墨刚一躺定,马车外齐晟干净利落地翻身跃上马车边沿,车辕滚动,马车前进得相当平稳,生怕颠簸到马车里的人。   衰草连天无意绪,不语垂鞭,踏遍清秋路。   ……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   “我若今日不死,有朝一日,要你们跪地相迎,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荒野里,撕心裂肺的回声响彻天地,电闪雷鸣划破天际,骤然间,大雨倾盆!   道路泥泞,粘黄的泥土沾染在身上,披头散发下,是一张沾满血污的脸,那张脸此刻在大雨冲刷之下,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刚毅,冷峻,决绝中带着三分贵气,贵气中又夹杂三分冷酷,尤其是那双被血染红的双眼,坚韧倔强,那是不服命运,不服苍天的眼神,里面带恨,让人胆战心惊的恨!   男子躺在血水之中,四肢手筋脚筋尽被挑断,身负数刀,奄奄一息。   他感觉到生命在体内流失,血在一点一点从各处伤口渗透出来,泥土和发黑的血的污秽几乎要讲他吞没,此仇未报,就要他死在这里了吗?   有人驾马从他身边飞奔而过,渐起的脏水一次一次无情地砸在他身上,但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愿意下马看一看他。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苍天负我,我愿成魔,我愿成魔……”由撕吼到气若游丝,看来此人注定要带着满腔遗恨,命赴黄泉了。   就在此时,从远方响起车轱辘轧过坑坑洼洼的满是水坑的泥泞山道,那声音由模糊到清晰,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他冷笑,不带一丝希望,世间凉薄还有什么是他没有见识到的?   果不其然,从远处渐渐行驶而来的马车走得极其缓慢,驾车的是一个被雨水打湿却不为所动的黑袍男子,马车从身旁缓缓走过,彻底走过了,和所有人一样,经过他身边时没有停下,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倒在泥地上的男子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了…。   忽然那辆马车在经过他身边后又缓缓倒退了回来,他强撑着睁开了眼睛,视线迷糊中,他似乎看到有人掀帘而出,清幽的香气靠近,一抹白色纤瘦的身影下了马车,那样一双纤尘不染的白色锦靴竟然不顾泥泞的肮脏,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还没死,齐晟,帮我救他。”   沁人心脾的好听声音,那声音真的很好听,平淡的语气,她一点也不慌张,做一切事情仿佛都那么从容冷静,语气里也没有一丝对他的同情,但为什么此刻听在他的耳朵里,显得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好听……   仙女,白衣出尘,不染一丝人间淡薄的仙女。   “为何救他,你不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齐晟皱了皱眉,虽然如此,还是按照商墨的命令下了马车,朝那奄奄一息的人走来。   商墨挑唇轻笑,视线始终落在倒在地上的男子的手上,他的手筋早已被人挑断,但此刻却死死地抓着地上的泥土不放,就像在拽着他的生命一样,都这样生不如死的情况了,他却仍有如此惊人的毅力不愿意死去,这种人,不是因为心中有比天还大的仇恨,就是因为他有比常人更加可怕的承受力。   “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商墨俯下身,纤细柔软的玉指小心翼翼地覆在那人手腕处的伤口上,感觉到那人明显的身体一颤,商墨轻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被,想让他从这种戒备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再这么用力,这手可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为什么…救我……”还是那样戒备的状态。   商墨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懒懒地说着:“光说有什么用,想要仇人血债血偿,死了还怎么办到?”   “你……”   她听到了?   商墨轻笑着起身:“我会帮你。”   我会帮你……   我会帮你……   这四个字,忽然像烙铁一样深深地印进了他的心底,那双紧紧拽着泥土的手缓缓松开,在意识消失前,男子努力地挤出了两个字:“祁…佑……”   祁佑?   看来这是他的名字。   “齐晟,帮我将他抬到马车上,给他换身干净的衣服。”商墨慢悠悠地收回视线,转身要回马车上。   “嗯。”齐晟闷声应着,但这一回却没有出口反对,虽然这人身上那么脏,搬上马车后会将马车也弄脏的,但她商墨都不介意了,他又有什么好说的?   况且……商墨的确不是富有同情心的人,既然她会出手救这个人,那么这个人也绝非会白白浪费商墨罕见的好心的人。   就在齐晟刚刚把祁佑放到马车上,商墨正要垂下帘子之时,忽然车轮滚滚的声音由远及近,齐晟当即全身戒备起来,拇指一推,腰间的噬骨辫随时就要缠上他的手背。   商墨气定神闲地挑了挑眉,也不打算进马车了,往马车外延上就是那么一坐,手中撑着油伞,脚上悠闲地踩在木头上,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等待着追上来的人。   只见一辆极其宽大的马车轮廓逐渐在烟雨蒙蒙之中变得清晰,那辆马车极其豪华,金铜所制,车身雕栏玉砌,由青铜所刻制的青云图腾镶嵌其上,没有人在外头驾车,但那两匹一看便是上好的骏马却像是有主人在命令似的,待看见商墨他们的马车停在前方等待时,步伐慢悠悠了下来,最后稳稳地停在了距离他们两三米远的地方。   “是谁救了本尊要杀之人。”   慵懒低哑的嗓音从马车内响起,那声音非但不恼,反而带着一股邪懒的笑意,拥有这样的声音的男人,想必也是一大让人神魂颠倒的祸害了。   “这话听得我就糊涂了,原来是魔门大名鼎鼎的邪尊,我听闻邪尊已近二十年未出现在江湖人面前,今天难得相见,怎么就诬赖起小女子了呢?”商墨笑得极其无害,一本正经地打起了马虎眼。   从看到那一方青云图腾开始,她便猜出了马车中人的身份,魔门中人,没想到今天竟被她给惹上了。   不过她商墨要救的人,自然没有要再送还的道理。   “哦?”听到商墨的声音,马车里的人似乎沉默了两三秒,继而一声慵懒的嗓音再次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帘子掀开,商墨看到了里面的人,还是略微有些惊讶,二十年未现世的邪尊,怎么看上去是如此年轻的男子?   只见马车内,男子一身火红袍子,肩上披的是一件白得胜雪的狐裘,他姿态慵懒惬意地侧卧着,身旁一左一右跪着的是妖媚惑人的舞姬,她们一个正在笑着用手剥着果儿送入他的嘴里,一个正跪在下方替他捶着腿,最前方,竟然还有巧笑嫣然正在抚琴的美人儿。   这些美人儿各个都散发着一股令人血脉喷张德妖娆劲儿,各个都有资历成为祸水祸国的美人。   还真是够享受的。   那红袍雪裘的男子一手支撑着脑袋,衣衫半敞,小麦色的胸膛健硕而又色泽惑人,他那一头比女人还要好看的头发随意地散落着,他面上戴了一方黑色半面的面具,待帘子掀开,看到商墨之时,那目光是微微一敛,继而又散散漫漫地漫延开来漫不经心地笑意。   商墨定睛望去,正对上对方一双幽暗如鬼魅的双眸,那人戴着面具,样子她无法看清,但她能从他慵懒的眸中看出令人一沾染就会无药可救的邪气。   他勾勒勾唇,眼眸里闪过一抹异常的光芒,懒懒启口道:“是你救了本尊要杀的人?”   商墨暗暗收回视线,已经恢复了寻常神色,淡笑着大胆回视:“哦?邪尊可不要诬蔑小女子,小女子胆小得很。”   商墨话音刚落,那人眼中便闪过一抹几不可闻的笑意,与刚才带着森森邪气的笑意不同。   身旁杀气升级,商墨眯起眼睛,一只手不露声色地按下了已经浑身泛出森冷杀气,铁青着脸的齐晟,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邪尊为什么要杀他?”见瞒不下去了,商墨耸了耸肩,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他惹恼了我,因为他杀了我的羊。”   还是那样慵懒邪气的嗓音,慢悠悠地说出这句话时,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个杀人的理由有多荒唐,这不禁让人怀疑,好像这当真是多大的罪过似的,罪及让邪尊大人要将一个人赶尽杀绝。       071 从不拒绝   马车上的帘子缓缓垂下,那红衣男子的目光仍旧似笑非笑地落在商墨身上,他缓缓勾起邪魅非常的薄唇,那眸光戏谑带笑,意味深长,直到帘子完全垂下,那道视线才被阻隔在一帘之内。   商墨微微挑眉,没有说话,静观其变。   忽然那两匹马又像有人在驾驭似的,缓缓迈动步伐,车轮轧过地面的声音咕隆咕隆响起,那辆刻有青云图腾的红帐马车缓缓从商墨所在的马车身旁驶过。   “既然这人你想要,本尊就送给你了。”马车经过商墨身边时,忽然慵懒低哑的嗓音幽幽从里面响起,那声音带着一股玩味的笑意,由近及远,随着那辆缓缓驶去的马车渐渐消逝在风雨中,天地间只留下他回荡不止的笑声,还有马车内发出的幽幽琴音,马车上的铃铛发出丁玲丁玲的声音,随着那辆马车一起渐渐消弥远去。   “我们会再见面的,商墨。”   这一声千里传音是用内力送达的,直接传到了商墨耳朵里,商墨背脊忽然一僵,冷汗没来由地从额际滑了下来,顿觉毛骨悚然。   他怎么喊得出她的名字?她商墨自问名声还没大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妖孽,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你怎么了?”直到危险的压迫感完全解除,齐晟才暗暗压制下就要缠上手臂的噬骨鞭,冷峻肃杀的脸上也渐渐平静下来,待看到商墨忽然古怪的神情,不由得又是一下警惕。   “没什么,只觉得,这人很危险。”商墨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但脸色还是比之平常更加凝重,总觉得那人未必是敌人,甚至感觉,他的出现对她有利无害,真是奇怪的感觉。   他能喊得出她的名字,可见这人对她的事了如指掌,若是陵狂哥哥知道此人,定会出言提醒她,但陵狂哥哥没有,说明这人的出现应该连齐石碟那些人也尚未发觉。   这至少说明了邪尊不是与齐石碟同一阵线的,是敌是友尚不可知,她和他还有的是打交道的机会。   ……   紫檀金兽幽幽地吐着薄雾,外头是潮湿的小雨淅沥,春寒料峭,红帐马车内反而温暖得让人有些闷热,那邪肆慵懒的男人懒洋洋地靠坐着,他身旁的侍女巧笑嫣然,温柔至极地为他脱下厚实的狐裘,那狐裘白得毫无杂志,偏偏却能与他一身邪肆的火红相得益彰,能穿出这样效果的,世间恐怕也只有她们的邪尊一人了。   “尊主当真要放过明祁佑,不怕后患无穷吗?”   琴音戛然而止,那抚琴的侍女缓缓收起两只修长的玉手,垂眸恭顺地微微侧了侧身子,低声道。   “那有什么办法——”懒散的尾音被脱得长长的,男子满是委屈地耸了耸肩,那双狭长的凤眸却是暗含丝丝宠腻,如丝瓣薄唇漫不经心地向上翘起,那嗓音竟也出奇的温柔:“那丫头的要求,本尊从未拒绝过,这回也不例外。既然她想要保住那人的命,就由她去吧。”   那小淫贼从小到大可没跟他唱反调,他可深知这丫头的脾性,打算出手救一个人,就是六亲不认也一定会救下的,就是天王老子拦着,她也跟你闹腾得没完没了,遇到这小魔头,还不得绕道走?   不知何时,他宽大的红色袖摆下的那只手竟然正在把玩着一支通体温润又略带寒冷的玉箫,缓缓勾起唇角,似乎是困意袭来,男子懒懒散散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开口:“本尊要送她一份大礼,让影来接本尊回宫吧。”   “是。”   侍女垂眉恭敬地答到,继而红帐马车内已经悄然无声了,唯有紫檀金兽还在慢慢地吐着薄雾,那个红衣男子已然睡着了……   ……   商府。   春雨方歇,难得的阳光普照。   君子阁,商墨的住处,闲杂人等不可靠近,这里倒是安静得很。   齐晟就守在屋外寸步不离,惹得商墨也哭笑不得地调侃道:“我说妖孽,都到家了,你还寸步不离地站着,是嫌没站够啊?不知道的人以为我罚你站了。”   “这是我的事。”齐晟语气不善,他是真的搞不明白商墨这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里面躺的人关她什么事,要她守在床边照顾着吗!   商府上下多的事婢女,况且商宗需要她处理的事多的去了,下毒一事也还没处理,她倒是不急不忙,把时间都耗在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男人身上了。   那家伙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她是大夫吗?   听这口气,商墨心中了然了,更加阴险地挑唇坏笑:“你是怕我趁人之危扒光他的衣服把他怎么样,还是怕我们孤男寡女一屋我被欺负了啊?”   “你!”齐晟铁青着脸,虽然他不是第一天领教商墨这张嘴的口无遮拦了,但是哪有女人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不害臊的话!   “我商墨从来不会做无用之功,他,噢,对了,他叫祁佑,祁佑自然有值得我救的地方。”屋内传来商墨懒洋洋的声音,但听那声音,商墨的话里自然有其深意。   齐晟皱了皱眉,这一点他还是很了解商墨的,她不是个有功夫爱心泛滥的人,每做一件事,她必然是已经想到了这一步棋之后的无数招。   “他有什么价值。”想了想,齐晟还是想不出头绪,神情稍微有些凝重,只好开口问道。   “因为——”商墨坐在椅子上,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正躺在床上重伤未醒的陌生男子,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百无聊赖地执着茶杯,里面的茶水早就凉了。   眯了眯那双精明又澄澈的明眸,商墨笑眯眯地勾起唇角:“因为他长得特别俊俏。”   轰!   齐晟再一次领教了商墨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夫,冷哼了一声,他是实在懒得再跟商墨废话了,为了防止被气出内伤,还是不要开口和这个女魔头说话的好。   商墨这回可不是在胡说乱造,床上受重伤的陌生男子全身已经上过药了,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全身伤痕累累,四肢经脉尽被挑断,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伤势在身,他又是如何只身逃到了那样荒芜苍茫的一个地方?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他求生的毅力让商墨也不得不暗暗赞赏。   当然,赞赏是一回事,那还不足以让商墨冒着和邪尊唱反调的危险出手维护,早从商墨在大雨中隐约看清他的容貌,商墨便打算救他了。   尽管如此狼狈了,但那张刀削一般刚毅俊俏的脸部轮廓,一眉一眼都透着即使是血水污泥也无法掩饰的英俊潇洒,这张脸似曾相识,如此有故事的人,商墨自然不能放任其自生自灭的道理。   床榻上的男子忽然不安地皱起眉,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定然是又陷入了恐怖的梦魇了,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身不由己。   听到动静,齐晟脸色骤然一红,闷声怒骂:“你这女人,你给我安分点!”   商墨这下真的是冤枉极了,她可什么也没干啊,无辜地耸了耸肩,商墨没好气道:“你这妖孽,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头把圣人书籍全部抄上十遍。”   十遍?那还不得抄到猴年马月去,想他堂堂齐晟,武道上一大妖孽,哪能受这等窝囊气,拿着破笔抄经书!   “你不要公报私仇。”齐晟已经被气得咬牙切齿了。   “你可以忤逆我的命令啊,我那么怕你,怎么敢追究呢。”商墨笑眯眯地轻笑着,简直是笑里藏刀,她都把命令二字抬出来了,他能说不吗?   “哼,属下遵命。”齐晟冷哼一声,终于被气得拂袖离去。   就在此时,床榻上之人闷哼一声,终于醒来,待看到正笑眯眯地执着茶杯与他待在一室的女子时,祁佑一怔,这就是救他的那位女子?   此时她微笑地看着他,白衣纤然,肤若凝脂,青丝如墨,出尘若仙子羽化……   “你为什么要救我。”尽管如此,他还是充满戒备地凝视着她,那双眼睛幽暗而森冷,看来的确是经历过一场血雨腥风。   正欲摸剑出击,他突然惊觉自己四肢已废,愣了愣,终于惨然大笑,无力地瘫倒下来,笑声不绝于耳。   “你的四肢会好的,尽管放心,若是悉心照料,你还能像从前一样挥剑斩敌。”商墨淡淡起身,从容冷静地将这个事实告诉她,她的眼里没有同情与怜悯,只是平静淡然地望着他,这一秒的对视,是多么的光芒万丈,让人睁不开眼睛。   “你为什么救我。”   还是这一句话,商墨无奈,不答反问:“你先告诉我,你何至于落到这番田地,有人要杀你,总是有原因的。”   顿了顿,许是彻底相信了商墨的毫无敌意,祁佑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只是声音依旧冷淡:“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她是好人,他不想拖累她。   “没关系,待你想说时你自然会说。”商墨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上前抬起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他的右手手腕处:“下次不要再用力了,除非你真的不想要你的手了。”   很明显,因为商墨的触碰,祁佑浑身一颤,却又躲避不得,只好任由商墨去。   见他的反应,商墨只觉得好笑,起身慢悠悠地往外走:“醒了就好,你也别心存感激,我商墨救人,从来就不会是无私的,我既然救你,你的命就是我的,用你的性命来报答我,我会考虑帮助你完成心中的遗憾。当然,堂堂七尺男儿自然不会甘心臣服于一个年纪没多大又嚣张的女子,若你伤好之后有本事打赢我,我商墨就当吃亏一回,白救了你,敲锣打鼓欢送你,还你自有。”   商墨,原来,这是她的名字。       072 放线钓鱼   刚走出屋子,商墨便看到锦姑和暖云二人急急忙忙地朝她这小跑而来。   “小姐,你到哪去了啊!自从小姐回来以后,都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小姐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什么都不与我与锦姑商量,我们会担心你的!”暖云一见商墨,立即就飞奔上来,上上下下将商墨检查了一番,确定她完好无损后忽然像八爪鱼一样地抱住了商墨,委屈极了。   “暖云丫头!”锦姑皱着眉,低喝了一声,才把没规没矩的暖云给吓得小嘴一瘪,乖乖从商墨身上爬下来,委屈得不敢再说一句话。   商墨不露声色地微微眯了眯眼睛,笑道:“是是是,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那日就是暖云将醒酒汤端来给她,缠着要她喝完才肯放她走,此时怎么又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连她什么时候离开商府的都不知道。   “不过我们顶多算扯平了,小姐我大醉归来,醒了身边也不见你们照料,真可怜……”商墨故作委屈地哀叹了口气,那双明亮的眸子却如小鹿一般清澈机灵。   “我——”暖云毕竟年纪轻,果然一听商墨这么说就觉得冤枉地憋红了脸:“小姐,您可冤枉暖云了,那两天锦姑风寒在身,怕传染给小姐,又不放心其他人没我们那么尽心照顾小姐,结果可都是我一人在日夜不合眼地照料小姐哦,后来我要给小姐熬醒酒汤来着,都累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还是在厨房地上躺着呢,急急忙忙回来一看,小姐你又不见了,可急死我了,我这几天可都没好好合眼呢!”   暖云说着,还憨厚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说自己一不小心就在厨房睡着了这事时,也觉得不好意思地悻悻傻笑了几声。   商墨双眼一眯,精光顿现。   果然如此——   看暖云叽叽喳喳唠叨个不停,商墨脸上又挂着一丝了然的笑意淡笑不语,在商府里也待了几十年的锦姑是个明白人,当即神色有些凝重:“七丫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麻烦的事?”   “嗯?”商墨回过神来,呵呵一笑:“怎么这么说?”   “我前两天看见了,那些…那些人把大夫人押了回来,今天商家各大长老,还有那…那些人,早早就在厅里等着,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锦姑提起这些事时,神色还是有些害怕,上次不是都臣服七小姐继任宗主之位了吗,这一次难道七小姐又要遇到什么麻烦了?   听锦姑这么一说,商墨不露声色地淡淡一笑,侧过身来看了看屋内的方向:“这些事我会处理,你们不必担心。噢,对了,我救了一个生得极其俊俏的男人回来,他的伤势有些重,动弹不得,劳烦锦姑和暖云帮我好生照料着他。”   “男…男人!”暖云脸色刷地一下火烧火燎:“小姐,你你你——”   “就你这小脑袋瓜子胡乱想一通。”商墨好笑地敲了敲暖云的脑门,然后便大步朝她们二人身边经过。   商墨乃习武之人,个子比之寻常女子要更加纤俊挺拔,每迈一步,每抬手间,皆是英姿勃发,风姿卓越,她宠腻地敲了敲暖云的脑门,从她们身边走过时,连掠过她们身边的风都残留着沁人心脾的冷香。   暖云傻呵呵地站在原地,又是崇拜又是激动地喃喃自语:“小姐比天底下的男人都要俊……”   的确,她们家小姐身上总是带着一股阳光一般吸引人的魅力,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她,跟女人比,小姐有她们无法比拟的清丽容颜,跟男人比,小姐又比他们更加气质翩翩,风姿潇洒。   ……   走出君子阁,商墨一路脚未停歇,直接往正厅的方向去。   由于商墨久未现身,这些被商墨晾在大厅等了一个上午的商宗有辈分的老人物们个个愤慨地冷哼着气,年轻一些的晚辈们更是私下窃窃私语开了,虽然商墨是商宗之主,可说到底毕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后生晚辈,竟然如此嚣张狂妄,怠慢长辈,但商墨的硬手段又明明横在那里,否则怎么可能连商战天如今都只能成废人一个养在府里。   敢怒不敢言啊!   待商墨那抹潇洒翩翩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之时,所有的窃窃私语顿时戛然而止了,从上首的商宗大长老到末尾的后生晚辈,各个都正襟危坐,一言不发,气氛凝重得很。   商墨仿若没有看到先前那副猜疑忌恨的混乱场面,她唇角带笑,淡定自若地慢慢经过众人,袖摆一挥,已经潇洒无比地坐上了最上方正中间的主位。   “拜见宗主。”商墨坐定后,众人才虽不悦但仍谨慎恭敬地抱拳行礼,呼声嘹亮威严。   “嗯。”商墨慢悠悠地抬起唇角,也难怪乎她一出现所有人都面如土色了,随着她的进入,如影子一般踪迹莫测的六十七刹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立于各个暗处,虽然没有明显的现身,但周遭的气息却已经骤然间变得肃杀恐怖了,他们能感受到自己四周都是危险的存在,一旦惹得宗主不悦,下场可见一斑。   “宗主,关于大夫人勾结外人谋算商宗,老夫等人已有耳闻,不知宗主打算如何处置大夫人。”大长老目不斜视,姿态恭敬低调,似乎算是个立场正直之人。   “本宗主今日正是为此事召各位长老前来,你们都是宗门老辈分的人物了,对于这种背叛宗门之人该如何处置,想来心里有数。可难就难在,大夫人毕竟是当家主母,爹爹的结发妻,各位叔伯又是同爹爹一同出生入死前辈,这……”   商墨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脸上哪有半丝忧愁,完全是把这个摊子直接推给了他们嘛!   “叛徒当诛。”大长老一顿,沉着声音,铁面无私,似乎没有半丝犹豫。   见大长老这么说了,众人皆是沉默了两三秒,继而各个开始参差不齐地附和开来   “叛徒当诛。”   “杀无赦。”   “逐出宗门。”   此起彼伏的声音的确是吵得让人头疼,商墨懒洋洋地一抬手,众人顿时又鸦雀无声了。   “血刹,将汪明月从天牢里押出来。”   “是。”   商墨一开口,四周顿时又是一片大气都不敢喘了。   若说商墨这小妖女心肠歹毒,可她偏偏又没有对曾经如此盛气凌人的一干人等赶尽杀绝,就算这回大夫人活不成了,也是她咎由自取,况且自始到终她都没开口说一个“诛”字,若说她宽宏大量,杀嫡姐,夺宗位,废商战天武功,出手哪一次不是雷厉风行,眼也不眨的?   正在众人各有所思之时,血刹面无表情地回来了,单手抬起大夫人的身躯,走到正厅中央将人往地上一放,单膝下拜回禀道:“宗主,汪明月已再地牢之中咬舌自尽。”   血刹话音刚落,周遭顿时哗然一片。   她是怕了商墨的心狠手辣了吗?知道此遭不遇定然生不如死,索性畏罪自尽?   商墨顿时神色一震,显然没想到大夫人会这么没出息,直接自尽了,她眉头一皱,那双眼睛深不可测,没人看得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如今我娘亲,我二姐都已被你铲除,想来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吧。”就在此时,忽然一阵冷笑响起,商书眼露嘲讽地直视着坐在最上首的十四岁黄毛丫头,她人还未走进大厅,脖子上就已经被血刹架上了冷剑。   商墨微微蹙眉,冷冷抬起一只手,示意血刹放她进来。   商书直接走到了大夫人的尸身旁,抱起她,此时此刻,她的嘴角竟然还挂着笑意:“这个笨女人,铲除掉你商墨是这么简单的吗,怎么那么沉不住气,我还以为母亲应该比商棋那蠢货更聪明些。”   “三姐的确比她们都沉得住气,可惜,百密一疏,很失望吧,我商墨这都没死成,真可惜。”商墨似笑非笑地说着。   这两姐妹都是怪物,这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   商墨话音刚落,商书的脸色当即一僵,继而冷笑着勾起唇角:“看来你都知道了,我还以为你这小贱种有多聪明,原来也会有天真的时候,别人给你什么你便喝什么,这回死不成,不代表你以后不会这么再死一回。反正你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我商书愿赌服输!”   的确,当日易容送醒酒汤的,是她商书,将暖云放倒在厨房的也是她商书,只可惜,这一招借刀杀人本是百密一疏,没想到齐石碟那几个老家伙居然没能杀死她,可恶!   “放心,我怎么会杀你呢。”商墨冷笑地勾起唇角:“没有确切的证据,我若杀你,众位长老也不服不是?”   “哼,既然你不杀我,我也并非你囚禁的犯人,我要带二姐与母亲的尸骸回安阳下葬,你应该不会反对吧,人都死了,我们已经够不成对你的威胁了。”商书无所畏惧地与商墨对视回去。   商墨浅浅一笑,脾气看上去极其好:“替我为二姐与母亲烧三注香。”   ……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自从那日整顿家风已经过去两日了。   商墨站在那株杏树下,覆手眺望着远方萧条荒废,早已没人居住的萧园,它的主人曾经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他的唇角总是挂着微笑,可惜,如今萧园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齐晟冷不叮地站在商墨身后,别有深意地念出这两句打油诗来。   商墨的注意力被转移开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齐晟,你抄写圣人典籍抄傻了吗,竟然也说起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起来了。”   齐晟冷哼一声,没理会商墨的冷嘲热讽:“那女人没那么简单,还算是个有头脑的人,她害得你险些丧命,你为什么不杀她,还允诺让她带着汪明月与商棋的骨灰回安阳,还不准我派人劫杀,你什么意思,你不怕她不回来或者后患无穷吗?”   “随她去吧。”商墨只简简单单地回了这四个字。   所以没派人保护她,更没派人劫杀,只是派了血刹一路盯着,除此之外无论商书做任何事,都任由她去,不准插手,血刹要做的只是随时将消息禀告商墨。   “你别告诉我念着姐妹情谊你下不了手。”齐晟嘲讽着,商墨不是个杀人狂魔,凡是她在意的人,就是拼尽生命也会守护着,这就是她做所有事情心中唯一的准则,她也非心胸狭隘之人,所以她没有下令杀商战天这些人,反而好吃好喝奉养着。   不过说到底,商墨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凡是有威胁或者有必要死的人,她都会眼也不眨地除去,这会唱的又是哪一出?   “关心则乱,齐晟,你一向是个聪明人,怎么涉及到我的事,你就如此冲动,连大脑也不会动了呢?”商墨皱了皱眉,对齐晟说话的语气是难得的严肃。   齐晟一顿,缓缓垂下头来,声音也暗哑了下来:“属下知错。”   的确,他是太鲁莽了,凡是有关商墨的事,他都没办法冷静思考。   “唉——”看齐晟这只老虎垂下脑袋,商墨又不好继续责备,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商书会忍会算计,这些本事一点都不差于我,不过终究还是生活在锦衣玉食的豪门姑娘家,她与我们不同,不懂武功,更加不懂易容术云罗散这些东西,她背后定然有相助之人,应该不是齐宗这些老家伙,她对大夫人自作主张与齐宗等人结盟之事似乎在意料之外,与其杀了一个炮灰,不如顺藤摸瓜,把云雾都拨开来看看。”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是一只黑色苍鹰从天际俯冲而下,最后乖乖落在商墨的肩头。   取下纸条,商墨展开一看,忽然目光一敛,脸色一沉。       073 盛事在即   见商墨脸色不大好看,齐晟微微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你看看。”商墨干脆将从苍鹰身上取下的字条交给齐晟,继而若有所思地沉着脸,心情似乎有些郁闷。   齐晟挑眉,看了眼脸色不郁的商墨,视线往字条上一扫,然后沉思了两三秒,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女人竟然跳崖了?如此也好,死不足惜。”   “嗯。”商墨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人已经魂不附体地往回走。   “喂,你去哪。”齐晟黑着脸,他跟在商墨身旁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商墨脸上出现这么复杂的表情,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被齐晟这么一吼,商墨这才回过神来,故作夸张地拍了拍胸口,一脸被吓到的表情,没好气地瞪了齐晟一眼,忽然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今夜天朗气清,花好月圆,我说耳根子怎么那么痒呢,想必是烟柳巷的美人念我念得紧,反正闲来无事,不如慷慨一番,解美人相思之苦,何乐而不为?你要不要一起来?”   商墨义正言辞地说着,齐晟的脸部肌肉却是一僵,居然没来由地别扭起来:“你!无耻!”   好好的一个女人,没事就往那种地方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怪癖,偏偏那些有胸无脑的女人各个都没长眼睛,就算她商墨穿着男装迈着阔步,可看那细胳膊细腿,哪一点像男人了!难道认不出这个成天有事没事往女人堆里钻的纨绔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吗!   烟柳巷,顾名思义,烟花巷柳之地!   “你可真是不解风情。”商墨满脸可惜地摇了摇头,口气里甚为惋惜,但那双澄亮的明眸里分明噙着笑意。   齐晟素来惧怕女人脂粉香,一靠近便会全身起疹子,谁能想到杀人不眨眼的紫瞳妖孽齐晟不怕死不怕痛,就怕胭脂粉呢。   商墨如此捉弄齐晟,齐晟自然是脸色铁青,愤愤地瞪了商墨一眼便拂袖离去。   直到齐晟离去,商墨唇角的坏笑才渐渐收敛起来,轻叹了口气,眸光复杂,不知是悲是喜。   ……   一把红蒲扇,满巷胭脂香,纸醉金迷,热闹非凡,莫过于这条青楼林立的烟柳巷。   商墨独身一人便大摇大摆地来了,昂着脑袋,手中故作潇洒地把玩着一方折扇,月白锦袍,面如冠玉,俨然一副俊俏的小公子模样,她身上随便一件饰物一看便是价值连城,好家伙,大金主来了。   春江楼果然不愧是瀚都第一青楼,客似云来,张灯结彩,笑声如银铃,曲声相伴,姑娘们更是各个姿容艳丽。   商墨刚一出现,当即像炸开了锅似的,红莺绿柳环肥燕瘦一窝蜂往商墨身上攀,四面八方都是姑娘们的手绢拍打在商墨身上,娇嗔声不绝于耳。   “咦,这不是七公子吗,您可好些日子没来了,燕儿都相思成疾了。”   “七公子越发俊俏了,这回带了什么好东西赠我们姐妹呀。”   “七公子,来嘛,奴家可等了你许多日子了,这回可不是几杯酒就想打发奴家那么简单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待遇,可不比皇帝进了后宫差啊。   商墨心中暗笑,她每每心情烦闷,欲与无月公子赵风华下棋对诗排解排解,少不得得来这春江楼先和姑娘们插科打诨一番,这纨绔的名号,怕是想去也去不掉了。   “好好好,看来本公子没白疼你们。”商墨大大方方在众多姑娘们的簇拥下走进春江楼,唇含笑意,还时不时用手摸摸姑娘们红扑扑的脸蛋,又是引来一阵嗔笑。   只见这个身穿白衣的少年人如玉,发如墨,眼如琉璃,眉如细柳,唇红齿白,俊俏得让女子见了也甚为羞愧,在姑娘们的簇拥下,商墨左拥右抱,面前美酒佳肴令人眼花缭乱,这纨绔小子非但不满足,嘴里却还嚷嚷着:“本公子来了,快让第一美人赵风华来见我啊,我可是日夜相思,好不容易才从家里溜出来呢。”   “哼你个七公子,原来是抱着亲着我们姐妹,心里却是只念着风华姐姐啊,真是坏心眼。”倒在商墨怀里的姑娘嗔骂了声,玉指轻佻地点了点商墨的鼻头。   ……   春江楼上方,玉娘已经款款笑道:“风华姑娘,七公子又来了,指名要见你呢。”   赵风华一袭青纱薄裙,在这青楼之中却显得格外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肤质白皙,眉眼清亮,发如青丝,她轻笑地捂了捂嘴:“怕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你让姑娘们别围在身边吵她了,我且下去与七公子饮上几杯。”   “是。”玉娘笑了笑,便退了出去。   赵风华神情慵懒,笑眼如丝,嘴角噙着一抹深邃的笑意,正欲整了整衣衫下楼见见商墨,倚在窗边的赵风华忽然目光一敛,悠悠挑了挑眉,只见一身火红长袍的男子正走进她的春江楼,赵风华微微皱眉,转念一想,唇角的笑意越发浓烈了。   看来今日这解语花不需要她赵风华来扮了,商墨姑娘今日自有饮酒的对象。   ……   玉娘下来以后,商墨身边的姑娘们都嘟着小嘴,边埋怨七公子偏心,边被玉娘打发走了。   商墨连连赔笑,几句油嘴滑舌的又把她们哄得满脸绯红了。   就在此时,春江楼又是一阵沸腾,这阵势比她商墨踏进来时还要夸张,让商墨都不由得挑了挑眉,是什么人来了?   眼见着刚才还骂商墨薄情的姑娘们转眼就拥向了刚刚踏入春江楼的人,商墨眯眼一看,顿时脸色一黑。   只见明祁寒依旧是一幅慵懒带笑的模样,他来者不拒地左拥一个美人,右抱一个姑娘,只是那双似笑非笑地眼睛却是促狭地望着商墨的方向,他缓缓勾起唇角,直往商墨这桌来,不请自来地坐下了:“小淫贼,你可真不够意思,来这也不忘叫上你寒哥哥我。”   没等来赵风华,却等来了明祁寒,商墨没好气地白了明祁寒一眼,别有深意地加重了对他的称呼:“‘寒哥哥’好雅兴,我还以为你家的青楼是全天下最大的青楼了,没想到有功夫来春江楼,怎么,自家的青楼待腻啦?”   商墨果然毒舌,这一来二去,竟把明祁寒比作全天下最大的嫖(和谐)客。   “还是墨儿这张嘴厉害。”明祁寒一听,居然觉得相当有道理,非但不怒,反而哈哈笑了起来。   帝王后宫可不就是全天下最大的青楼?   这丫头的比喻可真是越来越偏理了,别的没有,就一张嘴常常气死人不偿命。   “你来这做什么。”商墨瞪了明祁寒一眼,为自己倒了杯酒。   挥退了周遭的姑娘们,明祁寒手中懒懒地把玩着酒杯,唇角漫不经心地勾起:“来看看是否能见到令你寒哥哥我怦然心动的姑娘,瞧,果然见到了。”   “你个大淫贼,你竟把你姑奶奶我比作青楼女子,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商墨恶狠狠地作了个咔嚓的手势。   “如此粗鲁可不好,姑娘家要温柔一点。”明祁寒不以为然地眯了眯眼睛,一杯酒下肚。   商墨抽了抽嘴角,恶狠狠地一字一字说道:“驾独辕兮,至汝仲父之所。”   “嗯?”   “去你大爷的,滚!”   明祁寒正了正身子,微微挑眉,待反应过来后,不由得朗声大笑起来,好个伶牙俐齿的死丫头,这下的确不粗鲁了!   正了正色,明祁寒也不与商墨计较,只是看她今日这火爆的情绪,似乎有不顺心之事:“是谁让我家墨儿不顺心了,说来听听,寒哥哥替你做主。”   这话占尽了商墨的便宜,商墨扯了扯嘴角,自动忽略了明祁寒的话,只是提到这个话题,商墨还是心情烦闷地轻叹了口气:“汪明月自尽了,商书跳崖了,加上已死的商棋与已成废人的商战天,按理说我该高兴的,他们虽非我真正欲报大仇之人,可我岩哥哥的死与他们也脱不了干系,但很奇怪,为什么我没有感到丝毫手刃仇人的快感呢。”   “你终究还是那个心底善良的小鬼头。”明祁寒似漫不经心随口说说,但那双狭长却深邃的双眸定定地望着商墨的眼睛,温柔得令人一阵恍惚。   商墨脸色一红,她虽脸皮厚,可这么个夸法,的确让她不自在:“我也并非为此事烦恼,那日你我饮酒,可看到我的萧了?”   那箫是陵狂哥哥所赠,如何重要自是不必说了,那日见到陵狂哥哥,她没敢告诉他她把上邪弄丢了,这两日她可是翻天覆地地去找,却连影子也见不到。   “箫?那东西对你很重要?”明祁寒微微挑眉,若无其事地轻笑道。   商墨微微一怔,眼里竟缓缓流淌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嗯,很重要,它的主人乃我珍视之人,那箫自然是我视若珍宝之物。可惜……竟被我弄丢了,真是喝酒误事!”   说着,商墨把手里还未喝完的那杯酒重重往桌上一放,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将酒坛子通通往前一推。   明祁寒眼神一黯,转瞬间便又如同寻常,他唇角的那抹笑意依旧不变,那张慵懒邪魅的俊脸上带着似笑非笑地弧度:“三个月后独尊谷的各宗盛事,你要小心。若你坐上了独尊之位,我自然会为你寻得丢失之物,以作奖励。”   独尊谷盛事?   商墨皱了皱眉,此事她的确略有耳闻,六十年前楚齐商云明五大宗门就是通过独尊谷盛事,楚宗力压群雄,成为天下第一大宗,各大宗门均臣服于楚宗之下,只是二十年前各大宗门狼狈为奸,联手覆灭楚宗,这规矩便打破了。   二十年来各宗无人肯提独尊谷盛事之事,若非有强大的外来压力迫使该盛事不得不举行,那还说得通,不过究竟是谁呢?   莫非是魔门插手?   商墨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那日马车之中所见到的魔门邪尊,莫非是他?       074 勿扰兴致   商墨去了一趟春江楼,回来时竟然格外的精神抖擞,哼着小曲收拾行囊,急得一旁的暖云和锦姑来来回回好几次欲言又止。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啊,暖云陪您一起去!”暖云眨巴眨巴着眼睛,双眼放光地看着商墨,眼巴巴地等着她点头答应。   小姐每次消失,哪一次不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行不行,怎么说这一次她暖云也要跟着小姐见识一番!   “不行,你要帮我好好照顾祁佑,锦姑一个人忙不过来。”商墨眼也没抬,继续哼着小曲,三两下简简单单收拾了一个小包裹。   “你去哪。”忽然一声冷如冰窖的声音响起,吓得暖云立即打了个哆嗦,视线往门口一瞟,只见是经常在小姐身边的那个恐怖的家伙,一双紫眸妖冶诡异,浑身冷得比死人还要僵硬,一个目光冷冷扫来,说明下一秒就是你的死期了。   “小姐,我去照顾您救回来的那位公子了。”暖云哆哆嗦嗦地说着,拉着锦姑就赶紧离开这个压力极大的空间。   好恐怖,那个人不会要和小姐打起来吧?   商墨笑呵呵地站起身,包裹往肩上一搭,看着皱眉冷视着她的齐晟,商墨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要走啊。”   “我陪你。”齐晟面无表情,简简单单地吐出三个字,语气虽不似刚才那般冷酷,但分明是态度强硬,不容拒绝。   偏偏商墨这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会吃他这套,商墨唇角带笑,心情愉悦地直往外走,经过齐晟身边时,才停下脚步,抬起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不祸害别人就不错了,栽了一次道,没那么容易栽第二次。我先行一步,一路上也好游山玩水,这三个月有你忙的,我们三个月后见。”   商墨这番话说得没头没脑,什么三个月,三个月后见,到哪见,她去哪?   不容齐晟再问,商墨已经帅气无比地吹了一个口哨,哨音刚落,疾风就已经不耐烦地嘶吼了几声,商墨一笑,身形潇洒地一跃而起,直接就从君子阁上飞跃了出去,安安稳稳地落定在疾风背上,一声轻喝声响起:“驾!”   疾风转瞬间间腾空而出,绝尘而去,嚣张地直接撞坏商府大门蹿了出去。   还不容齐晟做出反应,商墨早就没影了。   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出去前分明还一脸闷气,一回来又心情骤好,什么也没说清楚就自顾自的驾着疾风走了,游山玩水?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就在此时,齐晟忽然目光一敛,一道黑影在商府屋梁上闪过,转瞬间便消失无踪,短箭破风,嗖的一下,入木三寸钉入门柱上。   齐晟没有去追那不速之客,他走到门柱前站定,神色冷峻地取下短箭上附带的一张拜帖。   “三月后独尊谷邀商宗宗主一决尊卑?”齐晟若有所思地皱起眉,视线落在拜帖最末端的青云图腾。   看来这回是魔门插手,各宗也不得不履行独尊谷的约定,坐上独尊之位的,就如当年的楚宗一样位列各宗之上,各宗皆须臣服,方才商墨所说的三个月后见,想必就是指三个月后独尊谷见。   看来商墨已经先行一步知道此事了,她那句“这三个月有你忙的”自然不是随口说说,那是在命令他将一年之约提前,独尊谷盛会之前,他为她建立起的这支雇佣兵连通商宗决杀六十七刹皆会埋伏在独尊谷,待她一声令下,一次铲除其余各宗。   商墨这回是要大开杀戒了啊。   ……   飘渺之境。   林风猎猎,衣袂被吹得翻飞作响,孟陵狂覆手而立,他目光清冷,他的背影有如苍劲的青松,飘逸绝尘,仿佛下一秒就会腾空而去,扶摇直上,凌驾九霄。   他的身后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众人鸦雀无声,连呼吸都被压抑得小心翼翼地,大气不敢喘一个。   四大公子也在其中,四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无痕、无情、无双三人皆不约而同地将闪烁的目光落在了无月身上。   赵风华眉头一皱,一向风雅绝美的无月竟然难得的眉毛一横瞪了回去,这时候谁都不敢开口,他们看着她有什么用?   公子现在一言不发,但浑身浸在清冷的月光下,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分明就来自于公子周身的气场,看来这回,公子是真的动怒了。   也难怪,凡是涉及到商墨的事,都如同龙之逆鳞,公子心中的最重要的那道弦。   无情转了转眼珠子,最后居然很无耻地大手一拍,将毫无防备跪在自己身旁的无月一下拍得跌了出去。   听到动静,孟陵狂才淡淡收回视线,目光扫过忽然向前一步的无月。   见自家主子的目光扫过自己,赵风华立即把头一低,只好应着头皮开口:“主子,依风华看,魔门邪尊此举暂看不出目的为何。但独尊盛会,正是一举歼灭各宗的好时机,属下认为,无需迟疑,请主子下令。”   “她怎么样了。”孟陵狂淡淡问道,但说这句话时,眼眸里寒冰一样的淡漠之下分明涌过一丝几不可觉的暖意。   “属下收到消息,商墨姑娘只身离开商府,正往独尊谷的方向去,各宗也陆续往这方向去,除了我们的人之外,的确有另外两路人马都在关注商墨姑娘的行踪。”   除了她赵风华的人,另外两路人马如此关注商墨姑娘的行踪,目的为何?   “风华,这几年,你太安逸了。”孟陵狂的声音清冷淡漠,但却没来由得让人心中一紧,只觉得一股让人窒息的压力正笼罩着自己。   赵风华脸色一白:“属下知错。属下会尽快查出这两路人马是谁的,请主子责罚。”   就在此时,风尘仆仆赶来的飘渺山庄之人径直走到赵风华跟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赵风华点了点头,那人便又悄无声息地退下,赵风华这才紧蹙着眉头向孟陵狂禀报道:“主子,收到消息,齐石碟与云清二位宗主密谋,一路上设了死士伏杀商姑娘。”   那探子正是赵风华手下的,无月乃飘渺山庄最灵敏的耳目,她一路上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追查这两路人马到底为谁所派,所幸现在已经查出一路,原来是为伏杀商姑娘,至于另外一路人马,似乎和她所派出的人马目的相同,并无要对商姑娘不利之意,反而处处在为商墨姑娘暗中铲除障碍,好让她一路游山玩水畅通无阻。   “你们四人暗中护她,遇障碍,杀无赦。”孟陵狂袖摆一挥,缓步离开,只余下清冷的声音略带柔意飘落在风中:“勿扰了她的兴致。”   以商墨的脾性,自然无需担心她的安危,原来主子此举,竟是为了勿让那些自寻死路之徒扰了她的兴致。   ……   商墨这一路上看似安逸,却是剑不离身,她走走停停,果然是把这趟当作游山玩水了,她的四周有没有人跟着,以商墨现在的造诣,她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这一路畅通无阻,商末一脸惬意地仰躺在疾风背上,恍若未觉这一场一场发生在无人察觉之处的血雨腥风,缓缓勾起唇角,商墨枕着自己的手臂,心情依旧无比愉悦。   离开阴山关之后,她的璇玑决也一直停留在第八重顶端,这第九重,怎么也无法突破,故现在才游荡在山水之间,只求能得觉悟,突破第九重,如此一来,独尊盛会上她才有必胜的把握。   师傅说过,武学境界越是高之人,想要参破其中奥妙,得到境界的提升,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是一味急功近利,怕是难以突破,倒不如索性把此事抛到脑后,自会有灵光一闪之时。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道理,商墨不会不懂,所以此刻她不急不慢,心情格外轻松。   闭着眼睛躺在疾风背上的商墨忽然觉得浑身酸得很,算算看,这一路上太过安静,她的确是都没有机会活动活动筋骨,真是无趣!   如此想着,那双原本闭着的双眸忽然睁开,霎时间湛光无限,商墨唇角忽然勾起,春风拂面,暖意沁人,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忽然从那匹黝黑的骏马背上旋身翻起,脚尖一点,忽然如一道飓风一样嗖嗖飞跃了出去,如离弦的箭,看得人眼花缭乱,才刚反应过来,那道白影就已经消失无踪了,只有突然刮过的一道飓风像利刃一样瓜得人脸部生疼。   狂风缭乱,风沙卷起,漫漫然遮蔽了视线,直到所有尘埃落定,行道上的人早就傻眼了,这风刮得诡异,毫无预兆,而且,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头顶越过……   商墨一离身,疾风的步伐反而慢了下来,慢悠悠地踏着优雅的步伐,昂首经过山道边上的茶寮,似乎在炫耀着什么。   那茶寮的人早就石化在当场了,目光呆滞地目送着鼻孔哼哼吐着气,嚣张无比的黑色骏马从茶寮前走过。   刚才,这批黑马背上弹簧一样弹起来的那道白影是什么?怎么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见…见鬼了……       075 豁然开朗   商墨突然如飓风一样提气跃起,这一下是惊得人措手不及,分明前一秒还懒懒散散地仰躺在马背上,怎么下一秒就像刚劲的狂风一样瞬间消失无踪呢?   眨眼间,商墨便在悬崖之上落定,她一手执着折扇,面如冠玉,风度翩翩,英姿潇洒,一身白袍在风中被吹得衣袂翻飞,一头的青丝干净利落地束起,在风中更显得风姿卓越,潇洒倜傥。   面对着放眼望去雄伟壮阔的悬崖峭壁,一眼竟然望不到底,往下看去,只看到层层烟云遮蔽了视线,让人产生仿佛置身天界之上的错觉,任常人见了都不免觉得凶险,就是商墨这样在阴山关那等险峻之地待了多年的人,此刻站在这块刚出瀚国疆界正往独尊谷方向去的路上遇到险峰,也觉得竟然比阴山关所见还要刺激许多。   那双明亮如清泉的明眸忽然闪过一丝笑意,商墨啪的一声将折扇合上,往腰间一插,随后扭了扭脖子,两手握拳左右舒展起筋骨来,站在这令人心中发毛的险峰之上,她居然有闲情逸致地压压腿,伸伸懒腰,做起准备活动起来。   就在此时,她双眼一亮,一抹几不可觉的嚣张狂妄扫过她的眸中,转瞬间商墨便又恢复一本正经地样子,更加卖力地伸胳膊抖腿,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念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果不其然,几道皆是极其深厚的气息靠近,率先追上商墨的竟然是齐石碟那老家伙。   听到动静,商墨正好收招勾唇,热身运动做完。   转过身来,恰恰见到齐石碟刚刚落地的身影,商墨歪着脑袋咦了一声:“齐世伯,您怎么在此,莫非和商墨一样对这片奇观瑰宝慕名不已,也来游山玩水?”   商墨眯了眯眼睛,嘴角渐渐浮上一层浮光掠影的笑意,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个魔头是与齐石碟多熟。   若是先前,齐石碟定然是会与商墨装模作样一番,但现在早就撕破脸了,上一次这女魔头是运气好,不知哪来的高手出手相救,否则她早就死在他齐石碟手里了,这道坎已经横在他们之间了,那女魔头定然对他怀恨在心,与他一样欲杀对方而后快,齐石碟冷横一声,懒得跟商墨一样继续装模作样。   如今商墨已成他们心腹大患,与其在独尊盛会上给她机会大闹天宫,不如就此把她了解了,以绝后患!   只是这一路部署虽然天衣无缝,但这女魔头背后也不知究竟拜了谁做靠山,两队人马先后破了他一路上所设的死士所做的埋伏,失败的信报一个一个传回瀚都一品轩,逼得他不得不亲自出马,在到达独尊谷前,亲手把她的性命了结了。   谁知他才刚到不久,便见这丫头自找死路甩掉了一路保护她的人马来了这里,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天要亡她,他齐石碟今日便好好替天行道一番!   “看来老夫今日是受了天命,要在这里送你归西。”齐石碟冷笑出声,长袍因全身游走的真气而鼓起。   算起来,他齐石碟还未曾真正对这女魔头动过真,这一回,她在劫难逃!   “我还以为最多来几个小喽啰让我舒展舒展筋骨,没想到是齐世伯您亲自出马了,受宠若惊,商墨怎么好意思呢?”商墨一脸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那脸上的表情是相当生动,好像真的受了莫大的感动一般,竟然连眼眶都被感动得微微发红,双眼水汪汪的,好像下一秒就会落下泪花儿来似的。   “哼,你也就剩这张嘴,留着向阎王那去耍嘴皮子吧!”   “别别别,齐世伯别急啊!”商墨当即夸张地大叫起来。   齐石碟脸色嫌恶地啐了一口唾沫,一见到商墨便气得吹胡子瞪眼:“有什么遗言,你铆足了劲地说,别说我这个做长辈的不给你一个小辈机会!”   商墨一听,尴尬地摸了摸鼻梁,委屈极了:“齐世伯能给商墨留个全尸不?”   商墨那看似楚楚动人的表情,但分明是嚣张狂妄到了极点,这种人,死不足惜,定是在耍什么阴谋把戏了!   “废话少说,老夫今日就让你死而无憾,碎尸万段!”齐石碟脸色一沉,真气荡漾,霎时间身形如风,掌出如电,五指成爪,凌厉地袭向就站在悬崖边上的商墨,如鹰爪一般凌厉的五指倏地便抓上了她的脖子。   商墨竟然没有躲!   那白皙细嫩的脖子,比嫩笋儿还脆,好像只要随便一捏就可以折断!   商墨脸色骤变,刚才还春风得意,这下瞬时间便变得龇牙咧嘴起来,她哇地一声放声大嚷嚷,被齐石碟掐住脖子,商墨直接在半空中拳打脚踢起来,两只细嫩的小手死死地攫住了齐石碟的手,满脸委屈:“齐世伯,你掐我脖子怎么不掐得用力点,您不知道,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快死的时候,您这不是成心折腾我吗,想要杀了我,偏偏又不忍心用劲,您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啊?”   商墨这一头嘴巴聒噪个不停,齐石碟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由黑到青再到紫,好不精彩!   外人看来,是商墨命悬一线,齐石碟只要一用力,商墨就算不被掐死也是要坠入万丈深渊,死无全尸的,但此刻分明是那个快死的人一脸轻松,他齐石碟反而满额头已经冒出冷汗了,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瞪着商墨:“你…你竟如此厉害了!是我轻敌,是我小看了你!”   虽然知道商墨当日能够将商战天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年纪虽小,却已是一大高手,但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的境界,竟然已经是到了和他齐石碟不相上下的地步了!   若非一开始就小看了这女魔头,没使出全力对付她,现在又怎么会被她趁机用绵长浑厚的内力桎梏住他的手,两人看似他在掐着她的脖子,却是两方的真气暗自开始过招了,商墨占了先机,他来不及防御,现在是商墨完全制住了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不敢随意动用内力,否则两强相撞,他少不得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这女魔头是吃定了他不敢再用真气,此刻正一脸轻松地看着他,他的那只手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反而是商墨只要随便动一动手,就可以把他掐着她脖子的那只厉爪给卸下来!   “哼,你的武学修为的确让老夫震惊,你若尽了全力,和老夫恶斗一场,胜负还可成悬念,但若想力压我各宗,像当年的楚宗一样坐上独尊之位,你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敌下老夫与其他宗主合力。你如今的境界,已是如人的极限,想要登仙,除非你死了,下辈子才有可能!”齐石碟此刻脸色铁青,却不想与商墨就这样僵持着,很明显僵持下去,他齐石碟必然落了下风,这女魔头还不知道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毒招准备候他呢,齐石碟现在是想拿话激商墨,让她分神。   但商墨却出乎他意料的,脸上居然没有半分凝重迟疑的表情,反倒是听他讲完话,那双眼睛倏尔一亮,真的是发光法亮,亮得人毛骨悚然!   齐石碟那番话刚落,商墨原本困扰已久的问题突然如泰山崩裂一样破碎开来,消失无踪,脑海里骤然间灵光一闪,天地间仿佛瞬间豁然开朗起来!   没错,她的璇玑决第八重已是登峰造极,人的极限,若想登入新的境界,必先置之死地而后生,此后必然是一路平步青云,登极造天下之无极!   商墨太激动了,双眼放光地抓着齐石跌的手,哈哈哈大笑了出来:“齐世伯,你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感谢,太感谢了!”   商墨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让齐石碟一头雾水地皱起眉来,心中更加警惕了,不知道商墨这个女魔头又在想什么害死人的鬼主意。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齐石碟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只见商墨忽然迅猛地收起了压制住齐石碟的内力,齐世碟的手中忽然有了力气,下意识地变爪为掌,一掌拍在了商墨的胸口上,以刚才的情形,商墨是绝对不可能有机会做出反应对付他的,果不其然,商墨被这一掌直接拍得往后退去,她身后本就是悬崖,这一退……   万丈深渊!   商墨被一掌拍了下去,鲜血喷出,如下了一场雨一般,那抹白色的身影如乘云驾鹤,翩翩然往下坠去,跌入层层烟云,消失无踪……齐石碟不可思议地站在了原地,还无法消化刚才那一番惊人的形势逆转,商墨那一口血喷了他一脸,齐石碟抬手抹了一把脸,见是血,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狂笑出声:“哈哈哈哈,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商墨不过如此,最终死在了老夫手里!哈哈哈哈!”   “齐世伯这是为何如此高兴?”带笑的声音响起,云清等人刚刚追上此峰,便见到齐石碟满脸是血地放生大笑,放眼望去,这悬崖之上唯他一人,并不见所谓的商墨身影,云清缓步上前,慢声慢气地说着。   “看来有命做上宗主之位,未必有命赴约独尊谷!”齐石碟拂袖轻哼了声,商墨已除,他最大的对手自然就是云宗宗主云清了。   “商姑娘被齐世伯除了?”云清双眼微眯,阴婺寒气让人不寒而栗,继而朗声大笑:“这下麻烦了,齐世伯杀了商姑娘,找我们算帐的人可不少,这不,来了。”       076 狂医云漾   坠下万丈深渊,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在那一瞬间,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只有一种超脱性命之外的豁达。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碓。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真正的境界,正是超脱世俗之外,看破这一点,方能大彻大悟!   商墨明白了,就在这从云端跌入谷底的过程中,一切困扰迎刃而解,这就是为什么纵使齐石碟他们皆乃当世高手,在商墨看来,却不过尔尔,反观师傅璇玑老人,商墨每每见他,都觉得他已然超越了世间凡人的境界,仙气,是仙气。   这就是师傅和齐石碟等人的区别,他们充其量是当世高手,当世当世,人之极限,而师傅早已堪破世间成败,超然当世之外,又是一层新的境界了!   只有拥有这样的心境,才能将璇玑决练就大成境界。   商墨忽然感觉随着脑袋里的灵光一现,豁然开朗,她全身的真气也都在瞬间冲破了层层阻挠,周身被这股淡淡的白色光晕包裹着,商墨此刻俨然就是从天而降的仙人,褪去凡夫俗子的当世之惑,周身皆沐浴在一股震撼人心的真气环流之中。   瞬间,一股震撼整个九洲大陆的力量冲破云霄!   感受到这股强悍的气息,齐石碟和云清等人皆是一震,是强烈的危机感侵袭着他们!“这是……”齐石碟面色一便,神情瞬间凝重起来。   “六十年来不曾再出现过的奇迹,这是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六十年前,这种感觉出现,正是璇玑老人突破新的境界,而后归隐山林,难道……”   是第二个像璇玑老人这种级别的高手现世了!   ……   而另一边……   一身红袍,带着一股俊邪气质,竟让世间女子望了也黯然失色的绝俊男子侧卧在榻上,屋内檀香四溢,一股强烈的压迫感袭上心头,座下侍女全身一震,指尖下的琴弦忽然崩裂,琴音戛然而止……   “邪尊,高手现世了。”   明祁寒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那双狭长的眸子光芒一扫,那深邃的瞳仁里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激动与震撼的神情:“这股灵气……”   顿了顿,他如花瓣一般性感的薄唇缓缓勾起,终于,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越来越浓烈,低哑的嗓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欣喜:“局势越来越有趣了,整个魔门都要不得不承认这股危机感了,你猜,毒尊和尊王他们,现在是什么脸色……”   墨儿,这份惊喜,是你做到的吧。   ……   缥缈山庄。   商墨发出万丈光芒的瞬间,孟陵狂那具冰冷面具下的深邃双眸终于睁开,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瞬间绽放出一抹无与伦比的威严与气魄,真气尽数恢复,五年冰棺沉睡,在这一秒,孟陵狂亦几乎同时突破了人之极限,步入了一层新的境界。   狂风骤起,白衣凛然间,衣袂翻飞!   孟陵狂周身被一股淡薄的真气环绕着,连他腰间的那支上邪都在隐隐发出呜呜的声音,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与刚才那股强烈的灵气几乎是前后不到五秒的时间,另外一股让人震撼的灵气直冲破九霄,整个九洲大陆,接连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人心惶惶!   ……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水波氤氲,峰峦叠嶂。   悠悠转醒,商墨只记得自己坠到这万丈谷底之前,浑身气脉亨通,仿佛被一股强烈的灵气环绕着,眼前光芒一闪,便昏厥过去,什么也看不见了。   再醒来,自己竟然挂在了树梢之上,浑身的衣服也被割开了好几道口子,彻了彻嘴角,这才发觉脸颊上也是火辣辣地疼,估计是掉下来时正好被树枝给擦伤了。   缓了口气,商墨这才有精神去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不看还好,这一看,饶是商墨这样胆子奇大的人也不由得冷汗滑下,嘴角干抽搐着。   原来自己还没完全坠到谷底呢,这颗将她勾住的外脖子树是斜斜长在岩壁里的,侧过头一看,自己正对着岩石峭壁上的一处山洞,那洞口极小,但应该极深,山洞里黑漆漆,商墨无法探究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这下好了,她可是被悬挂在半空中,距离谷底还有好几丈的高度呢。   就在此时,右侧的山洞忽然一闪一闪地发出两道荧光,怪阴森恐怖的,商墨汗毛一竖,刚想随手摘下一片叶片便当作暗器来使,洞穴里那两道荧光渐渐削弱,一只踮着脚尖慢悠悠从黑暗中走出的生着白色绒毛的幼狐进入了商墨的视线,这只幼狐生着一双墨绿色水汪汪的眼睛,也难怪方才在黑暗洞穴中什么都还没看见,就看见两束荧光格外发亮了。   “嗯?”商墨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困惑的神情,只见这只幼狐浑身白得毫无一丝杂质,毛茸茸的,看上去又温顺又可爱,它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圈似乎是红色小果子串起来的链子,显得格外显眼,它竖着两只耳朵,歪着小脑袋,两只溜溜的大眼睛直往商墨浑身上下瞄,打量了好一会儿,商墨侧着脑袋,正好和这只小幼狐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这只小幼狐忽然吱吱叫了两声,那两只大眼睛居然也会跟着弯起来,那表情显然是在冲着商墨憨笑,它忽然吐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商墨的鼻头:“吱——”   商墨还在云里雾里,这只小幼狐却将商墨呆愣的反应当作接受了它,高兴得左右跳了几下,忽然短短的四肢一蹬,咧着嘴欢快地朝商墨扑来……“别——”商墨脸上的肌肉一僵,如大祸临头,一个凄惨的“别”字才刚吐出口,那只小幼狐已经蹿上了商墨的背。   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商墨,就是一根羽毛忽然落在她身上,她也会因为失去平衡掉下去,更何况一只欢快着咧着嘴笑的小狐狸!   这只小狐狸浑身散发着灵气,商墨看到它第一眼便知道它非同一般,若换作平时,她一定对它很热情,可是现在——   商墨黑着脸,身下的树枝果然折断,那只小狐狸仍欢快地趴在商墨背上,商墨却是脸色铁青地下坠中……。   砰!   一声低低的笑声响起,那笑声渐渐由最初的低笑便会抽笑,最后终于忍不住暴笑出声:“哈哈,你……哈哈哈……”   商墨狼狈地挪了挪身子,最后还是放弃了,铁青着脸趴在地上,很不幸,之前被树枝挂住时,她的膝盖骨英勇骨裂了。   小幼狐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吱吱吱在商墨身旁上蹿下跳个不停,最后憨厚地咧着嘴冲商墨笑,见商墨恶狠狠瞪着它,小幼狐无辜地歪了歪脑袋,不知道她为什么铁青着脸?   商墨叹了口气,黑着脸看向刚才发出暴笑声的始作俑者,抬眸望去,只见一个只用一把木梅枝便松松懒懒束起头发的男子正侧着身子坐在一匹毛驴背上,他一身蓝灰色衣袍,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眉目间皆是一股不受拘束的闲云野鹤的神采,浑身的气质看上去的确是放荡不羁,英姿飒爽。   “小兄弟,你唱的是哪出戏?天外飞仙,还是笨鸟学飞?”   那家伙捂着肚子笑了良久,才终于缓过气来,看着狼狈的商墨,脸上又开始憋笑憋得青紫了,最后终于再一次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出来:“我看是笨鸟学飞,哈哈哈!”   居然将她比作笨鸟?   商墨缓缓吸入一口空气,脸色终于平静下来,冷笑地腻了那不知好歹的男子一眼:“吠够了没有,吠够了就赶紧走,我可不敢保证下一秒会不会杀你泄愤。”   男子的笑声戛然而止,见商墨脸色不大好看,终于识趣地摸了摸鼻梁,跳下毛驴背上,走到商墨跟前蹲下身:“小兄弟,这荒山深谷的,再碰到人说不定得几百年后了,我可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你怎么叫我滚呢?”   “救命?你有本事救我么。”商墨斜睨了他一眼,表情满是不屑,狂妄,太狂妄了!   男子一听,趴地一声打开折扇笑了起来:“奇了怪了,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敢质疑我狂医的医术。莫非小兄弟是得了不治之症,才绝望地从悬崖之上跳下来?可惜,你没死成,正说明你命不该绝,算你运气好,在今日碰上了本狂医。”   狂医?   商墨眯了眯眼睛,似乎一点也不信任这个自称狂医的男子。   那男子一见商墨这表情,极其豁达地朗声大笑:“看你这表情,似乎是质疑本狂医。本狂医行医有规矩,不合本狂医眼缘,就是天王老子亲自跪在本狂医面前,本狂医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一旦合了本狂医的眼缘,就是你再不情愿,本狂医也救定了!”   “狂医?没听过这名好。”商墨很诚恳地冷不丁丢出这句话。   面前的男子也是一愣,脸色渐渐涨红,然后突然一笑,重重拍了拍商墨的背:“想来你是小户人家的傻小子,本狂医大名鼎鼎,江湖中名好一出,如雷贯耳,但你不知道倒也情有可原,记好了,哥哥我便是狂医云漾,你可唤我漾哥哥,我不介意。”       077 她还活着   商墨被狂医云漾放上了那头毛驴的背,云漾在前方牵着毛驴,山中清风和煦,时不时传入耳中的是水流潺潺的声音,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一身蓝灰色长袍的狂医当真人如其名,浑身上下自有一种豁达不羁的潇洒风度,只用一根木梅枝随意束起的黑发在风中一吹,凌乱却不受拘束,他在前方边牵引着毛驴,时不时把玩着折扇一路指指点点,旁若无人地唱着歌,歌中皆唱着他寄情山水潇洒不羁的豁达志向,这一路上他都走得相当自在惬意。   难怪人称狂医云漾,的确是轻狂放荡,完全不将世间名利放在眼里,只赞叹山水之乐,归隐之美。   这一路的景致,果然是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扇,訇然中开。如此奇峰异景,住久了难怪会使人的心境开阔,爽朗惬意。   受了云漾的影响,就连那只趴在商墨肩上的小幼狐也跟着开心地跳来跳去,上上下下到处跑,忙得不亦乐乎。   看云漾步履间步步生风,形态间又如狂云自如,真是应了他狂医的名号,云漾的名字,只这么随意一看,商墨也能看出这个云漾是个身手极好的人,是个不折不扣不问世事归隐山林中的高手。   商墨也受了这种气氛的感染,唇角隐隐上翘着,笑问道:“我以为只有我师傅那样大的年纪,才能将世事看得如此透彻,不理会纷乱的世间红尘,在这荒山野岭自得其乐。你老实告诉我,既然你自称狂医,自然医术了得,应该是使了什么驻颜术,掩盖了你苍老的真实年龄吧?我看你应该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了,可有说错?”   云漾一听商墨的见解,顿时哭笑不得,愣了好半天才朗声大笑了起来:“看不看得透,这与心境有关,与年纪何干?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总有你看透看破的一天,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不亦乐乎?”   “你放的是一头毛驴吧。”   “哈哈,白鹿也不及我这头小毛驴,你可别小瞧了它。”云漾大笑,这话听得商墨也是一愣,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小毛驴将商墨驮到了山谷中的一处紫竹林,林中坐落着一座由青竹搭建而成的屋舍,空气中皆散发着竹林的清香,那屋舍虽简陋,但却别有一番风致,与云漾的气质倒是相当吻合。   “小兄弟,你的脚部骨错位,身上也有多处擦伤,这些都是小问题,休息个三四个月就好了。”云漾随口说着,边伸出一只手把商墨从小毛驴背上给扶了下来。   “三四个月?”商墨脸色一沉,眉间皱起。   “有问题?”云漾挑了挑眉,笑问道。   “我说狂医,你想让我直接在一个多月后的独尊谷尸骨无存,三四个月当然没问题。”商墨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云漾,然后颇为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商墨什么大伤小伤没受过,就这点伤需要三四个月,你狂医的名号不是蒙我的吧?”   “独尊谷?”一听到这三个字,云漾当即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颇为严肃地看向商墨:“你要去独尊谷?商墨……莫非与商宗有关?”   “一个多月后独尊谷,齐云商明四宗将在那一决尊卑,届时包括魔门在内想必对这场武学盛事感兴趣的人不在少数。”商墨双眼一眯,缓缓勾起唇角,那眸中的精芒一闪而逝,当年欠楚宗的债,她商墨会一一替岩哥哥讨回!   “这么说云清也会去?”云漾挑了挑眉,刚才商墨身上难以让人忽视的狂妄霸气,他看得一清二楚。   “你是云清什么人?”商墨双眸一敛,危险的光芒闪过,她方才的确是不曾将云漾与云宗联系起来,若他真是云宗之人,那么,也就是她商墨的敌人了?   “云清乃我大哥,不过我狂医云漾早就跟云宗毫无瓜葛,你大可放心,我只是好奇,云清谋划了那么久,会不会一朝溃败,输个精光呢?”说着,云漾忽然就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似的,哈哈笑了起来,那表情,竟然还有几分期待。   商墨眼眸里危险的信号立即被疑惑所取代,她抽了抽嘴角,就像看到怪物一般狐疑地看着云漾,这两人居然是兄弟?云清她是见识过的,隐忍而不发的一个危险人物,至于云漾,的确与那样一个阴险人物有着天壤之别,这样的两人居然是兄弟,这世间果然无奇不有。   照这看来,云漾似乎对云宗生死根本不上心,反而更多的期待云清是否会输个精光……   “商墨,你的伤若不能尽快好,岂不是没有好戏可看了,你若不好,可就没人是云清的对手了。”云漾双眼放光地盯在商墨身上,似乎颇为认真地在思考着如何能让商墨恢复百分之百的实力,能赶上独尊谷这场盛会,方才扶商墨那一下,他就已察觉出商墨的实力了。   高手,绝对是一个绝顶高手,如此深厚的内力,如此惊人的境界,竟然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变态,这绝对是一个变态啊!   商墨被云漾看得毛骨悚然,那只一直跟着商墨的小幼狐好奇地爬上商墨的肩头,转悠着亮悠悠的大眼睛与云漾对视着,忽然,云漾的视线落在了小幼狐脖子上挂着的那一圈红果儿,眼前顿时一亮,重重拍了拍商墨的背:“天意,天意啊!你可真是赚到了,得到全不费工夫!”   那小幼狐,可不就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灵兽,它颈部挂着的那圈红果儿,可不就是他踏破铁鞋也不曾见识到的灵果!   商墨这小子是什么天大的好运,不仅跳崖跳不死,这两样宝贝还一个不缺的全砸到了她头上!   “灵兽,灵果?”商墨微微蹙每,这事它在阴山关时听师傅谈起过,灵兽乃世间奇珍,它身上蕴含的力量,就是师傅他老人家也只能打个平手,灵兽守护的灵果,学武之人食之,更是有如神助。   这只没事只会咧着嘴傻笑的小狐狸能跟师傅他老人家打成平手?   商墨拎起小幼狐,目光充满怀疑地看着这只歪着脑袋又冲她咧嘴傻笑的小东西。   “有了灵果相助,如虎添翼,我可以让你十日内身上大伤小伤通通痊愈,不仅如此,还可助你功力大涨。不过…。”云漾一手搭在商墨肩上:“独尊谷,我必须与你同去。”   “我不想多你一个累赘。”   “累赘?我狂医云漾能做你的御用神医,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你我是兄弟,兄弟要赴如此惊心动魄生死难测的独尊谷之约,我云漾岂有不同行的道理。我心意已决,你反对无效!”   “狂医云漾?我看是狂医无赖吧。”   “这个名字不错,可以考虑。兄弟,你不知我狂医的规矩,我狂医要医治的人,就是我狂医的病人,一切都得听我的,直到我狂医不想再管为止。”   ……   果然有了灵果相助,商墨的伤势神速痊愈。   在这紫竹林住了几日,倒是让人神清气爽,尽管云漾好几次要替商墨上药,都被商墨一脚踢出屋子,但在这住的这几日,的确让人心情也不由自主地随着他变得一样豁达爽朗了。   是夜,天上的那轮月已经日渐接近满月,月华如水,竹林静谧,这天虽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但在这清幽的竹林里,每一缕风都格外的清爽,沁人心脾。   白天商墨的确是见识到了小幼狐的利害,云漾已是一大高手,不可小觑,可惜栽了阴险的商墨的道,小幼狐为了护主,被商墨哄出了战,它身上的内力居然在商墨之上,直把云漾逼得落荒而逃,许是怕了小幼狐,到现在还不敢回竹屋呢。   ……   就在此时,悬崖之上,一抹清冷的白色身影直直地站立着,夜风吹得他的衣袍啪啪作响,那面银月面具在清冷的月华映照下显得更加的冷峻,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如深不可测的冷潭,他的背影笔直得像干劲的青松,但全身散发着让人呼吸都不得不停滞的威严压迫感。   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悬崖往下黑洞洞的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主子,商墨姑娘她……”   四下无人,惟有一个青衣女子站在他的身后,看着男子清冷淡漠的背影,女子张了张口,最终却仍然不敢再多言。   “她还活着。”良久,这寂静得漫延着血腥味的夜里,响起了他暗哑磁性的嗓音。   孟陵狂只吐出这淡淡的四个字,却是那样的毋庸置疑,他的目光深邃幽远,手中仍执着那尊上邪,除了他和赵风华,这个悬崖之上虽再无他人,但满地死相奇惨的尸体却是全全败他手中的上邪所致。   “属下已派人深入崖底寻找。”赵风华微微蹙眉,已经找了几天几夜了,却仍然没有丝毫商墨姑娘的消息,但主子说她还活着,那么,她便定然还活着。   夜风呼啸,山崖险峻,底下,尽管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她一定还活着。       078 想摘面具   小幼狐打得云漾落荒而逃,被商墨奖励了块大肥肉,此时正乖乖趴在商墨身旁岬着嘴埋头苦吃。   今夜的夜色格外迷蒙,夜黑风高,时近立夏,商墨虽然什么也没做,但光坐着也觉得浑身闷热,白天身上难免出了些汗,以商墨这样有洁癖的个性,此时浑身稍微有点粘糊糊的她都会觉得相当不自在。   云漾一直把商墨当成男子看待,虽然好几次云漾都是好心要替她上药,有些伤在背部,总没有人生了三头六臂面面俱到吧?   偏偏云漾每次好心要帮忙,都被商墨不识时务地一脚踹出屋子,几天下来,云漾虽不曾怀疑商墨的性别,但被多踹几次还是学乖了离商墨休息的屋子远一点比较安全。   也正是因为这样,商墨才敢放心地在屋里沐个浴,尽管如此,还是不得尽性,行事畏畏缩缩的,以防云漾会不会突然哪根筋搭错了,忘了教训,推门而入。   看今夜这样子,云漾应该暂时不会回这个紫竹林了吧。   潺潺的流水声在这个静谧的夜里格外轻松,商墨百无聊赖地两手托腮,忽然眼前一亮,一股笑意已经弥漫上了唇角,她抚了抚小幼狐的脑袋,笑眯眯道:“灵兽前辈,你慢慢吃,我先办件正经事去。”   自从知道这只只会咧着嘴傻笑的小狐狸居然是个连师傅都只能打成平手的高手,商墨再也不敢像之前一样像拎小猫一样把它拎起来了,连称呼都变得客气了许多。   听商墨要去办正经事,小幼狐忽然双眼发亮,墨绿色的眼睛圆溜溜地转悠着,上蹿下跳地在商墨四周跳来跳去,那意思很明显了,它可是商墨的忠实守护神,就像把云漾欺负得落荒而逃一样,来一个咬一个,来两个它就咬一双。   商墨翘着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瞧,可是灵兽前辈自愿给她把风的。   ……   潺潺的泉涧从山涧流淌而出,离紫竹林并不算远的地方,是一处清澈见底的泉涧,泉涧四周圆滑的石头踩上去都传递着丝丝凉意,茂密的灌木丛仿佛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四下寂寥无人,就连天边的那轮月亮仿佛也识时务地躲到了云层后面,天地间漆黑一片,真是天赐良机。   商墨脱掉了鞋袜,将衣摆揽起,又将裤管高高地卷起至膝盖处,露出白晰的小脚丫,顺着边沿的卵石小心翼翼地踩入水中,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顺着脚心蔓延到全身,凉爽的清泉覆上了白晰的脚面,就像一幅画一般好看。   舒适的感觉让商墨不由得全身心放松下来,露出了一抹轻松无比的笑意,初试凉意,商墨干脆把身上的衣衫都脱了,素手一甩,白袍腾起,如一团白云从天上缓缓飘落到地上一般,最后挂在了低低的灌木丛上,商墨只留了一层里衣便哧溜一下整个人钻入了凉爽的水中。   她在水中就像一只刚刚逃出鱼缸的鱼一样,灵活得来去自如,白皙的肌肤上跳跃着水珠,身上所有的闷热瞬间都一扫而光,她深吸了口气,整个人潜入水中,直到胸腔实在闷不住了,这才又泼水而出,浸湿的满头青丝带起了水花,画出一条如丝绸一般柔美的弧线。   “呵呵——”清越的笑声自商墨喉间溢出,她明眸皓齿,肤若凝脂,那双时而透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嗜血杀气,时而流露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阴险狡桀光芒的眸子此刻干净纯真得仿佛是个在魔森中刚刚沉睡苏醒的公主,淘气的笑意爬上了那双氤氲着明亮灵气的双眸。   有灵狐在外头守着,商墨可是难得如此毫无顾忌地放肆自己。   许是被商墨欢快清越的笑声所吸引,一团银白色的影子忽然从灌木丛外蹿了进来,扑通一声也跟着跳入了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全部都砸向了商墨。   商墨被突如其来的水花突袭,呛得轻咳了几声,便见到那只小幼狐从水里钻了出来,只冒出了一个小脑袋,咧着嘴嘿嘿傻笑着,它忽然高频率地甩了甩脑袋,皮毛上的水珠更是像下雨一般向四周喷洒开来。   “你偷懒——”商墨看清了跳入水中的小幼狐,刚想装模作样地板起脸来埋怨它不好好替自己把风,谁知话还没说完,这小家伙就拼命甩了起来,甩了商墨一脸的水,商墨不由得立即伸手来挡,小家伙似乎越玩越起劲了,所有的水都往商墨脸上甩去,商墨连忙落荒而逃:“哈哈,我错了我错了,灵兽前辈饶命……”   正胡闹着,商墨清朗如泉涧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敛起来,如今她已步入新的武学境界,警惕性也比以往高出了不少,有人来了!   只那么一瞬间的警觉,商墨便已经轻而易举地感觉出来人的境界并不比她低,是罕见的高手。   来人刚刚才靠近,商墨就已经破水而出,如一道旋风从水中刮起,眼花缭乱间已经一个旋身抓起岸上的衣衫重新穿上了,她的头发还在滴水,就如刚刚破水而出的水中仙子。   她旋身而起,凌厉的攻势已经袭向突然出现在她攻击范围之内的人,她纤细的五指成利剑一般,待她忽然对上那一双沉静又深邃的黑瞳时,商墨凌厉的双眸忽然一滞,愣了瞬间,便又当即反应过来,漂亮的美目间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浓浓的笑意与欣喜所取代了,手势一变,她袭向那人的身影并未转变方向,只是那只手已经转变了角度,直直朝那人脸上的那面泛着冷光的银月面具抓去。   ……   那来人正是亲自跃入万丈深渊寻找商墨下落的孟陵狂,隐约间听到嬉笑戏水的声音,他微微蹙眉,便寻声而来。   他一身白衣不染纤尘,银月面具下是一张越发棱角分明的俊逸脸庞,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正如一汪深潭,深不见底。   还未来得及一探究竟,忽然一道潇洒翩然的身影如一道旋风一般破水而出,她凌厉的眸子已经看到了他,那双漂亮的眸子待见到的他的那一瞬间,忽然千变万化,最终凝结成了一抹淘气灵动的光芒,她整个人以一个极为漂亮的姿势硬生生浮空而起,目标正是自己脸上的这方面居。   孟陵狂淡淡勾起一抹笑意,看到商墨的第一秒,只觉得眼前一亮,精神一震,此时此刻的商墨,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戾气,唯有最原始最澄澈的灵气,她腾空旋起的身影让人惊讶,似乎顷刻绽便放出了炫目耀眼的光彩,照亮了这个黑夜。   就在商墨那只不怀好意的小手就要触及孟陵狂的银月面具之时,孟陵狂这才无可奈何的淡淡一笑,他仍旧站在原地,一手轻轻握住了商墨袭上来的小手,另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商墨扑过来的轻盈身驱。   商墨在见到孟陵狂的那一瞬间本就已经化去了凌厉的攻势,此刻自然是被孟陵狂轻而易举地接住,直接落在了他的怀里。   “陵狂哥哥!”商墨一喜,两只手立即抱住了孟陵狂的脖子,也不觉得自己正被他抱在怀里是该脸红一下,商墨向来如此厚颜无耻……   “你这丫头!”孟陵狂无可奈何地轻笑出声,虽然他一直知道商墨还活着,但在此之前他还是很担忧她的处境,此刻见她不仅没事,还能生龙活虎地扑过来,他悬着的心总算安放下来,没事就好。   孟陵狂将商墨安放到了地面,此时那只小幼狐突然蹿上了商墨的肩膀,全身毛都炸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瞪着忽然把商墨接住的孟陵狂,它还以为商墨是打不过这个陌生人,被他欺负了呢。   “灵兽前辈,陵狂哥哥没有欺负我。”商墨笑眯眯地安抚着在自己肩膀上眼见着就要扑出去和孟陵狂打一场的小幼狐。   听商墨这么一说,小幼狐才狐疑地转悠转悠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歪了歪脑袋,疑心扫去,又恢复那个咧着嘴憨笑的傻样了,见商墨没有遇到敌人,小幼狐这才又重新跳入水中,扑腾扑腾地自己玩开了。   看着孟陵狂微笑的眸,商墨的视线还是落在了孟陵狂脸上的那方银月面具,不知为何,刚才欲取下陵狂哥哥的面具虽不是动真格的,但刚才那只欲摘下面具的手被陵狂哥哥握住的一瞬间,反而让商墨前所未有地执着起来,心中总是痒痒着,陵狂哥哥为何要戴着面具,即便是对她,也不能摘下面具坦诚相待吗?   看商墨略微有些委屈的神情,孟陵狂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动了动,竟很是复杂,心疼,愧疚,无奈,宠溺,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其中,让人看不懂。   “墨儿……”孟陵狂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商墨素来是知道陵狂哥哥是有多让着她的,甚至是宠她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商墨睁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孩子气的讨好和期待,她抱着孟陵狂的手臂:“陵狂哥哥,可以为了墨儿摘掉面具吗?”       079 及笄之约(陵狂党必看)   孟陵狂深深看着商墨充满期待的清澈瞳仁,向来从容漠然,云淡风轻的孟陵狂,挺拔高大的身躯竟然隐隐一颤,僵在了原地。   商墨在人前虽凌厉张狂,但此刻褪去了这层凌厉,她也不过是个稚气未褪的少女罢了,她歪着脑袋,就像一个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即将到手的糖葫芦一样,她简直是在用两束灼热的目光锁住了孟陵狂的思绪,她虽没再开口胡搅蛮缠,但那双眼睛分明在说:“陵狂哥哥,你不答应我,我可是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嚎啕大哭的哦!”   孟陵狂黝黑的瞳眸凝望着她,张了张嘴,那声音似乎是卡在了喉咙口难以发出,隔着面具,商墨看不出他的脸色变化,但光从那双对她毫无防备的双眸,她便发觉了陵狂哥哥千变万化的情绪。   嗯?为什么她提到面居,陵狂哥哥的神情就如此古怪,是怕她看到他的容貌,还是…看穿他的内心?   “陵狂哥哥?”商墨咦了一声,她弯起唇角,抱着孟陵狂的手臂摇了摇,她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请求,但这一回,她的声音又突然变得出奇的认真,发自肺腑:“陵狂哥哥,墨儿想看看你。”   “墨儿……”他的声音有些哑然,僵硬的身体还是处于这样紧绷的状态,此时此刻,他漆黑的眼眸缓缓别开,眼神似乎隐隐在躲闪着:“无论我是谁,长什么样,我始终是墨儿的陵狂哥哥,会护着你,疼惜你……”   商墨闪耀的双眸隐隐一颤,竟然渐渐黯淡了下去,是失落。   陵狂哥哥,不愿意么,哪怕是对她,也不能坦诚相待,还是,其实她在陵狂哥哥心里的分量,还不足以让他毫无保留地对她展示他的一切,他的理想,他的苦楚,他的所有……   “墨儿……”看着商墨神采飞扬的小脸上忽然黯淡了下去,失望和委屈渐渐爬上她清澈的瞳仁,他的心中顿时一下抽疼,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他会无法抑制地心疼她,但他不能这么做,即使她会失望,她若见了他面具下的那张脸,那样的后果会是多么的一发不可收拾,她将受到的伤害,会远远高过此刻他生硬的拒绝,他不忍……   “陵狂哥哥,会有那么一天的对不对?”商墨想了想,立即扯出一抹灿烂无比的笑容:“会有那么一天,陵狂哥哥可以将墨儿看作可以信任的人,面对着墨儿,陵狂哥哥不会有苦衷,不需要独自承担一切,会愿意和墨儿分享,愿意和墨儿一起面对,对不对?”   看着商墨重新燃起的希望,孟陵狂不忍再次让失望的黯淡光辉出现在这样一张意气风发的年轻容颜上,他顿了顿,微笑地点了点头,抬起一只手宠腻地揉了揉她仍在滴水的头发:“无论何时,我都会护着你。”   哪怕以性命作代价,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当然,后面那句,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温柔,越发深邃,越发坚定。   这句话好熟悉,商墨心头猛地一撞,同样的话,好熟悉,也有人曾对她这么说过,或是,她曾说过的话?   ——岩哥哥,你放心,我会护你一生的。   ——好。   她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她飞扑上了一个清瘦的背脊,两只小胳膊抱住了那温柔如神仙一般的清隽少年,在他耳边信誓旦旦地说着类似的话,少年似乎被她逗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回了她一个很轻很轻的“好”字。   可惜那记忆中的少年已经远去,她不曾兑现她的诺言,也没有机会让岩哥哥看到如今的她,如果岩哥哥还在,如果他还在……   现在的她,已经有能力保护岩哥哥了,很快,很快她就可以做到,把所有伤害过岩哥哥的人通通打入地狱,她像狂妄放肆的魔鬼一样卷土而来,不久之后,她就可以做到了,站在最高的至尊之巅,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睥睨众人,俯视他们。   她甚至有能力,替岩哥哥报当年的灭门之仇,欠楚宗的血债,他们一个一个,很快就要还了!   可惜,岩哥哥看不到了……   商墨心中猛然悸动,愕然地抬起头,对上那一双深邃无比的黑眸,顿了顿,她眼里一刻的失神才渐渐淡去,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她笑了,温暖无比的笑容:“好。”   他揉着她头发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下,下一秒便又一如寻常。   看着她片刻的失神,他心中只觉得越发的心疼,他一直都想护着她,却不曾想,她的选择超乎他的控制之外,她放弃了安逸自由的生活,毅然决然地,如此执着地,走上了这条道路,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就连邃她心愿在她面前摘下面具也做不到。   不是不愿意并肩作战,也不是不愿意对她坦诚,只是,太危险,将她卷入他的事情中,随时会要了她的命,他赌不起。   商墨眨了眨眼睛,继而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连眼角都溢出了泪水。   孟陵狂淡淡一笑,看着这张犯困的小脸,白皙的脸庞上毫无防备地流露着她所有的情绪,那双一向精明的双眸此刻氤氲着水汽,不知是哪来的悸动,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他真的很高,而商墨充其量就是个未满十五半大不小的少女,在他怀里还真像一个小孩子。   商墨原本犯困的小脸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霎时间清醒过来,漂亮的眼睛里突地浮起淡淡的激动,嗅着他身上令人心神安宁的气息,有力的臂膀充满爱怜地将她锁在了怀里,商墨顿时傻了,慢慢地,脸色也变得涨红,一动不敢动。   她不是没抱过陵狂哥哥,可是像这样的拥抱,是第一次,突如其然地,由陵狂哥哥,将她揽入怀中……   看她忽然僵硬的背脊,孟陵狂一愣,那一刻的不由自主才渐渐被理智取代,漆黑的眼眸颤了颤,若是没有那面具遮挡,此刻商墨一定会发现,她一向云淡风轻的陵狂哥哥,此时竟然也不自然地泛起了一丝微红。   “陵…陵狂哥哥?”   回过神来,孟陵狂才淡笑地摇了摇头,揽着她的手臂松了送,就如往常一样宠溺地微笑:“傻丫头,我送你回去。”   “嗯。”商墨红着脸点了点头,实在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是一个拥抱,这一次她为什么会脸红……   ……   夜凉如水,为这夏日平添一丝清爽。   月华下,静谧的空谷中,商墨趴在那高大俊逸的男子背上,他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得及其沉稳,生怕趴在他背上的小东西感到一丝丝不舒服。   “墨儿,独尊谷之约,我不希望你去。”他的声音依旧淡淡若风,很好听,但听不出说话的人的情绪。   商墨搂着孟陵狂的脖子更紧了些,像是小孩一样贪婪地将脸往他颈间深埋了些,清凉的小脸贴着他温热的颈部,像小猫似的蹭了蹭:“陵狂哥哥,没事的,墨儿有那个把握,该担忧自己安危的应该是他们。陵狂哥哥,你知道我的,这几年,我很努力,很努力……”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语无伦次,似乎是困乏了。   淡淡叹了口气,孟陵狂只轻轻说了句:“睡吧。”   商墨的确是累极了,夜极深了,她的脑袋靠在孟陵狂的肩头,的确是个很会享福的人,能被背着,自己自然决不走路。   洗过一个澡,她一身清爽,此刻更是全身心放松了下来,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就像一个睡得无比安稳的婴孩一般,脑袋靠在他的肩上,睡意袭来。   “陵狂哥哥,其实墨儿并不希望你将我像珍珠一样护在掌心里,我只希望,能成为你手中的利剑,和你并肩作战,能够分享你的荣耀和苦楚,没有隐瞒,坦诚相见。”商墨迷迷糊糊地说着,像是在梦呓,又像是在耳鬓厮磨。   孟陵狂的步伐顿了顿,但商墨并没有发现孟陵狂的反应。   小幼狐跟在两人身后,无比委屈,但还是屁颠屁颠地跳着小短腿在后面乖乖跟着。   孟陵狂知道,今日商墨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她还是失望了,因为他的拒绝。   “墨儿,待你及笄之时,我便……”他的声音低低的,极其好听,轻得像是还未让背上的人听到,便已经消逝在风中一般:“让你亲手摘下面具,如你所愿。”   明明已经睡着了的商墨,在听到这句话时,嘴角还是高高地勾了起来,她听到了……   陵狂哥哥许她及笄之约,快了,她马上就要十五岁了,到时候,她就可以亲手摘下陵狂哥哥脸上的面具,坦诚相待……   ……   离那片紫竹林越来越近了,竹屋前的空地上有一快硕大无比的石头,一个穿着浅灰色长衫的修长衫的男子正仰躺在上面乘凉,这样的夏夜躺在这,抬头便是葱郁紫竹林,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天空的满天繁星,耳际还有潺潺流水的声音,微风清凉,很是舒爽。   因为商墨的缘故,那小竹屋自然是被喧宾夺主了,只要天气好,这块大石头便是可怜的云漾的床了,只是今夜商墨小兄弟居然不在屋里,连那只灵兽也不在。   虽然并不担心商墨的安危,但云漾难免还是有些纳闷,明明说好一起出发去独尊谷,莫非这小子跑了?       080 名扬天下(上)   云漾正躺在巨石上发着呆,轻松惬意的神情忽然间严肃起来,一个鲤鱼打挺便坐起了身,果不其然,刚一起身他便见到幽幽的紫竹林深处,一个稳健挺拔的陌生身影进入视线里,云漾全身每一个细胞当即进入戒备状态,指尖用力,已经金针在手,随时蓄势待发。   但金针还没发出去,云漾却已经下意识地按兵不动了,因为那个一步一步从紫竹林深处走来陌生男子背上,正是那个与他相处了好一段时日的臭小子商墨了,只见那男子戴着面具,一身白衣,面具下清冷的目光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而他背上的那个少年两手紧紧抱着男子的脖子,脑袋趴在他的身上睡得正香。   “请随我来。”云漾不动声色地收起金针,人已经跳下巨石,最初的戒备虽渐渐淡去,但比起他平日的样子,此时还是严肃不少,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孟陵狂又看了看孟陵狂背上的商墨,什么也没有多说便收回了目光,走在前头为孟陵狂带路。   随着云漾的指引,孟陵狂将商墨带到了她休息的屋子,将她轻轻安放到竹榻上,为她盖上薄毯。   商墨人一沾上竹榻就睡得更沉了,她翻了翻身,不安分的小手已经下意识地把孟陵狂刚为她盖好的薄毯给扯开丢到一边,滑落到了地上。   看着商墨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孟陵狂又好气又无奈地笑了笑,俯身从地上捡起刚被商墨丢掉的薄毯子,重新替她盖好,虽然是夏夜,但到了后半夜还是会有些冷,尤其是在这样的深谷竹林中,这丫头,睡着了后一点也不安分。   果不其然,孟陵狂刚给商墨盖好被子,商墨再一次不满地撅起了嘴,眼见着这只不安分的小手又要去丢薄毯子了,但这一次孟陵狂可没让她得逞,商墨的小手还没“作案”成功,就已经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给紧紧握住了。   “不准扔被子,不准踢被子,乖乖睡觉。”孟陵狂被商墨闹得没有脾气了,哭笑不得地抓住了商墨使坏的小手,沉声一字一字吩咐着。   他孟陵狂下的命令,犹如军令如山倒,就是赵风华他们名声赫赫的四大公子也是莫敢不从,但若让他们见识到自家公子此时看似严肃地教训着这个不安分的小东西,口气却如此宠腻到毫无威慑力的地步,他们一定会吓得连眼珠子都掉出来的。   似乎在梦里听到了孟陵狂严肃的“训斥”,商墨无辜地撇了撇嘴,嘟囔了几声,总算安分地不再打被子的主意了。   看着如此孩子气的商墨,孟陵狂无声地笑了笑,轻轻放下商墨的手,那只温柔的大掌轻轻将落在商墨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像是会溢出水般的温柔,他的声音低哑深沉,好听得如咚咚四月的泉水,流淌到人的心里去了:“对自己好点,傻丫头。”   轻叹了口气,似乎是不舍,似乎是留恋,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商墨日渐出落得清新脱俗的白皙脸庞,这张安静的睡颜上依然还是稚气未退,纯真得像初生的婴儿,一切都那么美好。   终于缓缓收回视线,孟陵狂静静地站起身,走出屋子,为商墨带上了门。   云漾已经站在门口,他双手抱胸靠在门边上,并未出声打扰商墨睡觉,只是看着刚才这个男子照顾商墨的样子,就连云漾都看得目瞪口呆了,虽然和商墨相处的时日还不多,但在他的印象里,商墨俨然就是一个凌厉精明的人精,哪里见过她像刚才一样孩子气的举动?   原来这臭小子也有这么正常的一面啊……   随着那扇门被带上,云漾才慢慢收回视线,正了正身子站起身。   静谧的紫竹林中,夜色宁静,清凉的风挟杂着绿竹的清新味道,很是好闻。   两道纤长的身影静静地立着,任谁都不得不为这两个笔挺磊落矗立在月华下夺目的男子而惊叹了。   一个是浅灰长衫,木梅枝束发,眉眼间皆是一股悠闲广阔的豁达气质,浅褐色眼眸大气凛然,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将这样的人拘束住一般,比之闲云野鹤还要自由不羁,这样的人,无论是谁见了,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因为只要一靠近他,好像这个世界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是能够让人受到拘束的。   一个白衣磊落,淡漠中浑然而生一种让人不得不臣服的霸主威严,他的眼眸尤其的漆黑,就像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里面随处暗藏着漩涡,一不小心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这样的男人的气场太过强悍,清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偏偏他又清雅得那么云淡风轻,宁静从容,轻狂霸气,真不知道哪个才是他。   “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音可杀人孟陵狂说的便是阁下了吧。”云漾的目光扫过孟陵狂腰间的那支温润玉箫,再看到他脸上清冷的银月面具与如此不凡的霸主气质,云漾轻而易举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飘渺山庄素来神秘,与江湖中人少有瓜葛,没想到商墨那小子似乎在这个飘渺山庄的主人眼里竟有着不小的地位。   “云宗素来以医毒双绝位列五大宗门之一,云清钻研毒物,那么另一位,想必就是不问江湖事的狂医云漾。”孟陵狂的声音淡漠疏远,很显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目光一敛,寒光乍现,当年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商墨身上的五毒长老,他孟陵可没忘记,虽然五个老毒物当时就已经死得奇惨,但那不表示,他孟陵狂就会放过他们背后真正的主人——云清!   那么早便盯上墨儿,云清果然不简单,当年墨儿不过九岁,不似如今身怀绝世武学,云清可真是,够谨慎的。   云漾挑了挑眉,继而朗声大笑,像缥缈山庄这样神秘的存在,它的主人无所不知也不稀奇,没想到只一眼便轻易猜出了他的身份,不简单啊不简单:“我狂医云漾可跟云宗志不同道不合,况且商墨是我兄弟,我若想对她不利,她现在早死了,阁下尽管放心。”   他还等着赴独尊谷看好戏呢,眼巴巴着期待商墨能上演一出好戏来,才不枉费他这么多日的期待,不知道大哥他们若是栽在了商墨这个十五岁都不到的小子手里,那该多有趣?   如今看来,缥缈山庄定是会护着商墨了,那他云漾就更不必担心商墨会输了,有趣,这才有趣!   “墨儿拜托你了,告辞。”孟陵狂淡淡扫了眼云漾,这个人的确不屑与云清齐石碟他们为伍,狂医云漾,以张狂不羁著称,他倒是不担心此人会对墨儿不利。   ……   清晨的阳光折射进屋子里来。   商墨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一觉睡得极其沉,竟然睡到了日上三竿。   睁开眼,自己已经躺在那方竹榻上了,身上还严严实实地盖上了被子,真奇怪,前几日她醒来时,被子不是在地上就是不知所踪,今天居然盖得好好的,真是纳闷。   “吃早餐,上路!”   就在此时,门被踹开了,云漾笑眯眯地一手一个大包子,真的是大大大大包子!   完全无视商墨想要杀人的目光,云漾已经站在了大门口,高大的身躯将阳光都挡去一大半了,整个人看上去神情气爽,似乎已经等不及要上路去独尊谷了,见商墨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云漾这才左右看了看,忽然觉得大事不妙……他把这茬给忘了,商墨这小子奇怪得很,都是男人怕什么,可她偏偏规矩多!他好心要拉她去泉水里洗个澡凉快凉快,她就是不肯一起去,他要给她上药,她把他一脚踹出屋子,他要是不敲门就踹门而入,那下场就是……   果不其然,小幼狐已经果断站到了商墨这一边,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跟商墨一样正瞪着云漾。   “从这里到独尊谷需要半个月,是时候该动身了。”商墨这回居然大发慈悲没有找云漾麻烦。   云漾暗暗长舒了口气,想他狂医云漾,天王老子的帐他都不买,偏偏被商墨吃得死死的,一物降一物,天意啊……   ……   时光飞逝,半个月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说来也怪,商墨和云漾二人都算是赶了一路,但看上去却一个比一个神情气爽,哪里有半分风尘仆仆的样子?   商墨肩膀上矗立着耸着耳朵好奇打量四周的小幼狐,两人到达独尊谷外头时,这个渡头已经人满为患了。   商墨的确是有些惊讶,说起来过去的这么几年,她一直都没走出过瀚国疆界,如今在这独尊谷外突然见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服饰装束,难免有些好奇,九洲大陆果然大不可言,大陆上的各色高手皆为了此次独尊谷盛会而来,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商墨二人的到来,第一时间便引起了所有人的侧目,一个一脸悠闲,五官棱角分明,俊得如大师雕刻而出的杰作似的,一身简单的灰布长衫,儒雅气质中更是透着一股狂放豁达。另一个个子虽然小了些,但五官是那么的景致,皮肤是那么的白晰,只那么一站,白衣翩翩,俊逸出尘,乍一看,这是一个比男人还要俊,比女人还要美的少年啊!   无论是商墨还是云漾,都是英俊不凡,气质出众,两个人站在一起,顿时相得益彰,衬托得一个比一个耀眼,但只这么一眼望来,居然分不出个高下,只觉得,惊艳,实在是太惊艳了!   尤其是商墨肩膀上站着的那只小幼狐,两人一狐,多引人注目的组合啊!   独尊谷外霎时间沸腾了……。       081 名扬天下(中)   “这两人是什么来头?独尊谷连我等漠北七侠的面子都不给,这俩小子今天吃定这闭门羹了!”   “真人不露像,英雄出少年,谁说你们年纪大的本事就一定在人家两位公子之上?”   “什么!你...你这妖妇,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进不了独尊谷,你会说这种话,不过见那俩小子长得俊了点罢了!”   “大胆,竟敢对我家小姐口出狂言,看打!”   “不过...真的好俊啊......”   “听说前一阵子把武林各大宗门闹得天翻地覆的就是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儿,英雄出少年,有什么稀奇的。”   “就算他们是绝世高手也来不及了,独尊谷向来妄自尊大,正午已过,独尊谷又怎么会再派使者来接人?”   今日正是前往独尊谷最后一天期限,商墨的确是没想到谷外渡口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他们的出现竟然引爆了一场口舌之战,整个渡口闹哄哄的,吵得人头昏脑胀。   看似随意却分明精明得仿佛可以穿透人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此事聚集在渡口手执各色兵器的武林人士,商墨慢悠悠地勾起唇角,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只见这个用莫测的目光打量在场众多武林人士的白衣少年一身白衣飘飘,仿佛就要羽化而登仙,她唇角的那抹笑意更是意味深长,让人摸不着头脑!   商墨似笑非笑地收回视线,以她现在的武学境界,只那么随意一看便知道,原来现在还聚集在独尊谷外的众多人士都是一些二流甚至二流以下的高手,原来独尊谷并非人人都能进,独尊谷派来接他们的船只直接就无视了没有得到独尊谷认可之人,而此时这些聚集在独尊谷外的人士正是那些独尊谷不给面子之人了,也难怪现在各个都脾气火爆,愤愤不平,原来是吃了这么大一个闭门羹啊。   以商墨和云漾的境界,这些人自然是无法感觉出他们俩到底是高手中的高手还是压根没有武功,此事被商墨这么意味深长的美目一扫,原本还在窃窃争论的众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脸色刷地一下羞愤地红了,纷纷别开视线不敢看商墨。   就在此时,水波氤氲,隐隐约约从远处驶来的船只缓缓进入众人的视线,那船只分明正打着独尊谷的旗号划水而来,碧波荡漾,越来越靠近他们。   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鸡地盯着这艘慢慢靠岸的船只,满脸的不可思议,独尊谷的船只居然来了?这都过了正午了,入谷的最后期限早就过了,以独尊谷那么目中无人,这时候怎么还会破例派船只来?   正在众人各有所思之时,这艘颇为雅致的木船靠岸了,继而有两个戴着斗笠轻纱掩面的女子掀帘而出,两人皆是端庄沉稳,年纪应该不大,却让人一看便有庄严肃穆之感,仿佛不敢去亵渎神灵的使者。   两位使者上了岸,众人竟然十分自觉地纷纷让开了道,只见两人竟然直接往商墨与云漾走去,面纱极薄,隐约间可以看到两位使者宁静温和的目光定定落在商墨二人身上。   这下这个渡口再次响起冷气横抽的声音了,竟竟竟...竟然真的是特地来接这两个人的!果然没有看错,这两个人一定来头不小!   云漾双手抱胸,一派狂放不羁的样子,面带笑意,商墨微微挑眉,眼里也缓缓流淌出了然的笑意,悠闲地站在原地等着侍者走到自己面前来。   “商宗主,狂医云公子,独尊谷侯驾多时,这边请。”   使者来到二人面前,微微俯了俯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商墨目光一敛,只觉得这两个使者眼里虽然是温和平静的微笑,但怎么看怎么莫测诡异,这独尊谷果然深不可测!   她商墨和云漾从来到这里开始就一句话也没说过,更不用提自己的身份了,这两个使者张口就道出了他们的身份,她还真要怀疑独尊谷里的人是不是都修习了什么通天法术,无所不知呢!   “商...商宗宗主?是这个毛头小子?”   “你不知道?前一阵子中原的瀚国发生了大事!听说那个震惊全场的少女生得明眸皓齿,超尘脱俗,更了不起的是,她年纪轻轻,居然是一等一的高手,商宗易主,无人不知啊!”   “可是,商宗现在的主人不是一个女子吗,那个美少年...难道就是那个惊如天人的绝色女子?天哪!”   “狂...狂医?行踪莫测,医术超绝的狂医,天哪,居然是这样俊俏的公子,我还以为狂医如此出神入化,一定是个年纪不小的高人!”   “狂医和商宗主,这俩人怎么走到一路去了?”   又是一阵沸腾,云漾百无聊赖地耸了耸肩,抬起一只手就搭在商墨肩上,俩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赶紧往独尊谷的使船走去:“走走走,再多呆一会,你我的耳朵可都要废了!”   “你狂医也怕耳朵废了?不如给他们一人一针扎下去,这样不就让他们乖乖闭嘴,这个世界就清静了。”商墨揶揄地挑起唇坏笑着。   云漾眉毛一横,一本正经地纠正道:“吾乃济世救人的医者,只救人不害人,商墨啊商墨,你可要向你云大哥我好好学学这做人的道理啊。”   “做人?我看你是想做鬼了吧?”商墨阴测测地咧嘴笑着,意味深长地摸了摸已经钻到自己怀里的小幼狐:“对不对,灵兽前辈?”   听商墨这么一说,云漾当即打了个激灵,这臭小子又拿那只狐狸来威胁他云漾了!   两人斗了一翻嘴皮子,最后互相瞪了一眼,皆哈哈笑了出来,那云淡风轻狂放不羁的气氛,好让人羡慕。   ......   一段水路行过,这河道时而宽阔,时而狭窄惊险,一路上光是哨卡就设了好几处,部署异常谨慎小心,难怪人人都说除非独尊谷有请,否则就是天王老子也休想不请自来。   “商宗主,云公子,前方便是独尊谷,独尊之约已经开始,各位贵客也早已到了独尊谷数日,虽然如此,二位也请放心,我们的船会加快速度,让二位能赶上独尊之约。”其中一名使者微笑着轻声说着。   独尊谷本就是魔门的地盘,今日的独尊之约就是魔门右长老邪尊一力促成,各宗通过这场独尊盛会决定谁能取代当年的楚宗,成为各宗之主,想来商宗宗主定然会担心若赶不上独尊之约后果严重,使者好心地向商墨解释着。   “我们下榻的地方可准备好美酒了?”云漾冷不丁就冒出这句八杆子打不着边的话。   使者一愣,但还是温和地有问必答:“是,二位将在临风苑的厢房入住,那里面山环水,美酒数不胜数。”   “那就先领我们去临风苑,赶了一路,我得歇会。”商墨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一手搭在云漾的肩膀上:“我说云大哥,一会你可别喝醉了,把酒留着为本宗主庆功之用,别忘了,嗯?”   这俩人的对话直接让使者傻愣住了,和着原来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是她们白替这两人担忧了?   人家是压根不担心让各宗宗主久等,先到住处睡一觉才是王道?   庆功酒?还没怎么着呢就庆功酒?到时候谁输谁赢是生是死都不一定,这小子也太狂妄了吧?压根是没把这回事放在眼里啊!   船只终于靠岸,商墨风姿飒爽地直接脚尖点地飞跃上了陆地,衣袂翻飞,明眸带笑,神清气爽,让人望之不由得心中一叹,宛若天人啊!   看商墨嚣张地腾空上岸,云漾似乎也心情极好地慢悠悠走上了岸:“张狂霸气,你若不把今日那些嚣张了十几年的老东西打得落花流水,我狂医云漾就立约门庭开放,来者不拒,再也不收诊金!”   见商墨居然从那艘船里飞跃而出,身后居然还跟了一个自称狂医的男子,原本正站在哨卡不远处的八字胡老者忽然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就活见鬼了一样双腿发软,脸色苍白:“没没没…没死……快,快禀报宗主,商墨没死,她她她…。她来了!”   此人正是齐宗五位长老之一。   “长老,您怎么了?”那老者身旁的年轻人见他脸色如此可怕,也不自觉地吓得腿软起来。   “废…废什么话,扶,扶我走,女魔头…女魔头来了……”   看着那一个手忙脚乱的方向,商墨扬眉轻笑,黑瞳中蓦地射出骇人庞大的自信,朝那齐宗长老招了招手:“老爷爷,见了老朋友,怎么也不跟晚辈打声招呼呢?咦?您怎么坐在地上了,站不起来吗?该不是羊癫风发作了吧?别急别急,今天商墨有备而来,带了绝世神医云公子来,看在我的面子上,云公子兴许还会给你治一治羊癫风。”   “你你你…怪物,悬崖都摔不死你,怪物!”那长老被商墨气得胡子一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偏偏双腿还在打抖,最后在人的搀扶下才狼狈地落荒而逃。   商墨颇感无趣地摸了摸鼻梁:“怎么见了我就跑,我没对他做什么啊……”   “你啊——”云漾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臭小子了,一手搭在她的脑袋上:“我现在是多么庆幸一会我不会是你的对手。”   不被她打死,也得被她气死啊!       082 猖狂少女   谷中林风呼啸,四面环山环水,大有与世隔绝之势,实在是处处险峻,机关布尽。   “两位尊贵的客人请随吾等这边请。”上了岸,使者伸出一只手示意,所指的方向正是刚才齐宗那个老家伙落荒而逃的方向,商墨知道,这两位使者是要引他们去独尊崖赴约,想必所有人都已经到那了。   “不是要先去我们休息的地方吗?我还要沐浴更衣呢。”商墨眼珠子一瞪,不乐意了,急什么啊,大夏天的,不让自己舒坦一点,一会怎么收拾那些个老王八蛋啊,商墨撇着小嘴俨然一副刁蛮像。   “不错,赶了一路,风尘仆仆,是该沐浴更衣犒劳自己一番。”云漾和商墨简直是一个鼻孔出气,笑吟吟地负荷着商墨。   这俩人的话把使者彻底吓得都急出满头大汗了,看他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轻松,心里实在是大汗,别说齐宗云宗那几个老家伙了,他们魔门最上层的大人物也都在等着,这两个人也太大牌了吧!   ……   独尊崖。   在场的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除了齐宗,云宗,明宗三大阵营外,还有不少在武林中行踪隐秘的得道高人,甚至连缥缈山庄的孟陵狂与他座下的四大公子也在,除此之外,就连一向不问世事的绝世高手璇玑老人也来了!   这里是魔门的地盘,今日的主角却又是一向与魔门分庭抗礼的四大宗门之人,但这场武学盛会,自然是受到了举世瞩目的关注。   此一时彼一时,当年以楚宗为首的五大宗门实力雄厚,有着五大宗门的制约,即使是魔门也不得任意妄为,双方势均力敌,分庭抗礼多年,但自从各大宗门联手覆灭楚宗之后,各宗分崩离析,肆意妄为,虽然魔门内部也处于貌合神离各自分裂的状态,但演变到如今,显然是魔门占了上风。   在这个独尊崖,一共就设了九座,东面为主方位,共设了三座,最正中间坐着身穿宽大黑袍,年纪看上去甚为年轻的男子,他面容沉静,棱角分明,浑身散发着与这年轻的年纪极为不符的老沉和威严,俨然一副上位者的气魄,正是有他坐镇,在场的气氛才显得压抑了不少,而他看上去却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身后还有侍女静立,扇动者孔雀羽制的摇扇为他解暑,此人便是魔门之主,尊王墨轩。   齐石碟等人身为正道宗门之人,自然是对魔门既不屑又忌惮,此时尤其是齐石碟,脸色难看到了一个极点。   尊王右侧,坐着的正是魔门右长老毒尊百里无敌,百里无敌分明是一个男人,却生得一双狐媚的单凤眼,殷唇皓齿,阴柔得很,那双狐媚的双眼却是极其深不可测,阴婺深沉更甚云清。   尊王左侧的位置自然是属于魔门左长老邪尊,听闻邪尊为人狂傲,行踪神秘莫测,向来目中无人,与百里无敌极为不合,今天这情形倒是很符合他邪尊的个性,那位置竟然是空的,只有一个一身红衣,怀抱九弦琴的绝美女子侧立在旁,那人正是邪尊座下的魔音。   一袭白衣神情淡漠的孟陵狂静静坐在北侧方位最上首的位置,浑身散发着一股疏离淡漠的清冷气质,他的身后恭敬地站了四个英俊不凡的男子,那四人正是缥缈山庄的四大公子。   依旧一身布衣,看上去仙风道骨的白须老者正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璇玑老人,他面带笑容地坐在椅子上,带着深邃笑意的目光从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的齐石碟身上扫过,又落在面带微笑冲他微微抱拳行礼的云清,视线最后落在另外一尊空着的位置上,那位置正是属于商宗宗主商墨的,这顽皮的小丫头,让这么些人等她一个人就算了,竟然让他这个当师傅的也坐在着等着她,回头一定要好好打这个小丫头一顿屁股不成!   这气氛诡异得很,每个人都各有心思,安静得相当诡异,没有一个人说话,这种宁静,直到一个面色惨白的老家伙手忙脚乱地扑到齐石跌身旁而打破了,只见这个突然冲进来的老家伙在齐石碟耳边叽里咕噜说着什么,齐石碟一听完老家伙的话,当即脸色一黑,气得吹胡子瞪眼,用力一拍椅子的扶手,失声叫了出来:“什么!”   “哈哈哈哈,乖徒儿来了,这臭丫头,可算还记得这档子事!”璇玑老人一看这反应,当即乐得哈哈笑了出来。   果不其然,璇玑老人话音刚落,微风中便忽然夹杂着一抹沁人心脾的花香,这味道淡淡的,很好闻,像是女子刚刚沐浴过后,身上所带着好问的香味。   “咦?好大的阵势,不就打架嘛,居然有那么多人围观,看来今天我若是输了,丢脸可就丢大了!”清脆的嗓音兀地响起,还不等众人寻声望去,一道机灵纤小的身影已经啪啪啪先是踩在齐石碟肩膀上,又一脚踏上人家的头顶,直接从后面飞了进来,稳稳当当地落地。   “你——”齐石碟脑门发热,气得简直要喷出血来!   仔细一看,商墨那女魔头竟然已经安然落地,她看上去神清气爽,换了一身质感极好的白色纱裙,墨黑的长发随着她的安然落地也乖乖服帖了下来,商墨白色长袖一拂,还是那样笑意满眶风度翩翩。   “原来这就是亲手废了父亲篡位翻身的新任宗主啊,好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美若天仙。”百里无敌一见这抹翩然出尘的白色身影,那双狐媚的单凤眼当即一亮,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好一个超尘脱俗,宛若天仙的白衣少女!   商墨闻声,优雅地转过身来,一身白色纱裙似毫无重量,翩然若丝云般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子,黑发如墨,明眸含笑,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飘出来,香不醉人人自醉,那双黑白分明的美眸间噙着小鹿般精明澄澈的灵动:“咦?原来我商墨大名鼎鼎得无人不知了啊。”   看商墨这调皮的样子,丝毫不在意百里无敌刚才话里的讥讽,反倒引以为荣了,篡位有什么,实力才是王道,不是么?   “在下魔门毒尊,百里无敌。”百里无敌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商墨,那笑容,和云清那家伙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他比云清更毒,更危险,果然不愧是毒尊,是有够毒的。   “噢——,百里无敌,好名字。”商墨嘴里敷衍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地落在最正中间的墨衣男子身上,只见那男子也正目光含笑地望着她,给她的感觉可比刚才的百里无敌好多了,那男子缓缓勾起唇角,目光微敛,有些威严,但商墨却觉得他给她一股无端端的亲近之感:“这位英俊的大哥哥,你的官一定比百里无敌大吧?”   “比你想象中还要大许多。”墨轩轻笑,眼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商墨这个鬼马机灵的小丫头的喜爱:“足够给你当靠山,今天放手去闹吧。”   商墨一听,当即乐了,哈哈笑了出来:“有大哥哥此话,商墨今天这心啊,总算安放下来了。”   以商墨的精明,怎么会不知道那个黑袍墨发的男子什么身份?独尊谷是魔门的地盘,一会她的确是要捅破天去呢,有这句话,至少多了面推托的金牌。   商墨的目光扫过魔音所立身侧空着的位置,双眼微眯,商墨又不露声色地瞥开了视线,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魔门邪尊竟然不在,商墨心中不敢放松警惕,也不知那个人究竟是敌是友,危险,很危险!   商墨忽然察觉到两道让她心悸的目光定定落在自己身上,匆匆收回思绪,商墨回头望去,正好对上孟陵狂那双深邃清寒的黑眸,心中一动,商墨有些讶然,面上迅速扫过一丝惊讶的神情,但随即便挤出一副灿烂的笑颜,陵狂哥哥竟然会在这里,商墨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加安定起来,仿佛就算天塌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样,孟陵狂缓缓收回视线,嘴角却是不自觉地弯起了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臭丫头,你让师傅一阵好等!”见自家丫头居然与人家含情脉脉了那么老半天,璇玑老人终于沉不住气了,没好气地瞪着从刚开开始就忽视他的商墨,那张慈爱的脸上竟然挤出一抹委屈得很的神情。   看得商墨扑哧一笑,扑到了璇玑老人怀里:“师傅,您可还好?”   对面的齐石碟自从商墨出现开始,脸色一直处于僵硬紧绷漆黑苍白状态,像遇见鬼了一样,手脚冰凉!只有他身侧的云清却依旧是那副对一切事情都很了然的神情,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商墨没有死,反而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丫头,为何齐石碟那厮自从见到了你,就一直更丧尸一样?”璇玑老人压低了声音好奇地询问着,但那脸上分明是幸灾乐祸!   “师傅,齐世伯那是喜极而泣了,他把我一掌拍下悬崖,还以为墨儿要摔死了呢,谁知道墨儿没死成,还好端端站在这里,太过高兴,太过高兴了,嘿嘿......”商墨轻描淡写地说着。   璇玑老人一听,这可得了,当即怒得大喝一声站了起来:“你个老王八蛋羔子,我璇玑老人的乖徒儿你都敢拍下悬崖,你!看老头今天不把你的皮给拔下来......”   说着,璇玑老人便要去拖鞋冲上去揍齐石碟这老不死的一顿,齐石碟面色铁青,被璇玑老人这么一骂,当即怒火中烧,偏偏又不能以牙还牙,怎么说璇玑老人的辈分也比他高了好几辈!   “师傅,您安心坐下吧,一会看墨儿的。”商墨好笑地把被气得跳脚的璇玑老人给按回了座位,冲璇玑老人眨了眨眼睛,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险狡诈。   璇玑老人气鼓鼓地被按了回来,见到商墨如此胸有成竹的神情,这才心情好了些,转怒为笑。   这丫头从来不吃亏的,别人给一拳,定然还人家两脚,今天想也不用想,这丫头一定是要闹翻天了不可。   “哟,这可都来了。”就在此时,一声慵懒的嗓音带着调侃,只见一抹火红的身影慢悠悠地走来,仍旧一脸惺忪的睡意,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旁若无人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那双狭长的凤眸却是一片清醒,似笑非笑地目光定定落在那道出尘娇小的白色背影上。   “瀚王看上去可真是胸有成竹。”云清阴冷的目光一敛,脸上却仍保持着笑容。   “胸有成竹?不不不,朕可没打算掺和进去,朕只负责看好戏。”明祁寒一脸慵懒的笑意,嘴里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他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他一坐定,当即有侍女在他身侧侍奉起来,垂腿揉肩,软香在怀,这家伙哪里像是来赴宗门之约的,简直是来寻欢作乐的。   商墨没好气地瞪了眼过去,明祁寒接收到商墨的眼刀,居然一脸暧昧地勾起了唇角,笑眯眯地冲商墨挑了挑眉,这丫头是看不顺眼他坐拥右抱,还是看不顺眼他没有一争各宗之主的志气?   “看来瀚王是打算打也不打,就让明宗俯首称臣了。”   “那当然,谁有本事,朕的明宗就俯首称臣有何不可?还是看好戏静候结果的好,刀剑无眼,这打架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干不干,朕可不干。”明祁寒懒洋洋地说着,一脸无所谓的神情,简直是天下第一大纨绔。   齐石碟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云清等人虽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但不屑之意也尽在眼底,这瀚国帝王,明宗宗主,果然是没什么本事的人,不足挂齿。   商墨没好气地瞪了明祁寒一眼,这大淫贼不想掺和更好,省得一会她还不知道怎么对他呢,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这下更省心了。   明祁寒懒洋洋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代替邪尊出现在上座的魔音,见明祁寒的目光扫来,魔音缓缓勾起唇角,恭敬地低了低头,明祁寒的目光早已漫不经心地从她脸上掠过了。   最上位的黑袍男子墨轩却是眼含了然之色地淡淡扫过明祁寒那张懒懒带笑的脸,他自然是知道明祁寒不仅是明宗宗主,还是他座下左长老邪尊的真身,如今看他这样子,是明摆着替那叫商墨的女子摆好了局,任她随意闹翻天,墨轩满含深意地露出一抹笑意,却并不点破明祁寒的真实身份。   肉虽送到嘴里,也得有本事嚼得动才行,他很是期待那名叫做商墨的女子会如何嚼动这满汉全席。   “这旧也叙完了,你可准备好受死了?”齐石碟冷哼一声,狂妄之气不言而喻,明祁寒那贪生怕死之徒既然没有这雄心壮志,那么他齐石碟今日便只需让商云二宗彻底臣服,他齐石碟便可名正言顺地取代当年的楚宗,成为各宗之主了!   “齐世伯,对待姑娘家,您可要温柔一点,别这么凶。”云清慢悠悠地说着,但那双阴婺的双眸已经杀机尽现。   就算之前他们二人曾经为盟,但今日是什么时机,想要坐上独尊之位,就只有踏着对方的尸体而上,今日没有盟友,只有敌人,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气氛僵硬紧绷,一触即发。   说话间,齐石碟与齐宗数十位武学境界达到六层以上的高手已经尽数现身了,云清眸露寒光,一个阴测测的目光一扫,四周又多了数十位同样深厚的高手。   与齐云二宗对比,商宗这边只有商墨一个人,这一对比,形成了相当巨大的反差,任凭商墨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所向披靡,一人独挡吧,更何况齐石碟和云清这两个作为宗主,都是第八重境界以上的人。   齐石碟之前与商墨交过手,虽然她的实力的确让他吃惊不小,但当时她还没突破第九重,齐石碟等人当然不知道商墨早已悄无声息地就一步登天,步入新的境界,不仅如此,怀里还有一只杀伤力极其可怕的灵兽,此时见商墨的确孤身一人,更加鄙夷商墨的不自量力了。   “哎呀哎呀,打群架?太好了,人越多越有意思,不怕误伤同伴,可以尽情地打啊,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有趣,太有趣了!云大哥,我都说你瞎操这份心了,我商墨可不会给你替我收拾伤势的机会,今天啊,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只有别人!”商墨的语气还是那样轻松嚣张,但那眼眸里绽放出的魄力却让人不由得身心一震,谈笑间,竟已经感受到了她浑身散发出的排山倒海的压迫感。   好,好可怕......   直到商墨那一句“云大哥”,看似淡定自若的云清才脸色猛地一变,目光一扫,已经见到这才慢悠悠一手提着酒葫芦,一边踉踉跄跄刚刚才到这里的云漾。   “可别出手太重了,你云哥哥我生为医者,慈悲心,见不得太多血。”云漾笑嘻嘻地冲商墨举了举酒葫芦,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着。   他会见不得太多血?   商墨扬唇一笑,一股张狂放肆的霸气已经悄无声息地在她的眼眸里蔓延开来,霎时间仿佛风云变色,杀戮还未开始,血腥味就已经开始刺激人全身的细胞。       083 霸气外漏   霎时间,商墨眼露厉芒,雪白的身影腾空而起,带着十足的戾气,先发制人地冲进了齐云二宗两大阵营之中,顿时间仿佛在马厩里丢了一记鞭炮,就差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商墨的突然发难,虽然齐石碟与云清早有准备,但忙不迭还是被商墨这一毫无章法的乱打一通乱了章法。   “卑鄙小儿!”齐石碟铜眼一瞪,顿时怒上心头,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这女魔头说也不说一声就突然动手了,竟干些偷袭的勾当,卑鄙!   “极好,今日清便领教领教商墨姑娘的实力。”云清双眸一眯,寒光顿现,一抹阴狠毒辣的光芒已经荡漾开来,真气四溢。   就像得到什么信号一般,齐石碟与云清竟然极其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先把这个捣乱的臭丫头收拾掉再说,至于齐云二宗谁是成王谁是败寇,稍后再议。   “让这丫头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齐石碟并未出手,只是冷着一张老脸冷冷战着,一声喝下,齐宗那些长老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势如破竹,毫不留情地攻向商墨。   不就是一个筋骨都还没长全的黄毛丫头,何须宗主出马,他们这些长老肯亲自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魔头,就是给了她十足的面子了!   云清气定神闲地勾起唇角,竟然也是没有打算出手的意思,眼中却是杀机尽现:“我云宗的各位勇士们,你们虽都是绝顶的武道高手,但切莫小看了对手,动手吧。”   “是,属下定不辱命!”   一时间,双方六层以上的长老们竟然同仇敌忾起来,掌风杀势就像长了眼一样,一个鼻孔出气地全部针对准了商墨。   原本想要好好闹腾一通的商墨这下不乐意了,腮帮子一鼓,小嘴一噘,气呼呼地大骂道:“你们这些大混球,脑袋长稻草的乌龟王八蛋!不好玩不好玩,应该胡乱打一通才好玩,光打我一个算什么!”   哟嗬,刚才率先动手挑衅的是她,现在瞪着眼睛撒泼耍无赖的也是她。   齐三长老不屑的冷笑了一声:“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我等今日便赏你个全尸!”   “哈哈哈哈!”   齐三长老的话音刚落,一阵阵狂妄嘲讽的笑声就爆发了出来,气得商墨小脸涨红,在地上插着腰跺着脚:“你们这些老王八蛋羔子,没见过当炮灰还能当得那么开心的,齐石碟,还有云清,你们怎么都当起缩头乌龟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这鬼灵精的丫头——”崖外,坐在位置上等着看好戏的明祁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乐得哈哈大笑,仰倒在了正在服侍他的侍女怀里,商墨这哪里是气他们一个鼻孔出气人多欺负她一个,她是气齐石碟和云清那两个家伙太不给她面子了,竟然甩了一大堆垃圾出来,等着让她清理,当她是清理垃圾的大婶吗?   果不其然,商墨气呼呼地插着腰,眼见着四面八方无数个方向攻来的掌风冷刀暗器齐刷刷像下雨了一般铺天盖地地朝商墨而来,眼看着就要成靶子任人宰割了,那娇俏动人的白衣少女却是闪也不闪,只顾着生气了。   “哎呀,商墨姑娘不会有事吧!”孟陵狂身后的蓝衣少年无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拽着身旁的和尚无痕的衣襟,已经紧张得差点要把无痕的衣服全扯碎了。   “阿弥陀佛……”无痕仍是一脸淡定,商墨姑娘在自家公子的眼里可是一等一的心肝宝贝,公子都不担心呢,那充分说明了一个道理,今天商墨姑娘是绝对吃不了亏的!   “闭嘴!”花蝴蝶无情恶狠狠瞪了眼穷紧张的无双,但他的表情却是比任何人都要紧张,这只狐狸敢把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万花丛中过不染一片绿叶的无情叫作花蝴蝶?这笔帐想起来就气得他牙痒痒,她商墨要是那么容易被人拍成肉泥,那他无情还怎么报仇啊!   “呜呜,无情好凶……”无双脖子一缩,已经躲到赵风华身后了。   一袭白衣磊落,淡淡然坐着的孟陵狂依旧是清冷平静地静观着局势,只是那双深邃的双瞳紧紧地凝视着那道俏皮的小身影上,一刻也不曾离开,面具下,薄唇淡淡抿着,却没有显现一丝担忧的神色,只是温柔的,静静地凝望着商墨,他相信她。   “死丫头,这时候了还玩,打啊!”璇玑老人被商墨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丫头,什么时候都得闹心一番才行。   就在万众瞩目之时,所有人都傻眼了,商墨正气呼呼地站着,忽然一抹银白色的影子从商墨怀里蹿了出来,跳了上去,蹬蹬蹬上窜下跳,只要有人近商墨的身,它的小爪子就很不客气地抓了过去,爪子顾来不及时,尾巴就顺便用上了,令人目瞪口呆的是,那些长老虽然远不是商墨的对手,但怎么说也都是六层以上的高手,居然被一只小狐狸轻轻一碰,护体的真气就被捅破了?   更吓人的是,那只狐狸是怎么回事,明明看上去什么都没做,但那些长老们却被它这么一碰,通通大喷一口血,不仅功破了,还被莫名其妙震得往后被打飞了好远,眨眼间的功夫,商墨那丫头明明连手指头都没抬起,整个场面已经哀鸿遍野,倒了一地了…。   “噗!”正在喝着酒葫芦里的酒的云漾噗地一下喷了出来,他看到那只倒霉的狐狸就全身发麻,果然像是商墨的作风!   “这个世界清静了……”商墨感叹了一声,忙啧啧摇头,炮灰的命运何其可怜,想着,商墨便摸了摸已经跳回她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邀功的小狐狸:“灵兽前辈,下次要温柔一点,你看你长得多可爱。”   “呜呜……”那只小狐狸已经恢复了平时咧着嘴憨笑的傻样,逗得商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只狗——”无双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惊喜地呼出了声。   “那是狐狸!”无情一拳头砸在无双的脑袋上,没好气地黑了脸,什么眼力,这不仅是一只洁白无瑕的狐狸,还是一只无比强悍的灵兽,商墨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落她头上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紧了商墨怀里的那攒小东西,那…那是……灵…灵兽!   “怎么可能!”齐石碟当即面如土色,这灵兽不是只是谣传吗!据说灵兽的内力身后,就是在当今高人之中也难以赵出一个人比这个兽类还要厉害的!   “商墨姑娘原来有此一招,今日果然让清大开眼界。”云清却是不动声色地幽幽勾起一抹笑意。   “齐世伯,云清公子,今日本就是你我三人的生死对决,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若胜了,从今以后齐云商明四大宗,已经江湖各宗门都得以我为尊,听我号令,是这样没错吧?”商墨笑眯眯地略过地上哀嚎打滚的众长老,步履轻盈,显然心情相当愉快。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那也得看你是否有福享受。”齐石碟冷笑地回了一句,想当年楚宗之主楚月茹神功盖世,无人能敌,一统各宗,这个世界上可没那么容易再出现第二个楚月茹。   况且...就算有第二个楚月茹,当年楚宗虽有无上武学秘籍,集大成者可万寿无疆,又身居各宗之首,纵然如此,最后不也是一败涂地,楚宗现在连个屁都没留下,全死个精光了,就是当年侥幸活下来的楚宗唯一血脉楚岩,不也在五年前一命呜呼了?   “清很是期待能亲自与商墨姑娘过过招。”云清低低轻笑了一声,看似谨慎儒雅,但那双阴婺的冷眸早就将他的野心曝光了。   商墨挑唇冷笑,她自然是听出了齐石碟与云清二人话中的意思,她商墨会让当年楚宗的悲剧再重演一次吗?那未免也——太低估了她商墨!   “放心,二位怎么说也是商墨的前辈,今日商墨必会让你们臣服得心服口服。”商墨挑唇轻笑,分明是十五岁不到的青涩少女,但此刻她懒洋洋地有一下没一下抚摸在怀里那只银白得毫无瑕疵的银狐背上,这一瞬间,是错觉吗?怎么觉得——无限的风情?无人能及的风情?妩媚…妩媚得让人心有余悸!   那只银白色毛皮的小狐狸实在是纯白得毫无瑕疵,在阳光下,竟然好看得好像烨烨生光一般,甚至因这夏日的阳光而渡上了一层眩目的金色,被商墨细嫩的手指轻轻抚过,小狐狸还十分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灵兽前辈,今天辛苦了,接下来,看我的。”商墨忽然松开了抱着小银狐的手,小银狐一听,也高兴得上窜下跳,从商墨怀里跑开了来。   “对付你们,我商墨随便打打就足够了!”好狂妄的语气,这真的是那娇俏动人的少女喉间所溢出的声音吗?   不可否认,就连齐石碟和云清也被商墨的气场震慑到了,瞬间的愕然。   商墨蓦地爆发出一串惊天长笑,张狂飞扬,霸道无双!   那狂妄放肆的笑声惊得仿佛要将天地将震得天摇地动,整个世界也跟着不住颤抖起来,安静,死一样的安静!   这种气魄,太可怕了!   刚刚从她周身爆发而出的是什么——杀…杀气,从未见过的……真正的杀气!       084 翻手为云(精)   当下商墨真的动真格了,齐石碟面色一震,像是突然被什么刺激到了,这才恍然大悟地颤了颤,不可思议地惨白了脸:“难—难道——”   只见那个前一刻还在放肆大笑的白衣少女灵动的星眸间忽然锋芒四射,墨黑的长发在风中陵乱狂舞,周身真气四溢,如轻云一般的衣摆袖袍通通因为这股强大骇人的真气吹得鼓了起来,衣袂翻飞,眉眼间蓦地绽放出刺眼的嚣张戏谑…。   难…难道说…。   怎么可能!   虽然当日这丫头力敌百位瀚国大将,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收服了商战天手中的六十七刹,力挽狂澜,篡位自立,她的确是个让人哑口无言的变态,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精妙的实力,毫无疑问的,她是个绝世高手,就是众多长老级别的高手也不是她的对手。   但是——   齐石碟和云清皆是瞪大了眼睛,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他们离商墨最近,或许别人此时并不能感受到商墨此刻的力量,但他们就在她的面前,只觉得面前仿佛有一道坚固可怕的气墙让他们动弹不得…。   他们自认纵横多年,武学境界已然相当精深,商墨虽然厉害,但毕竟是个十五岁不到的黄毛丫头,再厉害也厉害不到哪去,这个世界上到达人之极限这个境界的人已经算是可怕的怪物了,他齐石碟和云清二人正是这个境界的高手,连他们都尚不可登入第九重天人之境界,这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   但事实证明,这个不可能——已经成为现实了!   一股骇人的气息在眼前的白衣少女身上越发刚劲,犹如一盏黑夜中的明灯突然在半空中燃烧爆破,凌厉得让人顿时全身止不住地巨颤!   还在震惊之中,商墨粉嫩的殷唇忽然猛地往上一翘,齐石碟与云清二人顿时大骇一声糟糕!   二人急急忙忙地凝聚全数的真气出掌抵御商墨的攻击,一点也不敢怠慢,一点也不敢小瞧了商墨,因为这一回一旦有半刻的恍神,那就不是开玩笑了,那可是被化作春泥又护花的下场了啊!   商墨左右各出一掌,两人与商墨掌心相对之后霎时间脸上更是追悔莫及的苦逼神情,刚才所受到的震惊已经消退了,因为这个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这个女魔头是成心的“慢慢来”!   “难道那个天人境界的高手就是你!”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就连一向冷静从容的云清都不由得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他们曾经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场直冲云霄,那时候他们便知道,世间罕见的天人高手出现了,境界突破第九重以上的天人,近百年来只出现过两个,没想到一个甲子过后,天人再现,不是别人,就是这个曾经被他齐石碟一掌拍下悬崖的黄毛丫头!   商墨笑而不语,掌锋相对,霎时间惊天动地,就是远隔在几百丈之外的魔门众人与璇玑老人等人都感受到了三人之中卷起的强劲罡风疯狂扫来,就算隔着这么远,又有着上下地势作屏障,这股罡风的尾牙扫来,还是让人觉得脸上生疼,更有甚者避之不及,身上多处被刮裂开来!   波及力竟然如此的光,这股内劲罡风凌厉如刀,刮得人睁不开眼睛,可想而知它的威力是有多恐怖,距离如此遥远的人尚且震惊,更何况正面和商墨对决的那两个人!   是经脉尽断的声音,此时齐石碟和云清这两个昔日的高手眼里,只剩下绝望了,不,还有惊恐,万分的惊恐,眼前那个巧笑嫣然气定神闲的少女,此刻在他们眼里,即使生得再怎么娇嫩美丽,但那张面孔也比魔鬼还恐怖,还吓人!   他们的身体完仝不受自己掌握,不但不能进,竞是退也退不得!   狂风乍起,青丝狂舞,商墨翘着粉嫩的唇,看似在极其亲和的微笑,但他们只在她眼里看到了恐怖的寒光,没有丝毫犹豫,更别提能有半分恻隐之心了,这不像是单纯的想要赢他们会要杀他们的寒意,反倒像是——   恨了他们很久,等了很久很久,终于要手刃仇人的寒意!   难道他们……很久以前就已经被这个女魔头给盯上了,很久以前就得罪过这么女魔头了吗?   一抹讥嘲闪过商墨那双小鹿一般黑白分明又灵动水灵的眼睛,她唇角的那抹弧度更深了,他们知道——大限来了——   绝望,无止境的绝望浪潮一般将人淹没,齐石碟和云清二人已经顾不得后悔了,他们惹上这个疯女人,只能说明上辈子犯下的罪孽太深,这辈子是倒了石八辈子的霉才招惹了她!   果不其然,商墨轻笑一声,真气收拢。   只听轰隆隆的一阵巨响,两个昔日的绝顶高手竟然已经被震飞了出去,撞上了崖壁,震得四周岩石剥落,轰隆四坠!   众人讶然之时,只见那个自始至终都一副浅笑翩然的少女已经酷劲十足地一扫衣摆,已经收回双掌,白衣翩翩,如薄云轻卷,旋身往后退了几步,安然落地,避免了被岩石坠落砸起的尘埃波及到,她长袖一拂,依旧那样笑意盈盈。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场战役已经尘埃落定,到了收场的时候,谁知商墨只是明眸含笑,淡淡然站在原地,淡淡的幽香从她身上飘了出来,遗世独立而飘飘欲仙,似乎一点也没有要离开所站的位置的意思。   果不其然,商墨眼里的那抹讥嘲越来越深邃,嘴角的那抹笑意也越来越深刻,她双眼一亮,勾了勾嘴角,眼眸闪过一抹异常的光芒,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难道——   下一秒,众人的想法已经被证实了,商墨这回已经远远不止单纯地想要杀了齐石碟与云清的意思了,她这根本就是在羞辱他们,一点也不手软,似乎是在为谁解恨一般…。想让她那么简单杀了他们?哪那么容易!   别人或许百思不得其解商墨为何如此痛恨这两个人,但是明祁寒与孟陵狂二人却是心中透彻。   明祁寒那双狭长的凤眸不再似平时那样慵懒戏谑,此刻他的目光很深很深,深深地凝视着商墨纤瘦但已然尽显凌厉霸气的背影上,他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为了她心中那个最敬爱的少年,她隐忍至今,却是一刻也不曾忘记这仇恨。   他又何尝会忘记,当年年仅九岁的小商墨是如何平静、一言不发地亲眼看着商岩被这些人逼死时眼里的波涛汹涌。   夏日的风竟然出奇地有些寒冷,不知道是否与那个翩然而立的少女有关,此时的风,带着一股让人战栗的后惧之感。   看着那抹纤瘦的背影,孟陵狂的背脊一僵,藏在袖摆下的双手早已紧紧地握成了拳,此刻正在隐隐颤抖着,面具下,他漆黑深邃的眼眸定定地凝望着墨儿,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心疼早已一波一波压过了商墨所带给他的震惊,此时的商墨无论如何凌厉,但他所能感受到的却只有心疼了,疼惜她的凌厉,疼惜她曾付出的努力和坚持,疼惜她的一切。   墨儿,岩哥哥……一直在你身旁,守护着你,疼惜着你!   ……   这一头,商墨睁着一双优雅温和的双眸,一扫刚才的凌厉了锐气,笑意渐渐地弥漫出眼眶,她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盯着前方被砸出好大的窟窿,一片狼藉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轰隆隆,又是一阵尘埃四起,从一片废墟之中,两个狼狈的身影缓慢地钻了出来,早已没有了最开始的得意和自负。   “哟,还没死呢。”商墨清脆的嗓音带了点惊奇,听在耳里,竟然颇为逗趣。   “咳咳咳——”被尘埃呛到肺的齐石碟慢慢地爬了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全是败商墨所赐,一头黑白交错的头发凌乱狼狈,那张老脸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全身上下的伤数不胜数,早已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了。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的经脉早就被商墨震碎了,但偏偏却没死成,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狼狈地从废墟之中爬出来,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乍一看,却像是跪在商墨面前似的,这对于一个齐石碟与云清这样的武学高手来说,是莫大的羞辱!   与齐石碟相比,云清也好不到哪去,此时几乎是半跪半撑起地在地上粗喘着气,羞愤和耻辱让那张原本算得上刚毅英俊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是一口气闷在胸腔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商墨却是不急,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眸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唇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邃,甚至噙着一抹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意味深长。   “你以为——你就赢了吗,天…天真——”云清捂着胸口,气虚不稳,此时此刻这副光景了,也不需要再戴着假面具,干脆就撕破脸了,他虽陷入如此田地,骨子里却还是有一股傲气,语气里竟然尽是对商墨的不屑。   相较于已经匍匐在商墨跟前连动弹一下也不能得齐石碟,这个云清倒是让商墨颇来兴致地翘起了唇角。   “哦——”商墨懒懒散散地拖长了尾音,双眼一眯,似笑非笑:“听起来,莫非你们还有秘密绝招未使出来?难道设了什么局?或是,有惊喜要送给我?”   商墨笑眯眯地说着,却是一语道破天机,看商墨这副胸有成竹又气定神闲得样子,云清眼里最后的一抹阴狠也终于被绝望取代了,难道——   她已经操纵了一切,连那件事也逃不出她的眼睛?       085 这阴险的丫头   商墨似乎在等待着云清亮出那最后的杀手锏,那戏谑的笑意逼得云清狠狠咬了咬牙,绝望已经弥漫了那双阴婺的眼眸,他还算明智,放弃了做最后无畏的挣扎。   几乎跪在商墨跟前的齐石碟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真气已经被震破了,静脉也被震断了,毕生修行毁于一旦,还是栽在这样一个连牙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手里!   可恨!可耻!   夏风徐徐,大局已定,云漾喝酒的动作早就停在了半空中,那酒葫芦里的美酒早就流光了他也不曾发觉,今天他狂医云漾真真是被商墨震撼到了,他早就知道这个家伙很厉害,但第一次见她出手还是不得不被震撼到。   她居然,对付齐石碟和云清那样的高手,居然像捏死蚂蚁一样轻而易举!连汗都没流一滴?开什么玩笑,这家伙也太厉害了吧……   还在这种受到震撼的情绪中不能自拔,云漾的面色骤然一变,整个人哗啦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难看:“小心——”   只见几乎瘫倒在地的齐石碟身子晃了晃,就像坠地的风筝一样,但他暗暗抬起的手臂里藏着的袖箭分明瞄准了商墨……   居然偷袭,卑鄙!   别人虽然无法发现这个细节,但从云漾这个角度看,这个卑鄙的举动却是一清二楚,但他喊出声时已经来不及了,一抹冷光从齐石碟的袖中破风飞出,直直射向商墨,眼见着就要穿透商墨的喉咙,送她一命归西了!   “该死!”云漾心中暗骂自己,追悔莫及,整个人瞬间就冷汗颊背了。   因为他的那一声“小心”,商墨居然侧过头来找他的方向看了过来,这一刻的注意力被转移,她根本没能对自己面前突然发生的变故作反应!   但是话已经喊出,想收也收不回来了,云漾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啊!如果他没提醒商墨小心,说不定以商墨的机灵劲,要避过那一发冷箭的可能性是相当大的,偏偏他刚才那一句“小心”简直是出于本能,哪来得及做这一番思考。   商墨那家伙,平时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爱理不理完全不给反应的,今天那么积极干什么!偏偏今天那么给他面子,他说话她就看过来,该死,该死,该死!   这一变故发生得突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叮的一声清脆巨响!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炳弯刀破空而出,横杀进商墨与齐石碟二人之间,这柄破空而出的弯刀来得突然,那发冷箭居然叮的一下和它碰了个正着,弯刀继续顺势擦了出去,直直插入了岩壁之中,而那发冷箭已经失去了杀伤力被反弹了一下砸到了地上。   没错,是巨响,足以可见那一发冷箭的力量是多么的强悍!   “怎么可能——”齐石碟茫然地张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眼里最后一丝生机也缓缓流逝了,没想到,连这样都杀不死她!   再看当事人商墨,她居然此刻才慢悠悠地回过头来,看了眼直入岩壁的弯刀,又低头看了眼掉到地上差点要她小命的冷箭。   她的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怒意,反而平静得有些诡异,她只是平静地打量着差点要她小命的冷箭与千钧一发之际替她挡下冷箭的弯刀,一言不发。   就是这样一种平静,此刻却比暴风雨前的宁静还可怕,所有人都屏息凝视,四面八方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了她的身上,仿佛就怕一眨眼就会漏掉了下一秒有可能发生的事。   好可怕,她会做什么?这种平静太过诡异,那只能证明了下一秒的暴风雨会极其可怕!   “呼,好险好险……”   商墨绷着脸好半会一句话也不说,突然之间,她好像回魂了似的,整个人松了下来,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不长记性的傻样,长长地呼了好长一口气…。   这——这是什么状况?   所有人当即呆愣地看着商墨的反应,忍不住嘴角抽搐翻起白眼来,风中凌乱……   “哎哎哎,齐世伯,你也太不厚道了吧,会死人的啊!”商墨气得跳脚,哇哇哇大叫出声,好像完全忘了之前到地谁把谁打得半死不活。   “你……”此时齐石碟已经说不出话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了,那是军队靠近的声音,怎…怎么可能!这里是独尊谷,地势险峻,非独尊谷有请,无人可不请自来,这里怎么可能出现军队!   “主子,属下来迟,请恕罪。”冰冷的声音响起,峡谷外,一道银甲战袍的男子缓缓走出,他生了一张俊冷的面孔,不顾其他人讶异的目光,径直走向了岩壁抽出了深嵌入壁的弯刀,继而走到商墨身边,他的眼里仿佛只看得到她,嘴里虽然称着主子属下,但他浑身自然而成的高贵气质却是无可忽视的,不卑不亢,这一点倒是和齐晟有几分像。   商墨见到他时也微微有些惊讶,继而眼睛一弯,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祁佑,你的伤好了。”   商墨的确是没有想到祁佑也会出现在这里,虽然她早有安排,但祁佑却在安排之外,她确实是惊讶,祁佑的伤可不是简单的小伤,当初她捡到他时,可是手筋脚筋全被挑断了,虽然她也的确慷慨大方地为他用了最好的药,但能在区区几个月的时间里不仅恢复行走,还能把刚才那一刀使得这样漂亮,实在是太惊人了。   商墨话音刚落,祁佑还未来得及回答,一声清越嘹亮的马嘶声已经划破了天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在众人惊诧之时,一匹银白软甲装备的战马上坐着一个体格高大,黑袍威武的男子,拿男子气场冰冷,甚至比刚才的祁佑更甚,更诡异的是,他生了一双异常冰凉的妖冶紫眸。   “是你!”   看到那双紫眸,原本气数已尽的齐石碟竟然被吓得面色惨白,不可思议地震在了原地!   那双紫色瞳仁,他是怎么也不会忘记了,这不就是当年被他逐出宗门一路追杀的妖孽齐晟!他怎么会在这,而且还是和商墨那女魔头为伍!   “哼。”齐晟听到动静,看到居然是如此狼狈境地的齐石碟,却只是无比不屑地冷哼了声,继而下马来到商墨跟前:“主子,一切已办妥。”   “辛苦你了,齐晟。”商墨笑意越深,的确是相当满意齐晟将她的吩咐完成得这么出色,一支属于她商墨,比任何国家的军队都要强悍的雇佣军,齐晟果然在她任性的欺压下提前完成了。   “嗯。”齐晟简单无比地应了一个单音,他的声音虽冷,但那双紫色的眼睛却不敢闲着,上上下下打量了商墨一周,确定她安然无恙,这才放心地收回了视线,恢复了平日的冰冷威严:“还不快见过主子!”   随着齐晟的声音落定,四面八方破出了一队极其精锐的兵马,这个军队一看便是相当训练有素,他们各个身穿银白战甲,威武不凡,那气势竟然比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都还要骇人,整个军队以惊人的速度列阵归位,仿佛一道无坚不摧的天罗地网在四周重重包围了起来,刷刷刷,每个人手里都毫不留情地掷出了一个重物。   待他们看清这眼前来得突然的状况时,只见无数身穿“连国”标志军服的将士已经被扔尸体一样地被扔了出来,很快就堆叠如山,而那只身穿银白战甲的威武军队迅速下马行礼,落在商墨身上的目光近乎是炙热的崇拜。   “见过主子!”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云霄。   商墨的唇角笑意盎然,满意地点了点头,毫不吝啬夸赞之词:“你们做得很好。”   原本看到齐晟就已经吓得再也说不出话的齐石碟,此时再看到这突然杀出强悍军队,再震惊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了,倒是云清,他在看到这只对商墨近乎是将她视若天神的强悍军队,再看到已经完全崩溃的连国将士,他笑了,虽然从刚才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但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仰天长笑。   “哈哈哈,输了,我输了,商墨,算你狠,我云清输得心服口服!”   商墨悠悠勾起唇角,看向已经微微蹙起眉的魔门尊王墨轩:“墨轩大哥,独尊谷乃魔门圣地,云宗宗主云清却私通连国国君,企图将魔门与我各大宗门以及武林英豪一网打尽,一并铲除。所谓江湖事江湖了,云清竟然做出借兵暗闯独尊谷之事,实在龌龊。小妹我实在看不过去,替大哥先惩治了这些人,大哥不会怪我吧?”   墨轩果然不愧是魔门的尊王,发生这样几乎是挑衅他魔门的事情,他居然只是蹙起了眉,从头到尾却能保持着这样镇定的风度并未表怒态,可见这墨轩的道行有多深,果然不愧是身为魔门至尊的大人物。   商墨笑嘻嘻地直视着墨轩,那表情哪里有一丝心虚的样子,瞧刚才那一番话,也不知道说得是多么的义正言辞。   这样大张旗鼓地让军队闯入了魔门的地方,不论是云清还是连国,已经严重地挑战了魔门的威严,虽然墨轩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但这云清和连国,已经是彻底触怒墨轩了。   墨轩的面上依旧是微微蹙眉却并未动怒,从容冷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商墨此番话说完,他的眼里竟然还隐隐流露出一丝好笑的意味,似乎并没有要追究商墨大逆不道的意思,相反地,还被她逗乐了。   这丫头,一番义正言辞大义凛然的话说得可顺口了,对自己的军队也同样闯入魔门地盘的事情避而不谈,真是个鬼灵精,这一口一个大哥小妹叫着,虽然明摆着这丫头精明得很,但听着却是那么悦耳,让人怒不起来,好像真像那么回事,她替他墨轩惩治他人似的。   “商墨姑娘,你的人如此大张旗鼓闯入独尊谷,恐怕是早有预谋吧,如此挑衅我魔门,莫非是完全不将我魔门放在眼里?”墨轩并未说话,毒尊百里无敌却是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眼里流露着戏谑的光芒。   “独尊谷机关重重,云清虽与连国勾结,但他们的人却能如此顺利地进入独尊谷,更企图今天要对我商墨不利,他们能进入这里,除非是背后还另有其人在支持他们,这个人必是对魔门的机关暗道了如指掌之人,不知道他会是谁呢?”商墨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这一枪已经帅气地打了回去,百里无敌的脸色明显的一僵,已经不如刚才那般轻松戏谑了,商墨这才笑眯眯地又转而看向墨轩:“大哥,小妹的这些下属不过是借了他人之便顺便进入这里罢了,只有保护小妹和替大哥惩治他人的意思,他们没有半分要对大哥不敬的意思,大哥一定不会怪我的,对吧?”   墨轩虽是魔门之王,但他从容的气度和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就是让商墨顿生好感,而且莫名其妙的,他给她的感觉,好像早已经认识了几十年似的,商墨打心眼里就是喜欢这个魔门之王,就是认为他比较好说话。   看这丫头笑里藏刀的阴险劲儿,墨轩好笑地低笑了出声:“本尊自然是不会追究丫头你,尽管放宽心。看来今日胜负已决,你便是各宗之主,至于齐云二宗如何处置,也是你的家务事,请便。”       086 商墨脸红   魔门一向被称为邪门歪道,当年以楚宗为首的五大宗门自然就是具有与魔门相抗衡的实力的“白道”。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自从楚宗被这些自诩正义的小人联手覆灭之后,所谓的各大武学世家早就是不成气候的主了,哪里能跟人家魔门抗衡,这次的独尊谷盛会就是最好的例子了,谁是各宗之主怎么说也是各大宗门世家内部的事情吧,人家魔门邪尊一句话,齐石碟这些嚣张惯了的老家伙还不是连屁都不敢放,还是在人家魔门的地盘进行宗门对决!   这简直是贻笑大方嘛!要是当年的楚月茹还在的话,一定会被气得再次岔过气去。   以商墨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气焰嚣张目中无人的个性,魔门虽然牛逼哄哄,但商墨压根没把它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因为怕给自己找麻烦才如此讨好墨轩。   商墨今天会如此转性,实在令人费解。   一身宽松单薄的红色衣衫穿在明祁寒身上,原本显得邪气得很,许是因为天气太热,这个瀚朝帝王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衣衫半敞,露出让人热血沸腾的麦色胸膛,加上他一副懒懒散散睡眼迷里的神态,任谁看了都不得不血脉喷张。   他原本半坐半躺地倒在侍女怀里,眼也未抬地便张口吃下侍女送上嘴的葡萄,商墨赢得毫无悬念了,他自然对谷中再发生什么事并不感兴趣,已经进入昏昏欲睡的状态了,却在此时忽然听到商墨笑嘻嘻地一口一个“墨轩大哥”,那声音清脆带笑,明祁寒太阳穴上的神经突地一跳,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小淫贼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见原本神态慵懒的明祁寒忽然铁青着脸坐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那个一笑起来眼睛比小鹿还清澈灵动的少女,他身旁的侍女全都吓得倒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一动不敢再动。   再看墨轩似乎也颇为纵容这个该死的丫头,明祁寒当即脸色已经由铁青转向漆黑了,似乎察觉到明祁寒杀人似的目光,商墨无辜地转过脸来,明祁寒的视线却已经慢悠悠地扫开了,神情已经恢复了一如往常地慵懒惬意,慢悠悠地勾起唇角,似乎刚才那个气得脸色发黑的样子只是身旁的侍女脑袋犯浑产生的幻觉似的。   一抹了然的笑意溢上最上首一身墨色长袍的墨轩眼中,只是那张刚毅冷峻得如刀削一般深邃的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带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刚才明祁寒那一瞬的脸色变换,墨轩都静静收入眼底,再将目光重新投到那个噙着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颜的白衣少女身上时,那双竟然与商墨颇为相似的淡墨色瞳仁缓缓流淌出一股深不可测的柔光。   这回轮到商墨纳闷地挑了挑眉重新转过头来,她蹙眉垂眸,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破为沉闷,明明魔门尊王墨轩都开口让商墨随意闹腾了,为何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如此不郁?   这场独尊谷盛会,商墨赢得相当郁闷,看着昔日风光无限的两大武学高手此刻却如待宰羔羊一样颓败跪倒在她的面前,商墨的愉快的心情忽然一扫而光,憋屈地撅起了小嘴。   见商墨忽然变得不大好看的脸色,他身旁的祁佑倒是一如既往的神色淡定,只是静静地看在眼底,并未说话,但齐晟为人虽然冷酷,在商墨面前却是压根沉不住气的,此时见她皱起的眉,齐晟目光一敛,亦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你怎么了。”   莫非是因为有谁让她不顺心了?那他齐晟一定二话不说立即将她眼里看着碍眼的人通通铲除掉,哪怕要上他这条命也在所不惜!商墨为人虽然恶毒,他齐晟经常被她气得血气倒流,但比起这些,他更看不惯商墨皱眉!   商墨双眼无辜地看向身旁的齐晟,那张总是精明邪气的小脸上竟然流露出孩童一般单纯的稚气,她气呼呼地撅起了小嘴:“对手太弱,让我很没成就感……”   商墨的声音真的是充满委屈,她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真的很憋屈!   商墨话音刚落,只觉得整个独尊谷似乎瞬间陷入了一片沉静,众人的脸色皆是一顿,然后慢慢地忍不住开始嘴角抽搐起来……   齐晟的表情也是一愣,继而脸色铁青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他也真是学不聪明,早该知道商墨这女人别的本事都是次要的,只有那一张让人抓狂的嘴才是无敌的,她绝对是成心的!   良久的寂静,直到站在孟陵狂身后穿着水蓝色衣衫,生得颇为可爱的无双没心没肺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一口唾沫又呛到了自己,还没笑开来无双就已经咳得脸色通红了,这巨大的动静吸引商墨的注意力,商墨偏过头看过来,只见无情等人正用鄙视的目光瞪着还在咳个不停的无双,纷纷默默地远离他往旁边站一点,逗得商墨刚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也跟着哈哈笑了出来。   这一看,商墨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被那个淡漠清冷如谪仙一般的白色身影所吸引住了,商墨的嘴角仍然挂着笑容,无意间眸光对上了孟陵狂面具下深潭一般噙着淡淡的温柔笑意的黑眸时,商墨的目光便鬼使神差地被这漩涡一般的黑眸吸引进去了,半天挪不开视线。   见这丫头正愣愣地盯着自己,孟陵狂的唇边这才不自觉地弯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眸光也越发的温柔,像是比夏夜的月华还要让人平静的心境也生起涟漪的柔光定定地落在商墨身上,他眼里的那抹笑意也越发浓烈了,虽然还是那样温柔,却有着一层意味深长的味道,那种多出来的东西让商墨心头一悸,却怎么想也想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只是被孟陵狂的视线这么一对上,商墨白皙的小脸竟然硬生生地红了一片,慌慌忙忙地别开视线,心跳还是如小鹿一样乱撞个不停,小脸上居然烫烫的,但那张粉嫩的唇儿却是不受自己控制地弯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这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女人居然会脸红了!   “咳——”商墨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才在别人还没发现异样之前把脸上那抹可疑的红晕给掩藏下去了,连忙记起来自己原先要做的正事了,又是几声轻咳,商墨把齐晟一脸莫名其妙的怀疑目光给瞪了回去,这才一拂袖摆,正儿八经地恢复了平时狂妄自负的笑颜:“今日原是武学切磋的日子,二位宗主却一人妄想以卑鄙的行径偷袭本宗主,另一位更是做了私通连国军队,擅闯独尊谷圣地的苟且之事,本宗主甚为痛心……”   顿了顿,商墨那哪里有痛心的样子,这不正中她的下怀了吗!   “齐世伯,云宗主,晚辈不才,既然坐上各宗之主的位置,按理说往后各大世家名下的所有产业也都归于晚辈名下,你们各宗也将成为我商宗名下的一大分支……”   虽然这是既定的事实,但商墨这样明摆着说出来,分明是想气死在场的各宗之人,虽然这是事实,但他们打心眼里自然是不甘心认商墨这个才十几岁的黄毛丫头为主。   “不过嘛——”商墨慢悠悠地将尾音拖得长长的,让人猜不透她葫芦里头到底在卖什么药:“当年楚月茹前辈乃我商墨所敬仰之人,楚前辈为人刚正不阿,慷慨大度,今日我商墨便效仿当年的楚前辈,虽名为各宗之首,但尔等各自的产业已久由尔等自行打理。”   话音刚落,那些原本气得吹胡子瞪眼,虽然气得牙痒痒,但看自家宗主都惨败于这丫头手下,虽然愤怒却又不敢再冒然有所举动,胸闷憋气的老家伙们顿时一愣,不由得面面相觑,这女魔头有这心胸?这可是送到嘴边的鸭子,难道她肯让它飞了?   “但是!”商墨的音调忽然一个提高,霎时间威严逼人,震得人心中一抖,她的神情也已经早没有了刚才的嬉笑随意:“齐世伯你多次想置我商墨于死地,云清竟做出勾结连国军队擅闯独尊谷圣地的卑鄙行径,你们二人已经没有资格再做齐云二宗的宗主了!”   商墨此话一出,如一记惊雷,惊得人倒抽了口冷气。   “即使如此,宗主之位也绝无落入外宗人手里啊……”   “是啊,就算要认命新的宗主,也不是商姑娘你随意可决定的,也得我们宗门之内众位长老无话可说才行。”   “除了云宗主,还有谁有资格成为我们的宗主…。云宗一向人丁单薄……”   嗡嗡的议论声吵得商墨头疼,商墨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我商墨虽为各宗之主,但这些规矩还是懂的,你们的新宗主无论从实力还是血统,自然都会让你们心服口服。”说着,商墨缓缓勾起唇角,眼眸里精芒闪烁:“当年齐石碟心狠手辣弑兄篡位,这才坐上宗主之外,不仅如此,更企图对宗主唯一的血脉赶尽杀绝。你们眼前的齐晟,明明是正统继承人,武学奇才,却被诬蔑为妖孽,真是可笑!是时候物归原主了,本来该属于谁的东西,现在就该由谁拿回去。齐晟,从今以后你便是齐宗宗主。”   商墨的语气虽随意,但这话说得分明是不容置疑。   看着齐晟冷峻冰凉的紫色瞳仁,他浑身散发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寒冰之气,他虽没有说话,但一片的静默就已经宣告了无人敢反对的事实。   齐晟的脸上没有过多的变化,只是微微蹙眉看着笑意盈盈的商墨,那双妖冶的紫色瞳仁复杂难懂,在商墨微笑的给了他一个不以为然地眼神,齐晟这才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目光微闪。   的确,当年他心甘情愿追随商墨之时,商墨就许诺他,总有一天会为他报仇雪恨,让一切物归原主,只是跟随在商墨身边这么多年,他早就知道自己之所以愿意在她面前自称属下,不是因为这一句诺言,只是因为她是商墨,他是齐晟罢了。   “至于云宗,”商墨笑眯眯地勾起唇角,纤细的手指指向了一脸事不关己的云漾:“云大哥这次随我一同来此,便是因为他早就答应了我愿意成为云宗宗主,想必没有人有异议。”   的确,狂医云漾声望颇高,又是人丁单薄的云宗正统的少主子,他继位,自然无人会反对。   但是——   他云漾本人反对啊!   “商墨!”云漾没料到商墨会这么阴险,终于咆哮出声,商墨这个阴险小人竟然突然玩这一招!他云漾要是对宗主之位感兴趣,当年他就不会与云宗撇清关系隐于山林了,他狂医云漾别的不怕,最怕麻烦,除非他是脑袋进水了才会答应商墨滩这趟浑水!   “云大哥,不必太感谢我。”商墨阴森森地咧开小嘴,她怀里那只原本已经睡着的小幼狐因为云漾那一声咆哮,吓得突然惊醒,竖着耳朵龇牙咧嘴地正愤怒地盯着云漾。   被一大一小两个阴险之辈盯着,云漾嘴角抽了抽,只觉得后背脊梁骨发凉,头皮发麻.....   这...这阴险小人又拿那只该死的狐狸威胁他!   终于,云漾闷闷不乐地坐了下来,虽然没说什么,但这看在别人眼里,却好像是对商墨刚才的话的一种默认。   好一个厚颜无耻的商墨啊,刚刚嘴里说着效仿楚月茹,但现在齐宗宗主成了齐晟,云宗宗主成了她的至交好友云漾,加上明宗宗主明祁寒似乎素来关系与她甚为亲密,这跟变相一口吞了大烤鸭,吃干抹尽连骨头都不吐,然后慷慨正义地宣布“我很善良,我很慈悲,我把鸭子放生了”有什么两样啊!  经此独尊谷一役,“商墨”二字几乎已经传遍了九洲大陆,无人不知!这就是那个十五岁不到,武学境界却已经达到天人之境,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站在了顶峰的少女吗!       087 祁寒之约   独尊谷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一风波总算过去了,尘埃落定,商墨可以算是最大的赢家了。   回到她休息的院落,商墨什么话也没说,径直往她下榻的屋子走去,才刚进屋没走两步,人还没走到床边呢,她就已经两眼一翻砰的一声晕了过去…。原本怒气冲冲地回来准备找商墨算账的云漾一进来就看到这么惊悚的一幕,见到商墨明明离她自己的大床只有几步之遥了,她的身子居然就晃了晃,一点预兆也没有就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么摔下去,应该很疼吧……   云漾几乎被说倒下就倒下的商墨吓得半死,即将要咆哮出口的那些话霎时间就通通抛到九霄云外了,面色一白立即箭步一样冲了上来来到商墨身边:“商墨!”   她今天明明出尽了风头,从头到尾他云漾都很注意留心,除了齐石碟那一发差点伤到她的冷箭,她应该没有机会受任何伤才对啊,怎么突然就倒了下来,连一点预兆都没有,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均匀的呼吸声浅浅的,但很有节奏,倒在冰冰凉凉很是舒服的地面上的白衣少女陷入了一种相当宁静安稳的状态,面色健康红润,体温正常,均匀的呼吸声节奏稳健,脉象正常,脸上也没有丝毫感到痛苦而露出的神色,云漾纳闷了,没受伤也没中毒啊。   就在云漾神色凝重,沉思着商墨是不是得了什么就连他狂医云漾至今也未曾见识到的怪病之时,那个躺倒在地上的女子皱了皱鼻子,又翻了个身,往旁边滚了滚。   这下云漾算是彻底服了,他的面部神经抽搐了几下,终于连同之前一切的怨念集结在一起,咆哮了出来:“商,墨!”   她居然…她居然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就这样砰的一声栽倒下去,明明床就在她眼前没几步的距离,她连这点路都懒得走,直接趴在地上装死!   “唔——”商墨被这道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惊得忍不住抱怨出声,一脸困惑地坐起身来,整个人还坐在地上,她莫名其妙地看着满脸冒黑气的云漾,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嗓音懒懒散散的,黑白分明的双眸也因为这一个大大的呵欠弥漫上了一些水雾,鼻头也有些红红的,但她却是一本正经地随口说道:“好累,一步都不想走,困。”   简单的几个词过后,商墨继续旁若无人地身子往后一仰,又倒了回去。   的确,今天她是出了不小的风头,但是,真的很消耗体力啊!   “你——”云漾真的是被商墨气得哭笑不得了,今天明明是他要来找商墨这该死的家伙算账的,现在倒好了,有气没处发,还得给她当下人!   认命地叹了口气,云漾一脸冒黑气,没好气地把躺在地上的商墨打横抱起,就算是夏日,但独尊谷入夜后还是挺冷的,一个晚上躺在这么冰凉的地上睡觉,这死丫头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虽然之前他一直眼拙,真被商墨忽悠过去了,把她当成了臭小子看待,今天又一个招呼也没打突然就换了一身女儿装,她是对他的接受能力很有信心,还是成心挑战他的镇定性啊?   云漾刚刚把商墨从地上抱了起来,人才刚起身,还未来得及往前迈步,一道冰冷的声音已经在门口响起了:“不必劳烦你,请离开这里。”   话落,黑袍紫眸的齐晟便冷着脸踏了进来,直接从云漾怀里接过呼呼大睡的商墨,看也未看云漾一眼便一言不发地把商墨抱到床上,又粗鲁地拿被子往她身上一盖。   他真的是要被商墨这女人气得牙痒痒了,上次出行捡了个祁佑回来,这次一声不吭地突然又多了一个狂医云漾随意进出她的屋子!   云漾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也不在意齐晟对他并不友好的态度,不用他伺候她,他云漾更乐得自在呢。   随着齐晟身后走进来的,是沉默寡言但脾气却不似齐晟那般火爆的祁佑,见云漾的目光看了过来,他也只是很沉静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也算打过招呼了。   三人之间微妙的气氛都与商墨无关,接触到柔软的大床之后,疲倦的商墨很快就没心没肺地睡过去了。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商墨养回了些精神,这才有力气把眼皮给抬起来,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夜深人静。   坐起身来,商墨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到床上来了,也懒得去想自己是怎么从地上到床上的,反正总会有人把她从地上带到床上在她的料定范围之内,所以她才懒得再撑下去,困得两眼一翻直接趴到了地上。   陵狂哥哥!   商墨一清醒过来,脑袋里当即跳出了这四个字。   她迷蒙的双眼一亮,所有的倦意已经瞬间一扫而光了,原是想第一时间就扑到陵狂哥哥怀里和他分享她今天有多高兴,不过当时她实在是累极了,先睡一觉反而成了人生头等大事。   兴冲冲地穿好鞋子夺门而出,商墨几乎是一口气往孟陵狂休息的兰陵园奔去。   孟陵狂休息的地方离她所休息的院子倒是有一段距离,夜深了,这个时间一路上什么人也看不到,只有蝈蝈躲在草虫里发出夏夜的声音,独尊谷的夜里出奇的静谧。   “陵狂哥哥……。”商墨穿着轻盈的纱裙,一路上,只见一抹翩然纤瘦的身影如同惊鸿一瞥,如绸缎般的青丝在风中轻轻扬起,又偏偏落下,在月华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凡是她所经过的地方,淡淡的幽香便从她身上飘了出来,闻者立醉。   兴冲冲地来到兰陵园,商墨的心跳出奇的快,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奔跑所故,还是其他的原因,一想起那一瞬,她仰起头,一不小心便撞见了陵狂哥哥温柔宠溺的目光正看着她,商墨白皙的小脸便又不自觉地涨得通红,好像做贼的小偷突然被主人撞见似的。   噢,她险些忘了,她原来的老本行还真就是一名盗贼,只是她一向自诩怪盗,这种被抓包的感觉,这回还是头一遭呢。   来到兰陵园,商墨唇角噙着的那抹笑意忽然一凝,她微微蹙起眉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从容狂傲,兰陵园出奇的安静,放眼望去,黑漆漆的一片,毫无人气,一点也不像有人住在里面的样子。   推开兰陵园的大门,眼前的一切彻底证实了商墨的想法,她小嘴一撇,坡为郁闷,刚刚的兴致冲冲就像被一盆冷水浇灌了下来。   “你的陵狂哥哥已经离开独尊谷了。”充满幽怨的声音响起,那苍老的声音慈爱又委屈,紧接着便是一位仙风道骨一般的清瘦老者从树上跃了下来,落在商墨面前。   商墨当即收敛起刚才脸上流露出的失望神情,待看清半夜不睡觉突然跳出来吓人的老者正是她的师傅璇玑老人之时,商墨没好气地瞪了眼老人,昨日只是匆匆与师傅打了个照面,并为来得及仔细看看师傅,这一看,商墨才不由得一愣,最后不大高兴地撇了撇嘴:“师傅,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您怎瘦了这么一大圈。”   “臭丫头,你好意思说这么久不见,你这丫头早就把师傅我这老人家抛到脑后去了,大老远就听见你喊‘陵狂哥哥’了,也不见你这么急着见你师傅。”璇玑老人眼睛一瞪,越说越委屈,丫头大了,果然管不住,她心里哪还惦记着师傅啊。   被璇玑老人这么一训斥,商墨小脸一红,嘿嘿嘿干笑起来,正打算说两句好话哄哄这个容易吃醋的可爱老头,谁知璇玑老人却是哼了一声不理商墨从她身旁往外走,走便走,还刻意地放大了声音“喃喃自语”:“丫头大了管不住啊管不住,老头子还是一个人回山里去继续日盼夜盼一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去吧……”   商墨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也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这才微微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你从刚才起就跟在我后面,这会怎么不出来打打招呼,嗯?”   “既然墨儿想念你寒哥哥我,看来不出来是不行的啊。”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低低的笑声,那嗓音磁性沙哑,待着丝丝令人心猿意马的慵懒邪魅,靴子踩在青石板地面的声音响起,继而一抹高大的红色身影缓缓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只见明祁寒懒洋洋地双手环胸靠在树旁,性感的薄唇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定定看着鼓着腮帮子瞪着他的小东西。   商墨没好气地瞪着这只语气暧昧的狐狸:“帝王可以当得这么清闲的吗?”   出现在独尊谷就算了,三更半夜还可以不睡觉的,他一定是成精了。   明祁寒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站正了身子走到商墨面前,微微俯身,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凑近商墨,与他平视着:“你如今是各宗之首,我明宗的一切自然也属于你,这么说来,瀚国国库里所有的金银珠宝也都属于你,连我这个瀚国帝王也都是你的,不如今日就趁早收了我吧,嗯?”   “你——”商墨迅速往后跳了开来,脸色微红:“大大…淫贼,你不害臊!”   商墨当然知道明祁寒这只老狐狸是成心捉弄她的,只是冷不丁凑得那么近,他身上淡淡的男性气息格外的刺激人的神经,就连商墨这样厚颜无耻的人都不由得舌头打结了。   看商墨这么大的反应,明祁寒果然一副得逞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他捂着肚子,越笑越嚣张,见商墨杀人的目光瞪着他,这才收敛了几下,但不出两秒又撑不住了,大笑出声。   他以前哪见过商墨脸红啊?果然长大一些,懂得害臊了才可爱嘛。   见明祁寒半夜不睡觉就是来捉弄她的,再加上陵狂哥哥竟然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商墨的心情相当郁闷,被明祁寒这么一气,商墨气呼呼地背过身去就要学师傅那样遁走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便是。”见商墨要走,明祁寒这才轻咳了几声,拉住商墨的胳膊:“你真以为我放着觉不睡就是来捉弄你的?”   只要不是穿着帝王袍,明祁寒与商墨说话时向来不自称“朕”。   听明祁寒这么一说,商墨这才狐疑地转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明祁寒一番:“那你想做什么?”   看商墨这副困惑的样子,看来她的确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明祁寒扣住商墨胳膊的大手微微一顿,缓缓松开来,幽暗深邃的眼眸瞬间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便一扫而光,若无其事地如平时那样怀笑着看着她:“我说过,若你真的坐上了独尊之位,我便为你寻得你失落的玉箫。”   “玉箫?”商墨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漂亮的双眼,似乎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反过来扯住明祁寒的袖子,半兴奋半威胁地说道:“此话当真?你找到了?你要知道,若又是在捉弄我,我可就跟你翻脸了。”   突然被商墨这么热情地拽住了,明祁寒也是一愣,继而苦笑地摇了摇头,连忙让自己远离她的魔爪:“我明祁寒定是上辈子作恶多端,如今才如此败在你手中。”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但商墨并未多想其中的含义,因为明祁寒已经将一支温润的玉箫塞进了她的手中,是她失而复得的上邪,商墨欣喜地小心翼翼抚摸着上邪,温柔的笑意缓缓从那双漆黑灵动的眸中流淌而出:“谢谢你,明祁寒。”   “若你有心要谢我,七月初十,瀚都一品轩,我在那等你。”   不等商墨回答,明祁寒已经无奈地摇了摇头,抬起一只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商墨的肩膀,他的袖摆被风吹得抚擦过她的脸颊,待她抬起头时,明祁寒已经从她身旁走过,身影没入了深深的漆黑之中。       088 秘密与真相(必看!)   瀚都,七月初十,月明星稀。   天才刚刚入夜,明祁寒亦穿了一身显贵人家常穿的便装,他没有携带宫里的太监侍卫在身边,也没有乘坐帝王辇,只是如寻常男子一般走在热闹繁华的帝都街道,而他身边仅仅是跟了一个暗卫首领影罢了。   瀚朝帝王对老百姓来说是个很神秘的人物,因为就算他们这些住在瀚朝帝都的百姓们,也都几乎没有谁真正见过皇上,民间更是连一副皇上的画像都不曾流传过,所以即使有人在路上看到了明祁寒,也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年轻的男子竟然就是瀚朝的当今皇上!   明祁寒身姿俊挺,浑然天成一种高贵的气质,又生了一张俊得天怒人怨的脸,偏偏他略显慵懒的俊脸上还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轻笑,那双幽深邪魅的眼眸漫不经心地扫过,会让人觉得他似乎在看自己,又觉得他好像什么也没在看……   “他…他是在看我?”那个俊邪得让人呼吸艰难的男子刚刚从自己身边经过,一个身穿黄衫花裙的女子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那股从自己身边掠过的男性气息一瞬间刺激到女子的神经,她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痴痴地停了下来回身去寻那男子的身影,似乎是在期待他能回头看她一眼,但直到那英俊的背影都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了,女子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女子的脚仿佛已经被钉在了原地,一步也迈不动,痴傻地期待着男子能注意到她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禁叹息,又是一个注定要做无枉相思一辈子的可怜女子啊。   “小姐?”女子身旁的小丫头奇怪地唤了好几声,那女子还是没有丝毫反应,好像这个世界上任何声音都无法进入她的耳朵似的。   原以为这个女子只是一个特例罢了,但惊奇的是,但凡那个一身红衫,墨发黑亮如绸,唇含似笑非笑地男子走过之处,皆是一片骚乱与失魂。   跟在明祁寒身后的影还是一脸淡定,似乎对这种状况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早该知道,主子心中早已住进了一位纤白娇俏的女子,其实那些无辜的女子是因为主子而失了魂,主子又何尝不是因为那一个人而入了迷境,痴痴红尘呢?   “这位公子天龙星宿盘踞头顶,乃是命定的至尊王者……”   明祁寒刚欲继续迈出去的脚忽然因为这苍老突兀的声音而停了下来,微微眯了眯眼睛,明祁寒似乎兴趣盎然地勾起了唇角,眼眸闪过一抹异常的光芒:“噢?原来是算命的。”   说话的正是一个典型的算命神棍打扮得老者,他闭着眼睛,右手执着盲棍,左手举着写有“天眼看命数,不准不收钱”十个大字的牌子。   “公子乃人中之龙,老朽理应下拜行礼三呼万岁,但想公子微服出访,如此必是不妥当,望公子恕罪。”老者的语态不卑不亢,极为平静,别说他看不见了,就是他能看得见,能这么轻易猜出明祁寒身份的,也比普通的神棍要高级许多。   “只是——”不等明祁寒说话,老者已经颇为惋惜地叹了口。   这一口气叹得明祁寒身后的影微微蹙起了眉,刚要上前把胡说八道的老人赶走的影却被明祁寒随意抬起的一只手给拦了回来,顿了顿,既然主子不介意,他自然也没有轻举妄动之理。   “老人家此声叹气为何?”明祁寒却是极为好脾气,似乎那一声叹气并没有触动他作为帝王的威严,反而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追问了下去。   “帝王者,命定孤独。您如今还不是真正的王,但有朝一日,您会是真正的王。帝王星正在慢慢地靠近您的天龙星宿,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看来您今天要等的人,会让您失望了。”老者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失望?”明祁寒现在的确是不敢小看这个老人家了,他不仅轻易道出了他的身份,就连他今天要等人也一并心中有数。只是如今还不是真正的王,有朝一日会成为真正的王,这是什么意思?那一句命定孤独又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说他今日一定会失望?   明祁寒如暗夜星辰一般深邃智亮的双眸闪了闪,继而他不屑地翘起了唇角,看似在笑,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朕要等的人,素来说一不二,她既是答应了要赴约,便一定会让朕等到她。”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老者喃喃自语了几句,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真觉得自己说错了,还是因为帝王的威严让他不敢再多说下去,嘴里念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老人已经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人潮中。   “主子……”影当然知道自家主子现在很不愉快。   “没什么。”明祁寒淡淡打断了影的话,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往前走:“朕一直相信,那个胆大妄为夜闯深宫的家伙是从天而降的,她不经过朕的同意便闯进了朕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天意的安排,朕是大瀚朝的帝王,而她是大瀚朝的子民,她注定逃不出朕的手心的,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明祁寒说得很随意,倒是把影问得一愣一愣的,主子的事哪是他们这些下属该过问的,但现在主子似乎是在问他话,真是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算了,朕猜想你也回答不出来。”明祁寒笑了,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真是魔怔了,竟被一个江湖神棍影响了心情,现在还问影这些他根本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但是,他相信,她会来,她一定会来……   ……   商府。   因为天一天意天热了起来,商墨这人素来怕热,这里又不比在阴山关的日子,因为在阴山关,冬天虽然寒冷,可夏天凉爽啊。   所以今天一天,商墨已经沐了好几浴,换了好几身衣服了,直到入夜了才凉快了不少,她这才有功夫静下心来,在桌案前,一手执着毛笔,另一只手轻轻捏住了自己宽大的袖摆,以免被墨迹给沾上了,桌上点着烛火,光线不大好,但隐约可看清她面前摊开的纸卷上那些娟秀又飞扬跋扈的字迹。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   娟秀与飞扬跋扈似乎是两个相矛盾的词,但用在商墨的字迹的形容上却是再恰当不过了,且不说她的诗是那样张狂高傲,那字迹便足以让人惊叹不已,若说这是一手男儿的字迹,但它整体看上去却偏偏工整得赏心悦目,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儿家之手,但若说这是闺中姑娘所书的笔迹,但仔细一看每一个字,却又有着男子才有的潇洒苍劲,当真是奇女子啊,非寻常男儿女子可比。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白天光线好你不写字,到了夜里黑漆漆的,偏又爱点一盏灯写写画画,不怕弄坏眼睛!”就在此时,锦姑走了进来,声音颇为埋怨,她实在是拿自家的小姐没办法了,她就是不懂得爱护自个的身子。   “好香啊,锦姑,你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商墨搁下笔来,笑嘻嘻地转移了话题,逗得锦姑真是数落她也不是,不数落也不是。   “你这丫头,是长寿面。”锦姑的确是哭笑不得,这小祖宗果然忘记了今天是她自己的生辰。   “小姐真是的,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了。”暖云咯咯笑着,从外面跳了进来,接过锦姑手里提着的食盒便开始忙着端到桌子上,嘴里还边念叨着:“七月初十,小姐的生辰啊!按理说,今天是小姐十五岁生辰,今年得办及笄之礼的。偏偏小姐你又不爱做面上的事,办寿筵小姐铁定是不肯了,不过这及笄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及笄之礼一定要办……”   “今天是七月多少?”商墨忽然面色一怔,似乎突然记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   这突然的严肃吓得暖云愣住了,莫名其妙地眨巴着无辜的眼睛:“七月初十啊,小姐的生辰……”   以前日子过得苦,七小姐的生辰当然没人会放在心上,只有她和锦姑二人每年这个时候会给小姐下碗长寿面庆祝生辰,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了,但这生辰面已经成了习惯,小姐应该还不至于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了阿。   暖云她们当然不会知道,她们眼前的“小姐”早在九岁那年就易了主了,后来没多久商墨就上了阴山关,哪会知道这些生辰的事。   “七月初十?”商墨重复这这句话,忽然眼睛一亮,大呼了一声:“哎呀!”   生辰的日子,她和陵狂哥哥曾有过生辰之约,陵狂哥哥许诺她,待她十五岁生辰这日,便与她坦诚相待,揭下那面具!   商墨二话不说,忽然像一阵风一样说走就走,速度快得暖云与锦姑二人的嘴张得都可以吞下一个鸡蛋了。   “小姐,您去……”暖云硬生生地咽下了最后一个“哪”字,因为商墨的影子早就没了,也不知是去哪了,这长寿面还吃吗?   ……   缥缈山庄。   寒冰融化的水声嘀嗒作响,滴——滴——滴——   这个寂静空旷的地下冰窖里,安静得每一滴冰水滴落冰凉石砖上的声音都带着回声。   这个冰窖里正是当年保住孟陵狂性命的千年寒冰,纵使是夏日炎炎,对这个寒冷彻骨的冰窖来说却无一丝影响,这里,是冷到刺入骨髓的森冷,若非拥有极其强大真气护体的人,一踏入这里或许就会立即被寒气侵体而死,就是像四大公子这样内力深厚的人,在这里面也不可多待太长时间,一旦千年寒气入体,那就是真气尽散,阎罗收魂的下场了。   寒冰座上有一尊白玉棺,那白玉棺虽名为白玉棺,却也是千年寒冰所打造。   冰棺内,只穿了一身单薄得近乎如透明的飞蚁翅膀的白色里衫的男子紧紧闭着眼睛,他靠坐在冰棺内,受寒气所湿的衣衫紧紧贴在了皮肤之上,勾勒略显清瘦却又肌理有致的上身轮廓,男子长长的睫毛上凝结了一层雪白的冰,他没有戴面具,此时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是一张刀削般棱角分明,清冷寒峻的面容,他五官深邃,此刻一言不发抿在一起的薄唇没有一丝血色,他整张脸看上去竟然是一片苍白!   不知是在这样的寒冰之上坐了多久,孟陵狂始终连动也没动一下,他素来是穿戴整齐,俊逸清朗的,但此时却是难得露出这样凌乱甚至有些狼狈的样子,紧贴在身上的衣衫一直没有干过,满头的长发凌乱地散了下来,早已满是凝结的水汽,远远看过去,竟然像是拥有满头的银白长发似的,不,或许,是真的满头银丝!   这样可以致命的寒气,对孟陵狂来说,却是保命之物,即使这样一动不动在寒冰之上坐了十天十夜,滴水未尽,承受寒冰的噬骨之痛,但他的脸上依旧平静得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冰窖之外,赵风华、无痕、无情、无双四人亦是十天十夜不曾离开过,他们在外面守的时间越长,面色也就越凝重,尽管很担心公子的状况如何,但他们四人却也是想进也进不得。   以他们的内力,平时在里面待半个时辰还算绰绰有余,但后来也是实在撑不住了,才不得不退出冰窖,一直守在外面一步也不曾离开。   此时是午夜,眼见着就要迈入第十一天了,但公子却还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为什么公子会突然这样?”无双年纪轻,被孟陵狂救下时还是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娃娃,自然不如赵风华那样知晓公子的事。因为担心孟陵狂,无双的眼眶早就通红通红的了,忍到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那日在独尊谷,公子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当时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公子是什么人,他的心思一向是任何人都无法穿透的。后来商墨姑娘大获全胜,公子便立即离开了独尊谷,甚至连一个口信也没有留给商墨姑娘,当时他就意识到事情不好了,公子这是不得不立即离开那个地方,片刻也耽误不得,不是不给商墨姑娘留个口信,而是当时的情况已经顾不得如此了。   后来一回到缥缈山庄,公子便什么也没说进入了冰窖,一直到现在也没出来过。   见无双又是困惑又是焦急的模样,无情无痕只是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无双,最终都默默地收回了视线,赵风华轻轻叹了口气,脸色也憔悴了不少。   “看来‘万寿无疆’的上下阕在魔门手里,主子定是感受到了‘三寿无疆’的存在,现在心脉受损,危在旦夕。”赵风华缓缓说着。   当年无双进入缥缈山庄时年纪还小,对这个秘密并不知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万寿无疆’是楚宗的秘籍,世代看守在楚宗密宫之中。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可以真的让人万寿无疆的武学秘籍,事实上,它却是一把通往死亡的钥匙。   很显然,无双没有听懂赵风华的话,赵风华也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因为即使是他们,对这件事也是一知半解,主子从未将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   就在此时,缥缈山庄里一阵骚乱,赵风华忽然面色一变,蹙起眉来:“不好!是谁胆敢擅闯缥缈山庄!”   且不说缥缈山庄外的阵法都是精神奥妙的,不是说想闯就能闯过得,就算闯过了,诺大的缥缈山庄里的人各个都是他们四大公子亲自训练出来的,可不是泛泛之辈,若非真正的高手中的高手,想闯入缥缈山庄是几乎不可能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不用四大公子去查证了,因为答案很快便昭然若是了。   “为什么拦着我,我又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我是来找我陵狂哥哥的!”商墨又是生气又是无奈的声音大老远就传来了,她的确是被那些拦住她去路的一波又一波的人烦得要被气得跳脚了。   他们都是缥缈山庄的人,商墨自然是不好真的出手太重把人家打成什么样,所以处处手下留情,这下好了,她不下重手,他们倒是缠个没完没了了!   “是商墨。”缥缈之境很大,商墨既然已经找到这来了,看来应该来了有一段时间,赵风华正了正色,用眼神很严厉地示意了无双等人切不可在商墨面前露出马脚,继而这抹风华绝代的青色身影才迎了上去。   见赵风华来了,那些拦住商墨的下属才如释重负地收招垂首:“无月公子。”   “嗯,你们都下去吧。”赵风华点了点头,很快那些缠得商墨险些抓狂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无月,陵狂哥哥在哪。”商墨皱着眉头,她原本心情是极好,但没想到一来到缥缈山庄,这些人不是拦着她就是一问三不知。   她不明白陵狂哥哥最近怎么了,先是在独尊谷丢下她自己走了,再是她两次来缥缈山庄,缥缈山庄的人都不让她见她。   她之前的确答应过赵风华她商墨绝对不会硬闯飘渺山庄,但这一回,是陵狂哥哥亲自许诺她的生辰之约,陵狂哥哥为何不见她?   “这…。”赵风华颇为头疼,商墨这小丫头有多精明,她能不知道?想要糊弄过去,恐怕没那么简单,但主子的命令,她又不能让商墨知道主子现在情况。   商墨看着无情他们四个人竟然到齐了,四大公子会到齐的地方,说明缥缈山庄之主所在之地,但商墨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空旷,莫非……   商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陵狂哥哥怎么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赵风华等人皆是面色一变,神色古怪,谁也不敢正眼对上商墨扫来的质问的目光。   ……冰窖内,那个一直静静坐在寒冰之中一动不动的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这么静静坐了十天十夜,但他睁开眼眸的刹那,那双漆黑得如暗夜的天际,深不见底的眼底是一片清醒。   “让她进来。”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就如这寒冷刺骨的冰窖一般。   而此时,他那张清冷平静的俊脸依旧暴露在空气中,没有戴着面具......   外头的商墨听到这声音,微微一怔,那声音……是从地底下传来的——是陵狂哥哥的声音。   听到孟陵狂的命令,赵风华等人的眼中先是极其默契地闪过一丝欣喜,继而互相面面相觑,终于退至了两边为商墨让出一条道来:“就在那里,走进去,主子在那等你。”   ......   商墨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跳得出奇的快,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在害怕,还是在忐忑不安?她发现,她对她的陵狂哥哥知道得实在太少了,是的,她一点也不了解他......  寒冷的地砖表层弥漫起的雾气冻得人疼入骨髓,越往深入走,商墨只觉得这股寒气越发的冷冽,比她在阴山关所见过的最寒冷的时候还要寒冷刺骨,地宫掩埋在地底深处,曲折的阶梯慢慢地延伸而下,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微弱的光亮勉强可照明黑暗中的石阶,越往下走越森寒。   这个空间安静得商墨只听得到自己的有些急促的心跳声与一下一下走得缓慢的脚步声......   直到走完最后一阶台阶,商墨才察觉眼前昏暗狭隘的景致豁然一变,眼前空旷了起来,亮了起来,这便是地宫最深处,千年寒冰所在的地方。   来到了这里,商墨才证实了心中的想法,这里的寒气并不是普通的寒气,若是道行不够,来到这里的人必然是先被化干内力,再因寒气入体而死,有去无回!   好在她在前一阵已经突破了天人之境,虽然还是必须时刻小心地用真气来保护自己,但总算这里的寒气对她并不构成太大的威胁。   走到冰窖,待商墨抬起眼一看时,顿时整个人如同被固定在地上了一样,一动也动不了。   一具仿佛是由寒冰雕刻而成白玉棺安静地横放在中央,整个冰窖寒气逼人,每一处都凝结着厚厚的冰,她的背脊顿时一僵,因为她看到了,透明的白玉棺里背对着他安静坐着的男子,这背影,分明就是陵狂哥哥!   他的全身湿透了,衣服粘在他的身上,他散落下来的长发竟然已经成了银白色!   不过十几天没有见到她的陵狂哥哥,上一次见到他,他分明还好好的,他坐在那,没有说话便浑身令人畏惧的霸主之气,他看向她时,眼里流露出的,是淡淡温润的笑意,就连唇角也挂着让人温暖的弧度,没错,陵狂哥哥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有如天上的神仙那样潇洒俊逸。   但现在,陵狂哥哥为何突然瘦了那么多,那满头的银发,他.....   想到这里,商墨心头一酸,喉咙发紧,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从来不哭的商墨,此时竟然紧紧咬着下唇,很用力地用疼痛来提醒自己,才终于把眼泪给逼了回去。   “墨儿。”是孟陵狂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他的声线平静得,和平时一样。   他向来如此,清冷淡漠得让人望而生畏,但商墨能听出他的温柔和宠腻。   “陵狂哥哥。”商墨紧紧捏着拳头,才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她故作镇定地望着孟陵狂的背影,她有好多想问的话,但是此时此刻,却不知道第一句该问什么。   虽然是背对着商墨,但商墨这丫头的脾性他再了解不过了,孟陵狂无可奈何地轻轻一笑,语调放缓,显得不那么生硬,仿佛这里的寒彻与他体内所遭受的痛楚并没有影响他分毫一般:“傻丫头,今日是你的生辰,原谅我,要在这种地方与你见面。”   是的,商墨十五岁生辰,理应在一个能让人快乐的地方度过,他却无法给她带来快乐,反要她走进这个寒冷刺骨的冰窖来才能见到他。   商墨的喉咙越发发紧了,鼻尖一酸,心里的暖流早就胜过了这里的寒冷无数倍,她慢慢吞吞地向孟陵狂靠近,因为她真的很想抱一抱孟陵狂,这里那么冷,陵狂哥哥一定很冷,她想要抱一抱他,可她又不敢向前走去,因为直觉告诉她,陵狂哥哥现在并没有戴面具。   “怎么了,墨儿,你想见到我的,对吗?”见商墨踯躅的样子,孟陵狂好笑地摇了摇头,语气越发温柔:“陵狂哥哥答应过你的,今日是该兑现了。”   近在咫尺了,但商墨不敢绕到孟陵狂的面前,她直直地站在他的身后,垂着脑袋,就像一个犯了错等待长辈教训的小孩:“陵狂哥哥,那日是墨儿任性,其实,如果陵狂哥哥不愿意......”   “傻丫头。”孟陵狂淡淡微笑着,思绪似乎也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我也很想,见一见你......”   以楚岩的身份,见一见你。 089 楚岩   深深的呼吸了几口空气,商墨是又兴奋又紧张,心口扑通扑通乱跳。   “咳咳咳咳——”空气入口,商墨才猛然想起自己正处在一个极具寒冷的冰窖里,骤冷的空气钻进肺里,突然被呛到了,商墨急促地咳了起来,憋得整张小脸都红透透的。   “呵呵——”商墨难得莽撞的举动让孟陵狂也不由得低低轻笑了几声,比起凌厉张狂的墨儿,此刻这样忐忑又有些孩子气的墨儿比任何时候都可爱。   被孟陵狂这么一笑,商墨的小脸涨得更红了,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足下却似千斤重一般,一步一步地向前抬起,落下……而那始终静静背对她的清瘦身影始终平静静默地等待着,他淡淡然的样子,仿佛是一个对人间疾苦漠不关心的谪仙,清冷,淡漠,从容。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和墨儿一样紧张,就像一个满身罪孽的囚徒在等待着命运的审判,是万劫不复,亦或烟消云散,一切,都将有个了断……或许他以后再也无法看到那个小鹿一般聪慧机灵的少女用期待又信赖的嗓音唤着“陵狂哥哥”,那声音,时常在他梦里出现,每每他的灵魂和他的意识几乎要永久地沉入无止境的黑暗中之时,总会有一道强烈的光芒冲破黑暗将他笼罩,那光亮刺激他的眼睛,于是他开始与黑暗和死亡作挣扎,因为,每当那道光亮穿破寂静的黑洞朝他追来时,他总会听到那时而机灵时而委屈时而生气的甜美声音,那声音正在一声一声地唤着:“陵狂哥哥…陵狂哥哥…岩哥哥……”   是她一次又一次成为他坚持着一定要醒过来的信仰,她是他心中,那道穿破黑暗的光芒,将他救赎……   ……。   抬起沉重的脚,商墨从孟陵狂右侧向前迈进,她的呼吸忽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天地间安静得,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像雷打鼓那样响,看到了…她看到了…。陵狂哥哥的侧脸,苍白的脸色,刚毅的线条,还有她再熟悉不过的,那平静淡漠的黑眸…。   心头莫名地一酸,她不知道原因。   不知为什么,商墨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心房,明明她是那样期待见到陵狂哥哥,可此时可刻近在眼前了,只要她再往前迈一步,就可以完完全全看到陵狂哥哥的样子了,可是,她害怕……是的,她承认了,她害怕,仿佛那个结果,会让她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咬了咬牙,商墨终于重重地让自己即将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的心沉回去,她眼睛一闭,义无反顾地迈出了那一步!   “墨儿,睁开你的眼睛。”孟陵狂平静的声音淡淡然响起。   那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从容,优雅,宠溺,让人心驰神往,给人勇气,让人坚强……   终于,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商墨紧闭的眼睛缓缓地…缓缓地…缓缓地张开了……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天地间安静得仿佛连呼吸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了,安静,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让人以为,这种接近死亡的寂静会一直持续下去,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   鼻头酸涩,液体瞬间弥漫整个眼眶,但它们只在里面打着转不愿落下,像兔子一样通红的眼睛,商墨哑口无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发紧的喉咙好像被人死死捏住了一般,甚至连正常的呼吸都无法继续了,窒息一样的震惊……她将眼睛睁得大大的,震惊、思念、困惑、怨念,各种各样的情绪参杂糅合在那一双睁得大大连眨一眨眼都失去力气的眼睛里,那双眼睛此时已经不是小鹿那般清澈了,很复杂,复杂得,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你……”   良久良久,久到连发出的声音都陌生得让她怀疑是不是从她喉咙间发出来的,半天,她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脑袋很混乱,心很慌乱……虽然五年不曾见到这张容颜,虽然这张容颜是那样的刚毅冷峻,虽然这张容颜和她记忆里的那张脸相比还是有些陌生,但她心中的陵狂哥哥和岩哥哥,却慢慢地,慢慢地,由模糊,到完全重合在一起!   那个她曾信誓旦旦说要护他一生的人,那个唯一一个用温柔的眼睛微笑地看着她的人,那个用最温暖的怀抱给她温暖的人,那个不顾一切愿意与她同甘共苦的人……   这个总在她危险的时刻护在她面前的人,这个分明冷酷残忍却惟对她如此温柔的人,这个无所畏惧无所牵绊却为了她一句她一点也不怕他而释然一笑的人,这个愿意用性命守护她的人……。   两道她心目中最重要的影子紧紧地重合在一起,到了最后,彻底地贴合了……   原来不是她在护着他,而是他一直在为她付出,原来,他一直在她身边,原来,是他…。   “陵狂……岩哥哥……。”商墨的声音哽咽了,所有复杂的情绪,最终通通被欣喜所取代,没有死,岩哥哥没有死,他一直在她身边,他还活着,陵狂哥哥就是岩哥哥,就是她的岩哥哥啊!   “对不起,墨儿。”孟陵狂漆黑深邃的眼眸真的很深,仿佛漫天的星辰都被揉碎在那样一双深邃的眼睛里,比天空还要深邃,他凝视着她千变万化的神情,却和她一样,任由时间静默,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孟陵狂此生不曾畏惧过什么,唯独遇到与这个时而张狂时而天真,但无论如何,她的心一定是那么充满温暖充满向往,一颗澄澈坚强的心的女子,他会有所顾忌,顾忌她的心情,甚至恐惧…恐惧她会恨他……   “岩哥哥,不,我是说陵狂哥哥……”商墨突然被自己的语无伦次逗笑了,噗哧一声破涕为笑,眼睛还水汪汪地氤氲着水气,但是这张白皙的笑脸已经彻底地摆脱了刚才片刻的恍惚和呆滞,露出了一幅无比灿烂的笑靥。   商墨突然冲进孟陵狂怀里,他的身子很冰,但商墨一点也不觉得寒冷,她带着温度的笑脸紧紧贴在孟陵狂被寒冰浸透得异常冰凉的胸膛,整个人兴奋得不断上蹿下跳着,娇小的身影翩然俏丽,整张小脸因兴奋而慢慢弥漫上一层红晕:“陵狂哥哥,我好高兴!”   孟陵狂的背脊明显一僵,她…她不怪他?她说她很高兴……   “陵狂哥哥,不不不,我是说岩哥哥,你没事就好,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我还以为…还以为你被他们害死了!我明明说过要护你一生的,可是结果都是陵狂哥哥你在保护我……”说着,商墨腮帮子一鼓,有些委屈地埋怨道:“陵狂哥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终于,孟陵狂的唇角缓缓流淌出一抹温暖至极的笑容,仿佛可以将这天寒地冻的冰窖完全融化一般,他僵硬的身子缓缓地软化了,他抬起双臂,却又在半空中犹豫了半秒,终于轻轻地,轻轻地将商墨拥住了,低沉暗哑的声音仿佛着了一层魔法一般令人沉迷,他的声音在商墨的耳边,低低地,充满磁性:“墨儿,对不起。陵狂哥哥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只希望你能快乐,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快乐。但很抱歉,陵狂哥哥恐怕要食言了……”   孟陵狂苦笑着勾起了唇角。   商墨心中一惊,刚才的喜悦瞬间便得惶恐,她抬起头,孟陵狂的俊脸近在咫尺,他看着她的目光已久那么温柔,只是他的脸色出奇的苍白。   商墨感到大事不妙,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紧张地追问道:“陵狂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不舒服?你怎么了?是不是跟独尊谷有关?”   如果不是陵狂哥哥遇到了麻烦,他是不会丢下她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的。   “墨儿,陵狂哥哥没事,别担心。”孟陵狂依旧微笑地看着商墨,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陵狂哥哥,如今我已不能抽身而退了,我愿与你并肩应对所有幸与不幸,但陵狂哥哥却拒我于千里之外。你不愿意告诉我,但陵狂哥哥你了解墨儿的,墨儿想知道的事,总会用自己的方法不折手段去刨根究底,在这个过程中,我可能会遇到危险,可能会吃苦头,可能会性命……”商墨怒气冲冲地说着,简直是咄咄逼人。   “你——”孟陵狂被商墨的倔强气到了,此时他的身子本就虚弱,肩膀隐隐颤抖着,脸色比刚才更加煞白了,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商墨见此顿时慌了,面色凝重:“陵狂哥哥,你怎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这样我会很担心你的。”   这鬼丫头,竟也学会对他软硬兼施了。   看商墨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孟陵狂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温柔地拥住了商墨:“墨儿,在独尊谷,我的确是遇到麻烦了,你可知道楚宗的‘万寿无疆’?”   商墨微微蹙眉,窝在孟陵狂怀里,抬起头来无比认真地看着孟陵狂的眼睛:“‘万寿无疆’?我知道,那是楚宗的宝贝,天下人都为了得到‘万寿无疆’的秘籍而勾心斗角,当年楚宗就是因为这个秘籍才遭灭门之灾。”   “宝贝?”孟陵狂苦笑:“楚宗是天生的王者,拥有天下无敌的力量,当年的楚月茹便是如此,天下无人能敌,但世间的定律仿佛就是如此,尽管楚宗的武学的确是天下第一,再也不可能有人能超越楚宗登峰造极,可惜‘万寿无疆’却是楚宗唯一的弱点,唯一一个可以用来对付楚宗的秘密,一旦让人发现了这么秘密,必会有人企图得到‘万寿无疆’来致楚宗于死命。”   商墨听到此,不由得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么说来,继承楚宗血脉的孟陵狂亦是如此,他的造诣,事实上已经达到了世间的顶峰,如同当年的楚月茹一样,无人能敌。   原来她的陵狂哥哥那么厉害!   所有人都以为楚宗能有如此天下无敌的力量都是因为这叫做“万寿无疆”的秘籍,为了得到它,当年各宗更是处心积虑做尽坏事。但世人都不知道,“万寿无疆”事实上根本不是什么秘籍,它是陵狂哥哥唯一的弱点。   孟陵狂微笑地点了点头:“开启‘万寿无疆’一共需要四样东西,‘万寿无疆’的上下两阕,两支名为上邪的玉箫。这就是为什么楚宗虽然拥有这样的惊世力量,历代楚宗之主却又是如此谦逊,从不恃强凌弱的原因,他们历代守护着这个无法摧毁的‘万寿无疆’四件宝物,不让它们流落在外人手中,以绝所有可能对楚宗造成威胁的隐患。”   “那陵狂哥哥你……”商墨漂亮的双眸顿时一亮。   她的疑问没有说出口,孟陵狂已经用云淡风轻的笑容回答了她:“我寻了多年,没料到‘万寿无疆’的上下阕竟落入了魔门手中。”   楚宗的秘密不是万寿无疆,而是楚宗人的命门,这也是陵狂为什么要创立缥缈山庄,明查暗访多年的原因。   当年楚宗灭门,楚宗历代宗主所守护的“万寿无疆”流落在外,四样宝物一旦被别人先获齐,“万寿无疆”真正的秘密就会被人知道,那陵狂哥哥岂不是危险了?   商墨脸色一沉,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万寿无疆”上下阕就差点要了陵狂哥哥的命,若是“万寿无疆”真的被开启了,那么……。       090 吻与告白   “七月初十快要结束了……”孟陵狂话锋一转,似乎并不想再继续刚才那个沉重的话题,他垂下眼帘,微微勾起唇角,宠溺地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的小人儿:“墨儿的生辰快要过去了,现在提一个生辰愿望还来得及,嗯?”   七月初十快结束了!   商墨的脑中咯噔了一下,灵光一闪,猛然间想起那个人坏笑地勾起唇角,霸道地对她说:“七月初十,一品轩,不见不散。”   “我会一直等你……”商墨骤然间恍然大悟,当时她心不在焉,总觉得有一句模模糊糊的话语似有似无,她听不真切,此刻灵光闪过,这句模糊的低喃竟然在她脑海中还原了本来的面目。   那个红衣邪气的男子满不在乎地从她身边走过,风中隐约传来那磁性暗哑的呢喃,她曾一度以为只是听错了罢了,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大淫贼怎么可能用那样的语气说那样的话!   “糟了!”商墨脱口而出,她忘了啊,把明祁寒与她约好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那个家伙难得这么认真地说一件事,那肯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了,见到她时,他不招她麻烦才怪!   听商墨这一声惊呼,她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孟陵狂微微一愣,继而温柔地笑了起来:“去吧,我也乏了。”   商墨又有些窘迫又有些不舍地抬起头,两只手紧紧地环着孟陵狂的腰,她的脑袋贴在他的胸前,隔着两层已经冰凉的衣衫,她还是能感觉到陵狂哥哥沉稳有节奏的心跳声,她抬起头来,刚想说她不走,但入眼的却是孟陵狂虽淡笑温和,但眼底深处却是令她由衷感到心疼得疲惫,张了张嘴,商墨还是不动声色地把那一层心疼的情绪隐藏起来,她俏皮地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凑近粉唇迅速在孟陵狂好看得令人迷幻的唇上啄了一下,不等孟陵狂反应过来,她已经涨红了脸迅速从孟陵狂怀里跳了出来,人还没站稳就撒腿就往外跑:“这就是墨儿要的生辰礼物!”   看商墨就像做了什么坏事落荒而逃的背影,孟陵狂显然没料到商墨竟然会有这么大胆的举动,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商墨在事后居然撒腿就跑,直到完全看不见商墨的身影了,孟陵狂这才终于缓缓收回凝视着她跑开的方向的视线……。   唇上软软的触觉尚在,还有她带着清雅香气的呼吸,孟陵狂怔了怔,那双深如水潭的双眸缓缓溢出了深深的柔意,沙哑的声音仿佛着了一层神秘的魔法一般,瞬间可以让冰冻三尺的寒天开满盎然生机的绿草繁花:“这丫头……”   顿了顿,他终究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商墨,最终只通通归为一瞬沉默的温柔。   …。   瀚国帝都,一品轩。   抬头看悬在夜空中那轮越发丰盈的半圆月,明祁寒姿态慵懒地倚在窗沿,他整个人是坐在这个距离地面几尺之高的窗户上,背靠着窗沿,一脚弓起踩在窗沿上,另一只脚随意地垂了下来,悬在了几尺高的半空中,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弓起的那只膝盖上,另一只手似乎在单纯地把玩着一尊白瓷酒杯。   说是把玩,因为那酒杯早已空空如也了,他似乎也没有要多喝几口那些乏味的酒水的意思,只是这样懒洋洋地倚坐在窗边,双眼迷离,慵懒中带着邪魅的肆虐,黑发纠缠,张狂又性感,衣衫略有些凌乱,乳白色的月华从天上倾洒下来,似乎在他身上盖上了一层白白的薄纱。   这一幕,梦幻又迷离。   一品雅间内,酒菜齐全,烛火蹿跃,灯光亮堂,装潢的品味算是极好了。   眼见着七月初十就要过去了,影早就急得冷汗夹背了,他守卫在一品轩外,时不时就往空旷的街道上焦急地看一眼,又急又忧,商姑娘啊,小祖宗啊,你可千万别不出现啊,主子是那样相信既然你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赴约……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个说话果然不假,越是接近今日的尾声,影的冷汗就越冒越多,急得差点想要掘地三尺把那个胆敢爽约的女人挖出来,再捆成肉粽子丢到主子跟前。   但反观明祁寒,时间点点滴滴的过去了,他的神情却一如既往轻松慵懒,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瀚都的上方,一道白色身影犹如鬼魅一般刷刷从屋檐上飞过,急冲冲地往一个方向去。   半夜有被热得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通风的妇人猛然间看到一道白影从对面的屋檐上方闪过,不由得以为是自己发了噩梦,直接吓得昏死过去了……   商墨一路提气疾驰,原本在冰窖里被冷气浸湿的衣衫也因为这超越速度迎面吹来的风给吹干了。   终于赶到了一品轩,商墨直接就从瞄准了一扇最亮堂的房间飞跃过去,气势迅猛,眼见着就要破窗而入了,这一靠近才看清,那扇窗上竟竟…竟然正懒洋洋地坐着一抹火红的身影,商墨一愣,就在这个发愣的空档,那张正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看着她的俊脸赫然清晰,商墨顿时回过神来,刚准备运气脚下一旋……。   早在商墨在很远的距离,明祁寒便注意到了那道急冲冲飞跃而来的身影,他慵懒的双眸顿时一眯,那张性感的薄唇缓缓向上翘起,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双手随意地环在胸前,侧过脸来笑意深长地对上商墨那双骤然怔住的漂亮眼眸,眼见着商墨就要朝他所在的方向扑过来了,而明祁寒却是依旧气定神闲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着,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一声满是调侃的口哨声响起,明祁寒这个大淫贼正冲着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坏笑,商墨原本提气旋身,却被明祁寒这声突然响起的嚣张口哨声气得脚下一下子踩空了借力点,整个人差点就狼狈地栽倒往下摔了。   就在此时,明祁寒却是眼疾手快瞬间伸手扣住了商墨的手腕,险险地将商墨吊在了一品轩的外头,而他自己仍然气定神闲地坐在原位上,只是俯下身来故意将那张邪肆的脸凑近了商墨冒着黑气的小脸,语气充满调侃:“哟,朕可真是好生意外,小淫贼这次不偷朕的贴身之物了,改直接猛虎扑龙了啊。”   “你——”商墨没好气地瞪了回去,以她的本事,直接提气跃上来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事了,可那该死的大淫贼分明是在找她麻烦,他扣住她手腕的手可是使了劲,让她一点也无法挣脱开来,不然就会闹个鸡飞狗跳不可了,她商墨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再多个大瀚皇帝夜宠民间少女乱七八糟的绯闻出来:“你放不放手,大淫贼!”   “大淫贼配小淫贼,真是天生一对……”明祁寒懒洋洋地嗓音故意将尾声拖得长长的,察觉到商墨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明祁寒这才收敛起唇角不怀好意的坏笑,两手当即作无辜状地往两边摊开,笑眯眯地讨好道:“放手,立即放手。”   商墨脸色一黑,因为明祁寒突然毫无预兆地就送手了,商墨突然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下栽去,好在她向来机灵,脚下一个借力点地,化狼狈的摔势改为帅气无比的翩翩俊逸,这一下她没留给明祁寒面子了,直接踩在他的膝盖上潇洒地从大开的窗户跃了进去。   潇洒落地,商墨帅气无比地翘起唇角,翩翩然若凤舞九天,舞罢归立一般,如仙如幻,如梦如痴。   刚一落地,身后便响起明祁寒夸张的哀嚎,当即逗得商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脸“你活该”的表情瞪了回去,口中阴阳怪气地关心道:“皇上可得保重龙体啊,别的龙倨江山不成,成了赖虫一条。”   “如期而至,不错。”明祁寒好笑地摇了摇头,从窗沿上跳了下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嘴里虽是夸奖着商墨赶在七月初十结束前赴约,但语气分明是在揶揄调侃:“你要再迟来些,朕这个皇帝就算不成懒虫一条,也绝对是历史上第一位因一个淫贼而等得肝肠寸断的皇帝了。”   “你我约在七月初十,可没约定具体时辰,我道是你正好约我在这个时辰见面呢,你看,不是准时赴约了吗?”商墨一脸无赖地挑唇笑着,让后径直坐到了雅间酒菜齐全的桌前,她的目光没有被满桌酒菜吸引,而是落在了桌面上一个黑漆雕刻方形木盒上,眉间一簇,商墨不解地挑了挑眉:“莫非这是你要赠我的生辰礼物?”   “生辰礼物?”明祁寒微微一怔,然后若无其事地嘴唇一翘,随意地坐在了商墨正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他一手慵懒地支着脑袋,另一只手依旧随意地把万着一尊酒杯,他狭长深邃的黑眸分明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异样光芒,但那光芒转瞬即逝,商墨却未曾注意到,他慵懒的声线平静莫测得让人猜不透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算是吧。”   他的确不知道今日竟然是商墨的生辰,但今日,有些事,是势在必行。   算是吧?   商墨狐疑地打量了明祁寒淡定清闲的神情,她打开了这个精致的木盒,见到的却是一方金玉相镶剔透无比的绿玉所雕的印章,这东西有她一个手掌大小,还有些沉,虽看上去绝对是价值连城的稀世材质,但商墨还是没想明白,明祁寒送她这个干嘛,莫不是认为她过得太穷了,有意救助她不成?   见商墨这满脸困惑的神情,明祁寒挑唇一笑,平静的嗓音却丢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凤玺。”   简单的两个字,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上位者独有的霸气。   “你?”商墨张了张嘴,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看着明祁寒虽然和平是一样惬意随行的慵懒面容,但那双眼睛却出奇的凌厉霸道,商墨有些慌了:“你…你什么意思。”   “商墨。”明祁寒笑了,但那笑容根本没有爬入他的眼底:“是我太不明显了,还是你根本就是在装傻?”       091 五十年之约   商墨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所未有的一副认真神情凝视着她的明祁寒,然后……   “哈哈哈哈,明祁寒,你吃错药啦!”商墨忽然暴笑出声,但那笑声还没完全展开,她已经突然戛然而止,双眸一敛,泛起了危险的寒芒,她一拍桌子站起了身,凌厉的眸光出奇严肃:“你我也算自小相识,我商墨从不把你看作遥不可及的帝王,虽然至交知己尚且谈不上,但我商墨自问对你向来坦诚相待,不曾利用过你分毫。但今日你此番算计我的目的是什么,不妨直说,少拿感情的事哄我。我商墨自问不算什么好人,卑鄙无耻,阴险无赖也是常常被这么形容的,但我商墨心中也有重视的人和事,一旦认定的事,我会毫无保留的去守护,感情就是其中之一。重情重义谈不上,但我商墨最恨别人利用我的弱点算计我!”   “算计?”明祁寒的脸色一沉,冷笑着翘起了唇角:“我若不想让你知道的事,自然不会告诉你。但我与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曾有半句虚言。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商墨,小淫贼,你觉得,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算计你?”   “你——”商墨眉间皱起,并不打算捅破,她重新坐了下来,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让人捉摸不透。   瀚国帝王,魔门邪尊,真是两个好令人惊讶的身份,明祁寒,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不曾知道的?   缓和了语气,商墨不似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了,而是半开玩笑半揶揄地调侃道:“哦?看来寒哥哥是真的喜欢墨儿?寒哥哥欲将凤玺赠予墨儿,莫非是在向墨儿提亲?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墨儿的呢?该不会是因为小时候那次…那次墨儿对你的冒犯吧?”   商墨忽然调侃的语调让明祁寒略为有些不自然,他的神色恍了恍,终于沉下脸来:“看来你不大相信我的话。”顿了顿,他终于缓缓勾起了唇角,笑意盎然:“不过,你所说的,倒是句句属实,果然不愧是朕的好墨儿。”   “喂——”商墨脸色一红:“明祁寒,你...谁是你的墨儿!其实我......”   “嘘。”明祁寒似笑非笑地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阻止商墨继续说下去:“不要急着回绝,凤玺既已赠出,已无收回之理。你可以不接受,但必须好生保管,若是保管不利,朕,可是会以举国之力,通缉你的哦。”   不等商墨说话,雅间外影的声音忽然响起:“主子,商姑娘,一个自称商宗门下之人求见商姑娘。”   商墨一听,顿时敛起眉来,正了正身。   明祁寒漫不经心地扫了商墨一眼,没有反对:“放进来。”   “是。”   影的话音刚落,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已经走了进来,那男子正是商墨派到商战天身边专为他诊治的大夫,此人医术虽不能与狂医云漾那等级别相提并论,但为人有胆识够衷心并且心思缜密,这也是他为什么能被商墨任用的原因。   “高优先生不在商府好生照看我爹爹,来这作甚?”商墨语气平淡,只是微微上挑的眉流露出了几丝不悦的情绪。   高优低着头,面色有些苍白,但他还是相当谨慎地用余光偷偷地瞄了眼与商墨同在一室的明祁寒,只听见商墨的声音响起:“没关系,但说无妨。”   见商墨如此发话了,这个叫高优的中年书生在顿时一个膝盖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宗主,今日属下替商老爷诊脉之时,忽然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属下被击晕,再醒来时,商老爷已被一刀割破咽喉气绝身亡了!”   商墨沉默地听完高优的叙述,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只简单地吐出了两个字:“厚葬。”   “是。”顿了顿,高优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开口了:“属下今夜夜观星相,见西方向玄武星陨落,西方向玄武星象征着大寿与神武,其星陨落,怕是象征着九洲大陆唯一一位拥有玄武命格的璇玑老人前辈大限降至......”   商墨一听到此,当即刷地一下站了起来,面色苍白:“师傅仙逝!”   想起似乎对事实心如明镜仙风道骨的璇玑老人近来古怪的举动,商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师父一向不理红尘事,上一次怎么会亲自去了独尊谷,那夜她一心只想着陵狂哥哥的事,却不曾注意到师父半夜三更不睡觉等她来似乎要跟她说什么,她怎么就不曾注意到,师父近来的举动很古怪呢!   想来向师傅那样武学世界第一绝世高手,一定对自己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包括自己即将要寿终正寝的事实,但师傅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所以才不得不出山,见她一切安好才放心归去......   “走吧,我陪你去。”明祁寒轻叹了口气,一只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商墨的肩膀。   “嗯。”商墨没有拒绝,只是有些懊恼,自己的确是太不关心师傅他老人家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师傅于她,早已是比亲爷孙还要亲了,师傅将她看作亲孙女,她又何尝不是早已接受了师傅他老人家,视之为亲祖父?   ......   阴山关。   将近一年没有来到阴山关,虽是夏日,但阴山关终年苦寒,此时又是深夜,难免还是有些冷得让人哆嗦。   商墨没有多想,五年的生活,她对阴山关的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了。   来到她与师傅所住的石屋,这也是当年她修行的一部分,师傅他老人家懒,虽然他们所住的山谷鸟语花香,犹如世外桃源,但师傅却是常年住在搭建简易的茅草屋里,直到她来了,在她的威逼利诱下,二人才合力以巨大的山石一块一块用内力切成方,搭建起石屋来。   山谷石屋里并没有找到璇玑老人的影子,商墨怔怔地站在了空旷如也的石屋前,久久挪不动脚步。   “或许老前辈在等你来。”明祁寒依旧安抚性地拍了拍商墨的肩膀。   明祁寒的这句话仿佛一道灵光闪过商墨的脑海,她顿时恍然大悟:“谢谢你,明祁寒。”   说罢,商墨便迅速往当初她亲自第一次上山求见璇玑老人收她为徒时见面的那个山崖而去。   山风猎猎,月华如水,鸟兽鸣叫,风狂雾缭。   只见璇玑老人静静坐立在悬崖边上,他神情从容淡然,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面前是万丈深渊与人间繁华,他一身灰布衣衫,银须长髯,发如银帛,身材消瘦,但全身却有一种超多世外的淡薄与宁静。   “臭丫头,你怎么才来。”璇玑老人蓦地睁开眼睛,那双眼睛慈爱平静,但声音却听着有些委屈,似乎等了商墨好长一段时间。   “师傅——”商墨鼻子一酸,挨到璇玑老人身旁,就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小孙女一样,将脑袋靠到璇玑老人的肩膀上。   “你师傅我这是大限降至,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更何况师傅已经一百四十多岁,再活下去可不就变成老妖怪了?寿终正寝,得道归仙,丫头啊,师傅这还赖着不走,无非是还想见上你一见,有些事得交代一交代。”   “师傅,您说吧,墨儿听着呢。”商墨虽然语气哀恸,但商墨是什么人,她这辈子掉眼泪的次数用十根手指都能数得清,更何况师傅是得道归仙,师傅是不希望见到一向嚣张跋扈的商墨那么没出息地掉眼泪的。   “嗯,好孩子。”璇玑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面目慈祥,娓娓道来:“当年我璇玑与师兄二人乃是水火不容,但偏偏我与他斗了大半辈子也斗不出个高低上下之分,我与师兄是当今世上武学造诣最高之人,每次我们二人斗法,总少不得殃及武林。这么斗下去实在没完没了,后来师父我负气宣布退出武林,隐居苦寒之地阴山关,以示对半世杀戮的悔恨。师兄亦出渡东海,再也没了联系......”   “原来师傅年轻时也这么威风凛凛过。”   听商墨的评价,璇玑老人笑了:“那是当然。不过我与师兄虽大半辈子没见,可这斗争却是不曾停止过。当年他同意我俩休战的前提便是,五十年之后,我与他的后人一试高低,这样便有了高低之分,究竟是他的那一套武学之道出类拔萃,还是我的一套武学之道居于人上,才算了了我二人半世争论。当年为师已是近百岁高龄,却如何寻也寻不到合适的徒儿可在五十年后代为师履行诺言。”   “师傅,您的武学之道是正确的。”商墨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璇玑老人的武学之道讲究缘分与天机,时机到了一切水到渠成。   璇玑老人听商墨这么说,满意地点了点头:“是啊,为师爷一直这么坚持着。师兄的武学之道却与为师大不相同。他日你与他的后人交过手后便可知晓了。这也是当年为师为何见了你这丫头,非要死缠烂打也要收你为徒的原因里。师傅一眼就看中了你这丫头的资质,也唯有你能将师傅的武学之道继承下去。如今为师的大限已到,当年与师兄所约定的时候也到了,如今你已大有所成,甚至已经完全继承了师傅的衣钵,此事,靠你了......”   说着,璇玑老人忽然从袖中掏出了一张泛黄的信函塞到了商墨的手里,那正是当年二位老前辈所立下的五十年之约。   “说了这么多话,师父累了,丫头珍重......”璇玑老人苍老慈爱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他闭上了眼睛,就像睡着了一般。   天上的玄武星彻底黯淡了,消失无踪......       092 竟然是你!   阴山关一望无际苍茫翠松,山峦叠嶂,峰峦之上,一抹飘逸的白色身影笔挺地覆手而立着,青丝如绸,衣袂翻飞,她宁静的脸上没有不悲不喜,让人猜不透她的情绪,只是那么不言不发地傲立着,手上还紧紧捏着一封已经泛黄的信件,仿佛俯瞰一片山河的霸主,浑身散发出一种超脱于世的骄傲,耀眼得让人不能直视她身上绽放出的万丈光芒!   而她身后是一座刚刚立起的新坟,天已亮了,逝者已矣,而她的使命……   才刚刚开始!   “此处得葬老前辈,也算青山有幸。”明祁寒走上前来,与商墨并立,与她一样眺望着无边无际的山峦叠嶂,一只手轻轻搭在商墨肩上,语气也随之温柔了下来:“刚刚看你的背影,真是孤零零得让人怜惜。小淫贼,别这么消沉,你还有我呢。大不了,我以身相许,不过你要温柔一点哦……”   好一句青山有幸!   的确,师傅寿终于此,是阴山关的荣幸!   不过……   明祁寒暧昧的话语让商墨顿时面色一红,很快便青筋暴起,一个预兆也没有就挥起一拳头砸向了明祁寒英俊的脸上,明祁寒虽然早有预料,不过还是没料到这丫头下手这么狠,直接朝脸上挥来,惊得他连连后退闪过,虽然没有正面吃下商墨的拳头,不过嘴角还是被擦过,淤青了一小块。   见明祁寒嘴角一块青紫,商墨一愣,这才哼了一声收回拳头:“不准乱说话。”   说罢,商墨便气呼呼地转身要走,看着商墨纤瘦的背影,明祁寒站在原地,抬起一只手触了触自己的嘴角,这才疼得倒抽了口冷气:“嘶……真打到了。”   明祁寒一脸无辜地耸起肩向两侧摊开手,声线慵懒的嗓音幽怨又委屈地幽幽吐出:“这丫头,又不愿嫁给我,又险些让我破了相,真是最毒妇人心。”   嘴里虽这么嘟囔着,但那深不可测的眸光却越发深邃,静静凝视着少女那绝代风华的背影,明祁寒缓缓松了口气,眼底深处的忧思才渐渐消散了几分,会发怒也比喜怒不形于色好啊,这丫头每每心有郁结,就是不愿意表现在脸上,让人不得不担心。   回过神来,明祁寒的嘴角已经幽幽浮现一抹笑意,冲着商墨的背影喊道:“该死的女人,打完人就这么跑了吗!”   “你想留在那陪师傅聊天就尽管留着!”商墨没好气地回过头,大嚷了一声。   下意识地看了眼那座新坟,明祁寒正了正色,郑重其事地在璇玑老人的坟前微微一个躬身,心中暗暗说着:老前辈尽管放心,在下定会倾尽所能,护那小淫贼周全。   说罢,明祁寒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追了上来:“接下来你想去哪。”   商墨晃了晃一直被自己捏在手中的,师傅仙逝前交到她手中的旧信函,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赴约。”   明祁寒眉间微敛,却没有多说什么,最后只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自己小心。”   “嗯。”商墨低低应了声便不再说话了,她沉默地与明祁寒并行在阴山关下山的山道上,二人一路皆不再多言,良久,才听到商墨低低地在他身边沉声说道:“谢谢你,明祁寒。”   明祁寒微微一愣,笑而不答。   ......   东渡的船只在碧海之上悠悠前进,海浪翻滚,拍打得船只摇摇晃晃的,这一路不仅要防暗礁还要防暴风雨天气,可谓是凶险万分,但尽管如此,东渡去做生意的商人还是不在少数。   一年只要冒这一两次险,获得的利润可是无比丰厚的,购普通商人奔波好几年呢。   “商姑娘,看你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做生意的眼光倒不短,这年头从商的姑娘家更是女子中的异类,商姑娘果然与众不同,胆识过人啊。”趁着天气好,同在一艘船的商人们都难得来到甲板上透透气,他们看到商墨这么一个年级轻轻的小姑娘,都不免有些好奇起来。   好在这些四海为家到处跑的商人们不比中原那些思想顽固的人,看到商墨一个姑娘家行商倒也不觉得大惊小怪,再看她身上的衣服可算是富贵人家,可见这个女子年级岁轻,却是个大财主,使得这一路上众多人都对商墨颇为和气。   商墨也懒得解释,便顺着他们的话去了:“嗯,家父听闻东海岛国有不少我们中原没有的奇珍异宝,若是搜罗一些带回中原,少不得大赚一笔,家父独有我一个女儿,便有意将家业通通交给我打理。”   砰的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碰到暗礁了?”   “强盗......不不不,我是说海盗......不不不,又不像是海盗......”   “他们,他们是谁?他们是不是坏人,我们给钱我们给钱,我们什么都给,但是不要杀我......”   船上忽然乱成了一团,所有人都缩成了一团,面如死灰。   商墨微微眯了眯眼睛,神色淡定地站在甲板上,一袭白衣凛然,此刻与那些慌乱的人群相比,这个淡定自若浅浅带笑的白衣少女显得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令人一眼便注意到了她。   只见一艘巨大的海船出现在了海面上,那艘船很是诡异,说它是一艘船,倒不如说它是一座在海面上行走的岛屿,太过匪夷所思了,也难怪引得船上众人又是恐惧又是困惑,这样的岛船根本是前所未见,说是海盗吧,那海盗也来得太诡异了,说不是海盗吧,那它好端端来碰他们所在的船只做甚?   商墨幽幽地勾起唇角,黑白分明的水眸中不露声色地流露出一抹异样的光芒。   果不其然,一个东洋人打扮的女人迈着小到让人冒汗的碎步缓缓出现在了岛屿的尽头,又极度缓慢又卖力地朝商墨他们所在的船只登了上来,那女人的目光直接停在了商墨身上,然后深深地鞠了个躬,用生硬的中原话对商墨说道:“信物,有,没有?”   商墨微微挑眉,袖摆一甩,那封泛黄的信函就已经凌厉的飞出,那东洋女人没料到这个中原少女会来这招,面色一变,险险地接住了如刀片一般朝自己飞来的信函,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才又鞠了一个躬:“是,主人,信函的,这边,请。”   .......   登上了岛屿,商墨才察觉这个岛屿原来另有乾坤。   在外面看,也不觉得大,入了阵,才发觉想走出去还真不容易。   顷刻间,原来为她引路的那个东洋女人的影子已经消失无踪了,这个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商墨一人似的。   嘴角一翘,商墨双手环胸,瞬间,她眼露厉芒,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狂妄从那双漂亮的美目中迸射而出,清脆的嗓音带着一抹调侃的笑意:“来者是客,我既承师命前来赴约,诸位的师祖也算是我商墨的师伯,我商墨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前辈,待客之道若是如此差劲,可别怪我大闹天宫。”   商墨话音刚落,这个诡异的岛屿之上果然有了反应。   “七妹,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可一世。”娇俏的声音带着一股邪气,一个身穿和服画着浓妆的女子缓缓从树障之后走出,她面扇掩面,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妩媚如丝,但商墨还是一眼便能看穿,那双媚眼背后隐藏着浓浓的恨意。   “竟然是你!”商墨微微一愣,眼里闪过一丝讶然,但很快,她便又恢复了淡定自若,挑唇一笑,调侃道:“没想到啊,三姐竟然没死,还入了邪魔歪道,果然,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看来我商墨得刮目好几下才能看清楚是你呢。”   眼前的女人风情万种,一举一动一个呼吸都暴露出阴毒狠辣的邪风,没想到短短一年,恨意竟然能让一个颇有些心计的大家闺秀变成现在这样邪魔妖女。   商墨已入天人之境,自然一眼便能看穿商书身上究竟是什么门路,她能在短短时间变成这样,是习了伤身折寿的妖术,虽然厉害速成,但对付天人以下的高手还绰绰有余,在她商墨眼里,什么也不是。   原来这就是师父不赞同他师兄的武学之道的原因啊,竟是如此下作,真真是令她商墨好一番作呕。   如今看到了商书,商墨心中的疑问也顿时有了解释了。   她懒洋洋地眯起眼睛轻笑:“这么说来,爹爹是你亲手杀死的?啧啧......”   听商墨用这样故作惋惜的口气谈起商战天之死,商书顿时面色一变,在气势上还是丝毫不如商墨这个心狠手辣的女阎罗!   商书顿了顿,然后面色古怪地冷哼出声:“是,是我杀了爹爹!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女人,爹爹一身骄傲,是你篡位夺权,还废了爹爹毕生武功,让他如今像废人一样苟延残喘着!你不杀他,不是因为你还念旧情!你不杀他,但是你报复的方式比杀了他更毒,所以我要让爹爹解脱。这有什么错!”   “啧啧,真可惜......”商墨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   “哼,真正可怜的是你,你以为你是真正的赢家吗?你不知道你有多可怜,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却还不知道,你知道爹爹死之前说了什么吗......”商书狂肆地大笑出声,看到商墨微微蹙起的眉,真真是令她心中大快!       093 信任   “哦?真正可怜的是我?”商墨笑眯眯地勾起唇角,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她倒是很好奇,商书的嘴里能够吐出怎样一个“惊世骇俗”的“真相”呢?   见商墨如此漫不经心的轻松表情,商书眼波一转,面扇轻轻地在面前扇着,身段妖娆,一举一动都透着妩媚风韵,轻笑了几声,眼里的嘲讽是再明显不过了:“听说你与缥缈山庄孟陵狂甚为交好......”   陵狂哥哥?   商墨心中一凛,但面上却依旧不露声色,关心则乱,比斗心眼?她商墨出师的时候,商书这女人还不知道停留在哪个低级层次呢?   奸诈狡猾惯了,商墨这可是难得碰上一个要跟她玩心眼的对手,自然比任何时候都兴致勃勃起来了。   “看来三姐对妹妹我还是很关心的嘛。”懒洋洋地嗓音,商墨摊了摊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和明祁寒那个家伙待久了,她这阴险劲儿倒越来越向那个大淫贼靠拢了啊。   “我知道,当年大哥......噢不,我忘了说,商岩可不是我们的大哥,哎呀哎呀,看我这记性,你商墨身上流的,也根本不是我商家的血!我听说当年商岩死在爹爹手中,所以你商墨才心生仇恨,这一路走来,你不择手段,甚至害得一直疼你保护你的爹爹到了如此地步。你知不知道,你一直都被人利用了呢?”   一直疼她保护她的爹爹?   商墨唇角一翘,但那双迸射出寒厉眸光的双眼已经慢慢地流露出了她的耐心殆尽:“有话就直说吧。”   “好,既然你商墨爽快,那我也没必要拐弯抹角了。”见到商墨略为有些不耐烦地神色,商书眼睛一亮,她知道,鱼,上钩了:“啧啧,瞧瞧你多可怜啊,我这做姐姐的虽然素来与你没什么交情,但就是陌生人看了也不禁要为你心疼啊!虽然小时候母亲与我们这些做姐妹的的确不懂事,待你苛刻淡薄,你怨恨我们倒是情有可原。但你可知道,最苦的可是爹爹?很多时候,连我都要嫉妒了。当年楚宗被灭,爹爹与楚月茹前辈素来交好,楚前辈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没有人知道其实楚宗还有后人。那后人就是你,当年楚前辈是含着血泪将你托付于爹爹,当年爹爹答应楚前辈的诺言便是,让你终生平凡安全地长大并生活到老。为了将仇恨掩埋,为了让你过上平凡的日子,爹爹之所以不宠你,都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危!当然了,商岩即楚岩这个秘密你是从齐晟口中得知的,那是因为齐晟根本就是故意在误导你,你才是楚宗真正的血脉,齐晟骗你,他也向所有人放出这个假消息,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是孟陵狂的人,根本就是孟陵狂在授意他这么做!他们从头到尾一直在利用你!”   商墨没有说话,似乎是极为认真地在听商书讲述着。   见此情形,商书的那双眼眸里更是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你所尊敬的孟陵狂一直都在利用你,这一切都是孟陵狂设的局。当年商岩病发是假,无双莲能解百毒也是假,目的只是为了引你上山遇见璇玑老人,可惜当时你不愿意拜师。直到后来,孟陵狂故意上演了一出楚岩被逼死的假戏,终于激发了你的仇恨,利用你的仇恨来助他铲除各宗,包括今天对付魔门。”   “魔门?”商墨听了半天,一直脸色平静,似乎听到这两个字时,才无辜地眨巴眨巴着眼睛:“我何时在与魔门作对了?”   商书垂眸低笑,一副颇为同情的表情摇了摇头:“商墨啊商墨,我该怎么说你呢。你现在要对付我们,怎么没先调查过,我们的祖上正是魔门右长老毒尊百里先生!”   “百里无敌?”商墨大惊失色,睁大了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你商墨也知道害怕?”商书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商墨却是极为诚恳地吧嗒吧嗒点着脑袋:“怕,怕死了!百里无敌居然是个那么老的老家伙了!?天,我看走眼了!虽然这人挺讨人厌的,但乍一看还是蛮好看的,没想到是个老东西啊!吐,我要吐了......”   那个百里无敌是使了什么妖术,竟然拥有不老容颜!开什么玩笑!那个老妖怪可是一百四十岁的师傅的师兄啊!那不是年纪该比师傅他老人家还大么?   这个老妖怪,原来这就是他的武学之道啊,为了强大而不择手段,妖怪,都是妖怪啊,他是老妖怪,他的后人也都是妖怪,好恶心,快要吐了!   那得有多少无辜的少女被百里无敌那个老妖怪的“年轻面容”给欺骗了啊!   见商墨这么夸张的反应,商书的脸色当即黑了……   商墨这个女魔头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重点并不是这个好不好!她刚才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她讲话!   “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见没!”   被商书这么一吼,商墨一愣,继而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唇角:“你的意思是我才是楚宗的后人,陵狂哥哥一直在利用我?齐晟也一直在欺骗我?他是陵狂哥哥的人?”   啧啧,多新鲜的说法啊,果真是惊世骇俗了。   “你不信?”商墨的神情如此轻松,反而让商书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了:“你想想,一定有很多疑点的对不对,还是你根本不敢去相信?”   百里先生说了,今天她商墨来得了,但一定不可能活着出去!她商书的任务就是乱她心神,如此,她就算在利害,也不可能能在百里先生的幻术中生还!   “哦——”商墨故意拉长了尾音,然后坡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是有挺多疑问的......”   她也一直很好奇,当初岩哥哥明明毒发昏迷,她还为此山水跋涉爬上险峻的阴山关替岩哥哥寻无双莲,但当时她分明因为差点丧命于野兽口中被陵狂哥哥救了,那个时候他不是应该正在昏迷吗?怎么会出现在阴山关,还出手救了她?   下次见到陵狂哥哥,她还真的要把这些困惑都解开的好。   但如今,她的陵狂哥哥已与她坦诚相待,她商墨又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就轻易去怀疑她如此尊敬与深爱着的陵狂哥哥?   即使陵狂哥哥真的有所隐瞒,但若非陵狂哥哥亲口这么说,她商墨绝对不愿意恶意地去揣测陵狂哥哥为她所做的这一切。   人与人之间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信任,她与陵狂哥哥之间共同经历过什么,像商书这些外人又怎么有资格妄言!   “你若不信,我,我...”商书当真有些慌了,若商墨根本不上当,那她岂不是坏了百里先生的计划?   “你你你,你怎么样?”   “哼,商墨,你真打算如此自欺欺人下去?果然,愚蠢得令人哑然失笑!”商书忽然眼睛一亮:“你不信我的话,总信你的好手下齐晟的话吧?”   齐晟?   “齐晟,你还在等什么。”   商书的声音刚刚落定,低沉的脚步声在商墨身后响起。   一个黑袍男子垂着头,阴影遮去了他的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商墨转过身来,商墨双眸一敛,凌厉的光芒定定落在齐晟身上。   是他无疑,那个与她幼年相识,而后又与她并肩作战多年,她所信任的,兄弟!   被这样一双凌厉又闪烁不定的眸光定定看着,那黑袍男子终于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冷峻刚毅的脸部线条僵硬而冰冷,那双紫色的妖冶瞳仁这是第一次这样不敢直视商墨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   “齐晟,我只问你一句,这些年,你我间的情谊是真是假。”商墨的声音有些沙哑,迸发着前所未有的冷厉与严肃。   “……真。”好半晌,齐晟喉咙发紧,到了最后,只吐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字眼。   “商书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商墨依旧用平静却发冷的声音说着,目光始终定定地落在齐晟身上。   “真。”   轰的一声!   商墨笑了,四周幻化莫测,岛屿之上的景致瞬间千变万化,但商墨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外界的声音她再也听不到了。   “哈哈哈哈,商墨,你也有乱了神的这一天,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了!好好享受吧,这虚无的世界,永远地迷失在里面吧,然后,走向死亡!”商书尖利的声音刺耳极了,但商墨的视线里已经看不到她了,更听不到她的声音。   “商墨!”那是齐晟惊惶的声音,但商墨也一点都听不到。   这是怎么了?   商墨眉头一皱,暗骂一声:“该死!”   那一瞬的失神,让她自己落入了该死的幻境,若走不出幻境,后果可想而知!   没想到她商墨一世精明,向来相信自己的眼光,她为人是不怎么样,但心底所坚持的信任是一直不变的。   齐晟,你就是如此报答我的信任?   哼,区区环境,百里老妖怪,你未免也太小看我商墨了!       093 两个陵狂   商墨当即运气全身,霎时间,她的身体四周已经渐渐弥漫起淡淡的近乎透明的光晕,那是只有像她这样天人级别的高手才能做到的事,那一层光晕便是她全身真气所成,随她的意志操纵自如,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保护墙。   四周的景致变幻莫测,这些都不是她商墨能够轻易看破的,因为这种幻境的水平可谓是东洋忍术中最高级别的水准了,而操纵它的人必然是拥有绝对不低于她商墨的武学境界,百里老妖怪,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   商墨沉下气来,让自己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准确地判断力,因为在这个幻境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即使是再厉害的高手,如果没有强大的心智,那也是会一败涂地的,相反地,即使没有像她商墨这样的境界,只要有强悍冷静的思考力,活着走出这个幻境也并非难事。   说到底,在这里,武功好坏还是次之,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在这里迷失了心智,否则重则永远迷失在这个幻境里,直到气血耗尽而死,轻则就是运气好跌跌撞撞出去了,恐怕也少不得落个失心疯的下场。   操纵这个幻境的,恐怕也只有百里无敌那个老妖怪有这本事了,也不知道那个老妖怪正躲在哪等着看她商墨笑话呢,哼,想要找这个阴险恶心的百里老妖怪算账,她商墨得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天空顿时一片猩红,霎时间,群鸦乱腾扑翅而起,洪水猛兽一波一波而来,商墨低低地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唉,百里老妖怪,您能有点新意不?”   要是怕这些东西,她商墨就不叫商墨了。   “小丫头可别轻敌,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带笑的声音响起,商墨认得出来,正是那个叫百里无敌的老妖怪的声音。   挑唇一笑,商墨心中的猜想已经得到证实了,看来操纵这个幻境的确是需要极高的武学修为,除了百里无敌,恐怕再无第二个人了,与她商墨一样,既然入了这个局,除非她离开了这个幻境,否则那个老妖怪也是不可能在她商墨离开幻境之前进入这里对她动手的,除非他也想和她一样一起在这个幻境了好好待着。   如此她就放心了,至少这一时半会,她的对手只有这个幻境,不必去担心百里无敌那个老妖怪会不会什么时候就突然在背后偷袭了。   商墨当然不敢大意,嘴里说的虽然是轻佻不懈,但她很清楚百里无敌这个老妖怪是绝对不可能送上这么小儿科的东西的,那些洪水猛兽有可能是幻境所出,也有可能是真的,如果她花精力去辨识真假,那难免不会给攻击她的畜牲们钻了空子,如果她一概不论真假,扫荡就是,那她的体力迟早会消耗而光,到最后还是成了畜牲口中的嫩唐僧肉。   嘶嘶嘶……   随着那些大型的小型的洪水猛兽,飞的跑的爬的层出不穷之后,地面上居然还爬满了蛇,各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紧了她,将她重重包围,真是腹背受敌啊……   商墨脸色一黑,她真的…最讨厌…蛇了!   就在此时,琴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又似乎有人正抱着琴在自己耳边弹奏一般,那琴音时而高亢起伏,时而低沉婉转,时而冲破云霄,时而洞地而来,这琴音相当影响商墨的思考能力,百里老妖怪,算你狠,还有这一招来扰乱她的心神!   商墨周身的真气将无形的保护墙渐渐扩大了,让这些洪水猛兽暂时不敢靠近攻击她,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她可不打算就这么怪怪被这些畜牲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直围着,否则就算她不失心疯,恐怕耗也会被耗死在这了!   商墨微微蹙眉,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懈可击的东西,即使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岁却还是装嫩瞒天过海欺骗像她商墨这样单纯少女的百里老妖怪也一样,他的战术,一定有破绽!   忽然一抹灵光闪过她的眼前,商墨眼睛一亮,摸向自己的腰间,抽出了那枝越发温润的玉箫上邪。   她曾经见识过一次陵狂哥哥的音杀,那威力到至今仍让她记忆犹新,她虽没有吹奏过上邪,如今也定然无法像陵狂哥哥一样发挥出上邪该有的威力,但此刻上邪却能帮她一个大忙!   商墨屏息坐下,微风吹拂而来,吹起她垂落的青丝轻轻扬起,又温柔的落下,不染纤尘的白裙上隐隐落下了夏的落絮,幽幽然垂下眼帘,她狭长的睫毛上带着晶莹的水雾,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着润泽的玉箫竖于唇边,悠扬的箫音渐渐溢出,由于箫音的介入,形势很显然被打乱了。   就在此时,忽然另外一抹音质浑润的箫音凭空骤起,符合着商墨的箫音,这两道声音是那么的般配,商墨心头一下振奋,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惊喜地睁开……   上邪,是上邪!那箫音明显是有意在引导她……   似乎感觉到上邪另一半的存在,就连商墨手中的这支上邪之箫也越发润泽起来,发出的声音竟然比刚才还要空灵如籁。   伴随着那突如其来的箫音相助,商墨所吹奏出的箫音也更加饱满丰富,仿佛瞬间拥有灵魂了一般。   琴音低沉婉转之时,箫音更加缠绵悱恻,琴音高亢直上时,箫音更加慷慨激昂,犹如金戈铁马刀光剑影,气势惊人……   精彩收尾,气势如虹,商墨的箫音与那神秘的相助之音几乎是同一时间戛然而止,因为,那琴音已经彻底败了……   定了定神,商墨只觉得顿时神清气爽,天空压抑的猩红不知何时已经烟消云散了,她的脑袋无比的清醒,这双眼睛也仿佛瞬间被泼上了清明的泉水一般,她的视线一扫,原本密密麻麻将她包围的洪水猛兽青蛇飞鸦也虚景被破,商墨睁开眼后的第一眼就已经可以看破真实与虚幻。   现在她眼前所看到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实体。   踏风而起,商墨双眸一敛,整个人竟然已经悬浮在了半空中,狂风骤起,她满头青丝逆风狂舞,衣袂翻飞,袖摆挥过,凛冽的罡风像一片片罡刀一般凌厉杀出,那身手太过惊人了,她杀人,更本不需要任何武器,竟然连风都可以成为她割破对手咽喉的利刃!   好…好可怕的境界,这才是她,第一次使出天人境界该有的水准!   四周一片哀嚎遍野,刷刷刷,瞬间扫荡而光,不留一只活物!   翩然落地,商墨纤白飘逸的身姿简直是遗世独立飘飘欲仙,绝世而惊天!   扬眉轻笑,她已稳稳落地,商墨知道那个出手助她的人是谁,的确是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他一定是上天派来她身边的天神,因为无论她在何处,只要她陷入了困难,他总是有办法找到她,在第一时间出手助她!   只是这一回,商墨的确有些意外,但无暇去思考这些“意外”,欣喜已经彻底覆没了商墨的思维。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的靠近,商墨转过身来,便看到那个宛如谪仙一般出尘俊逸的男子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他正微笑着看着她,手中执着的,正是另一支与她手中的上邪一模一样的玉箫。   “陵狂哥哥!”商墨欣喜地弯起了眼睛,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蝶儿飞奔向他……   她一直很挂念着陵狂哥哥的身体状况,如今看到他安然无恙地站在那微笑着看着她,她悬着的心才算安安稳稳放下了。   “墨儿……”那个微笑着看着她的谪仙一般的男子没有戴着他一贯常戴的面具,而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她陵狂哥哥的容貌,她早已,在心中熟悉过无数遍的样子,他漆黑如潭的眸子正噙着温柔的胆笑,像个天神一样,总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她有好多话想告诉陵狂哥哥,她想告诉他,师傅仙逝了,虽然她没有掉一滴眼泪,但其实她真的很难过,虽然与师傅相识不过区区五六年,但她早已将师傅当作了自己的亲人一般看待。她还想告诉陵狂哥哥,刚才商书是如何在她面前诋毁她心目中的陵狂哥哥的,但她其实,一点也不相信……。   就在商墨即将要扑进那男子的怀中之时,忽然一道略带喘息而显得有些焦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墨儿!”那声音和她记忆中的一样熟悉,只是陵狂哥哥从来没有像这样用焦急凌厉的口吻对她说过话。   那声音……商墨猛然心中骤然乱了频率,心脏仿佛都要跳了出来,它似乎堵在了喉咙口,让她几乎呼吸停滞,脑袋放空……   商墨当即刹住了脚步,怔怔地停在了中间,她愕然地回过头来,寻声望去,脑袋彻底哄的一声有些泛晕了,她看了看前面,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后面,整个人怔在了原地,一时无法让自己的思维正常运作起来。   四周瞬间宁静得仿佛只听到得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空气仿佛也凝固了一般,商墨仿佛觉得,一股热流正往自己的脑门上冲。   怎…怎么回事…。有两…两个…陵狂…哥哥……       095 我心如是(墨狂告白)   定了定神,商墨告诫自己,这是在幻境,幻由心生,是覆是灭一切都由心而起,与百里老妖怪斗的就是心境,若自己足够冷静,那百里老妖怪也奈何不了她什么。   想到这,商墨不由得气得想要跳脚,百里老妖怪,你太毒了,拿陵狂哥哥来迷惑自己,算你狠!   但刚才相助她的上邪之音,分明就是陵狂哥哥出手护她,假不了。   这么说来……   两个陵狂哥哥之中,其中一个是真的。   商墨一脸迷茫地站在了中间,看了看前方的陵狂哥哥,又回过身来看了看身后的陵狂哥哥,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   有些着急地跺了跺脚,商墨气得大骂出声:“百里老妖怪,你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门被脑袋夹了!莫不是怕了我商墨,不敢正面迎我?”   天地间无人应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商墨的那点小心思,百里老妖怪又怎么会看不穿?激将法怕是没有用了。   “墨儿,再往前走就会跌入幻境无底深渊,回来!”身后传来孟陵狂焦急的声音,但这时候商墨已经身处幻境之中,只有靠她自己作出正确的判断才能走出来,这时候没有人可以帮她。   “陵狂哥哥……”商墨是第一次见到陵狂哥哥如此焦急的神态,她记忆中的陵狂哥哥,一直如谪仙一样云淡风轻,他潇洒卓然,淡漠俊逸,没有任何人会成为陵狂哥哥的软肋,没有任何事会牵动他的心绪,除了……她商墨……   她转过身来,看向幻境一端翩然而立的白衣男子,那双她再熟悉不过的漆黑深眸正定定地凝视着她,毫不掩饰地透露出了对她担忧。   “墨儿,幻由心生,即使眼睛会骗人,但你的心会告诉你真正的答案。”另一道声音在幻境的另一端响起,同样是陵狂哥哥的声音……   商墨惊慌地转过身去看向幻境的另一端,一样的眼睛,一样的微笑,一样的关心,那个人,分明和她的陵狂哥哥一模一样。   “墨儿,陵狂哥哥在这等你。”   “墨儿,纵使茫茫人海之中,我亦一眼便是你,陵狂哥哥相信你也可以做到。”   “墨儿......”   “墨儿......”   商墨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她的脸色渐渐由白皙转红,然后是焦急得连呼吸频率都有些紊乱了,随着她心绪的不宁,她周身护体的真气显得也有些破绽百出。   幻由心生,她必须从这种蒙蔽内心的虚无中抽离出来,此时此刻,她会不会因为一时的糊涂而身陷囫囵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陵狂哥哥在她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她也应该一眼就认出他才对的!   如果判断错了,如果错了......   商墨忽然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气乱蹿,心绪不宁,全身的真气也开始因为自己焦急而不能冷静的心境而变得相当不稳定,遭了!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是走火入魔的预兆,再继续下去,她就会中了百里老妖怪的计,她可不想变成失心疯!   看着脸色越来越不自然的商墨,孟陵狂心中一紧,上一次独尊谷里他所承受的伤势虽然经过千年寒冰的压制暂无大碍,但这一回,又是那样的感觉!如果这里是百里无敌的地盘,那么恰恰说明了,能够遏制他孟陵狂的力量的“万寿无疆”上下阕其中一阕就在这个百里无敌手中!   他顺着所掌握的信息前来此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听到墨儿的上邪之音,墨儿为何会来找百里无敌的麻烦他并不清楚,但他不能放着墨儿不顾。   眼下看着墨儿身陷幻境之中承受着痛苦的挣扎,他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绞到一起了,若非百里无敌手中的“万寿无疆”的制约,以他孟陵狂所赋有的力量,区区幻境根本不会让他放在眼里。   此刻里面困住的是商墨,那个信任他依赖他一声一声唤他“陵狂哥哥”的女子,孟陵狂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着“万寿无疆”的存在!   他深深凝视着那个已经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的心境平静下来的白衣少女,就如同她如何信赖着他一样,他也相信,墨儿一定可以做到,克服魔障,认真看清楚是幻是真。   商墨渐渐运息调节自己紊乱的气血,让自己平静了下来,重新睁开眼睛,她的眼底已经清明不少,不似刚才那般焦急,是的,那是她的陵狂哥哥,她独一无二的陵狂哥哥,即使再能蒙骗世人,再似真似幻,假的就是假的,是永远无法取代她心目中的陵狂哥哥的。   她必须冷静,她一定能够分辨真假!   看到商墨冷静了不少,她周身的真气也比刚才稳定了不少,孟陵狂凝视着她的深眸才隐隐闪过一抹柔光,墨儿,就是这样,用你的心看清楚,只有靠你自己,才能走出这幻境。   ......   商墨手中紧紧握着陵狂哥哥赠她的上邪,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温柔地抚摸在温润的箫声,神情专注,嘴里低低地轻喃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这一路走来,我的理想是无忧无虑没有抱负地活着,吃吃喝喝了此一生,但最终我没有那么做,我并非喜欢锋芒毕露的人,但为了陵狂哥哥,我愿意变强,为了斗争,为了不着手段让自己凌驾九霄,扶摇直上!不是因为别的,就只为你心中有我,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墨儿陷入危机,陵狂哥哥,你总能不顾一切地护着我,就凭这一点,我商墨愿意以毕生热血作以报答,不离不弃,不服输,不失败,哪怕所有人都告诉我,陵狂哥哥是在欺骗我,是在利用我,我也通通抛诸耳后,只因为,我相信陵狂哥哥,信任你,喜欢你!   就在此时,商墨手中的上邪之箫忽然绽放出了一抹奇异的绿光,即使再这样光明的白昼,它的光芒还是那样不容忽视,商墨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好奇怪的感觉,她好像通过上邪感应到了陵狂哥哥的心情,他在说......   墨儿,我心如是......   眼前一亮,商墨只觉得整个人顿时变得神情气爽起来,眼前所有的迷幻通通都变得漏洞百出,她的脑中灵光乍现,豁然开朗!   眼前所有的幻境通通的消失了,是的,她赢了!   和百里老妖怪斗的就是心智,只要心中的那根弦坚韧不可摧,即使那百里老妖怪再花样百出,她也能以一颗明智透彻的心眼以不变应万变!   现在,她商墨已经完全走出幻境了!   “陵狂哥哥......”商墨眼眶一红,她看到那个俊逸温柔的男子用他深邃如星辰般的瞳眸定定的望着她,他的眼中是对她的赞赏,他清俊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但温润如风的微笑,他向她展开了双臂,似乎在迎接她的凯旋。   商墨一愣,然后高高地翘起了唇角,眼中流露的,尽是浓浓的笑意。   那抹纤瘦的白色身影仿佛一只翩然起舞的蝶儿,她墨黑的青丝都应奔跑而轻轻上扬,衣裾翻飞,翩翩然若飞舞的天女,商墨朝那个微笑着凝望她的男子飞奔而去,一头栽进了孟陵狂怀里,高兴得上蹿下跳:“陵狂哥哥,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嗯,墨儿做得很好。”孟陵狂依旧宠腻地凝视着商墨激动得有些泛红的小脸,然后,他的双臂一紧,紧紧地抱住了商墨,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商墨就在他的怀中,他悬着的心才终于缓缓地安放了下来,拥住她,在她耳边低喃着:“谢谢你做到了,墨儿......”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终于抓住了差点就从指缝间流逝的宝物一般,他有些惶恐后惧,惧怕他自己会眼睁睁地看着墨儿陷入幻境却无能无力,无法帮她,万幸,他没有失去她......   孟陵狂此生以来,是第一次如此害怕把握不住的感觉,谢谢你做到了,墨儿......   谢谢?   商墨一怔,然后笑了:“陵狂哥哥,你是不是很高兴啊?我也好高兴,因为我好像听到,有人说......”   商墨故作神秘地迈着关子,让孟陵狂顿时无可奈何地敲了敲商墨的脑袋:“傻丫头,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呃?”商墨无辜地眨巴眨巴着眼睛,继而坏笑地勾起唇角,反问道:“早知道什么?”   “你......”孟陵狂实在是哭笑不得,这小东西的坏毛病还是如此,唯恐天下不乱:“我以为你早知道,墨儿,我心如是。”   商墨扬眉轻笑,她笑着握住了孟陵狂的手,轻轻地将自己的脸贴在孟陵狂温暖的掌心:“墨儿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对这个世界上很多宝贝都垂涎三尺,贪得无厌。但是,此生得陵狂哥哥这番话,一切虚无墨儿都愿意抛下,因为陵狂哥哥才是墨儿心中最重要的至宝。陵狂哥哥,墨儿好高兴,真的!”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真挚赤诚!   孟陵狂仿佛看到了商墨翩翩白衣之下,似乎顷刻间绽放出了耀眼眩目的光采,仿佛要将所有的世俗之物通通摒弃,只留下心中最原始的东西......       096  落花流水   幽暗的虚靡宫殿,青铜三足巨鼎上方跳跃着旺盛的青色火焰,火焰之中显示的是幻境所示的一切。   百里无敌坐在虚靡宫殿最上首,半身侧靠着坐着,瞳仁之中倒映着火焰所显示的景象,那个白衣少女的一举一动都尽收于他的眼底。   幽幽地勾起唇角,百里无敌似笑非笑地眯起了眼睛,那双眼睛闪烁着阴婺的寒光,虽年过百岁,却生了一张阴柔俊俏的年轻脸庞:“真是可爱的女孩,璇玑师弟可真是教出了个厉害的孩子,有趣……”   宫殿下方,黑袍男子单膝半跪在冰冷的地砖之上,他的背脊僵硬发凉,浓黑的剑眉紧紧地皱起,那双妖冶的紫色瞳仁深邃而莫测,听到百里无敌这么说,他的目光闪了闪,胸腔里的那颗心却始终不曾放下来。   不知道——   她怎么样了……   “晟儿,以你对这丫头的了解,你觉得为师的幻境能否让这丫头死无葬身之地?”百里无敌似笑非笑地将目光从火焰之上挪开,玩味地落在下方始终沉默的男子,那双阴婺的眸光透着让人胆战心惊的莫测笑意。   齐晟微微皱眉,声音显得有些沙哑,顿了顿,好半晌才低低开口,艰难地吐出了四个字:“徒儿不知。”   “哼!”忽然一道寒气袭来,百里无敌嘴角含着的那抹笑意骤然消失,眸光一寒,宽大的袖摆挥出,一道凌厉的罡风卷地扫去,直直袭向了齐晟:“混帐!”   一声暴喝,带着森森的杀机,霎时间,整个冰冷的地钻都硬生生裂出了一道裂缝,碎石飞扬,砸到脸上硬生生地生疼,整个宫殿顿时鸦雀无声……   跪在下方的齐晟背脊挺直,一动不动,那道罡风刮来,他竟然硬生生地吃下了这一击,神色一凝,低低地闷哼了一声,那张刚毅冷峻的俊脸上霎时间一片惨白,细细密密的冷汗从额间渗出……   噗的一声,一道猩红猛地从喉间溢出,齐晟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跪在地上高大的身子左右晃了晃,最终还是没有倒下去,他依旧低着头,没有开口说话。   “晟儿,你看你——”百里无敌的声音软化了下来,他的脸上又重新回归了一种莫测的笑意,嗓音阴柔带笑:“啧啧,我百里无敌一生英明,怎么教出了你这个蠢货。”   冷笑了一声,齐晟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从他脸上,也看不出半点叫做卑微的东西,他是骄傲的,就如那个狂妄嚣张的女子一样:“蠢?那我齐晟也只好认了。”   如果真心相待,恩怨分明,心存哪怕一丝一毫是非之分,无法为了目的不着手段,违背自己心意,这样叫做蠢的话,那他齐晟甘愿就这么一蠢到底!   “哎——”百里无敌幽幽叹了口气,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徒儿了,他和自己完全不像,这么优柔寡断,这么没用,废物一个,如何能成大事:“晟儿,你就是这么报答为师的?看来这个妖女的确是有本事,把你迷惑得失了本性,现在的你可不像过去的你,那丫头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药?为师让你待在那丫头身边,你倒好,那丫头不仅还活得好好的,你还帮她组建了一支强大的雇佣军,在独尊谷坏了本尊的好事!你就是这么报答为师的!?”   齐晟一怔,继而失声大笑,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终于,这道渐渐发冷的身影慢慢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朝外走,今天,他齐晟前所未有地轻松,心中的负担骤然放下,豁然开朗,原来这就是豁然开朗的感觉。   “今天撒这个谎置商墨于不义,已是我为魔门右尊您做的最后一件事。商墨以真诚待我,她曾说过,她或许不会是个好人,但为了真心待她之人,她就是成为天下大奸大恶之人,也会不折手段守护她心中认为是正确的事。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这也是……也是我齐晟敬她,愿意为她一蠢到底的原因……”   他一步一步地往外走,身形踉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后有多危险,那个像毒蛇一样妖冶阴柔的男人早已经被气得怒不可遏,手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几乎划出了几道深深的沟壑。   “逆子!”一声暴喝,第二记阴森森的掌风已经扫出,大手一挥,尖锐的物体被硬生生刮出,像长了眼一般袭向那个背对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走得毅然决然毫无畏惧的身影,这一回,充满了杀机!   齐晟没有回身,更没有闪避,他那双妖冶诡异的紫色瞳仁里,竟然蓦地闪过一丝莫测的笑意,那笑意深不可测,似意料之中,似解脱,似报复,意味深长,让人一时捉摸不透。   破风入体的声音响起,齐声脚下一滞,终于整个人僵住了,晃了晃,他直直地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砸到了地面上,直直地跪着,浑身上下无数个血洞在森森往外冒血,而他的脸上,却缓缓溢出了越来越深的笑意……   “商墨——”他口中低低重复呢喃着这两个字,笑意越来越深……   你的本事我很清楚,即使如此,你也一样能走出幻境,区区幻境是奈何不了你的,如果你走不出来,那我会鄙视你的,商墨……   “先生,商墨她…她……”就在此时,商书脸色惨白地慌忙跑了进来,当她看到直直跪倒在地身负重伤却流露出极其诡异的笑容的齐晟之时,商书心中一寒,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艰难地收回自己落在齐晟身上的视线,她经过他身旁,径直走到百里无敌跟前恭敬地跪了下来:“商墨破阵成功,已经走出幻境了。”   “什么!”百里无敌额头上青筋一跳,目光森寒地扫向了青色火焰之上,只见火焰之中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景象,微微一愣,百里无敌似乎并不意外地大笑出声:“璇玑师弟啊璇玑师弟,你的好徒儿有几下子,我到底还是小瞧了这丫头。看样子,这丫头不除…。”顿了顿,百里无敌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阴森森地从牙缝中挤出:“后、患、无、穷!”   听到这,齐晟却是释然地轻轻松了口气,身形终于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释然无比地缓缓合上眼睛,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商墨,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   ……   “是什么人惹得毒尊您如此怒不可遏?那本尊可要好好教训教训那人,替毒尊出口气。”幽幽的虚糜宫殿,忽然响起一抹带笑的慵懒嗓音,继而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是一道鲜艳的火红身影,他如入无人之境地走了进来,随意地拉了张椅子便坐了下来,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他的面具下那张性感的薄唇邪邪地勾了起来,深眸似笑非笑地看向脸色铁青的百里无敌。   随着那人的出现,他身旁跟了四个皆姿容绝色的红衣女子,其中二人一左一右地立在他的身后,柔荑轻轻地锤捏着他的肩膀,一名女子被他拥在了怀中,漫不经心地逗弄着,唯有魔琴抱琴立于他的身旁,唇含微笑。   “邪尊好雅兴,放着逍遥的日子不过,来本尊这探望我这个老友,真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百里无敌阴婺的眸光一敛,邪尊这个狡猾的家伙与他素来敌对,如今又明目张胆地来他的地盘,目的为何?   此刻他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百里无敌的宫殿之内,想来外面的人也没有能力拦住他。   明祁寒挑唇一笑,并不明说他的目的,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惹得百里无敌更加一头雾水了:“本尊素来爱美人胜过爱权势,想必毒尊大人也是了解的……”   “邪尊有话直说吧。”百里无敌现在早就被商墨气得定性不在了,哪还有心思和明祁寒这个狡猾的狐狸周旋。   明祁寒一听,当即满意地勾起了唇角:“百里无敌,魔门我是不屑与你争的,但是动了我的女人,惹毛了我,说不定我会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也不一定哦。”   “你有话直说,我百里无敌何时动了你的女人了。”百里无敌皱了皱眉,他虽与这只狐狸不合,但也不曾正面冲突过,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的好。   “商墨。”明祁寒神情一敛,直接吐出了这两个字,语气不似先前的慵懒,此时此刻,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威严。   商墨!   百里无敌一怔,然后玩味地哈哈笑了起来:“原来你邪尊好这一口。商墨既然是你邪尊的女人,我百里无敌怎么从未听她说过呢?听说这丫头此次能破幻境之阵,可少不得那个...孟陵狂的功劳,依我看,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少见少见,你邪尊素来风流,竟也会作一回多情的落花,只是那流水,不知是不是有情?”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明祁寒微微蹙眉,但脸上却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变化,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097 就从了我吧   这个移动的巨岛在碧海上缓缓移动着,每一处设置都让人惊叹,不得不承认,百里老妖怪那厮,倒也不是没有真才实料。   今天要不是陵狂哥哥的突然出现,她商墨很有可能就真的鬼迷心窍中了百里老妖怪的计,这幻境或许就会成为她这个一世英名的女魔头葬身之地了。   想到这,商墨就气得牙痒痒,恶狠狠地一掌劈歪了离她两米处的歪脖子树,然后一脸委屈地扑到孟陵狂怀里:“陵狂哥哥,那个百里老妖怪实在是太可恶了,他欺负我!”   看到一向嚣张跋扈的商墨一本正经的委屈样,孟陵狂也不得不好笑地摇了摇头,与商墨一同坐在那颗被商墨一掌轰倒的树身上,任由商墨这个狡猾的小丫头没个正经地倒在他的怀里,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就像一股清流一般流入商墨的心里:“不会再让墨儿遇到危险了,有我在。”   有我在……商墨一愣,然后弯起眉眼笑了,黑白分明的水眸里闪烁着灵动的光泽,她坐起了身子,脑袋轻轻地靠在孟陵狂的肩头,两只细嫩的小手执起孟陵狂的一只手,细细临摹着他掌心的纹路,她低着头,那满头如丝绸般的青丝便垂了下来,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听见她银铃一般清越好听的嗓音轻声说着:“陵狂哥哥,我可以问你问题吗?”   孟陵狂的身形微微一顿,继而又缓缓地放松了下来,他没有戴面具,那张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的俊容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俊挺的鼻子下方,那张好看的薄唇温柔地向上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漆黑的深眸流淌着充满宠腻的柔光。   他知道墨儿迟早会问他这些问题的,既然选择了坦诚相待,他便也再不打算有所隐瞒。   见孟陵狂没有说话,商墨便知道他是默许了,但她还是不敢抬起头直视陵狂哥哥好看的双眸,此刻的商墨倒反而有些像一个别扭的小孩子,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孟陵狂的手中,埋着头,心里却又迫切想要知道另一件事。   “陵狂哥哥,其实墨儿心中的这些疑惑一直纠缠我好些日子了,他们说,陵狂哥哥你是在利用我……”商墨的眼眸闪了闪,声音越说越小声……   “墨儿——”孟陵狂微微一怔,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墨儿你的身世……恕陵狂哥哥暂时不能告诉你,我曾与那人立下约定,如今纵使是为了墨儿你,陵狂哥哥也不能做背信之事,只愿墨儿你相信,我待你的这颗心是真的。当年,我的确是为了你所拥有的能力产生利用你为我达成目的的念头,以无双莲为由,引你为了解我身负之毒而登阴山关,又一路暗中相护,愿你能安然遇到璇玑老人,使他收你为徒。但我没有想到,当时的你竟然会拒绝拜师。对不起,墨儿,我曾无数次这么想着,一切的计划都戛然而止在你那句‘岩哥哥,我会护你一生’……”   商墨怔了怔,轻轻地拥住了孟陵狂,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陵狂哥哥,是墨儿不好,墨儿不问了……”   “傻丫头,”孟陵狂轻轻地在商墨的头顶印下一吻:“是陵狂哥哥不好,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曾将我与楚宗的关系告诉你,这样的欺骗……墨儿可会怪我?”   自从幼年的商墨不愿意拜璇玑老人为师,他便知道,墨儿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平安安快乐无忧地过着平凡的日子,所以他冒着生死之危让世人误认为楚宗的后人楚岩已死,如此,墨儿便可以永远过她想过的平凡日子,不必被卷入宗门之争。   只是他未曾料到的是,墨儿却恰恰因此,放弃了她原本该拥有的平凡而无忧的人生……   “陵狂哥哥,我从未质疑过你,我一直信任着你,从前是,现在是,往后也一如既往是。”商墨执起孟陵狂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心口,她抬起头,身子就这么靠在孟陵狂身上,然后狡猾地嘿嘿笑了。   孟陵狂的脸色顿时一红,商墨看似人小,脸皮却极厚,紧紧拽着孟陵狂的手不让他抽出来,孟陵狂的脸色越来越红,掌心贴着商墨柔软的胸口。   商墨这个邪恶的女魔头最喜欢看到清俊淡漠,云淡风轻,宛如谪仙的孟陵狂脸红的样子,以前陵狂哥哥戴着面具,她难以得逞,如今自然是变本加厉地邪恶起来了。   这恼人的小东西……“丫头!”孟陵狂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正了正脸色严肃地瞪了商墨一眼,商墨才笑嘻嘻地松开手来,啧啧大叫着:“咦,陵狂哥哥,你的脸好红?天气很热吗?不如脱几件吧,墨儿帮你……”   边说着商墨就说干就干开始动手动脚起来了……这鬼丫头,越说她还越来劲了!   孟陵狂立即握住了商墨不安分的两只小手,神色古怪,语气也越发无可奈何了:“丫头,别闹,听话。”   “哎呀,怕什么嘛,陵狂哥哥,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人了,不如早点从了我吧。”商墨厥着小嘴,两只手已经被孟陵狂固定住了,嘴上却还是越发没遮拦,两只腿也不安分地开始乱蹬起来了,似乎是不满孟陵狂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这丫头,居然还光明正大调戏起他来了!   孟陵狂实在是哭笑不得,只好大手一揽,将商墨背朝上地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惩罚性地在她屁股上就是一打:“鬼丫头,别闹。”   “陵狂哥哥,你从了我吧,就从了我吧。”商墨突然一下脑冲血地头往下被孟陵狂抱起来打屁股,居然也不觉得害臊,更加手脚乱蹬起来了,哇哇大叫。   “丫头,再闹我就不客气了。”孟陵狂神情古怪,这小东西绝对是故意的,她的全身不安分地往自己身上贴,手脚乱蹬,身子也跟着动来动去,逼得孟陵狂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了,出言威胁道。   孟陵狂哪知道,商墨这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家伙哪会怕他这威胁啊,她巴不得他赶紧不客气呢,客气什么啊,都是自己人......  这小家伙从哪里学的这些——   “商墨——”孟陵狂实在是被商墨折腾得没有脾气了,只好没好气地把她抱好放到身旁,然后就像躲瘟疫一样立刻站起来往旁边退了退,哭笑不得地瞪向这个折磨人的小东西:“回去再收拾你!”   “为什么要等回去再收拾我嘛......”商墨厥着小嘴一脸惋惜地嘀咕着。   ......   “看来我出现得不是时候。”阴柔的声音突兀地想起,百里无敌蓦地突然出现,也不知道是从哪凭空冒出来的,当真是做到了神出鬼没,竟然能够以雾盾的方式突然出现,这究竟是哪门子的妖术?   孟陵狂双眸一敛,一股寒意骤然从眼底深处溢出,手中一个打晃,上邪已经潇洒无比地被执入手中,这股让人心惊的王者风度气质足以让人惊叹。   商墨也当即脸色一沉,收敛起刚才的嬉皮笑脸,几乎是黑着脸跳了起来,挨到孟陵狂身旁,没好气地瞪向那个老妖怪,明明一百多岁的人了,却还要装嫩,弄出一张毫无瑕疵的年轻俊容,装嫩就算了,明明是一个大老爷们,却又一副阴阳怪气的阴柔女相,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细细的眉,狐媚的眼,白嫩的皮肤,红艳的唇......   商墨当即打了个冷战,一脸鄙夷地瞪了回去:“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嘛!你来得相当十分特别不是时候!”   百里无敌是没想到商墨这丫头的脾气竟然这么大,难道自己真的坏了她什么好事?   “孟陵狂……”百里无敌双眼一眯,仔细盯着孟陵狂那张冷峻淡漠的脸,阴光闪过,似乎在冥思着些什么,忽然,他面色一变:“楚月茹!上邪!难道……难道你是……。”   “在下楚岩,楚月茹乃家母,百里无敌,将你手中的‘万寿无疆’那半阙交出来,我可饶你不死。”孟陵狂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有一股发自骨髓的冷漠之气油然而生,他的语调平稳淡漠,没有起伏,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威慑力。   不像是在威胁,仿佛就像平静地在叙述一个事实一般。   “哼,没想到我百里无敌居然漏算了这一层,我怎么没有想到,六年前楚岩之死很可能是个谎言呢!狡猾啊狡猾,原来这世界上不只我百里无敌一个有如此深的心计,后生可畏,后生可畏!”百里无敌脸色微变,他当然知道孟陵狂,不,是楚岩,楚岩并非说笑,如果他是楚宗的后人,他想明白了,难怪这个缥缈山庄能够以如此莫测迅速地崛起,原来所谓的孟陵狂就是楚宗的后人,音可杀人…音可杀人,他怎么没想到,那就是上邪现世呢!   “喂喂喂,你个老妖怪,你盯着我陵狂哥哥做什么!我警告你,不想被打得屁滚尿流,你把你色迷迷的眼睛收敛一点!”商墨被气得炸了毛了,这老妖怪老盯着她陵狂哥哥做什么!       098 上邪合并   这个百里老妖怪,鬼知道他有没有什么怪癖,万一他看上了她陵狂哥哥怎么办?   商墨仇视地执着她的上邪指着百里无敌的鼻子,下巴一昂,颇有几分目中无人的狂妄:“百里老妖怪,不要以为你是我师傅的师兄,就可以随便盯着我陵狂哥哥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搓成方的扁的再给你安回去!”   “墨儿。”孟陵狂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商墨的肩膀,这丫头,今天的火气可不小。   “好狂妄的口气。”百里无敌却是鼻子一哼,幽幽地眯起邪吝的眼睛,强行压制下想要一掌把商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魔头拍成肉泥的冲突,他尽量避免和商墨说话,这个女魔头别的本事暂且不论,就是那一张嘴,会让人恨不得把它给撕烂,百里无敌阴婺的双眸泛着寒光,皮笑肉不笑地眯起眼睛打量着孟陵狂:“如果孟公子真的是楚宗后人,那么想必一定知道‘万寿无疆’的秘密?要本尊归还本尊手中的‘万寿无疆’上阕也不是不可以,还请孟公子告知其中奥秘,也不枉费本尊百思不得其解多年。”   孟陵狂袖摆一挥,双手覆于身后,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那双黑得深沉的眸子冰冷地渗透出一股冷漠的寒光,他一言不发地淡淡然看着百里无敌,那眸光虽冷,却绽放出盛气凌人的霸气,这是一股只有上位者才有的,唯我独尊的霸气。   百里无敌面色一凝,他活了一百多年,这是第一次被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子身上所渗透出的气场给震慑到。   难道这就是楚宗后人的气度?如此自视甚高,完全没把他百里无敌放在眼里?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商墨不动声色地将这微妙的一幕收入眼底,微微挑眉,她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瞬间闪过一抹精光,嘴角一翘,看来百里无敌尚且不知道“万寿无疆”的真正作用,这么说来,今日陵狂哥哥并不会受到威胁,当务之急,必须从百里老妖怪手中夺回万寿无疆才行,以绝后患之忧!   “百里老妖怪,你当我和我陵狂哥哥是三岁小孩啊?‘万寿无疆’本来就是楚宗圣物,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霸占了这么多年,知羞耻的,赶紧把东西还来,说不定我陵狂哥哥大发慈悲,还会饶你狗命一条!”商墨的眸中蓦地射出骇人庞大的自信。   “好狂妄的口气!”百里无敌冷哼了一声,原形毕露,杀机顿现,他果然是隐藏极好的高手,当年与璇玑老人并称世外圣师,如今又以魔门毒尊的身份重现江湖,他神色一震,顿时全身衣袍都被强大的真气吹得鼓了起来,脚下更是凸起了一大块。   “哎——换一句台词不行吗!”商墨脸色一窘,无语地黑下脸来。   “找死。”孟陵狂冰冷地勾起了唇角,浑身散发出一股让人胆战心惊的寒气,他的语气平静,如玉如水,如冰如风,淡漠的面容下,那双眼睛太过冷静沉着,但那庞大的杀意便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平静的两个字,但商墨一点都不怀疑陵狂哥哥的话,这不是威胁,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但百里无敌也非寻常人等,他所刮出的风阵阵带着剧毒,被他所挥出的掌风波及到的青树都瞬间枯萎,没错,是瞬间枯萎!   商墨面色一变,她不知道这个百里老妖怪修习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妖功。   孟陵狂冷冷一笑,周身散发着涔涔寒意,他缓缓垂下了眼帘,上邪已经立于唇边,带着肃杀的寒气,那箫声势如破竹,高亢惊天,他的周身腾起一股强烈的真气化作了屏障,将百里无敌的毒风档在了一头。   这能杀人的音与百里无敌百年功力作着僵持,百里无敌的神色已经明显地出现了变化,而孟陵狂依旧神色淡漠,从他太过平静的脸上,商墨看不出一点端倪,但越是如此,她的心就越是揪到了一起。   真正的高手过招,震撼人心!   他们四周的所有生命体已经化为灰烬,而两人却始终没有离开所立的位置半步!   商墨知道,虽然百里无敌尚不知道他手中的“万寿无疆”那半阙真正的机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对陵狂哥哥造成影响。   陵狂哥哥的神色太过平静,但商墨丝毫没有忘记当初在寒冰之中看到的一切。   神色一敛,虽然从未试过,但商墨知道,上邪合并,天下无敌,就是再多几个百里无敌,遇上上邪和并也只有死路一条!   缓缓垂下眼帘,商墨轻轻地站到孟陵狂身后,背靠着他,忽然一股低沉的箫声如山水的婉转,呜呜咽咽,与孟陵狂势如破竹,高亢得仿佛千军万马横扫而来的箫声相和。   孟陵狂微闭着的眼眸缓缓睁开,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忽然闪过一丝动容,他的背脊也是明显的一僵,隔着两层薄薄的衣裳,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这是一种无需言寓的默契。   顷刻间,两个翩然若仙的俊逸身影飘飘忽如遗世而独立,两股强大的真气相交相缠,爆发出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天地间天旋地转,两个天人级别的高手瞬间仿佛连为一体,强大的力量瞬间直冲云霄,如原子弹爆炸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空中飙出一道血线,百里无敌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这股力量……   内力强悍的毒风瞬间土崩瓦解,百里无敌以一个极为骇人的速度向后撞去,在地上硬生生摩擦出了壮烈的火花!   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震耳欲聋,一道黑影瞬间软绵绵如无骨之蛆,面色泛黑,血脉爆裂,七孔流血,血沫乱飞!   这一战,让整个九洲大陆震撼,这种强悍的力量前所未有!   箫声余音未绝,而那个活了一百多年的绝世高手却已经再没有吐气了!干睁着的眼睛似乎在诉说着它的主人死前的不甘和惊恐,这血腥的一幕十分惊悚。   缓缓垂下执箫的手,就连商墨本人都还有些难以置信地呆住了,刚才那是什么感觉,她只觉得源源不断的力量在充实着自己,又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这箫音中扩散开去,仿佛是一个无止境的循环,永远不会有力竭的一天,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实在是太震撼人心了,商墨永远也忘不了刚才那一刻的感觉!   这就是上邪同音的力量吗……   杀死百里无敌,竟然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一件事,难道是师傅根本就夸大了这个百里老妖怪的实力?他其实根本就很不堪一击嘛!   看着商墨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脸怀疑的样子,孟陵狂从百里无敌的尸体上取回“万寿无疆”半阙,向商墨走了回来,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就是踏过那血腥作呕的地方,也依旧不损他丝毫英挺俊逸的气质。   “陵狂哥哥……”商墨的眼里又是欣喜又是激动,更多的是一种兴奋。   “墨儿,谢谢你。”孟陵狂温柔地将商墨拥在了怀里。   “谢我?谢我什么?陵狂哥哥,我们之间无需谢这一字。”商墨一边享受着孟陵狂舒服温柔的怀抱,一边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   孟陵狂笑而不语,上邪合并,未必会有如此强悍的力量,除非吹奏它们的两人心之所向,真挚无欺,只羡鸳鸯不羡仙……   墨儿,谢谢你的真心相待。   商墨还是一头雾水地眨巴着眼睛,这一切突如其来,让她还处于兴奋之中无暇用冷静的思路去思考事情,她当然不会知道,孟陵狂为什么会谢她。   整个移动的岛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万寿无疆只余最后半阙流落在外,上邪合并,惊天动地,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   一艘艘巨大无比的海战之船正在缓缓靠近这座已经变成废墟的岛屿,船的最上方,一道银白之袍英挺高大的身影正迎风而立,眉如英剑,脸若刀削,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让任何人见了他也不由得多加侧目。   那一下惊天动地的力量正是从那座岛屿所在的方向发出的,男子虽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强悍的力量爆发出来,但他知道,这一切,一定与那个时而清雅恬静,时而霸气狂妄,时而俏皮灵气的女子有关……。   “公子,那道光……”男子身旁有人发出了惊异的赞叹,好惊人……“是她。”男子只淡淡地回答了这两个字,他的目光凝视着那个方向,船只正在靠近的方向。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他命不该绝,是恩是怨,总有一天他会讨回,就是那个素来喜欢穿着素白衣裙,宛如天上仙女降世一般的女子,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与此同时,另一边。   赵风华铁青着一张脸,船在水面上不断地晃来晃去,赵风华的脸色便越来越难看了。   “阿弥陀佛,都告诉你不要来了。”无痕竖掌默念,谁能想到,天下第一美人赵风华,天下第一俊少年无月公子,一登上船就会狼狈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赵风华:“……。”       099 厚颜无耻   船只霍然靠岸,商墨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大捷中,被这船只靠岸的声音猛地一吓,脸色刷地铁青了下来。   迎风望去,今日的海浪格外汹涌,空气中都带着潮湿的味道,巨大的红日正在趋向海平面,整个海面与天际几乎连为一体,一片血红。   一列精锐的银甲队伍下了海船,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弘光,好不壮观,他们背光而来,一个个精神抖擞,眼神炯炯,在他们的最前头,是一个执弯刀为兵器,黑色披风,银锦钢靴,紫金软带束发,身材伟岸挺拔的男子,正是当日商墨从路边捡回来的,差点横尸荒野的祈佑。   逆风走来,祈佑的面容商墨看得并不真切,他的黑色披风被狂风肆意卷起,商墨好几次都觉得,祈佑与一个人极像,但这念头总在她脑海中一闪就过了,不曾认真思索过,如今这一看,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主子,属下来迟。”祈佑在商墨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只是微微垂下头,与他同来的虽只有数十人组成却精锐无比的银甲军队亦只是微微垂下头,并未行人和大礼,这是商墨的规矩,男儿膝下是骨气,只跪天跪地跪君王。   商墨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慷慨无比地笑了:“你们出现在这,倒是让我意外。”   哪里有所谓的来迟不来迟?这件事她压根没有告诉任何人,接了师傅的遗函便直接来了,祈佑是如何知道的,她也是相当意外。   况且,收拾百里老妖怪,那也算是清理门户的师门之事,自然是私人的事。   “不过……”顿了顿,商墨补充道:“你们来了正好,百里无敌虽死,余孽犹在,这个岛屿诡异得很,你们就是把这翻了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也都得看仔细了,一个也不准放过,斩草…除根。”   说出最湖那四个字时,商墨还是心有余悸地歪过脑袋偷偷看了眼身旁的孟陵狂,见他面色平静,并未有过多的情绪流露,商墨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就如当初陵狂哥哥并不在乎世人的想法,唯独担心她是否会因为畏惧而疏离他一样,她商墨不管别人说她是女魔头也好,女阎王也好,她只关心她的陵狂哥哥会不会因为她的狠辣而厌恶她。   似乎察觉到商墨的视线,孟陵狂侧过头来,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眸子微微一柔,宠腻地凝视着她闪烁的双瞳,商墨脸色一红,唇角像一轮弯弯的弦月一般勾了起来,这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是。”   收到商墨的命令,这支精锐的队伍很快便训练有素地开始对这个可疑莫测的岛屿作完全式的覆灭,斩草除根,不留一个活口。   “祈佑。”   从商墨身旁经过时,祈佑听到了她清越好听的嗓音唤住了他的名字,略为迟疑了一下,祈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依旧是一幅再平静从容不过的英俊脸庞,仿佛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他安静地看着商墨,等待她开口。   “齐晟他……”商墨微微蹙眉,声音也有些凝重了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袭击着她的心头,她不知道那个没事就被她气得跳脚的紫眼家伙怎么样了。   “我知道了。”祈佑低低的嗓音依旧平静稳重,点了点头,他已经背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看着祈佑的背影,商墨没有再说话了,祈佑跟她的时间并不长,从生死垂危四肢尽废到如今的高强身手,这一个过程不算长也不算短,他都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坚忍和毅力,一直坚持了下来。这也是商墨一直很赞赏祈佑的地方,他有着令人称赞的胆识与气魄,这种坚韧不拔的高贵毅力,不是常人能有的。   是什么样的屈辱,让他即使承受再大的痛苦也不愿意一死百了?   祈佑和齐晟的个性截然不同,一个如同一座稳健的大山,一个却是随时会喷火的冰块,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岁月静好,他们都能安然无恙。   “我都叫你别来了,你看你,都吐了我一身!”   “主子不辞而别,叫我怎么能不担心,我知道主子会来这取‘万寿无疆’,可是不带上我,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无情大哥,无月大哥,你们别吵了,先找到公子要紧。”   “我们没有在吵架,你懂什么,一会别在主子面前乱说!”   “我们没有在吵架,你懂什么,一会别在公子面前乱说!”   “阿弥陀佛......”   商墨的思绪忽然被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热闹打断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四个身穿紧缎皆英姿不凡的美少年迎面走来,边走边吵吵嚷嚷个不停。   只见紫衣无情嫌恶地捏着自己的鼻子,指着自己身上被吐得又臭又脏的一块憋屈地埋怨着,而那个身着青衫俊美无涛但脸色却有些病态发白的男子正是无月公子了,她似乎还有些晕乎乎的,走路晃晃悠悠,一直靠一直在旁边劝架的蓝衣少年无双搀扶着。   三个人吵吵闹闹个不停,只有一旁布衣袈裟的俊和尚无痕依旧淡定自若事不关己地默念:“阿弥陀佛......”   注意到了商墨与孟陵狂的存在,四个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注意力全部集中了过来,似乎有些诧异商墨居然会和他们的公子在一起,愣了两三秒钟,四人迅速来到他们面前,在孟陵狂面前下拜行礼:“无痕/无月/无情/无双,见过公子/主子。”   “起来吧。”孟陵狂淡漠的俊容上浮起淡淡一笑,温润淡雅的声音如清风拂来,让人的心也跟着平静了起来。   孟陵狂话刚一出口,无双便红着眼睛跳了起来:“公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无双都担心死了!”   “你不会用眼睛看啊,我们公子能那么容易受伤吗!”无情的脾气还在火爆之中,很明显还没从被吐了一身的怨念中抽身出来。   “阿弥陀佛......”上上下下大量了孟陵狂一圈后,无痕的这一身默念算是解了大家的惑了,结论已出,公子一点伤都没受。   无月没有说话,她的视线也一直低低垂着,显得拘谨了许多,她从未想过,那面冰冷寒峻的面具下,会是这么一张淡然隽逸的脸庞,他的眉眼间皆是云淡风轻的超脱,但那双太过深邃的黑眸平静如潭,却带着一种疏远淡漠的冷清。   他的温柔,是不是只为了一个人绽放?   “喂喂喂,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啊!”商墨气沉丹田,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出声,一把挤到了无情三人面前,隔开了他们与孟陵狂。   “为什么要有你的存在?”无双立即噤了声,无情却是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瞪了回去。   “因为陵狂哥哥是我的人啊!”商墨白眼一番,脸不红气不喘地顶了回去......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安静,死一样的安静。   空气仿佛凝固静止了一般,无情等人皆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怀疑地看了看面不改色的商墨,又大惊失色地将目光投向了淡笑默许的孟陵狂。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孟陵狂好笑地任由着商墨霸道地横在了他与四大公子面前,见商墨突然爆出那一句惊骇的话,孟陵狂只是微微一顿,这一次倒是习以为常地淡淡一笑,一只手宠腻地拍了拍商墨的脑袋:“你这丫头。”   “陵狂哥哥要反悔么?定情信物都送了,你要反悔,我告你去。”商墨小嘴一噘,又是一阵乱七八糟不知道在扯些什么。   定情信物?   四大公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商墨却是厚颜无耻地晃了晃她手里的上邪。   孟陵狂微微俯下了身,在商墨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语气带笑,低沉暗哑的声音仿佛镀上了一层磁性,从耳膜开始酥麻全身:“死丫头,回头一定好好收拾你,我不是在开玩笑。”   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宠腻,但商墨却是整个人一窘,脸色刷地红了起来,这一次终于乖乖安分了下来。   她是第一次听到陵狂哥哥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一直以来都是她肆无忌惮调戏陵狂哥哥来着......   “咳咳......”和尚无痕轻咳了几声,面色有些古怪,他手里捏着一把金铜打造的钥匙转移话题道:“无意间在这座岛上发现了一个金库,珍宝无数,若是......”   无痕话未说话,商墨的那双眼睛已经开始冒光了,邪气无比地嘴角一翘,商墨已经厚颜无耻地伸出手了:“谢谢你啊无痕,没想到你动作比我派出去的人还快嘛,回头我会请你大吃一顿的。”   “这......”无痕顿了顿,却没有要把钥匙交给商墨的意思。   这下商墨有些不悦了,眉毛一挑,狐假虎威地站到孟陵狂身旁,胸脯一挺,威胁道:“怎么,你想要和我瓜分百里无敌的珍宝?”   人是她打的,开什么玩笑,打死一个BOSS,装备还被人捡走了,那不是踩她尾巴吗?   “不是。”无痕面色一窘,他是从来没有见识到商墨居然是如此无耻的一个人......   “对嘛,这才是得道高僧嘛!”商墨一乐,哈哈笑了起来,兄弟义气一般拍了拍无痕的肩膀。   “阿弥陀佛,我全要。”   “......”       100 男人的事   看着无痕那欠揍的嘴脸,商墨双眸一眯,似笑非笑的看着无痕,状似无意的问道:“无痕,你当真要獨吞?”   语毕,商墨还故意的露出手里紧握的上邪,靠在陵狂身边,一脸的警告。   强盗啊强盗,这丫头绝对是强盗出身的,看看那气场,简直令人冰冻三尺啊!   被商墨盯得浑身不自在,无痕嘴角抽了抽,看了一下商墨身后一脸事不关己的自家公子,顿了顿,最终,还是无奈的伸出手把手里的钥匙递给了商墨。   接过无痕手里的钥匙,商墨显摆地一晃,对无痕挥了挥手,得意的笑道:“无痕,这才乖嘛。”   随后,便屁颠屁颠的转身吩咐手下立马清点百里老妖怪的宝藏,还不时的自语道:“这钱嘛,还是要收入腰包才令人安心点,没想到出来打架还有钱赚,不亏本不亏本。”   商墨的一旁,陵狂宠溺的看着商墨那小财迷的摸样,摇头轻笑,而他的一旁,那四位公子,却是看着商墨如此大张旗鼓的将百里无敌的宝贝收入腰包,心疼的泪流满面,这其中,当属无痕和尚最为憋屈。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趟岛屿之行,公子居然会让商墨那女魔头骑到头上去了,这不还没过门嘛,要是日后,她真的不幸成了他们的主母!   天啊,想到那样的日子,四人心有灵犀的互看一眼,仰头望着天空,呜呼哀哉的异口同声喊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怎么?你们三人也有兴趣当和尚?”看着三人那悲催的摸样,商墨不禁噗嗤一笑,问道。   “哼,才不是呢,而是我们……”   无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是惊恐又是无奈,撇了撇嘴,不满地看着商墨,刚想说,他们是担心日后被她折磨的日子,不料,却在看到商墨背后站着的人后,嘴里的话,顿时吞回了肚子里,面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以商墨如今的武功修为有人来了她岂会不知,只是靠着陵狂哥哥让她心安,她并不担心有危险,只是,听着身后那沉重的脚步声,商墨却迟迟的不想转身。   血腥味已经开始刺激她敏感的神经,沉重的脚步声听得人的心仿佛也一下一下地跟着被踩到地上。   “主子。”是祁佑的声音。   一阵熟悉的味道顺着风淡淡的在身边飘散开来,感受到指尖传来独属于陵狂哥哥的温暖,商墨的心微微的安定了下来。   转头对上陵狂那带着鼓励的宠溺笑容,商墨微微一愣,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回以一笑,终于,转过身来。   只见祁佑平静的面容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液,他的背上,那道熟悉的身影无力地趴着,安静地闭着眼睛,始终连动也不曾动弹一下。   是齐晟。   似乎察觉到商墨的气息,原本已经动也不曾动一下的齐晟忽然微微一怔,眉间终于紧紧地皱了起来,艰难地撑开了眼皮,似乎想说些什么。   点了点头,商墨示意祁佑将他放下来,被祁佑轻轻放平在地上的齐晟只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梦幻般的紫色瞳仁却不再似以往般让人心驰神往,此时此刻,那双淡紫色的眸子仿佛正在缓缓流失掉好不容易积蓄的流光,慢慢地,变得黯淡……   商墨走上前来,在他身旁蹲了下来,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齐晟垂在身侧的手,脸上泛起微微淡笑,那笑容很温柔,那双眼睛毫无杂质,没有嫌恶,没有讨厌,没有迈怨,一如既往真诚真挚地看着齐晟。   “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伙伴,朋友,兄弟,家人。我相信你,即使你那样说,我也不曾怀疑过你,从前是,现在也是。”商墨微笑地说着。   齐晟的目光明显地闪了闪,继而泛起了淡淡的柔光,他眉间的皱起缓缓松展开来了,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嘴角仍挂着最后一丝得到救赎的弧度……   轻叹了口气,商墨站起身来,背对着所有人:“给他找块好地方,葬了吧。”   “嗯。”祁佑点了点头,重新背起已经不再呼吸的齐晟。   齐晟有没有欺骗她,她不知道,但过往发生的一切,不曾假过。这个紫眼睛的妖孽与她不打不相识,两人臭味相投作恶到了一起,恶人也分一山更比一山高,尽管这个紫眼睛家伙脾气火爆嘴巴刻薄,但还不是一次又一次被她商墨欺负得气得跳脚?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如今,却葬身在这孤岛上。   发生过的事,还刻在心里。遇见过的人,已成往事。   是恩是怨,如今,人死了,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背负太多,不好轮回。   也许,葬在这与世隔绝的孤岛上,是他最好的归属,毕竟那种明争暗斗的日子,并不适合他。在商墨看来,他永远是那个被自己三言两语气的跳脚的少年。   ……   葬好了齐晟,商墨的情绪也一直没有好转,孟陵狂紧紧握住了商墨的小手,这个丫头,比任何人都重情重义,这未必是好事。   那双淡漠深邃的黑眸微微一敛,他没有说话,终究是他毁了墨儿无忧无虑的平凡生活,将她卷入了这样的纷争之中。   “陵狂哥哥,以后我就当米虫好不好,你来养我。”商墨目光闪闪地抬头看着孟陵狂。   孟陵狂微微一愣,只是温柔地淡笑:“好。”   就在此时,风中忽然飘来淡淡的花香,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浓郁,随之而来的,还有琴音袅袅,由远即近,似虚似幻。   商墨与孟陵狂对视了一眼,四大公子更是第一时间警惕了起来。   孟陵狂与商墨都是天人级别的高手,自然是五感超人,来者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百里无敌已死,能让他们放在眼里的,那么就只有屈指可数的……   果然,正如商墨所想,一道并不算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商墨的视线里,他戴着面具,一身绣有青云图腾的黑袍,绸黑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邪吝勾勒起的薄唇,光洁的下巴,高大挺拔的身姿……   魔门邪尊!   那个男子似笑非笑地在四位姿容绝色的女子簇拥之中从废墟中走来,左拥右抱各自拥了一名娇俏绝美的女子在怀中,前方走着的,是两名各抱了一方九弦琴的女子,其中一人商墨是有印象的,魔门邪尊座下魔音姑娘。   “好一个上邪和并,果然精彩,本尊可一点都不后悔来了这一趟,倒是看到一场好戏了。”慵懒磁性的嗓音响起,松开怀中美人,那个像罂粟花一般有毒的男人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向前走了几步。   微微眯了眯眼睛,商墨还未来得及说话,她身后的祁佑就已经手中一紧,亮出了他的银月弯刀。   祁佑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机,是的,是商墨从未见过的恨意,像祁佑这样泰山崩于前也一如既往淡定自若的男子,这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他的恨意。   是了,商墨没有忘记,当初她就是从邪尊手下救下了祁佑,堂堂魔门邪尊为什么要断其四肢欲夺其命?祁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会与魔门邪尊为敌?   “祁佑,退下!”皱了皱眉,她商墨尚且不能确定魔门邪尊的武功深厚,那么祁佑定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哦?”注意到了祁佑的存在,明祁寒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语气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甚至是不屑一顾的:“这不是当初在本尊手下死里逃生的家伙吗?本尊要杀的人,从来活不过第二天,你还是古今第一人啊,说到这些,商宗主,你还欠本尊一个人情呢。”   商墨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真是小气,什么都记得。”   “哈哈哈哈!”见商墨这番不乐意的样子,那个邪气的男人朗声大笑:“也罢,今日就再卖你一个面子,这人的性命,本尊今日可暂且不要。”   “如此,我还得谢谢你了。”商墨不情愿地撇了撇嘴,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是我与他的事。”谁知祁佑却是脸色肃然,没有一丝要退一步的余地,商墨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冷厉坚定地对自己说话:“主子,死生由命,希望你不要插手此事。”   “你!”商墨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这臭小子,要报仇日后她替他教训那个家伙就是了,眼下他定然不是魔门邪尊的对手,何必自寻死路?   “既然话都这么说了,本尊今日就陪你玩玩。”明祁寒冷笑地勾起唇角,那笑容里尽是不屑一顾的轻蔑,他的声音一冷,似乎不是在说笑:“找,死——”   来不及商墨出手阻止,祁佑已经夺身上前,弯刀凌厉地攻去,而那从容自若的男人却是连动也不曾动一下,只是目光玩味轻蔑地,漠视他的攻击.......   暗骂一声不妙,商墨正欲夺身追上去,一只有力的大手却落在了她的肩膀上,硬生生将她按了回来,不露痕迹地化解了她凝聚起来的真气。   商墨又是焦急又是不解地仰头望去,却只见到孟陵狂只是神色淡漠地漠然看着祁佑与邪尊的交手,神色连变都不曾变过一下,只是淡淡地吐出几个字:“这是男人之间的事。”       101 这是怎么了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电闪雷鸣,大雨不待人反应过来已经倾盆而下,明祁寒双眼一眯,轻蔑地勾起了唇角,宽大的袖摆一挥,竟然毫不手软地将祁佑震了出去,水花四溅,泥土粘身,这一击很简单,但明祁寒却是一点余地也不打算留。   祁佑近乎是难以置信地拽紧了拳头无法再站起来,大雨倾盆,砸在他的身上,脸上,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什么也没变,无论他如何努力,无论他做什么,那个家伙,只要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将他击溃,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着倒在地上,浑身沾满泥土,狼狈不堪却无力起身的祈佑,明祁寒的嘴角再度高高翘起,冷然讽道:“怎么?这就是你付出异于常人的努力所恢复的武功?啧啧啧,真是让我‘大惊失色’,”说着,这个莫测而残酷的男人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那双狭长的凤眸一敛,寒光乍现:“既然这样……”   “住手!”商墨一惊,顿时也顾不得孟陵狂先前的警告了,只见一抹纤白的身影踏风而出,纤细的手腕往头顶一挡,拦在了祁佑面前用内力抵挡住明祁寒要结束祁佑性命而要挥下来的一掌。   见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小女人二话不说夹杂在了他们之间,眼见着原本要袭向祁佑的掌风就要落到商墨身上,那双凌厉的眼眸顿时闪过一丝惊讶,慌忙收劲欲躲,明祁寒冷哼了一声,袖摆一甩侧过身去。   “喂喂喂,我说邪尊大人,我好不容易才让祁佑站起来,你别又给我打坏了!”商墨气呼呼地瞪了眼这个残酷又无情的魔门邪尊,回过头来,看着神情复杂隐忍的祁佑,商墨微微一顿,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声训斥道:“你这样是置我于不义之地你知不知道!”   商墨掌贴祁佑的胸口,这一碰就知道刚才邪尊出手还真不是在开玩笑的,皱了皱眉,掌心运气,源源不断的真气要输送到祁佑身上,为他续住心脉。   “对不起,祁佑有负你的期许。”低低轻咳了几声,祁佑伸手要阻止商墨为他耗费真气:“纵使技不如人,我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我既然把你带回家去,那我就有义务照顾好你,每个人都有落魄与低迷的时候,问心无愧,你对得起自己而已,不怕死不是英勇,是窝囊,是自私!我商墨平生什么都不怕,只怕一个,就是怕死!”商墨没好气地训斥回去,手上还是不顾祁佑的拒绝为他输入源源不断的真气。   “我......”祁佑一怔,沉默的目光忽然一亮,只觉得自己眼前的商墨仿佛浑身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天地之间,所有的东西跟她一比,都会瞬间黯然失色:“为什么?”   他这样给她丢脸,他这样没用,为什么她还会用那样的眼睛看他,那是一种,真挚,热忱,不愿意放弃,充满鼓励的眼神。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啊。”商墨没好气地瞪向和尚无痕。   无痕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回去,然后一头雾水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她商宗的事,关他无痕什么事啊?   “不是我佛慈悲吗?”商墨面不改色地挑唇一笑。   被商墨这一句话堵了回来,无痕抽着嘴角黑下脸来:“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说着,只好不情愿地上来要背起那个小女魔头身边的那个叫祁佑的家伙,他们商宗那么多人,怎么偏偏找他这个六根清净的和尚做苦力……   ……   处理好祁佑的伤势,商墨站了起来,双眸一眯,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一言不发突然变得冷然愠怒的魔门邪尊,一抹意味深长的精光从那双眼睛里一闪,祁佑和邪尊,似乎关系不浅,此中有深意……   被商墨这么毛骨悚然的目光打量着,明祁寒顿时感觉一股阴风凉飕飕地吹过,怔了怔,那双一向莫测的眼睛里竟然难得出现了一丝慌张:“商姑娘,你这么盯着本尊做什么。”   “我们应该认识吧?”商墨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但那双漂亮的眼睛却一刻也没闲着,魔门邪尊,面具下的那张脸,是谁呢。   明祁寒突然觉得有些紧张起来,心中却是叫苦不迭,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他明祁寒会被这个丫头逼得冷汗直冒,顿了顿,明祁寒一手揽住一直跟在他身旁的女子入怀,定了定神,故作轻佻的语气说道:“我们自然是认识了,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但像商姑娘这么清新美丽的姑娘,本尊倒觉得一见如故,如果商姑娘不介意的话,本尊倒是不介意把怀里的位置分你一点。美人在怀,乐不思蜀。”   说着,不知道他又如何挑弄了怀里的女子,那女子脸上霎时间羞红了一片,咯咯咯地轻笑了起来,红晕满面。   商墨脸色一红,愣了愣,这才骂道:“淫贼,大淫贼!”   明祁寒的背脊顿时一僵,听商墨这么骂她,还以为她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正觉得如泰山压顶大事不妙的明祁寒刚想着要如何安抚这个被气得炸了毛就会闹得天翻地覆的小魔头,她要是知道他明祁寒装神弄鬼戴个面具糊弄她,肯定少不得一阵抽筋拔骨地找他算账了。   但见商墨这一脸尴尬的涨红,又被他刚才那句话捉弄得哑口无言,他又不得不怀疑商墨到底是知道他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大淫贼”,还是只是一时气急败坏骂他出口的?   顺了顺气,商墨总算平静了下来,欲走回陵狂哥哥身边。   魔门果然没有好东西,不是出妖孽,就是出淫贼,好在她的陵狂哥哥不是这样的人,否则她商墨还不得每天光是生气就可以气饱了?   不过这一趟也总算没有白来,百里无敌命殒上邪合奏的可怕威力之中,今天不仅彻底剿灭了百里无敌和他手下的那些小篓篓,更吞了一大笔金银珠宝巨大财富,有赚不赔,不算亏本!   想到这,商墨的心情就不由得安慰了几分,覆灭百里无敌,如此,也算给了齐晟一个交待吧?   看向那个翩然出尘宛若天山仙人的男子俊逸挺拔的身姿站在烟雨迷蒙中,无月站在他的身后为他撑着伞,他漆黑深邃的眸光淡笑地落在她的身上,商墨一笑,迎着目光望了回去,也不顾这大雨的倾盆早就把她淋成了个落汤鸡,踏着地上的水坑飞奔而去,她只想快点扑到那个温暖安稳的怀抱里,然后让陵狂哥哥温柔地用干毛巾擦拭着她的头发,边任由她懒洋洋地靠在他的怀里慢慢睡着过去。   谁知商墨还未走出多远,她见到孟陵狂宁静从容的英俊脸庞上忽然闪过一丝惊慌,时间仿佛被放慢了一般,天上的雨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下落着,商墨仿佛可以看到每一滴雨水缓缓落下,又缓缓崩裂,缓缓裂成四碎变成水气的模样,呼吸声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一下一下的......   就连陵狂哥哥身后的四大公子,她商宗的下属们都瞬间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陵狂哥哥在向她喊些什么,她怎么什么都听不到?   她看到陵狂哥哥忽然挥开为他遮雨的油纸伞,那翩翩然如遗世而独立的身影忽然朝她而来,大雨落在陵狂哥哥的身上,他也无暇顾及,只是那双温柔的眼睛此刻满心满眼都写满了对她的担忧和关心,近了,一步步地近了,陵狂哥哥的气息在靠近她,钻进她的全身细胞里。   可是这个世界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安静了,她竟然听不到陵狂哥哥他们在对她说着什么,这个世界也突然被放慢了无数倍,怎...怎么了......   陵狂哥哥,还有他们,所有人的表情,怎么突然间就都变了......  “墨儿!”   “商墨!”   “宗主!”   “商姑娘!”   轰的一声,商墨的听觉好像瞬间恢复了,所有人都在叫着她的名字,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所有人都朝她围了过来,全身忽然觉得好乏力,刚才明明还好好的......   她记得,她要飞奔向她最喜欢的陵狂哥哥,然后带着战利品,带着所有的心情离开这个该死的孤岛,回到陆地上去,可是她才刚刚从百里无敌的尸体旁跑过去......   突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商墨心头一揪,记忆好像瞬间恢复了,她记起来了,刚才,那个百里无敌明明已经死了,可是却有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脚踝,尖锐地指甲钳近她的肉里,然后,是什么东西,瞬间蔓延了她的全身......  好晕,好困,怎么了......   眼前一黑,商墨身子晃了晃,突然往前倒去,正好跌入了一个还低喘着气焦急万分的怀抱,好熟悉的气息,好温暖的感觉,他紧紧抱紧她,紧得让她有些疼:“墨儿,不准睡,听着,醒过来,不要让自己睡着,墨儿,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墨儿,墨儿......”       102 商墨身世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紫竹林深处,却是乱成了一片。   商墨这回算是彻底大牌到底了,她一个人倒下,狂医云漾这个陋舍反而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了,竹舍内清静宽敞,小小的竹舍外头却矗立着一大片人不愿意离去,狂医云漾素有怪癖,不轻易出手救人,如此威逼利诱之下才把所有人都赶走了,这个紫竹林终于清静了。   在孤岛上百里无敌那老妖怪果然是妖怪,死都死了还能回光返照,死命抓住商墨的脚踝不放,他浑身是毒,毒功通过最后一次接触全部进入了商墨体内,算起来商墨虽与他同门,却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功力本是好东西,但对除百里无敌本身以外的人来说,却是致命的毒。   金针过穴,灵兽相助,云漾总算缓缓将商墨扶好放平在床上,又替她盖好了被子,这才走到桌前连喝了好几杯水,这才长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汗水,看着烛光跳跃的竹屋之内,那个脸色好不容易恢复正常血色的女子安静地躺在床上尚未清醒,灵兽也因为消耗过内力为商墨保住真元而太过疲惫,蜷缩在床角睡死过去了,如今商墨虽然尚不能清醒,但总算从鬼门关里拽回来了,云漾这才发觉自己被这个该死的家伙折腾得实在熬不住了,大大打了个呵欠,得,竹舍本来就小,今夜他这屋子又被商墨霸占了。   “她怎么样了。”云漾刚走出屋子,以抹清润淡漠的嗓音便响起了,那看似从容却分明透着难得的担忧与挂心的嗓音正出自孟陵狂之口,只见一道萧飒轩举的俊挺身影矗立在清幽的月华下,他一席白袍磊落,俊逸出尘,夜风卷起他的衣袍,沙沙作响,清冷峻毅的面容上,那一双漆黑深邃得让人无法自拔的眼眸却是定定地望着屋内的方向。   云漾脚下一滞,却是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个男子是谁,虽然这一次他并没有戴着面具,大大地打了个呵欠,云漾一手负于身后,一只手抵在唇边,不以为然道:“兄台这是在质疑在下的医术?”   微微一怔,孟陵狂淡淡地勾起唇角:“我替墨儿谢谢你。”   挑了挑眉,云漾的神色却前所未有的严肃了下来,望了眼竹屋内的方向,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孟陵狂身上,轻笑了一声:“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商墨那臭小子…我是说那该死的丫头,怎么说也是和我云漾喝过酒的兄弟,况且那臭小子竟然阴了我一把,坏了我潇洒自由的生活,我不仅要救活她,还要等她醒来新帐旧账一起算。我云漾虽久居山林,不问世事,但有些事…。希望兄台能与我一谈。”   夜风肆虐之中,一个淡漠冷酷,一个狂放不羁,月华清幽,絮落无声。   顿了顿,孟陵狂神色未变,只是淡淡地启口:“好。”   ……   夜静谧而宁静,竹舍之内,烛火早已经烧到了底,熄灭了。   这变故,从头到尾商墨都觉得晕乎乎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一路的颠簸与飞驰,在商墨看来,却只像是睡了一觉一般,除了异常疲惫之感外,自己却并无察觉有任何不对劲。   轻轻的脚步声突然慢慢地靠近,这脚步声轻得几乎有些诡异,来不及细想,一双细致而带着暖意的手轻轻地落在她的手腕上把了把脉向,又开始去掀她的被子,睡梦中的商墨本来就有些迷迷糊糊,只觉得应该是陵狂哥哥在她的身边,这才下意识地呢喃道:“陵狂哥哥……”   那只细嫩的手却不仅掀开了她的被子,甚至还在解她衣襟上的带子,商墨晕晕乎乎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反抗,就在这种迷糊中,她又觉得自己的肌肤忽然一凉,身上的寝衣似乎已经被人剥了下来,细嫩的肌肤暴露在了微凉的夏夜空气之中,这下商墨顿时开始有反应了。   不是陵狂哥哥,陵狂哥哥怎么会来脱她衣服!   思想挣扎了几下,终于冲破迷雾恢复了意识,顿时清醒过来的商墨蓦地睁开了眼睛,眸底瞬间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双眸一敛,她素手一扬,腾身而起,薄薄的被毯往自己身上一披,翻身跃离床身:“你是谁!”   好啊,竟然还真有淫贼敢脱起她商墨的衣服来了。   商墨这突然的清醒着实让来人没有意料到,那人也是被商墨吓了一跳,眯了眯双眸,这才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吓死我了。”   商墨定神一看,只见这个空间里竟然凭空冒出了这么一个人脱起她的衣服来了,此人蒙着面,一把长剑佩于腰间,金带束发的男装打扮,这个男子身材虽不算高大,但也算纤长修挺,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却美得不像话,虽然清俊潇洒却又多了一丝男儿所没有的清透,此人看着她商墨的目光既不带一丝不怀好意的意味,也不像是个采花贼,但是脱她商墨的衣服却是真真切切发生的。   “在下席君,人称席三爷。”那少年打扮得男子见商墨问话了,这才彬彬有礼地轻声应答,哪里有半点做贼被发现的羞愧难当,反倒镇定自若得很,更过分的是,那双漂亮的眼睛竟然微笑地看着她商墨。   商墨这边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脱了衣服,当然这跟她先前昏迷不醒有关系,但那也少不得说明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绝非等闲之人,照样子看,身手应该是不错的,身轻如燕,轻功一流。   微微眯了眯眼睛,商墨脸上却也没有丝毫被轻薄之后的愤懑羞怒,反倒是颇感兴趣地勾起了唇角:“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赵风华那家伙美得雌雄莫辨,原来还有人穿起男儿装来,能比真的男儿还要英俊潇洒。”   她商墨虽然并没有女扮男装的癖好,但也算偶尔扮过那么几回,眼前的“男子”虽然行为潇洒大方,又自称“席三爷”,但骗得了天下人,也未必骗得了她商墨这双鬼精鬼精的眼睛啊。   只是一个女人,剥她衣服干嘛?   如此一想,商墨猛地打了个激灵:“你你你,我说‘席三爷’,你该不会有特殊的爱好吧。我告诉你,别说我俩生米煮不成熟饭了,就是你真的有哪个‘本事’,我商墨也是心有所属的人啊,人在江湖混的,天涯何处无芳草,是吧?”   商墨不紧不慢大大方方地开始在这个不速之客面前旁若无人地穿起衣服来了,脸不红气不喘的,嘴里还说着那些没羞没臊的话,竟然一点也不脸红。   倒是这个自称席三爷的席君是没料到商墨的性子,一直气定神闲得她愣是被商墨这个逗弄得眼神微闪,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换好衣服的商墨已经恢复了往日气质淡雅飘逸若仙子初降的模样,只要她不开口说话,绝对能把所有人都忽悠得五体投地。   “说吧,没事脱我衣服,你究竟有何目的。”转过身来,商墨已经收敛起了刚才嬉笑没个正经的神情,双眸一敛,目光凌厉地看向席君。   席君微微正了正色,这才轻笑着勾起唇角,心胸倘然地掀开了自己蒙面的黑布,笑道:“在下受人之托,验明真身而已。多有冒犯,还请谅解。”   随着席君面罩的解下,就连见惯了人间绝色的商墨都不由得仔细盯住那张脸好几秒,好一张俊秀绝美得雌雄莫辨的脸啊,比之赵风华,丝毫也不逊色。   不过,验明真身?这是什么意思?   见商墨疑惑,席君轻笑地眯了眯眼睛,使的是内力传音:“死墨轩,三爷我不辱使命,夜探竹屋,这商墨姑娘却实背有七星标志,乃正身,你还不快出来,难道还要三爷我和她打起来你才高兴?”   商墨眨巴眨巴着眼睛,自己背后有什么七星标志吗?她以前怎么没注意到?正身,什么正身?墨轩?这个名字有点熟,忽然想到什么的商墨顿时一阵惊呼,魔门尊王墨轩!   “墨大哥?是墨大哥吗?不会吧,我是把独尊谷弄得乱七八糟,墨大哥不至于这么小气千里追来要我赔钱吧!”商墨这小气的主,哪里容得别人打她金银珠宝的主意呢。   听见商墨的话,席君更是被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商墨的目光却是毫无掩饰地透着喜爱之情,这丫头鬼灵精怪,实在讨人喜欢。   “放心吧商姑娘,那家伙不是来敲你竹竿的,相反,你可以狠狠敲他一笔竹竿,要敲多少就能敲多少。我们来此并无恶意,相反地,你是我们最亲近的人。”   “你莫带坏了我家丫头,小心我们兄妹同仇敌忾,一致找你麻烦。”席君的话音刚落,一阵笑声便通过内力传来,眨眼间,一道高大的黑影已经旁若无人地开门而出,从头到尾都不曾有过脚沾地的声音。   进来的,正是当日商墨有过一面之缘的魔门尊王墨轩,商墨微微皱眉,她今夜是什么运气,引来的两人竟然都是个中高手。   兄妹?什么兄妹?她虽莫名地觉得与这个魔门尊王一见面就仿佛似曾相识,但也不用突然就丢出这么刺激人的字眼吧,她商墨虽然尊称他一声墨大哥,但怎么弄得好像真有其事似的。   见墨轩进来,席君却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才笑对商墨说道:“席君见过魔门少主,幸会幸会。”       103 只关乎心   这什么跟什么啊,商墨只觉得太阳穴上青筋跳起,头疼得很,干脆黑着脸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两个半夜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奚落反唇相讥着。   “哼,三爷我只是一言九鼎,答应了你的条件,暂时帮你办事,你可别搞错啊,我可不是你们魔门中人,也不是你的下属,我可不怕你。”   “不是一口一个三爷你就真能蒙混天下人,女人就该做些像女人该做的事,你该像本尊的小妹学学。”   “你!墨轩,你不要以为我不会对你出手!”   “本尊让你一次可不见得会让你第二次,嗯?”   商墨沉着脸,执着杯子的手在隐隐颤抖着,啪的一声,那只白皙素净的手中忽然捏得碎片纷飞,商墨顿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嘴角阴彻彻地抽搐着:“敢问二位,介不介意自家事回自家屋关起门来再打一架?实不相瞒,我现在,非——常——的——困!”   整个竹舍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这个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这里的绝美“少年”与一身墨色长袍冷峻而威严的魔门之主皆是一顿,面面相觑了一眼,见商墨脸露倦色,甚至有些暗恼,眸光微敛,似笑非笑地阴阴盯着他们,二人心中竟然顿时被商墨看得无比汗颜。   “背有七星,你是我魔门少主,我墨轩血亲小妹,一母同胞。我如此说,你可信我?”墨轩眸光微敛,折射出的,是一抹深邃而肃然的幽光。   如此直白的话已经出口了,商墨微微一怔,随即竟然无声地勾起了唇角,似乎早有所料一般,只是静静地重新坐了回来,抬起那双时而深不可测,时而清澈见底的灵动水眸淡笑地望着自己眼前的二人。   见商墨没有回答,墨轩倒是眉间微敛,那眉宇间的关心辞色并不假,似乎早就做好商墨并不相信的准备,但事实摆在眼前,却又不免心中怅然,幼年失散,纵使再次重逢,不免形同陌路。   见二人都不说话,最先前闯进来的那个轻功极好的“美男子”却是按耐不住了,微微拧眉:“商墨姑娘,我席君以名誉担保,若非如此,在下也断不会冒昧夜访,幼年失散,实乃天意,密而不宣,乃为大局设想,保你安危的下下策。血亲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望你兄妹二人能化解前嫌,莫辜负了我这好管闲事之人的一番心意。”   那个一手撑着脑袋,一席白翎羽衣衫单薄而翩然的女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震惊之色,只是颇为平静地抬眸:“事实上,我不并不在乎我们究竟有什么关系,墨大哥何须介怀。”   商墨的这个举动倒是吓坏了二人,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关于自己身世的消息不算震惊吗?   “看来小妹心境早已超脱,非为兄能及。”墨轩微微一怔,最终袖摆一扫,凝视着那一双清澈平静的双眸,顿时被其所感,豁然之色油然而生,终于朗声大笑。   商墨淡笑,这一笑起来,唇畔梨涡浅浅:“早从独尊谷有缘与墨大哥有一面之缘,商墨便觉得你我之间有着一股莫名的亲近,实不相瞒,自幼年始,商墨便知道自己并非商战天之女,不久前陵狂哥哥也曾谈及商墨身世,点滴拼凑,商墨对自己的身世早已略有洞察。”   况且百里无敌曾想方设法置她于死地,恐怕不仅仅与师傅的那个约定有关,况且以陵狂哥哥当日所言……   以商墨这样心细如发的女子,能猜到自己与魔门有所关系,并且或许关系还不浅,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商墨轻笑着勾起唇角,双眸微敛,继续说道:“你我是不是血亲兄妹并不重要,墨大哥,我商墨喜欢你,欣赏你,即使你不是我的兄长,也一点也不影响这一点。人生在世,皮囊只是虚无,更何况这具皮囊里流的是什么血呢。最重要的,是交心。有的人与我并无任何关系,但却真诚待我,将我放在心上。有的人或许与我朝夕相处,但我在他的眼里或许只是眼中钉肉中刺。”   “能说出此番话,真不像你一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墨轩眼中对这个年轻的少女的赏识更甚了,不仅仅因为她背有七星,确是他血亲胞妹,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个时而娇俏,时而聪慧,时而内敛沉稳的少女一言一行,为人心性。   “可…可能是少年老成吧,呵…呵呵……”商墨面色一囧,有些心虚地打着马虎眼。   她当然不能告诉他,她之所以有这番想法,只因当年魂穿而来,她本就不在乎血缘不血缘,判断一个人亲近与否的唯一依据,就是这颗心。至于豆蔻年华……商墨更窘了,活了两辈子要再活不明白,那她只能算白活了。   “既然如此,为兄也不勉强,但你记住了,无论如何,你永远是为兄唯一至亲的小妹,遇到任何困难,只要你需要,魔门永远是你的靠山。”墨轩眼中的笑意更甚,他看得出来,商墨这丫头,并非野心甚重之人,走到今天,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她向往的是那种自由自在闲云野鹤的恣意生活,但无论如何内敛,一个光华内蕴的人,她拥有的光芒是不会被任何事物遮住的。   “不过大哥,你是魔门尊王,官是不是很大很大啊?是不是魔门之人都要听你的啊?”商墨忽然双眼一眯,噙着一抹贼兮兮的精光,就像在打什么坏主意一样。   被商墨这么一盯着,就是墨轩也不得不冷汗直冒了:“你想做什么,尽管直说,为兄必会成全你。”   得到这句话,商墨唇角的笑容更深了,刚才的倦意全部一扫而光,半个身子趴上了桌子上,笑眯眯地咧开嘴笑了:“那那个邪尊也会听你的吧?”   “那是自然。”墨轩微微挑眉,实在猜不透这个丫头在打什么鬼主意。   商墨嘿嘿一笑:“那我要一些类似金牌令牌那一类的东西总不过分吧?”   “拿你没办法。”墨轩好笑地一拍商墨的肩头,披风一扫便大步朝外走,临走时,果然有一枚明亮明亮的黄金令牌腾空飞来,人已远去,耳中却隐隐传来内力所传达的声音,那声音狂放带笑:“见此令牌如见本尊,魔门中人莫敢不从,为兄此番别过小妹,后会有期。”   望着忽然又陷入平静,仿佛从未有人闯入的竹舍,商墨轻笑着勾起唇角,默不作声地把黄金令牌收入囊中,那双清丽的水眸却蓦地闪过一丝不怀好意,同样用内力传音:“大哥与席姑娘大婚之日,小妹必将厚礼奉上,走好,不送。”   砰的一声,竹林之上忽然响起重物坠地的声音,商墨闻声,不由得扑哧一声,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于高云,人生一知己,携手相伴红尘,神仙也羡慕啊。   ……   在桌前又坐了一会,此时天还未亮,商墨倒是再无睡意了。   很显然,她应该睡了很多天,这里是云漾的竹舍,她不算陌生,虽然对于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倒下还是云里雾里,但是陵狂哥哥既然把她送到这里来了,应该是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只是现下运息调整,商墨并为发现有任何大碍,想必是狂医不负所托,已经将一切事情解决了,她自然也无需再为此时烦恼。   如此想着,商墨却还是双手托着腮帮子,有些郁闷起来了。   按道理,她这回受的伤也不轻啊,怎么醒来也没有任何人守在她身边?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呢?陵狂哥哥难道一点也不担心他吗?   “墨儿,在想什么。”   敦厚如深泉叮咚悦耳的声音响起,如清风徐徐,又温润如碧水浸玉,商墨顿时抬起头闻声望去,只见那再熟悉不过的淡雅飘逸,温润如翩翩谪仙的纤白身影出现在竹舍门口,那双深邃而温柔的黑眸淡笑地望着她。   商墨看着孟陵狂,最后终于不满又委屈地撅起了小嘴,嘴里也跟着胡说八道起来了:“我还以为陵狂哥哥不打算再来看望我了呢。”   “小孩子心性。”孟陵狂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变化,只是淡淡然而又宠腻地置之一笑,轻轻揉了揉生着闷气别过脑袋去的商墨,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她当然不会知道,眼前这个淡笑着宠着她的男子在竹舍外等候了几天几夜不曾离去。   熟悉又温柔的气息靠近,商墨最无法抵抗的就是孟陵狂宠腻的纵容着她的顽劣与脾性了,眼下更是什么气都一古脑被熄灭了,撇了撇嘴,商墨只好认栽,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叹了口气,商墨闻顺地顺势将脑袋靠在孟陵狂怀里,然后撒娇一般抬起脑袋,刚想说话,却又是一愣,然后眉头倏然皱了起来:“陵狂哥哥,你的嘴角怎么了?”   虽明显处理过伤势,但这张完美得从没有一丝瑕疵的俊脸上怎么会有伤口?以陵狂哥哥的武学造诣,就是她商墨想伤到他都不算易事,究竟谁有那么大本事竟然敢伤他陵狂哥哥?   抑或是……陵狂哥哥刻意容让的?       104 温馨(本章谈情说爱)   “墨儿,你可还感觉哪里不舒服?”   “陵狂哥哥,是谁把你伤了,告诉我,我帮你报仇去。”   “天还没亮,再睡会,听话。”   “难道是邪尊那个混蛋趁我不醒人事欺负我陵狂哥哥?”   “如果你没有睡意,竹林后有几株昙花开了,昙花转瞬即逝,十分难得,可要去看看?”   “陵狂哥哥,你告诉我,是谁敢对你动手?疼不疼?看上去好疼的样子......”   “......”   孟陵狂只当商墨小孩子心性,哄了几句就会转移注意了,谁知道商墨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追着孟陵狂脸上那点伤问长问短,不问出个所以然来,今天恐怕是谁也别想睡了。   商墨盘着膝盖坐在床榻上,那一身的衣服穿得也有些零乱,满头如丝如绸的青丝尚未束起,如飞瀑倾泻而下,那张已经恢复白皙红嫩的小脸写满了关切与疑问,对孟陵狂说的话全斗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就盯着他唇角的那点瘀伤上了。   孟陵狂一时无言,几次想要转移话题都被商墨这丫头又给带回来了,一身素袍衬得他身形更加修长俊挺,磊落乾坤,淡漠适然,俊逸得如世外谪仙,不知为何,偏偏此时被那精明又执拗的小丫头几番追问下来,那张俊脸上竟然蓦地有些古怪起来,似乎还有些可疑的红色一闪而过,没能掩藏下。   商墨是何等精明的人,陵狂哥哥素来心思深沉,所有的情绪所有的一切都埋得很深,难以察觉,难得捉到他如此异于寻常的情绪,商墨自然是眼睛一亮,整张小脸写满了好奇和兴奋,上身一直,原本坐着的姿势也变成跪着的了,身子欺身向前,小脸凑近了孟陵狂几分,意味深长地发出了一声:“咦——?”   随着商墨那张白皙精致的美丽脸庞的靠近,清徐微香仿佛雨后风儿一般迎面扑来,钻进他的每一寸肌肤里,她狭长浓密的睫毛一闪一闪的,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眨巴眨巴着,噙着越发浓郁的好奇与懵懂。   “墨...墨儿......”孟陵狂忽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脸色更加古怪了,如此从容睿智的男子,竟然第一次展露出了这么惊慌无措的神情来。   见孟陵狂的反应如此之大,商墨更加稀里糊涂了,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然后小嘴一撅,颇有些不满:“陵狂哥哥为什么避我如洪水猛兽。”   这丫头......   孟陵狂俊容上忽闪不定,只觉得这个丫头平时鬼灵精怪,为人潇洒果断,今日怎么偏偏追着一个问题不依不挠,对于他很明显的情绪,她反而一脸无辜困惑想不明白!   “我知道了!”商墨忽然想通了什么,然后急急忙忙踩上白锦云履要往外跑:“陵狂哥哥的脸这么红,是不是不舒服?我去找云漾来。”   “哎——”孟陵狂有生以来发出了第一个无可奈何到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的叹息,一把抓住了商墨的手腕。   商墨原本正要往外跑,经过孟陵狂身边时,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随之整个人被往后一带,原本往外冲的势头完全被化解了,纤瘦轻盈的身子如临风起舞一般在地上旋了个转,裙摆飞扬,画出一个比花瓣还要美丽的弧度,身子一栽被带了回来。   好在孟陵狂眼疾手快,另一只手十分及时地扶住了商墨后仰的身子,此时他们之间的姿势看上去倒是暧昧得很,孟陵狂几乎是将商墨抱在了怀里,而商墨漂亮清澈的大眼睛仍然忽闪忽闪着,不明所以地睁得大大的。   “陵狂哥哥?”喏喏地小声唤着,商墨一动也不敢动。   倒不是不敢动,而是不想动,他们之间虽然心照不宣,但陵狂哥哥素来对她是彬彬有礼的,最多只是轻轻地拥住她,但很快便放开了,完全是把她当小孩子看待,唯一一次倒是亲过嘴,不过那完全是她商墨厚颜无耻调戏他的结果来着......   “我没事,也无不舒服。”见商墨不肯站好,孟陵狂只好无可奈何地将商墨放到床上坐好,然后似乎有些尴尬地侧过身去:“脸上的伤,是我自愿不肯避闪的。”   “是谁要动手?陵狂哥哥你为何不肯避闪?”商墨忽然觉得一股气从丹田向上涌,说恼火就恼火,除了她,还有谁能让她陵狂哥哥处处让着?商墨越想越觉得恼羞成怒:“那个人是谁,她是何方神圣,比我与陵狂哥哥你还熟吗?陵狂哥哥你为何要让她!”   “云漾。”   孟陵狂并不知道商墨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这两个字一出,商墨的无名怒火竟然瞬时间被浇灭了,脸上竟然还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   咳...不是女的吗......   “云漾为什么会与陵狂哥哥起争执呢?”商墨脸色尴尬,赶紧把话题转过来。   孟陵狂清了清嗓子,那如温润清泉一般敦厚悦耳的嗓音极力用平稳的语调淡淡说着:“云兄问我...是否真心喜欢你,哪怕性命交付也在所不惜。”   孟陵狂这话当然是避重就轻并不完全了,若是全说了,商墨这丫头没准会冲出去追杀云漾。   彼时云漾在紫竹林中可是夺人性命的金针在手,那眼里浓烈的杀机并非有假,他质问他:“商墨那臭丫头刁蛮任性,既不温柔也不体贴,胡作非为捣蛋闯祸才是她的看家本领,但论感情,她却是一头犟牛,认定了的事,毕生不悔。不可否认,她极赋武学天赋,你若是想利用她,休怪在下有言在先,今日必是让你无法走出这个紫竹林的。你若是真心待她,宁可为她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自然另当别论。今日你我就赌一把,吃我三掌不躲不避,在下绝不会手下留情,如何,你敢赌不敢赌。”   云漾的性情终究是豁达爽朗的,杀机是真的,但得到他的回答之后,他却并未如原先所言绝不手下留情,那一拳并未使上任何内劲,他的确是把商墨视若知己,有心质问,以求得自身安心。   他还记得,云漾离开紫竹林时曾朗声大笑:“那臭丫头也算有幸得此良人。如此我这个做朋友的也算放心了,且放白鹿青崖间,需行即骑访名山。有劳孟兄代为转告,那丫头算计我一事就此作罢,但我可不会如她所愿老老实实待在云宗。后会有期。”   商墨是出了名的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了,这时候竟然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羞态:“陵狂哥哥,墨儿脾气不好。”   “我知道。”孟陵狂轻轻一笑,语气宠腻。   “墨儿刁蛮任性,既不温柔也不体贴......”   “嗯。”孟陵狂点了点头,无视商墨不满地目露凶光。   撇了撇嘴,商墨倒也还沉得住气:“别人都说我胡作非为捣蛋闯祸。”   孟陵狂眼里竟然露出了浓浓的笑意,看来云漾的确是很了解商墨这丫头,他们两人说的话,竟然毫无差距地吻合到一起了。   “陵狂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商墨见孟陵狂的反应,顿时炸了毛,半无赖半威胁地哼哼道:“我这么说,是自谦,陵狂哥哥你应该安慰我,然后夸夸我才对啊。”   “这就是陵狂哥哥心中的你。”孟陵狂淡笑,却没有说出下半句话。   这就是陵狂哥哥心中的你,喜欢就是喜欢了,连带着你所有的缺点。   商墨一愣,不知为何,虽然陵狂哥哥的答案她并非想不到,但心中竟然还是隐隐期待起来,想要听到陵狂哥哥亲口答复:“陵狂哥哥,墨儿要嫁给你,你娶不娶我!”   商墨脸色恼红,她说话向来如此露骨,不过脸红还是头一遭。   孟陵狂淡笑,那眸光宠腻如斯,让人一望便深陷难出:“丫头,即使要问,也该是男子主动才是。此生有你,我孟陵狂何其幸运……”   “那择日不如撞日吧。”商墨明眸一亮,顿时扫过一抹精明不比的光彩,她嘿嘿笑着,站在床上作势就要脱衣服:“洞房花烛洞房花烛,嘿嘿。”   “丫头你……”孟陵狂被商墨这猴急的样子逗笑了,也知道这鬼灵精半分是真半分是笑,他一手又好笑又好气地揉了揉商墨的脑袋,另一只手固定住了她那两只不安分的小手,笑道:“别闹,听话。待你伤好……”   孟陵狂本想安抚商墨,他要给她最大的幸福,明媒正娶,天下同贺,谁知话未说话,商墨就邪恶地嘿嘿笑了,任由自己两只手被孟陵狂固定着,身子往前一倾,贪婪地咬住了孟陵狂的唇,半啃噬半吮吸的,像一只野蛮的小兽。   孟陵狂微微一怔,继而双眸一柔,唇角竟然不自觉地勾勒起一抹温柔笑意,他轻轻捧住了商墨的脸,反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商墨原是想调戏陵狂哥哥,不曾想自己反而心跳加速,小脸涨得通红,大脑顿时一片空白,陵狂哥哥独有的好闻气息钻入她的鼻尖,唇上柔软的触感温柔而深邃,商墨微微一怔,继而乖巧地闭上了眼睛,嘴里无疑是地模糊地呢喃着:“陵狂.....”       105 挑衅啊挑衅!   夜未央,竹箫箫,怦然心动,一瞬的迷离,一生的投入。   生涩的吻更像是小野兽的啃咬,攻城略地撬开贝齿,舌与舌的纠缠,暧昧的气息渐渐弥漫,终于越发浓烈,几乎爆发。   从轻轻的试探到湿热的纠缠,唇上柔软又炙热的触碰让商墨整颗心都慌乱成了一团,脸上火热热的燃烧着,身子软弱地挨靠在孟陵狂身上,男子独有的阳刚气息将她团团包围着,急促地喘息着,商墨总算知道自己平时张牙舞爪口无遮拦,但真到这节骨眼上,陵狂哥哥分明比他淡定很多嘛!   至少她现在四肢发软,只能整个人挂在孟陵狂身上,孟陵狂感到到怀里不安分的小家伙一边生涩地凑到他的嘴边啃咬着,那两只小手却又紧张兮兮地抓紧他胸前的衣襟直发抖,不由得低低一笑,轻轻在她唇边又轻啄了下才终止了这个吻:“商墨……”   原本闭着眼睛的商墨明显打了个激灵,骨碌碌地睁着会让人毫无抵抗力的水眸迷茫又懵懂无辜地眨了眨眼帘,不明所以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英俊脸庞。   陵狂哥哥极少连名带姓直接唤她的名字,平日叱咤风云的商墨此时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正所谓一物降一物,陵狂哥哥只要稍微严肃一些些,商墨立即就像顺毛的小兽蔫下来,乖乖地不敢再乱动了。   “傻丫头,来日方长。”孟陵狂却只是暧昧而意味不明地发出低沉暗哑的磁性嗓音,竟然性感魅惑无比,商墨无端端地被恼得面红耳赤,偏偏人家陵狂哥哥却依旧淡然温柔地微笑着,温润如风,清隽偏偏,商墨脸色更加红了,她怎么觉得,看起来平时是她厚颜无耻地总欺负陵狂哥哥,其实陵狂哥哥才是把她吃得死死的那一个。   低吼一声,商墨炸了毛了,立即一改方才温顺小绵羊的架势,摇身一变,竟然变成饿狼扑食,一个掌风扫过,彻底熄灭了竹屋中跳跃的烛火,一下扑倒……   这一回商墨更加暴躁了,一个咕噜正要饿狼撕食,却被孟陵狂抱了个满怀,他的胸襟很宽广厚实,商墨在他面前就跟小毛头一样,轻而易举地钻进了他的怀里,孟陵狂在下,商墨在上,可是她完全没有气势……   她平时虽然se心大起yu求不满的邪恶模样,真正实践起来就生涩得很,脾气一上来,着实可爱得让人忍俊不禁。   这个空间虽然一片黑暗,但对于他们这种内力深厚的人,黑暗却是微不足道的,那双眼睛依旧雪亮雪亮的,商墨分明看到了孟陵狂英俊的五官完全没有流露一丝慌忙与惊讶,他的唇畔勾勒着一抹镇定从容的坏笑……   镇定?   坏笑?   商墨抓狂了,气呼呼地哼哼了口气,她怎么觉得自己在陵狂哥哥面前完全就是一个毫无攻击力的小屁孩?陵狂哥哥好像料定了她今天就是抓狂暴躁的小野兽,风风火火闹腾一阵子就过去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陵狂哥哥其实很邪恶啊!   “哼哼,孟陵狂,你笑我!”商墨真的是恼羞成怒了,她这两辈子都白活了,道行太低了,气势上压不过,那就行动上报仇,正想着,商墨就一不做二不休小脑袋扒拉在孟陵狂肩头恶狠狠地啃了下去。   孟陵狂微微皱眉,那是因为商墨这只小老虎一个招呼都没打就突然啃下去了,这丫头可没有口下留情,但很快孟陵狂便抬起两只手将趴在自己身上的商墨圈在怀里,任由自己给她当垫子垫在下面,面不改色地深深勾起了唇角,手上安抚性地拍着商墨的背:“丫头,你要啃多久。”   这气氛怎么有点奇怪?这时候不是应该要暧昧一点吗?怎么无论她怎么挑逗孟陵狂,他都能那么淡定啊?   商墨火大了,好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口,又是恼怒又是委屈地撅起了小嘴:“我要留个印,盖个章,证明所有权。”   “章盖完了?”孟陵狂似笑非笑地敲了敲商墨这丫头的脑袋,这无端端发起火的模样煞是可爱。   商墨一愣,不知道孟陵狂要做什么,只好讷讷地点了点头:“盖完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脸色一红,心虚地补充了一句:“现在你的肩膀一定血淋淋的了,要不要…上点药?”   她刚才是真的一点情都没留,死命往下啃的……   正想着,商墨忽然一声惊呼,因为整个人已经被反身压到了下面,身上一重,这一回商墨是彻底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墨儿,轮到我盖章了。”孟陵狂在她耳边低低一声呢喃,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际,她看到陵狂哥哥幽深得黑中带蓝的眼眸中团起的炙热,商墨惊讶地绷紧了全身神经,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陵狂哥哥的眼睛其实不是纯粹的黑色,深黑中夹杂着几乎难以察觉的深蓝,冷峻…而魅惑……   商墨傻眼了,这下她知道害怕了,脖子也识相地缩了起来,一想到陵狂哥哥该不会真的以牙还牙吧?   “哇!陵狂哥哥,你不要咬我!”   “呵呵——”孟陵狂低低地笑了起来,眼里的笑意越演越烈,斜飞入鬓的剑眉淡漠而冷酷,漆黑中夹带深蓝的眸子温柔噙笑,高挺的鼻梁下方是高高翘起的薄唇,一席白袍也因刚才一番折腾有些零乱。   商墨一阵恼怒,两人却同时静默了下来,眼里只留彼此,两簇浓烈炙热的火花在空气激烈碰撞,纠缠而升华,宁静的空间里可以听清彼此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商墨脸色通红,霎时间温顺了下来,两只小手下意识地勾住了孟陵狂的脖子,那张英俊的脸庞渐渐下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彼此滚烫的身躯也终于在这一番没完没了地打闹之后,无可抑制地燃烧了起来,逐渐升温……。   ……。   叩叩叩……。   商墨的脸色顿时一黑,好不容易酝酿起来一些正儿八经的浪漫气氛被这不识相的敲门声给打断了,就像一盆冷水从头浇灌而下,小火苗啪啪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熄灭冒烟……。   她与孟陵狂原都是一等一的天人高手,别说让人都站到竹舍外了,就是百里之外有人靠近,只要有意发现,那根本不是难事,果然意乱情迷啊……。   叩叩叩。   锲而不舍的敲门声很有频率地响起,商墨脸上杀气升级……   孟陵狂微笑着弯起唇角,不露痕迹地压制下眼里的迷乱,宠腻地将正怒火中烧脸色转黑的小家伙从床榻上抱了起来,好脾气地替她拢了拢乱糟糟的衣服和头发,哄着这个杀气逼人的小家伙,忍俊不禁地笑道:“丫头,别闹脾气,许是真的有重要的事,去看看。”   听到孟陵狂好言哄她了,商墨铁青着脸抽了抽嘴角,只好压制下想要宰人的冲动,乖乖地任由孟陵狂为她整理着零乱的长发:“看我一会不宰了他。”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应景地响起了。   孟陵狂只觉得好笑,半哄半推的才把商墨这丫头给拎下床去,商墨黑着脸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了一小处,没好气道:“干嘛!”   来人正是商宗六十七刹统领血刹,这呆子显然情商甚低,也没有察觉到商墨极其不爽的心情,依旧不苟言笑地微微行礼,冷酷且不卑不亢:“宗主,商府被袭,来人在府中煮酒等候宗主您亲自来迎客。”   “什么!”商墨再一次青筋暴起:“你们都不是那人的对手?”   “属下惭愧。”血刹低头。   挑衅,完全是挑衅啊!虽然商府不足挂齿,商墨也从不放在心上,但现在是什么意思?占山为王?还在她的府上煮起酒来了?!这是赤果果的在她商墨头上动土,是谁这么猖狂!   商墨嘴角干抽,冷嗖嗖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是谁。”   “魔门邪尊。”血刹依旧面不改色,有问有答,一点也不含糊。   ……   商府。   虽是在夜里,但整个商府却是灯火通明,其他地方都肃静一片,唯独正堂的气氛诡异得很,完全是冰火两重天。   一侧死寂冷肃,商府中人虽被制服,却骨气可嘉,不卑不亢,只觉得气氛冷到了冰点。而另一边,赤红的火焰跳蹿着,沸腾的水不断翻滚着,腾腾向上冒出蒸气,沸水之中,正在煮的正是上好佳酿桃花醉。   男子慵懒的身子斜靠在椅子上,玄铁面具下狭长的凤眸流光溢彩,冰凉的薄唇斜肆地上翘着,两只修长的脚却是旁若无人高高地搭在了桌案之上,美酒佳肴,一个不少,丝竹管弦,一点不缺,美女如芸,丝毫不夸张,竟然把商府当成自己家了?   “主子,她会来吗?”魔琴徒手执起刚刚温好的酒瓶为邪尊满上,嘴边说着。   那男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又饮了一口热酒,笑而不答。   毛都拔到她头上了,那丫头又怎么会咽下这口闷气呢?以他对她的了解,那小淫贼此刻恐怕正八百里加急杀回来,等着和他拼命着吧?   不出此下策,那丫头又怎么会被气得炸毛呢?    106 一笔交易   暂别孟陵狂等人,商墨执意连夜狂飙回位于瀚都的商府,人都欺负到她商墨的地盘了,商墨就是再有耐性,这一次也被惹毛了。   深秋的夜风已经大有沁凉微寒之势了,商墨却身着单薄的素白翎缎裙,裙摆处层层叠叠步步生香,腰间淡绿色绣墨竹的玉戴缠在她纤细的腰身,长长的流苏垂于腰际,别样素净出尘,美若天人,满头青丝随意拢起几缕再与晶莹剔透的深海珍珠相配,简单而又韵味清丽,不曾想,晃眼间,当年那个让人头疼的混世小魔头已经出落得如此令人惊叹了,十六岁的身躯日渐玲珑有致,却又青涩而又年轻。   到达商府时,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商墨,她不悦地皱起眉来,商墨知道,自己的商府已经被邪尊给架空了。   大步往里走去,商墨气定神闲地高高扬着下巴,整个商府寂静而漆黑,唯独大堂灯火通明,甚至…歌舞升平!   隐隐抽了抽嘴角,商墨脸色一黑,但随即便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惬意,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大步朝里走去。   一进入大堂,商墨当即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按耐住了心中想要把面前所见到的所有人大卸八块的冲动,默不作声地勾起殷红的粉唇,她步履轻盈婉婉,脸上虽一副“你们继续,我心情很好”的灿烂笑意,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个一身素白俊逸的少女浑身上下散发着,是散发着浓浓怨念的黑气。   只见堂中无一例外都是魔门中人,除了那个戴着青云图腾面具的男人慵懒地邪靠在贵妃塌上外,其余清一色全是姿色各绝的女人,早就听闻魔门邪尊座下皆清一色的美艳女子,早先虽有耳闻,但她商墨还未尽信。她与邪尊本就几面之交而已,每次在他身边看到的人并不多,只是那四名长伴左右各执乐器的女子,其中一人她商墨还有印象,便是琴音一绝的魔音。但今天商墨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眼前竟然站着如此之多的绝丽女子,各个都风情万种,不比寻常闺阁女子,这些女子皆出自魔门,滋味自然不同,看来传闻无误,邪尊座下果然全是绝美女子,并且就是这些女子竟然能够纠缠得六十七刹都无能为力,可见各个身怀绝技,非同小可。   果不其然……天下第一大淫魔!   见商墨进来了,乐声依旧,不曾变过分毫,胆识毅力可嘉。这些魔门女子虽身姿婀娜,衣着暴露,但毕竟是习武之人,不比风尘女子那般轻浮,魔门邪尊宫的人看似迤逦却又自有其纪律所在。   商墨微微挑眉,却也没说什么,一脸淡定地将目光穿透这些绝美的面孔、婀娜的身段,直直落在了那个衣衫半敞躺在贵妃榻上的男子身上,他一副缱绻迤逦的迷醉模样,魅眼如丝,薄唇点酒,邪魅得很。   “邪尊来本宗府上做客,我身为宗主却未能尽地主之谊,惭愧。”商墨面不改色地幽幽说着,声音清脆好听,如黄鹂清歌,悦耳如泉水叮咚,霎时间让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说这句话时,她分明刻意咬重了“做客”二字,明明白白地在讽刺这个不请自来的男人。   听到商墨的声音,榻上的男子微微动了动眉,继而缓缓勾勒起薄薄的唇,狭长的眸子邪气盎然:“商姑娘好生客气,早就听闻府上富丽堂皇,如今一见,名不虚传。只是主人不在家,就这么回去了不免失礼,所以就在贵府坐下静候姑娘归来,不必客气。”   “……”   明祁寒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这个显然快要气得跳脚的少女,说这丫头在他眼皮底下长大也一点不为过,虽然见过数面,但像现在这样能够仔细看看她的机会却是不多,这一回,明祁寒深邃的幽眸中却是闪过讶然与惊喜地光泽,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夜闯身宫对皇帝动手动脚的小家伙竟然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家伙了,眉眼轮廓已经出落得如一个风华正茂的姑娘,今年她有十六了吧?这个年纪是长得极其快的,上一次与她面对面时,她才不过她胸前,没想到短短时间不见,她竟然一下子长高了这么多。   “邪尊不辞辛苦前来作客,应该不只是为了来寒舍看一看,要送点昂贵的东西给商墨充充门面,往后也不必被别人笑话这么简单吧?”商墨笑眯眯地说着,漂亮的眼眸闪烁灵动,悠然自得地坐了下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商府上下的人都被魔门怎么处理了。   听到商墨的话,明祁寒微微一愣,然后竟然双肩抖动着,好半会,终于毫不掩饰地朗声大笑,真真是鬼灵精啊,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敲他一笔。   “既然商姑娘这么说了,本尊不送些厚礼,好像也说不过去?”明祁寒挑了挑眉,也说得煞有其事:“不错,本尊今日要你亲自来见,的确是有份厚礼要送。”   “哦?”一听到厚礼,商墨的眼睛当即一亮。   明祁寒似笑非笑地眯了眯幽眸,他今日要见商墨,自然是知道她的伤应该已无大碍,她已从百里无敌那获得了万寿无疆的上阕,那么只剩下最后一阕在他手中,这个秘密她迟早会知道,与其如此,不如由他亲自告诉她。   他记得在她还小的时候,他曾问她,一定要插手楚宗的事吗,那时他希望她的回答是否定的,但很可惜,她坚定地看着他,告诉他“岩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那是宿命,我会坚定地走下去”。他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知道他明祁寒就是魔门邪尊,而那半阙在他手中,他不会拱手相让,她也不会放任不管,他们必然会处于敌对的位置,然后总有一方会妥协。   “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如何,商墨?”明祁寒稍稍坐正了身子。   “邪尊什么时候也改行从商了?说吧,你想要交易什么。”商墨忽然警惕了起来,双眸微敛,似乎在琢磨着这个男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主子!”见明祁寒这么说,他身旁一直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的红衣女子忽然面色一变,竟然直直地跪了下来,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膝盖就这么砸到了地上,该有多疼,魔琴低垂着头:“主子三思。”   商墨默不作声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中更是好奇邪尊究竟要与她谈何笔交易,为何会让魔琴如此紧张。   明祁寒却是眸光一沉,仅是一瞬间,仿佛就可以将空气冻结一般冷凝威严,他还没开口说话,魔琴就已经整个人一怔,但墨琴毕竟见识与气魄不同常人,她虽被自家主子那一瞬的冷厉震慑到,但却只是咬了咬牙,并未有退一步的意思:“请主子三思。”   气氛忽然诡异地冷沉了下来,乐声依旧,仿佛不受任何影响,那个戴着青云图腾面具的男人却只是沉默地坐着,双眸微敛,既未责罚她,也未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意思。   商墨微微挑眉,有些不明所以,这些魔门的家伙在卖什么关子?   “主子!”明祁寒没有开口,魔琴有些不解地抬起头,但很快,她的眸光一变,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如春水妩媚的明眸忽然一凝,冷冽杀机尽现,就在此时,商墨并未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她在与邪尊谈话,不曾得罪过他身边的人,但这个魔琴却是不由分说地便抱琴凌厉一抚,内劲透过琴音像一把利刃一般朝商墨劈去。   商墨顿时皱起眉来,魔音既然是邪尊座下之人,内劲武功自然行业不会低,但在她商墨面前却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她根本不是商墨的对手,以魔琴这样聪明的人,不会那么不知死活地尽全力朝商墨攻击过去,只因若是如此,她必须保证能一招使商墨毙命,否则只要商墨躲过她第一招,轮到商墨出手时,魔琴必死无疑。   商墨眸光一凝,亦泛起浓烈的冷意,顷刻间之内,各种想法迅速地在商墨心中走过,她素白的袖摆在空中凌厉拂过,暗香盈袖。   “商墨。”明祁寒只是简单地唤了声商墨的名字,一切尽在不言中。   商墨幽幽勾起唇角,她今天就卖他邪尊一个面子,稍稍费了点尽以柔克刚彻底将魔琴的攻势化为虚无,却并未发起反击,魔琴一招已尽全力,自然无法继续再出招,只是纵使知道是以卵击石,知道自己贸然朝商墨出手,很有可能落得一个死亡的下场,但这是她的职责,是她认为自己该做的事,若不这么做,她即便是活着,也会怨恨自己不曾尽全力阻止过。   商墨虽不曾伤魔琴,但那强劲的真气还是将魔琴镇得跌坐在了地上,她微微诧异,诧异那个明明可以轻易将她杀死的女子为何会手下留情。   “魔琴。”明祁寒皱了皱眉,冷冷地扫了眼跌坐在地的魔琴,他抬起了一只手,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慵懒,只是这一回却略显疲惫:“本尊自有分寸。”   顿了顿,魔琴袖下的手早已捏得指节泛白,重重地咬了咬牙,眉间亦紧紧地皱起,良久,她才缓缓地垂下了头,神情如何却是已经看不清了,只是低低地应了声:“魔琴越矩了。”       107 邪尊是你   “你想跟我说什么。”商墨径直夺了下来明祁寒执在手中未饮尽酒杯,若无其事地往自己嘴里送,轻酌了一口,而后眉宇间懒洋洋地舒展开来,哈着气:“有点辣。”   明祁寒忽然怔住了,幽深的目光停滞了一秒,定定地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已经空了的手,眯了眯眼睛,看着商墨扇着手报怨这口酒太辣,手里还拿着刚才从他手中接过的空酒杯,一抹幽深的笑意从他眼中闪过,继而又悄无声息地掩埋下去,身子往后一靠,只是漫不经心地吐出四个字:“万寿无疆。”   噔!   商墨心中一跳,眉间微敛,寒芒乍现,但口气却一如既往地轻松,脸上的神情也依旧无懈可击,她当然知道邪尊口中的“万寿无疆”意指何意,但越是如此,她越不能表现得它对自己很重要:“哦?那又如何?我对万寿无疆可不感兴趣,自古天下百姓、朝堂大臣在帝王面前皆高呼万岁,帝王却听得不亦乐乎,在商墨看来却着实好笑得很,不是都说欺君之罪罪大滔天吗?怎么自古皇帝都默许全天下的人欺君,还乐在其中呢?”   明祁寒太阳穴上隐隐一跳,若不是面上的面具遮挡着,他这张脸恐怕早就黑了,这个臭丫头竟然敢在背地里公然嘲笑他这个做皇帝的?若不是知道她并不知晓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魔门邪尊与大瀚帝王乃同一人,他明祁寒一定会以为这个小淫贼是故意的。   扶了扶额头,明祁寒按耐了下来,嗓音依旧懒洋洋地低沉而暗哑,戏谑道:“商姑娘不必与本尊装傻,本尊说的是什么,想必商姑娘心知肚明。既然商姑娘执意表明自己对万寿无疆没有丝毫兴趣,看来是本尊枉作好人了,本想以此取悦才佳人心,谁想佳人不领情,那本尊留着那东西也无用了,回去便把它烧了。”   烧了?   从来众多秘籍、无字天书等神物宝贝,尽管被人你争我夺弄到手,却没有人能够参详透其中真正的奥秘,万一这么一烧,万寿无疆真正的秘密就这么正好被发现了,那麻烦不是大了?   商墨脸色一沉,心中暗骂,算你狠!   “你想怎么样。”   见商墨脸色不悦了,明祁寒反而心情极好地缓缓勾起了唇角,身子往前微微一倾,笑道:“本尊可不像百里无敌那厮那么好对付。想从本尊手里夺去万寿无疆这半阙,除非你们有这个把握让本尊和百里无敌一样,去见阎王。不过……你确定能够顺利地制服本尊?”   “你!”商墨青筋暴起,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他们既然没正式交手过,他怎么就知道她制服不了他?岂有此理?   但莫名的,与面对百里无敌不同,她虽然不知道邪尊这个大魔头是谁,但自从第一次见面,她从他手中救下祁佑,她就觉得这个男人给她莫名的熟悉感,是不是朋友她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成为她的敌人,当时她的直觉就是这么告诉她的,事到如今,按道理她绝对不会为了这事犹豫不决的,但事实就是,她的确是不想和他动手,将事情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何必如此?   “没有第二条选项了吗?”商墨按耐住脾气,双眼一眯,她当然知道邪尊今天既然大费周章地把她激回来,自然是另有目的。   “当然。”明祁寒忽然双眼一亮,得逞一般再一次加深了唇畔的弧度,嗓音竟然越发魅惑极致起来,他忽然站起了身,整个高大的身躯忽然详商墨逼近了几步,商墨是何许人也,自然是连躲都不打算躲,气场上一点也不甘拜下风,反而赤果果地昂起头挑衅地看了回去,见商墨这个小小的举动,明祁寒眸光一敛,幽眸里暧昧的光泽越发蛊惑人心,他靠近商墨,并未与她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只是将下巴悬于商墨肩颈毫米之上,个陶大的身躯笼罩住了他,俯在她的耳边,用意味深远的嗓音低声耳语:“嫁予我作妻,你要的东西,我双手奉上。这就是我要与你商量的交易,或者更确切地说,这是一场赌约,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嫁于他作妻?!   商墨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待听清了他的话以后,整张脸霎时间烧红了起来,陵狂哥哥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商墨自然是从未听过这样大胆的话,就算脸皮再厚,她好歹也是女人啊,调戏也不带这样的。   他们此时的姿势十分的暧昧,商墨都能清楚地嗅到他身上强势的男人的阳刚之气。   “如何,许是不许?”明祁寒又一次追问,那嗓音极尽温柔魅惑,任谁听到了他用这样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都会瞬间失去思考能力,陷入迷惘。   终于镇定下来,商墨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不露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若无其事地勾起了唇角,白皙的面庞上分明红晕未褪,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已经重新归于一种睿智的平静:“你觉得我有必要接受你的威胁吗?”   “问题是我或许知道了那卷破东西真正的秘密。”明祁寒似笑非笑地眸带犀利。   背脊一僵,商墨有些恼怒了,这的确是一场赌啊,她得赌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万寿无疆的秘密,若是真的,她不能让陵狂哥哥有任何危险,但若是假的,他本来就是唬她的,那她凭什么要被他威胁?   皱了皱眉,商墨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依旧淡定自若地微微挑眉:“若你长得奇丑无比,那我不是吃大亏了,我商墨好歹貌若天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万一鲜花插在牛粪上,那可是天下第一大悲剧啊。你邪尊身份尊贵我并不否认,但是连面具都不摘下让我先瞧一瞧,未免也太不真诚了。”   明祁寒心中失笑,这丫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恋啊,但他暂且不能以真面目与她见面,他还没想好,怎么以明祁寒的身份面对商墨,今日之举,他的确是太过冲动了,他知道她与孟陵狂共处一室,气得险些要发疯了,哪里还能忍住,只能出此下策将她逼回来,他要她,他清楚的知道,他一定要把商墨这个死丫头扣留在身边!   顿了顿,明祁寒面不改色地笑道:“待到洞房花烛夜,我掀你盖头,你掀我面具,不是更有情趣?这点你可以放心,本尊若敢称天下第二俊,绝对没人敢自称天下第一俊。我带面具,不就是因为自己长得太俊了,担心祸害了无辜少女。”   商墨的嘴角已经在隐隐抽搐了,论自恋,他们俩…旗…旗鼓相当啊。   “这可由不得你了。”商墨笑眯眯地在明祁寒身旁绕了一圈,饶有滋味地上下打量着:“魔门,邪尊。”   “哦?”明祁寒亦兴致勃勃地敛目,不知道这个丫头再玩什么把戏。   商墨的笑意更深,手上竟然掏出了一枚金晃晃的令牌,那令牌赫然就是魔门之主所独有的,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毫不夸张地说,除了各宗归入她商墨手中之外,魔门的令牌完全凌驾于任何一个国家的皇权至上,而邪尊归属魔门,自然也不例外。   明祁寒的确是没有料到这个丫头手里居然有尊王的令牌,但随即一想,他冷不丁地居然冒出了一句让商墨抓狂的话:“你该不会又去偷了吧。”   又…又去偷?   商墨脸色一黑,当即暴躁了起来:“什么叫又去偷?这个令牌是我随便能偷的吗?墨大哥给我的,送给我的!还有,你为什么说‘又’去偷!”   “他送给你的?”明祁寒显然没有料到这个丫头居然和墨轩都能混得那么熟,连这种令牌都能送给她。   “废话少说,你既是魔门中人,见此令牌怎么还不遵从我的话去做。莫非你是想要背叛魔门?”商墨危险地眯起了眼睛,邪恶地狐假虎威了起来。   重重地叹了口气,这算不算他明祁寒第一次这么成功地被商墨这丫头栽了道?   “好。”无奈地叹气,明祁寒心中却是第一次如此忐忑不安,毕竟这面具一揭,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怪他不曾对她坦诚过,但很多事情本就是情非得以,如今这丫头又玩起这招,拿魔门威胁他。   商墨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眸光却出奇的清寒,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当时的直觉到第是错了还是对的,她一字一句地掷地有声:“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空间仿佛瞬间凝固,明祁寒袖摆一扫,面上的那顶青云图腾面具已然揭开,那张英俊的男人的脸赫然出现在她眼前,浓黑的眉毛,狭长的凤眸,高挺得鼻梁,性感的薄唇……   那分明…分明是……分明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俊容,明…明祁寒!竟然是明祁寒!她早该猜到才对,明祁寒,祁佑…祁佑…她知道了,她终于知道魔门的邪尊为何要置祁佑于死地了,她终于知道祁佑给她的感觉像谁了,她怎么那么傻,应该很容易猜到才对,明祁寒,魔门邪尊竟然是她从小就熟识的大淫贼明祁寒!   “邪尊,是你……”商墨的脸上阴晴不变,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是我,小淫贼,你不会是想打架吧?”明祁寒依旧漫不经心地慵懒轻笑,语气轻松熟捻,但那双幽深的凤眸却隐隐噙光,似乎也在揣测商墨的心思。       108 寒墨婚约   魔门邪尊竟然就是明祁寒,怎么会呢,明祁寒狡猾是狡猾,可是随便一个三流高手一掌下去就能把他拍成平面美男贴到墙面上了了。但是这邪尊可是老奸巨猾,武功底子还深不可测的,就连她商墨还没正面跟他交手过呢!   如果明祁寒就是邪尊的话……“好啊你!”商墨终于恼羞成怒了,合着这么多年她都被他耍得团团转是吧:“你不去演戏真是太可惜了你!”   见商墨现在就像点了火的炸药一样随时会火烧城墙,明祁寒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就连这丫头竟敢说他是戏子也不敢去计较了,一边察言观色看这丫头的情绪,一边搜肠刮肚地在想着怎么安抚这只炸毛的小老虎。   “不说话,你以为不说话就可以掩耳盗铃啊!”见明祁寒没吭声,商墨更是一个火两头蹿,不说她一直把他这只明狐狸当哥们当兄弟吧,但也算打小厮混熟识的狐朋狗友了吧,这是怎么回事,玩深沉,来韬光养晦呢是吧!   商墨现在是怒火中烧加暴跳如雷了,还管自己说的话有没有逻辑。   魔琴魔音她们一众下属都看得目瞪口呆,她们的主子什么时候这么没地位过了?居然被那一个丫头片子逮着一通恶言相向,偏偏自家主子一副愿打愿挨的模样,更让她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主子为何明明在挨骂,但却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看明祁寒对待商墨的这待遇,她们就知道原来这位商姑娘还和自家主子交情非浅,相互间使了个眼色,魔琴她们很自觉地暗自退出了大堂,还顺便把门给带上了,自家主子挨骂,这可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场面,不看看可惜,可是若继续不识相地待在那,她们很清楚自己很可能会被当成炮灰的下场……   明祁寒挑了挑眉,狭长邪肆的幽眸睁得大大的,那当真是一脸无辜,苍天可鉴啊。   商墨一见,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你是想怎么样,不准这么看着我,你哪里无辜了!你竟然敢骗我,你看你看,从小到大,我有没有骗你什么?好啊你,你是想怎么样,你说啊,一会明祁寒,一会邪尊,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明祁寒更加无辜了,却是嬉皮笑脸地安抚道:“小墨,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看,在你没出生前,我就是明祁寒了,瀚国的皇帝,同样的,在你没出生的时候,我就是魔门邪尊了,你问我玩什么把戏?我的确是什么把戏也没在玩啊?若说有,无非就是在你周围晃荡晃荡而已。你说我骗你?天地可表我这颗无辜到白里透红的心肝啊!你看,你问过明祁寒是不是邪尊没?你没问啊!你问过邪尊是不是明祁寒没?你也没问啊!你没问的事,我自然没说。更别提我在你面前撒过什么谎了。”   一口气辩解下来,非但没哄平商墨跌宕起伏的心火,反而火上浇油了,商墨脸色发黑,青筋暴起,恶向胆边生,气从丹田起,若不是手头没有大刀大斧,早就一头给他劈下去了。   明祁寒见商墨脸色越来越难看,就知道大事不妙,这丫头怒起来,别指望跟她谈道理,听在她的耳朵里,别的没有,就认为你在狡辩。   尽管如此,明祁寒眼里的笑意还是高高盖过了对商墨可怕恐怖气场的恐惧,商墨能发火,那就说明这事有的圆,如果商墨一句话都不说,那才表示这回彻底被打入天牢了,明祁寒当然心情愉悦,就算被商墨这么一通狂轰滥炸,竟然也能乐在其中。   “你编,你继续编啊!”商墨已经运气于掌,威胁地抬到明祁寒面前了,示意他再不切腹认错,她可要一个手刀劈下去了。   明祁寒深知商墨的脾性,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看得商墨一愣一愣的,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忽然眸光一柔,唇角带着邪魅又蛊惑人心的笑意,他深眸一沉,竟然难得认真了起来,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商墨的“手刀”,面不改色地用深厚的内力化解了商墨集中在手上的真气:“小墨。”   商墨一吓,她最受不了柔情攻势了,更何况这么多年,她什么时候见过明祁寒这样啊,心里一阵颤抖,竟然莫名地慌乱了起来:“你...你做什么。”   说着,她便想要收回手,眼睛也不敢去对上明祁寒眼里竟然威严十足的深情,无奈她这是第一次见识到明祁寒的实力,再加上只要她不是在对付敌人,她都无法真正地发狠,一时竟然就这么被明祁寒这家伙给牵制住了。   “我们现在来正视这个问题。”明祁寒没有容许商墨逃避她的视线,趁着她大脑空白期,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勾起了她的下巴,让她对上了他的目光,里面除了从未有过的认真与深情,便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与强势:“无论我是明祁寒还是邪尊,万寿无疆在我这,你若想要它,就必须从我手中拿走。”   “我们是朋友啊,你送我点东西又怎么样,难道你要那么小气。”商墨嘴硬。   明祁寒却是哭笑不得,没好气地瞪了眼这个死丫头,他如果小气?那她商墨从他这搜刮走了多少宝贝,他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这一次不同。你想要别的东西,我当然不介意让让你。但你知道万寿无疆是什么吗?自古天下没有真正的无敌者,因果循环,一物克一物,你知道,这是孟陵狂唯一的天敌,你说,我怎么可能打破这个世界的法则,让这个世界出现一个没有人可以刻制住的无敌者?”   商墨哑然,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无论如何,明祁寒也不会冒这个险,可是她知道,她真的知道,她的陵狂哥哥是好人,就算陵狂哥哥天下无敌,他也还是那样不屑名利争斗,陵狂哥哥不能让能够控制他生死的万寿无疆流落在外,只是要自保而已啊,陵狂哥哥没有恶意的。   “这么说,我一定要与你动手才行?”商墨皱起了眉,这当然是最下下的下下策,如果可以,她绝对不会选择这一条。   “那也不一定。”明祁寒似笑非笑地眯起了狐狸眼:“我怎么可能跟你打,你知道的,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对自己心里的女人动手的。”   心里的女人……   轰的一声,商墨只觉得脑袋空白。   看商墨这反应,明祁寒顿时有些惊讶:“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表现得有那么不明显吗?   商墨木讷地摇了摇头,她真的,不知道……   明祁寒这个家伙,成天没个正经,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真什么时候假,更何况,他们是狐朋狗友啊!   扶了扶额头,明祁寒当真是感到挫败无力,铁青着脸,双眸泛着危险的幽光逼视商墨的眼睛:“看来我是败给你了。听着,商墨,你说我无耻也好,卑鄙也好,强人所难也好,趁人之危也好,与我成亲,做我的新娘,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就算万寿无疆。”   “我……”商墨整个人都在发抖,是惊吓过度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大淫贼,他是大淫贼,身边无时无刻不是环肥燕瘦争奇斗艳,为什么来招惹她商墨,活腻了吗!   “当然,这不是你唯一的选择。”明祁寒使用的怀柔政策已经够久了,他以为是她太过铁石心肠了,没想到她是压根不懂!他没有耐心再跟她打持久战,就是这样,哪怕是在逼她,他没有信心再等,他需要一个答案。   就像一个凌迟的死囚期待一刀给个结果一般。   “你……”商墨心乱如麻,偏偏脱身不得,竟然口不择言:“可你不是说你绝对不会交出万寿无疆打破这个世界的平衡吗!”   “是啊。”明祁寒嘴角一翘,笑得邪气无比,慵懒的嗓音走着低沉的声线,听得人的心一颤一颤的:“可我不是救世主,我有自己想要的女人,这个女人有点棘手,但我非她不可,世界乱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没有试过,但尝试失败,商墨于他,才是最重要的。   商墨真的很想歇倒,这个男人,他是什么逻辑!   “你在害怕什么?”明祁寒有些讽笑,眼神也暗了下来,就像暗夜里发出萤过的幽碧,冷而魅惑:“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你和万寿无疆,哪一个对孟陵狂才是最重要的。你赌赢了,万寿无疆自然是你的。你赌输了,你就是我的。怎么,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那个人没有信心?”   心魔一动,商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了蛊惑,明祁寒是不是真的有魔力,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下了头,那一刻,她心中竟然也蠢蠢欲动着邪念,她竟然也很想知道,哪一个,才是最重要的。   明祁寒苦笑着扯了扯唇角,这个丫头动摇了,这样的赌局,心惊肉跳的何止是她一人?如果输,他才是输得最惨的那个人......   “好,我们成亲,一言为定!”商墨应下的赌约,年少轻狂。   “好。”明祁寒承诺了赌约,只因心疼一个人。       109 我要她!   每个人年少的时候,总会期待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人们时常把非卿不可挂在嘴边,商墨无力去吐槽它,因为她自己好像也陷入了这样的执念之中。   商墨从未想过,除了孟陵狂,她还能和谁执手一起慢慢变老,一切好像理所当然,非卿不可。可是有一天,明狐狸也用同样的话来对付她,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非卿不可”,那么失去的那一方又该怎么办呢?   所以,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谁和谁在一起就是世界的定律吧?很多人年轻的时候或许都曾莽莽撞撞地跌入一场轰轰烈烈,但生活总归是平静的,最后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也未必是当初那个人,有的人是陪你轰轰烈烈的,有的人是陪你细水长流的,无论如何,生活都会一如既往。   想到这,商墨的心情竟然莫名地平静下来了,现在她所经历的事情是多么的精彩?她和万寿无疆,哪个对孟陵狂才是最重要的?说实话,如果换作她自己,她也不知道该做何选择。如果她最后选择了万寿无疆,那也不代表她是不爱陵狂哥哥的,只是对前者更在乎些而已,推己及人,她相信陵狂哥哥是在乎她的,无论结果为何。   而她自己一生的归属似乎也都浓缩在这场终极游戏的结果里了。   看着铜镜里一身大红的女子,商墨有些讶然,什么时候,自己初来时那尊小胳膊小腿小身躯,竟然已经长成一个可以披上嫁衣的窈窕女子了?黛眉如柳,清目似水,唇色殷红,肤若凝脂,莲步回风,曼妙婀娜,赌局,也随之开始……   陵狂哥哥,请原谅我的任性,我也很想知道,你会不会更在乎我一点点,我这个人从来都那么霸道贪心的,我想要的很多,如果得不到全部的,我想我会很极端地选择全部放手,很不可理喻对不对?但我就是这样的人,有些恶劣。   今日普天同庆,瀚国帝王明祁寒大婚,他的皇后正是那个一度缔造了令人沸腾的传奇的女子,一个备受欺凌的庶出之女,一朝掌权,还生得那样绝代风华!   商墨失笑,这家伙把阵势弄得这样大,他不怕如果他赌输了,全世界都会知道他的丢人事迹吗。   “万一你赌输了,全天下人都是我们的见证,看你往哪跑,还是这样保险一点。”戏谑的笑音响起,慵懒中又带了十分的笃定,好像洞穿了商墨方才心里的想法似的。   商墨一听到声音,当即没好气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瞪向那个倚在窗框上的英俊男人:“明祁寒,你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大婚典礼未行,双方不得见面,这不是暖云她们在她耳边念叨了好几天的规矩吗?   “谁立的破规矩,我的人我爱见就见,胆大包天了这群混小子,竟然敢把朕的皇后给藏着掖着!”明祁寒一脸恼怒,活像一个在哪受了窝囊气的孩子,这模样反倒把商墨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虎虎生风地给了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一记暴栗。   “我等不及想见你,小墨。”见商墨笑了,明祁寒也懒洋洋地挑起了唇角,像是在说笑,又像是一本正经,他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末了还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女人这时候不是应该温柔一点吗……”   商墨给明祁寒的一拳头就这么被他漫不经心的接住了,微微一愣,她嘴角那抹漾开的笑意忽然一顿,继而又若无其事地挑了挑眉,不露痕迹:“哪凉快哪待着去。”   明祁寒双眸微眯,对于商墨瞬间的情绪变化都不动声色地尽收眼底,缓缓勾起唇角,他的声音也微沉,笑意不减:“这一次你我都赌上了全部,小淫贼,招惹我的是你,既然一切已经开始了,由不得你喊停。”   商墨心里咯噔一下直发毛,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明祁寒这家伙可怕得很,好像可以轻易洞穿一个人的思绪,商墨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赤身果体暴露在人前,尴尬不已,她明明什么都没想,偏偏被明祁寒这么一说,竟然也心虚不已。   见商墨没有回答,他倏然起身,若无其事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底深处却是一抹道不明说不清的深邃:“丫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背脊一僵,怔忡间,那人已从来的地方轻松离去,商墨愣愣地望着这个空旷的空间,刚才那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仿若也跟那个消失无踪的身影一样,从未发生。   她商墨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笃定不了的事,她胸有成竹惯了,仿佛瞬间被人窥视心里的所思所想,商墨的指尖隐隐颤抖着,她在害怕什么......   ......   飘渺之境,水雾弥漫,天空呈现出一片深邃的蓝,寂静无声,仿若下一秒,晨光就要彻底撕碎黎民前的静谧。   那道俊逸微寒的身影不知是那样一动不动坐了多久,恍惚间会让人以为,那只是一尊永远也不会再动的雕塑。   风中夹杂着潮湿的水汽,露水沾湿了衣襟,寒气袭来,不知冷的是这初冬的风,还是那颗颤动不已的心。   孟陵狂刚毅冷峻的侧脸透着一层极尽冷漠的疏离,那双漆黑得难以窥视到底部的深眸隐隐跳蹿的,是生长在寒冰中的炙热火焰,寒冰的禁锢让火焰无从发泄,但那火焰炙热得让人心中震撼,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彻底融化寒冰,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喷射而出。   他紧抿的薄唇始终一言不发,偶尔有寒风吹得他衣袂翻飞,他的指关节泛白,手中紧紧捏着的是一卷万寿无疆下半阙,这半阙到手得不曾费他半分力气,几乎是他人拱手亲自送上门来,但为何,他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如今万寿无疆已经尽归他手中,他从此不必再为了万寿无疆的遗落而寝食难安,只要他愿意,如今这世上,再无任何人任何物可以羁绊住他了。   可是为什么,他觉得这一次也是他付出最惨重代价的一次,他失去的,是珍宝,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他孟陵狂最重要的珍宝。   再过不久天就亮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墨儿会成为别人的妻子,是啊,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另外一个人能比他更适合站在墨儿身边。   当日墨儿从竹舍中离去,他便知道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什么,他私心不愿意让自己来主宰这个结局,他将一切都推给了墨儿,这样的结果不是他能控制的,也不是他做的抉择,如此是不是能够心安理得,没有遗憾,问心无愧?他只是顺应宿命的潮流,没有躲避,也不曾终止而已。   “主子。”青衣女子安静地走来,停在了他的身边。   缓缓敛起眸中的复杂,孟陵狂的声音依旧淡漠而不起波澜:“风华,天快亮了。”   天快亮了......   对于孟陵狂这句似乎随意的话,赵风华却是微微一愣,继而湛然一笑,绝代风华:“主子,如今您是世间无人能敌的王者了,这是宗主的愿望,您不高兴吗?”   “娘亲的愿望......”孟陵狂恍若未觉自己重复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里的质疑和苦涩,淡淡勾起唇角,这一瞬间,竟邪肆无比:“是啊,娘亲的愿望。”   “可是那并不是主子您的愿望。”赵风华在说出这句话之后竟然久久地讶异,良久,她才仿若如释重负一般慷慨一笑,语气也变得坚定无比:“主子,是我们错了,一直以来都没有意识到,原来主子您并不快乐。宗主已逝,如若宗主在世,她老人家也一定会希望主子您做您真正想做的事。”   天色渐渐泛白,风也变得越发肆虐了。   “如果那个坏心眼的鬼丫头在这里,天天有人跟我吵吵架,好像也不错。”无情不知何时也来了,他懒洋洋地吹着口哨,看似说得无意,但眼角的余光却是在偷偷观察孟陵狂的反应。   “嗯嗯,公子快乐,无双也快乐。”无双眨巴眨巴着眼睛,纯澈到底。   “阿弥陀佛,也许商姑娘也想知道,公子您心中最重要的到底是何物。”无痕依旧那副老成的样子,看似出家人万物皆空,但眼底深处分明噙着一抹比凡世任何人都还要狡猾的光泽:“公子,什么是您真正想要的?”   真正想要的......   那道挺拔俊逸的背脊微微一僵,腰间的上邪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境,竟然绽放出了无与伦比的光着,诡异而透亮。   烈火终于突破了寒冰的禁锢,迸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却坚定无比,仿若这个世界上最灿烂的光芒。   “我要她!”孟陵狂好听的声音落地有声。   豁然开朗,黎民终于冲破最后一丝黑暗,让人震惊的晨光冲破心房。   他身后的四人相视而笑,好像正中四人下怀,四道身影顿时齐身下拜:“公子(主子),缥缈山庄四大公子愿随公子左右,抢亲!” 最终回:大结局   黎民时分,破晓的第一缕阳光彻底撕裂无尽的等待与黑暗,商府上下却已经沸腾起来了,商墨才刚打一个盹就被聒噪的暖云给惊醒了。   “小姐,您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暖云惊羡地大呼出声。   商墨悠悠转醒,睡眼朦胧,睁开眼时,看到镜中的自己已经完全打理好了,兰偑低缀,凤冠霞披,唇畔殷红,云鬓钿簪金步摇,双眸清傲自难消,恰似幽兰含羞,又清如芙蓉出水,也难怪暖云会如此不能自己地惊呼出声。   “七丫头,老奴也从未见过比我们七丫头还要美的新娘子。”这一回锦姑没有训斥暖云丫头的大惊小怪,年纪已迈的锦姑偷偷捏着帕角抹了抹眼泪,嘴里直念叨着:“怪我,大好日子掉什么眼泪,小姐出阁可是天大的好事!”   锦姑的年纪大了,虽是家奴,却堪比商墨的亲娘亲,商墨出阁,为她梳百年好合头的正是年过半百慈爱又忠厚的锦姑了,商墨不需要好命婆,她一直信奉着,命运的好坏全由自己作主,如果这个礼节非要进行的话,锦姑就是那个再合适不过的长辈了。   “是啊,天大的好事。”商墨难得正襟危坐翩翩有礼地颔首微笑,唇角轻扬,倒好似一穿上这套凤冠霞披,人也跟着端庄稳重起来了似的。   “小姐的良人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姑爷。”暖云笑嘻嘻地拍着马屁道。   “嗯,他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男子。”商墨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的确优秀,无可取代.....   “皇上年轻英俊,乃一国之君,和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暖云早就知道小姐是天上的仙女儿,能配得上我们家小姐的,必然是天之子,天子天子,可不就是皇上了吗?”暖云见商墨附和了,说得更加起劲了,唾沫横飞。   “嗯,他也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男子,值得最好的。”商墨点头称是。   暖云耳尖,顿时一愣,一头雾水地挠了挠脑袋:“‘也’是?”   商墨笑而不语,不再回答,却是锦姑人虽老,心里却清明得很,她轻叹了口气,七丫头一向有主见,她做任何事自然有她的道理,堆上笑脸,锦姑连忙转移了话题,催促着商墨起身:“小姐,敲锣打鼓可都热闹起来,快上轿吧!”   “走吧。”商墨今天出奇的乖巧。   ......   近几年,年仅十六岁的商家七小姐可谓是名声大噪,人们都说那是天上尊贵的女星君下凡历练来了,七小姐幼年吃苦,让人每见犹怜,直到有朝一日忽然开了天眼,悟性到了,摇身一变,竟然性情截然不同,变得敢爱敢恨,机智聪慧。多年以后,当人们谈起这个传奇女子时,还是会止不住叹一句世间独此一人,唯君而已啊!   凡是见证了这一幕的人,没有人会忘记那一瞬间受到的震慑,那是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她乘坐在高贵而奢华的轿子上,前前后后敲锣打鼓,队伍浩大,漫天的花瓣飞旋而落,仿佛下了一场花雨,整个帝都都轰动了,人潮涌动,忽然一阵风吹来,连风中都飘散着让人沉醉的花香,就是那阵风,它无意间掀起了轿子上的纱帷,红色的纱幔轻轻飘起,一道纤细的倩影就这么钻入人们的视线,还是那道风,它掀起了女子头上的盖头,一张年轻的绝色容颜惊鸿一现,顷刻间见到这一幕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受到了震撼,早已忘记了继续前行,继而将帝都挤了个水泄不通。   当轿子停在了瀚朝祭天的天阶前时,文武百官皆肃穆而立,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天阶两侧百官面面相觑,额头上冒着冷汗,焦急而又不解。   轿内的商墨当然不知道外头的情形,任由着礼官宣读宗庙叩词,上上下下又折腾了一大通,然后掀帘请帝后下轿,商墨遮着盖头,温顺地将手交给了礼官,由他带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天阶,每走一步,便是一段贺词,然后百官三呼万岁,三呼千岁。   商墨本就心不在焉,更没功夫去注意到实际上恭迎引领她的礼官扶着她的那只手都在不安地颤抖着。   礼仪繁俗,商墨却一丝不苟,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地样子,这样温顺的商墨,绝对是此生难得一见。   终于走上了天阶之上,礼官欲言又止,唱词都说完了,搜肠刮肚却再也没法继续说下去,盖头下的商墨微微挑眉,有些不解:“难道这也是祭天环节之一?”   就这么傻站着?   “这…皇上…皇上他……”眼见着吉时就要到了,几乎是火烧眉毛的事了,礼官终于满头大汗地低声在商墨身旁说道:“皇上他…没…没来……”   轰的一声,礼官这话一说出口,就像一点火星落到了炸药堆里,早就按耐不住地百官之中终于爆发出了一阵盖过一阵的窃窃私语。   “皇上该不会……”他们自然不敢把那句“皇上放浪形骸惯了,该不会大婚这样大的事情都可以抛却脑后吧”这样的话说出来。   话虽没说出来,众人却是心知肚明的。   “吉时未到,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皇上就要到了……”   “糟了,商府七小姐,不,我是说皇后娘娘,她会不会,会不会……”   商府七小姐什么来头,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惹毛了她都能一把火把人家的胡子烧光了的性情女子,会不会恼怒起来大开杀戒?   “什么!李公公说,整个皇宫上下都没有皇上的影子?”这一句话更是有平地惊雷的效果,顿时让半数百官石化。   这…这是怎么回事?   比起百官的混乱,反倒是天阶之上的商墨淡定了许多,慢悠悠地勾起唇角,恍若自己根本就不是事件的主角似的,她十分有耐心地站着,漠视着天阶之下一片混乱的瀚朝皇宫。   忽然,兵刃碰撞的声音响起,禁卫军纷纷佩剑出鞘,宫中乱得不行,惨叫声此起彼伏,时不时传来几声猖狂的嬉笑声,这样的动静大得让天阶这边的内外百官都惊惶色变。   “刺客,有刺客!”   “保护娘娘,保护娘娘!”   “哎呀,你踩着我了!”   “大胆,娘娘未走,看谁敢逃!”   果不其然,看着这个乱成一锅粥的皇宫,商墨的唇角幽幽地泛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她站在地势最高的天阶之上,一目了然,那猖狂的嬉笑声耳熟得很,可不就是无情他们边把皇宫的禁卫军耍得团团转,还边大放厥词自夸四大公子的名声。   就在这种事不关己的思绪之中,一道白色淡漠的身影漠视所有人目光,他仿若高傲疏狂的谪仙,目中无人,那气场强悍得没有一丝软绵,威严肃然,俊逸的身影踏过天阶飞掠而来,英俊的五官冷峻得不敢有一丝松懈,他气质翩然,孑然一身,若不是发梢上的汗水未干,商墨还真难以从那张如雕如塑,深邃绝伦的俊脸上窥视思绪分毫。   商墨扬唇笑了,那眼睛一闪一闪的,永远那么丰富多彩,绝美的面容上泛着光芒四射的豁然神采:“陵狂哥哥。”   孟陵狂漆黑深邃的眸子微微一闪,漂亮的薄唇好半晌才吐出一个艰难的字眼:“墨......”    “陵狂哥哥?”商墨很沉得住气,她年轻的面庞上十分配合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似乎不知道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今日这样大张旗鼓地闯入这里的目的。   “墨,丫头,你是我的。”孟陵狂的眼神坚定无比,他干净修长的手在半空中朝商墨伸来,那双手极具诱(和谐)惑力,会让人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将自己的手交到那只手上去。   商墨微微一愣,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孟陵狂这样霸道地强调他对她的所有权呢。   但商墨还是很镇定,尽管她心里早已经化成了一滩水,但她的脸上却仍然那么的从容甚至天真:“陵狂哥哥,你若是要墨儿,那万寿无疆......”   事实上天地间早已经乱成了一团,但此时天阶之上,却仿佛安静得只有他们两个人似的。   孟陵狂温柔的眸光定定地凝视着商墨,他的墨儿,仿佛要讲她印进自己的眼睛里,与他融为一体似的,他的墨儿忽然之间就长大了,让他有些措不及手,他的墨儿今日穿了红色的嫁衣,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他的墨儿眼里对他的依赖依旧,但却极力地克制住了,他的墨儿,是他独一无二的至宝,无可取代。   “不要了。”孟陵狂的唇畔是宠溺的微笑,他将万寿无疆轻易地往地上掷出,眼里唯独容得下商墨一人。   不要了……   “公子,好样的!”已经把众人制伏的四大公子无情悠闲地坐在晕眩的人堆之上,翘着二郎腿,大声吹口哨。   “商姑娘,你就从了我家公子吧。”无双语出惊人,哪里有平时那副任无情欺凌时怯生生的样子?   “商墨,你是主子的至宝。”说这句话时,赵风华的脸上是一抹在暖冬里绽放出的晨光,温馨而又真挚。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有情人终成眷属,错不了,错不了。”无痕双手合掌,一脸出家人不大诳语的态势。   噗嗤一声,商墨笑了出来,这几个家伙,可是难得第一次一个鼻孔出气啊,她商墨这样算不算公德一件?   “陵狂哥哥,墨儿好高兴。”商墨笑了,那个怀抱有多温暖,她有多渴望,她怎么会不知道,孟陵狂于她,就是一种戒不掉的毒,一眼就是万年。   有的人说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更何况,孟陵狂确实无可挑剔。   ......   和孟陵狂离开时,商墨深深回望了那个无尽的天阶一眼,那个潇洒不羁的男子她怎么会忘记,他是她此生最珍惜的至交。   那夜他对她说:丫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是的,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是他明祁寒。   他是天地间最豁达最潇洒的男子,他说,大爷我不是心太好,要你幸福就好,大爷我是还没潇洒够,怎么能被你这个一点也不温柔的女人给束缚住,那天下的女人不是要哭得肝肠寸断了?   后来商墨听说,明祁佑继位,明祁寒成了瀚国唯一一个最荒唐却又最有魅力的帝王,他在位时纨绔放荡,就连退位都退得轰轰烈烈,让满朝文武一顿好找,最后却发现这位帝王竟然随手丢了一张纸,盖了玉玺,传位皇室血脉,瀚景帝明祁寒亲弟,明祁佑即位。   祁佑原本视明祁寒为心头之恨,这下却连发泄的地方都找不到了,废武功断四肢一路被追杀,现在又突然把帝位让给了他,祁佑压根不知道明祁寒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一夕之间,风云变化,果真应了那句世事无常。   唯一不变的,是那一桩对神仙眷侣的美谈,对那个传奇女子的惊羡,对那个绝代男子的神往,还有对那个迷一样荒唐而又不可思议的帝王的各种揣测。   夹道之上,一辆极其宽大的马车轮廓逐渐在烟雨蒙蒙之中变得清晰,那辆马车极其豪华,金铜所制,车身雕栏玉砌,由青铜所刻制的青云图腾镶嵌其上,没有人在外头驾车,但那两匹一看便是上好的骏马却像是有主人在命令似的,知道该往哪行。   “主子,您就这么一走了之,这样好吗?”   “本尊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只是一个顺水人情而已,她可得欠我一辈子呢。”慵懒低哑的嗓音从马车内响起,带着一股邪懒的笑意,拥有这样的声音的男人,想必也是一大让人神魂颠倒的祸害了。   轻笑声响起,琴音悠扬。   马车内,男子一身火红袍子,肩上披的是一件白得胜雪的狐裘,他姿态慵懒惬意地侧卧着,身旁一左一右跪着的是妖媚惑人的舞姬,她们一个正在笑着用手剥着果儿送入他的嘴里,一个正跪在下方替他捶着腿,最前方,竟然还有巧笑嫣然正在抚琴的美人儿。   这些美人儿各个都散发着一股令人血脉喷张德妖娆劲儿,各个都有资历成为祸水祸国的美人。   ......   据说很久以后当人们谈论起那个女子时,都说她是一个传奇,并成为无数庶出女子心中的楷模,那个九岁的庶女,十六岁的绝世仙苑。   没有人知道当年那个女子离开后到底去了哪里,但据说.....   红烛帐暖,罗衾玉枕,女子衣裳半褪,男子温柔地亲吻着她,纱幔落下,唯独一室迤逦,透着暧昧的气息,让人脸红心跳......   “陵狂哥哥......”   “嗯......”男子温柔淡笑。   (全书完)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